第二十六章 学院
蔡元培的电报很快就到了沪上。昏暗阁楼里的煤油灯下,王季同看过之后却把电报搁在桌子上半响不语。四百杆枪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仓库里就有六百杆,可是问题是似乎从上次出货后他就有一种被盯上了感觉。为了割断和陆行的联系,这些英国步枪都是以美棉的名义放在美租界码头仓库里的,美租界本来就是僻静之地,码头仓库所在更是除了力工就不会有什么杂人,但现在那里时不时会有卷烟小贩子、卖粢饭、酒酿圆子的摊子出现。先不说这些摊贩出现有生意没生意,但是光看这些人的年龄就很不对头,哪有二十岁人做这个营生的,要做也是老头子老妈子啊。
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呢?王季同默想着这个问题,不一会他看了下怀表,约莫着时间要到了,他站起身来,沿着楼梯下了阁楼。阁楼是在四楼接着屋顶瓦片,房子租下来之后就改造成他的办公室,也是复兴会沪上总部的办公室。为了保密,当初把这连着的几个楼都租了下来,只是这些楼的下面两层又转租出去给商家开店,复兴会他只用上面第三层和第四层阁楼。进出也从来不走底层,而是挖开了这些楼的隔墙,穿过隔墙从两边保留下来的房子里进出。虽然是有左右两个出口,但是王季同一般喜欢走左边的那个,因为下了楼就是一个茶馆。,为了进出不引人注意,他还和茶馆老板说好,就在茶馆一楼给开了扇侧门,茶馆在后马路的万安里,和杨锐以前住的如意里就隔了一条后马路,这里人来人往的,后面就是苏州河,前后跑路都通畅,确实是秘密据点的最佳选择。
王季同来到茶馆二楼的隔间,之前他派去盯梢的人约好在这里见面,看时间也应该快到了。很快,小胡就出现了。自从被土行的经理打了一耳光了解现实之后,小胡就再也没有心思在土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加上常常周末旷班和杨锐的那些学生混在一起,他也一咬牙参加了革命。只是由于年龄太小学历太低,他被安排留在沪上留守,协助王季同工作,本来还担心他是外地人语言不通,但半年下来他沪上话说的溜极了,加上好动外向的性格,租界华区都被他混的熟透了。
王季同见他来了,不由的盯着他身后看了一下。小胡笑道:“先生别看了,我在外面都转了好几圈,就是有跟班的,也跟没影了。”
小胡说的如此轻松,王季同确实眉头紧扭。在他看来,小胡什么都好,就是不够谨慎,收集情报是很有一手的,但是保守秘密却还差很多。“我们的敌人是空气,每一个窗户后面都有一双眼睛……”王季同说着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语言,其实这是杨锐从电视剧《潜伏》看来的,为了让人明白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他把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描述记录下来了并且给了王季同。看完那些东拼西凑的东西,王季同奉为圭臬,是以时不时就会不自觉的把一些话语说出来苦口婆心的教导众人。“跟了这么多天,有没有跟到什么消息?”
小胡在王季同教导的时候装着一脸严肃,但现在一听问道消息脸色却活跃起来,低声说道:“有消息。这些人每天晚上收摊子回家都绕来绕去,其实都是回一个地方。”
王季同道:“都回哪里?”
小胡道:“一个书院,叫做东亚同文书院。在高昌庙桂野里。”见王季同听了书院名字迷惑,他接着道:“这书院我也打听了,好像说是东洋人开的,以前那里是一个东文学堂,辛丑年的时候改成了东亚同文书院。里面人不多,一两百吧。大多都是东洋人,学生也大多是东洋人。”
东亚同文书院王季同是知道的,现在教育会那边的留学生培训班请的日语老师就是这个学院的。本来还以为盯梢的如果不是上海道台的人,就是租界工部局巡捕房的人。谁想到却是日本人,难道是华兴会那边走漏了风声?他知道上次华兴会的黄廑午过来沪上就是联络同志一起举事的,特别是东京那边的留学生响应者甚多,现在都陆续回国了,这些人都挤在租界的临时住所里,打算到时候潜回湖南举事的。会不会这些人在东京的时候口无遮拦,把复兴会送枪的时候给说出去了?然后日本人由此知道,现在是派沪上的人来看看呢。王季同如此的想到。
可是这个也没用道理啊,举事是在湖南,送枪也是在沪上,和日本什么瓜葛也没有阿,为什么要来打探呢?正如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王季同深为此苦恼。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日本人在甲午海战前就已经在中国布下了不少间谍以及间谍组织,汉口、天津等租界的乐善堂和众多妓院以及东亚同文书院的前身日清贸易研究所都是这样的间谍组织。和发眼药水、灵碧丹等药材的乐善堂不同,东亚同文书院是一个间谍培训学校,学生都来自日本,学员在这个学校不但学习中文、中国文化,每年假期还会进行大旅行——以旅行的名义刺探中国各省的交通、地理、经济、军事等情报。
幸好上次出货的时候不是在仓库里直接提——杨锐撒谎说枪只有四百支,于是只能把四百支先行出库让华兴会的人来取——王季同如此想到。现在日本人盯着的地方离实际放枪的地方还有些偏差,要不然他早把东西换地方了,枪支毕竟是违禁品,不管是租界还是清廷一旦知道都要全力追查的。
见先生不说话,等了半响不见他回神,小胡憋不住了,又唯唯诺诺的道:“先生,…那个…还有个事情…不知道…”
王季同抬抬手道:“还有什么,说啊。别憋着。是不是上个月的工资又花没了?”小胡毕竟只有十五六岁,平时都是哥哥在管钱,现在自己革命了,每个月工资都是自己管着,沪上繁华之地,好吃好喝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小年轻怎么能忍得住啊,工资一般月底就没有了,剩下的时日就要到仪器馆蹭饭蹭到每月初十了。
小胡神色一囧,说道:“不是,先生,我还有钱呢。就是这几天盯着那个书院的时候,我发现上次去陆行的那几个人也在里头。”
“你没有看错?”王季同有些紧张起来,又补了一句,“你确定没有看错?”陆行是商业的大本营,所有的工厂都在里面,可以传送到东京和通化的无线电报发射台也在那。为了防止被人破坏,特意的让人走了关系弄了护厂队,还不放心的杨锐还借鉴现代物业那一套,工厂所在地的物业全部属于一家英资公司管理,遇到一些蛮不讲理的官员和洋人就由洋人出面把人都挡回去。开业一年以来,还没有什么闲人进去过,里面的工人基本都是童工,管事的基本是管理培训班出来的,可以说为了保住技术秘密防的时滴水不漏。只是前段时间,发现有一些人装成力工进来了,后面发现被赶出去了;再后面就是有人晚上混进来了,被护厂队抓住送官了。却不知道送进去不久就被放出去了,到衙门里去打听是谁这么大面子也打听不到。
小胡道:“决定没有看错,那个红胡子就在里面。”那一次陆行抓了人之后,王季同就带着几个人去看了,打算查查这些人的底细,小胡也在其中,里面有个人的胡子有一小撮红色——估计日本全面西化和洋人交配而来的杂交人种的显著特征——是以小胡记得很清楚。盯着书院的时候,人群当中小胡一眼就看出那个红胡子来了,甚至不看他的胡子,只看走路那个罗圈样就知道是谁了。
王季同道:“这么说来,上次那些也是日本人了。”
小胡道:“铁定的。我趁他不注意,跟在他后面的时候,见了那个红胡子和其他人说东洋话。我看这些东洋人和西洋人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从知道鸦片是什么东西之后,会给人带来什么之后,小胡对洋人极其厌恶。
小胡的定论王季同没有反驳,本来这东洋人就比西洋人更为恶心,如果没有甲午之战,那中国也不会真正的开始沦为鱼肉,任人宰割。“你先回去,这段时间还是盯着在美租界那边那些人,看看他们要干什么,有什么特别东西马上来报告。”今天收到这么多消息,王季同心里有了定计,并且安排了小胡下一步的工作。
小胡道:“我知道了,先生,您放心吧。”说罢笑着起身出去了。
小胡一走,王季同呆了一会也跟着出了茶馆,四处转悠了一上午下午又进了茶馆,然后从侧门回到了他阁楼办公室。这个东亚同文书院他还是要仔细的调查调查,当然,仅靠小胡这样盯梢是不够的,还得靠人打进去瞅瞅。他从暗橱里拿出了一本册子,上面都是一些在沪人员资料名册,然后一个个人翻看了起来,名册里的人员资料很丰富,除了家庭、自身的情况、一些测试的结果,还有面试时候的一些评语。
终于他选定了五个合适的人选,然后写好指令,又悄悄的出了阁楼,不动声色的来到大马路上的一个杂货铺,买烟的时候顺带把之前写好的纸条也递了过去。对方老板也没有诧异,轻轻接过了过去。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的杂货铺其实整个复兴会沪上命令中转站,纸条上所写的信息会通过地下室的无线电报发报机发出去——如果是沪上的信息,那么直接发向接收点;如果是外地信息,那么则发向陆行远程无线电报发射站,然后再转发给目的地。
很快,信息就分别传到了教育会德语培训班,教育会里负责人就把任务信息传给了相关人员,这几个人都是以各地教育会分会为媒介,通过考验而加入复兴会的坚定分子,基本都是学堂里的学生。按照杨锐的布局,各地教育会是复兴会吸收新鲜血液的造血机。它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办有分会,以教育为名,暗中渗透到各所学堂之中,不断的以一些可靠的人脉,在每个学堂组建一个或者几个救国小组,这些小组则持续的散发一些革命言论和各种民族危亡消息,邹容的《革命军》和陈天华的《猛回头》就是传播的重点。
在传播这些信息的同时,教育会同时还在明面上办一些有奖征文和报刊征稿活动,这些征文的标题无一是以救国的名义出现的,其真正的目的是从这些投稿的文章里找出倾向革命的言论的文章。有道是言为心声,文章里如果有倾向革命的言论,那么写文章的人就是加入复兴会的潜在革命者,这些人都会重点标记出来,然后再由学堂小组的人员去观察接触,是不是真正的革命者很快就能分辨出来。
通过这样一暗一明的方式,复兴会的人数开始直线上升,光上个月入会的新人就有三十多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扩大中。洛伦索马贵斯军校除了前两批学员不愁来源,第三批第四批每批五十名学员,都是凑到临近出发的时候才勉强凑齐的,这便造成了后来的一些学生德语学习时间不够。虽然军校从第二批开始教材就固定下来,但是语言不通,在野外拉练的时候还是产生一些问题。当然,能被通过加入复兴会的学生都不是平庸之辈,语言问题只是在前期对后来的学员有些困扰而已,在军校几个月之后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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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萤火虫
第二天上午,茶馆的包间里,昨天通知的那五个学生都陆续来了。开始就没有什么交谈,而是一对一的考试,考试是由王季同的助手俞子夷负责的,俞子夷坐在桌子前,面对着有些局促的学生,他打开一个木盒子,拿出一个牌子说道,“这是第一个问题,这个木盒子里有一些牌子,你从里面挑出一个和我手里一样的牌子出来。”
俞子夷手上拿着一个黄色三角型牌子,木盒子里也是一些各种形状、颜色的牌子。看起来问题真的很简单,年轻的学生来之前想到是会有特别任务,但没有想到会有考试,而且考试还这么简单。思考之后,他从木盒子里拿起一个橙色三角形说道:“这个和先生手上的是一样的。”
俞子夷闻言没有表态,脸上还是一副严肃的神情,待见学生没有什么补充,接着又把其他的测试题做了一遍,最后才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学校吧。”
一上午的时间五个人里面只有两个人通过了全部的测试。测试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比如第一个问题,“挑一个和我手上一样的牌子”看起来那么简单,其实则不然,“一个和我手里下一样的牌子”所说的“一样”其实包含两个一样:一个是形状一样,另外一个是颜色一样。盒子里的牌子是三角形的不是黄色,是黄色的不是三角形,所以应试者在颜色和形状相同之间就要做选择。按照杨锐给的答案,选择形状一样的人不管怎么看都不是细心的人,对颜色的忽略其实就是对细节的忽略,这些人常常会在和一个人交谈之后就会忘记交谈之人所穿着的衣服,外在的环境等等相关的细节,他们不能像摄像机一样记录各种细节,只会把精力放在自己所关注事物之上;而选择颜色一样的人,却会常常关注事物的相关情况,只是逻辑性差一些罢了,他们对事物的理解更多的是依靠直觉而非推理。王季同曾经问过杨锐为什么会这样,还常问你怎么知道这个,杨锐则是笑而不答。幸好王季同试过之后也觉得有些道理,也就没有去深究来历和为什么了。
其实杨锐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个有理想的四好青年,在大学的时候还是有梦想的,当然这个梦想在他毕业之后就迅速被现实碾碎了。但当时他在大学里还是抱着这样的梦想去学习的,商科读了一年之后,他发现那些伟大的企业真正成功的原因除了带有运气性质的决策之外,另一个关键就是在于人,特别是找到适合的人。决策在很多时候是艰难的,没有人能确定自己的选择万无一失,但是这决策说到底也是决策者的性格使然,什么人做什么事,所以伟大企业的第二支撑“人”就极为重要了。和靠有些运气的决策不同,选人是可以学习的,于是他就对与人力资源有关的东西特别关注,常常缩在图书馆里翻东翻西,这套歪门邪道的选人测试就是他以前从图书馆索取号为b848的个性心理学里翻出来的小技巧,真要说怎么回事他还真的说不出来。
“现在会里要安排你去一个地方卧底,时间可能会很长,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昏暗的房间里王季同说着这样的话,眼睛盯着这个叫做张思源的学生脸上,试图看出他内心的真实的想法。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复试了,地点不在茶馆包间,而是换在一个隐秘的所在,这个张思源就是测试的最终结果,另外一个学生因为最后一关的失误被淘汰了,现在只剩下张思源一个人。张思源一脸平淡,只在说到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收紧了一下,但有很快回复了正常,一点也看不出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
“我服从先生安排。只愿救国,不求为己。”张思源淡然的回答道,带着些许杭州那边的口音。他其实是萧山人,在浙江大学堂念书,也是和南洋公学的墨水瓶事件一样,为了抗议学堂无理开除学生,八十多学生集体退学,这些人在教育会的协助下,建立励志学社就读。拒俄运动一起,本安心苦读的他开始关心国事天下事,很快就在一些革命小组的影响下加入了复兴会。本来是作为军校预备生培养的,但卧底需要人,王季同就把人抽了过来。
这个时代的革命者和以往的历史都不一样,以往都是农民造反,要不然就是豪强武将叛乱,可这个时代的造反者都是书生,而且这些书生的家境都还不错,家中纵使不是良田千顷,也是小康之流。现在复兴会的成员大多是这些社会背景的人,虽然杨锐一直要求王季同这边要多招些贫困子弟,但就是没有,是以不得不从工厂童工挑选出可造之材,花时间精力里培养成为革命者,以改变复兴会目前主要以小康之家子弟为主的情况。
看着张思源眼神中的决然,王季同心里很是满意,他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放不下,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只要会里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到。”
家是所有人最放下不下的牵挂,在现代如此,在这个时代就更是如此。果然,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张思源决然的眼神有些淡下来,低声说道:“学生家中虽不富裕,但是历年还多有结余,生计向来是不愁,没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只是家母生我之时,难产险些丧命,学生如有不测,必定无法尽孝,心中有愧。请先生派人找到我幺弟,告之原委,就让他代我尽孝吧。”
王季同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一会又仿佛要把这感伤的气氛驱散,他调整心态大声说道:“你的身份就用原来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和复兴会这一段事情要隐瞒,我会做一些安排,资料里也有写,你看了记下就知道了。这次去的是一个日本人办的学校,参加他们的日语培训班,你以就这个名义进去。这个学校除了少数学日语的中国人之外,还有很多日本人,他们好像对我们复兴会很感兴趣,几次派人想调查我们。你去了之后就想办法和他们牵上线,要表现的很崇拜日本,让他们觉得你可靠。接触了之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明白他们是什么样的组织,对我们复兴会有什么样目的……”
王季同一边说,张思源一边用心记。王季同说完又叫他复述了一遍,无误之后交给他一叠资料,然后说道:“这里面是你要了解的一些东西,和会里的联络方法也在里面,你就在这里看,记熟之后就烧掉。对了还有,以后再组织里,你的代号就叫做萤火虫。”一般间谍的代号为了保密都是没有规律的,想来想去王季同昨天刚好见到窗外有萤火虫就顺手在密档里写下了这个代号。
张思源对次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答道:“是的,先生。”然后就专心看起资料来了。资料很快就记完了,然后点火烧掉。王季同看着瓷盆里的火光先是热烈然后再是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堆灰烬,他拿出一个信封说道:“里面是一些你需要的东西。你去吧。先去学校把学退了,在上海住几天再去东亚学院。”张思源接过信封,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张思源走后,王季同回了阁楼,把他的档案单独的刚在一个铁匣子里。这是第一个外派的卧底,虽然复兴会有计划对日本派出间谍,但是因为语言的关系,这些人目前还在训练之中,只待语言关一过,那么这些人就会以各种掩护撒向日本。因为人种的关系,目前能派出而且值得派出间谍的国家,也就只有日本了,杨锐对此深为关注,并且让长驻东京的虞自勋关注这件事情——给这些人找一个合适的可长期潜伏的日本身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工作要努力,更要等待。
张思源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就把退学手续悄悄给办了,这期间没有惊动谁,虽然同学都是革命党,但是作为卧底按照纪律他还是要让越少人关注这件事越好,只是同寝的弟弟张思顺知道这事情。他诧异的问道:“哥,你怎么退学了,当初不是你说的要革命么,现在,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这个张思顺是他的幺弟,两人自小关系极为密切,他还是受张思源的鼓动参加革命的,现在见他中途退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看着弟弟一脸的紧张,张思源微微的笑笑,“我有其他的任务。”对于他张思源知道是瞒不了的,但因为有纪律,就只好如此的交代一下。
张思顺知道几天前有几人忽然旷课的事情,更知道这个是很隐秘的事情,压低声音道:“就是上次的那事情吗,你不是说没有选上吗?”
张思源道:“我也以为我没选上,你知道的,咱们复兴会保密纪律很严格,一直是神神秘秘的,做事向来谨慎,特别是王先生,真的是滴水不漏的那种。当时我们五个人去都被打发了。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人选了,后来他又找上了我,告诉我通过了。”张思源想到自己是五人中的优胜者,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的理想是做一名军人,最好是成为一名共和国的将军,只是被安排了这个任务,估计自己的理想是难以实现了。
张思顺一直知道他的心思,安慰道:“既然有任务,我也不多问你了。其实做不做将军都不重要,关键是咱们不能被外人欺负,不要今朝赔款,明朝割地的。哥,家里你就不要挂念了,还有我呢。”
张思源千愁万绪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是重重的点点头道:“嗯。我晓得,我晓得,有你我就放心了。弟,你多保重!”又胸口拿出一个信封道:“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家里吧。”
张思顺接过,却还是抓住哥哥的手臂,他想到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甚是不舍,良久之后他才定下心来,方道:“哥,你去吧,我会好好的!”张思源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背着行李离开这个只待了一个多月的学校,不一会便隐入人群中看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 入会前
对于改变张思源一生的事情,但是对于王季同来说只是他职责之内的一件重要事务罢了。安排完东亚学院的事情,王季同接着赶往龙门客栈,这客栈里前几日就来了几个从绍兴、嵊县来的革命志士,也都是蔡元培的堂弟蔡元康的同乡,前些日子都是蔡元康在陪他们四处转悠,并且畅谈革命。和学生加入复兴会不同,对于年龄较大、已经有革命志向的入会者要深入交谈,以确定其能接受复兴会的革命主张才能入会,现在,所来三位志士都表示认同复兴会的革命主张,王季同作为复兴会沪上的最高领导人,是去向他们表示欢迎,并主持他们几人的入会仪式的。
上海的龙门客栈开在五马路上,此处离洋泾浜很近,因为临近客轮码头,整个洋泾浜林立着大大小小上百间客栈。当初的调查人员几经考虑最后还是把客栈开在了这里,虽然离码头比洋泾浜要远一些,但此处房租便宜,街道较为宽阔,四处茶楼、饭馆、妓院不少,实在是开客栈的好地方。按照杨锐所灌输的经营理念,客栈长租了几栋房子,装修之后里面房间都整过了,较同档次的客栈房间要小,但里面床被摆设更为舒适、高档。房型也大多是双人间、三人间,那种带众多家属住的大客房倒是不多。因为苏报案鲤鱼客栈的关系,龙门客栈还没有开张就名声在外了,待到开张之后,生意一直不错,不光华人住,很多老外也常来住,时不时还客满,而且那些住过的回头客甚多,这也是龙门客栈比其他客栈更能给人舒适、卫生的缘故。从去年八月十五开张至今已经快一年了,前期的投入已经收回了大半,是以得王小霖那帮小鬼年初又跑到汉口租界筹划开设第二间分店。
王季同和往常一样,只是来到客栈的后门,按照暗号敲门之后,门便忽然开了。开门的是复兴会派驻在客栈的人员,他见到王季同也没用招呼,只是见王季同进来便把他带到蔡元康住的那几间专用住房,然后便退到楼梯过道上,在楼梯口立上“此路不通、打扫中”的牌子,并在一边守着。
蔡元康几人住的一个家属套间,犹如现代的楼梯房,几室几厅的。闻见约定的敲门声蔡元康就出来开门了,王季同进去之后只见厅里面还有三个汉子,蔡元康拉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书生说道:“这位是绍兴的徐伯荪君,以前在绍兴府学校监督,现在绍兴办一热诚小学,去年还去过日本东京看大阪博览会,结识了很多东京的留学生中的革命志士。早已是革命同仁了。”蔡元康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看来应该是和这位徐伯荪很是熟悉。
王季同也是面带笑意,和徐伯荪见礼,说道:“孑民兄早先提过伯荪兄,说伯荪兄乃绍兴之人杰,速来急公好义,当初若不是伯荪兄振臂一呼,恐怕绍兴的大善寺已经是天主教堂了。在下慕名已久,今日得见实在是有幸。”王季同早就知道今日所会之人的情况,这徐伯荪家世富裕,为人友善,向来仗义疏财义。而且关键他自己去年乡榜中了副贡,可以捐官,其表叔是前山西巡抚于廉三,其在任时政绩斐然,后来因病辞官,路过武汉时,为张之洞所挽留。有这一层关系,若是安排徐伯荪打入官场应该能有所成就,这对以后的根据地策略大有帮助。
徐伯荪则已经在蔡元康这里知道了王季同是何人,见他对自己昔日所为一些义举很时熟悉,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这大善寺本是绍兴城中的一处寺院,后面不知道为何被天主教徒看中,想强买之后建一个天主堂。庚子之后百官都惧怕教案,而天主教徒又买通一些市井无赖威胁寺中和尚,城里的士绅怕惹祸上身,敢怒不敢言,此时徐伯荪刚才日本回来,抱病在家休养,听说此事后登台演说抵制,激起众人反对,大善寺才得以保全。他定了定心绪说道:“伯荪所为都是些许小事,于国于民毫无帮益,小徐先生所为才是大事,伯荪等愿唯先生等马首是瞻,反清复汉。”
徐伯荪的话引起了另外两位的心声,他们也大声道:“对,国卿已经把复兴会的事情跟我们说过了,我等愿唯先生马首是瞻,反清复汉。”
蔡元康见王季同还分不清谁是谁,便指着年龄大的汉子对王季同道:“这位是竺履占君,嵊县金庭乡人氏,平阳党首领;”又指着年龄小精壮汉子说道:“这位是王季高君,也是嵊县人氏,乌带党首领,他们啊,不但能文而且能武,都是豪杰人氏。”
见两人向自己见礼,王季同不敢怠慢也一一见礼。这两人就是嵊县的会党了,特别是这个竺履占,02年的时候就是在嵊县变卖祖产,组织了平阳党,明以御盗,实则反清,手下甚多,虽不至于像传说那样号称万人,但令行禁止的有数百人。会党虽然不是复兴会所要争取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不争取也是摆在那里的,而且有蔡元康的关系在,双方的信任还是很深厚的,王季同打算借此机会试试接触会党为今后发展根据地做准备。
诸礼既毕,众人坐下来详谈了。王季同不喜欢委婉,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代表复兴会真诚欢迎诸位的加入。我和诸位一直都没有亲会,只是由国卿与大家交流,因为复兴会有很多纪律,国卿那里很多事情也难以和说明白、说通透。诸位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现在问我。只要在纪律的范围内,兄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王季同如此直白,徐伯荪、竺履占、王季高等都是对望一眼,微微一笑。徐伯荪最先发言,“国卿说入会之后,一切行动都要听会中指挥,只是不知道在会中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何确定?”
徐伯荪问的其实是复兴会的决策机构,因为蔡元康的等级比较低,他也不知道复兴会上层是怎么样的,是以说不清楚会中到底是听谁的,他才有此一问。王季同说道:“复兴会虽然是有会长,但是不完全是听会长的,会中内设有一个革命总会,现有会员七位,会中所有重大决定是都是由这个总会做出的。普通会员可以提出任何有助于本会的建议,但决定的权利在于革命总会。”见几人听的入神,王季同又介绍道:“复兴会有实业、贸易、教育、军事、文化、科技、内务七部,这些总会会员主要来自各个系统,每五年由众会员推选一次,得票多者当选并可连任。”
王季同说的几人都似懂非懂,只有徐伯荪听的入神。他待王季同说完又问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那会中何时举事,我听说湖南那边已经有人准备举事了。”
类似的问题王季同已经被问过上百遍了,他喝了口茶,润了下喉才道:“复兴会的纲领里就有反清复汉,所以武装革命是绝不会变的。只是和其他人不同,我们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湖南华兴会成立不过一年就筹划举事,先不说举事成不成,就是成了那打下的地盘怎么治理?这点华兴会似乎没有想过。如今中国内外交困,满清虽说是不得人心,昏庸无能,但如果由我们来当政,要是做比他们还差那就是天下笑柄了。所以复兴会现在做的很多事情不光是想着怎么把满清赶下台,而是想着怎么上台之后怎么能治理好中国,有道是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见几人都在沉思自己说的东西,王季同停了一停再说道:“眼下会里商议的举事的时间定在慈禧死后,慈禧今年已经是七十岁,看样子也撑不了几年了。有他在满清就有个主心骨,这老太太主政朝堂几十年了,不但有魄力更有手腕,她在要想成功就难一些。不过要是她要再活个十几年我们就也是要举事,不过这得按照准备看,要完全准备好发动最少得六七年时间。到时候哪怕慈禧不死,也要发动。”
革命对于徐伯荪等还是个新鲜词,就算最早身体力行的竺履占也是02年才开始的,他们向来是怎么反清复汉,把满清赶下台,至于满清下台之后这天下有谁去治理、怎么治理还真的是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这就像在饭馆里吃饭,因为不合口味所以一心想把厨师换掉,但要真的换掉了由谁掌厨还是没有想过的。要真是像王季同说的,要是自己上台做的比满清还差,那就绝对是千古罪人了。徐伯荪、竺履占、王季高里面学位最高的是徐伯荪,但他也只是个副贡,竺履占和王季高只是秀才,这些人让它们治理一县一府他们还有些底气,但是要他们主持一省一国还真知道怎么摆弄。王季同的话把他们从打天下这一个层面直接拉到了治天下的位置。
沉思半响,徐伯荪起身一礼道:“小徐先生说的都是我等之前未想之事,谢谢伯荪受教了。”其他几人包括蔡元康也是站起来施礼,王季同不敢受,一一回礼。
徐伯荪说完就在一旁低头不语了,见他不问,旁边竺履占问道:“小徐先生,我和季高都是有牵绊的,手下兄弟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只是不知道我等入会之后,他们怎么办?他们都是反清的好汉,不知道是否也能入会?”
对此王季同早就想好了答案,说道:“履占考虑的也是我考虑的。会中兄弟如果能符合复兴会的要求将会整编训练之后编入军队。只是现在复兴会的军力都在辽西。所以一时间不能整编,按时间估计要到明年年末。今年那些会中的骨干只要能通过考核,能学文的那么现在沪上学外文出海到海外学一年军事,不能学文的那就转到辽西加入复兴军,待明年这年末在回到浙江,再行整编。”
其时已经是八月初,齐清源率领的复兴军已经在辽西打了好几仗,杀了不少俄国兵,声名鹊起,沪上的报纸频频报道。加上杨锐刻意的宣传,战地日记经文笔好的学生润色之后再发出来,影响甚大。东京一地经《中华时报》报道之后,留学生都上门打听如何才能联系到复兴军,怎么才能加入复兴军?弄得林獬不得不在报上专门登上启示说明,这些稿件都是国内寄来的,但都没有留地址和联络人,现在《中华时报》也不知道如何付给寄件人稿费。当然,这只是表面工作,私下里东京那边则在留学生中物色先进份子,考察入会。
王季高前几天就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复兴军的报道,此时间王季同提到对他们的安排,顿时激动起来,道:“那么这样说来,我也可以去辽西打俄国人?太好了!”一会又想到家中寡母,他是家中独子,一旦走开就不能尽孝,顿时没有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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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徐伯荪
王季高今年才二十一岁,虽然考取了秀才,但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有孩子大王之称,稍大特别喜欢打猎,日积月累练习火枪,向来弹无虚发。能去辽西打洋人,那可是他的梦想了。王季同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季高如果离家,家中大可放心,会中会予以照料的。再说我是建议履占、季高最好能学会洋文,去海外学军事最好。辽西那边只是训练基层士官的,海外是培训军官的。”
听闻士官军官,徐伯荪这边又起劲了,他说道:“莫非会中有军校?不知我……”
王季同道:“虽然会中对伯荪兄已经有了安排,但看伯荪兄的意思还是想从军,这也不是不可,只要伯荪兄体检能过那也没有问题。”从第三批开始,送洛伦索马贵斯军校的学生都要体检,不合格者安排到其他岗位。看着徐伯荪那厚厚的眼镜片,王季同知道他在视力这一关是难以通过的,故由此一说。
看着王季同看着自己的眼镜,徐伯荪明白过来了,摸摸自己戴着的眼镜笑道:“我自小看书就爱凑着看,久而久之就变成这样了。看来这辈子从军无望了。”言语间甚是惋惜。
徐伯荪此言一出,诸人都笑了起来。王季同见他们都问完了问题,便把带来的一些档案让他们三人填写,自己则开了门叫了之前的那个人,简单交谈之后,待他们写完就带着几人出了门,走廊里左拐右拐的进了一个房间。进门之后只见房间里面没有装修,摆设很是简单,在北面墙上有一副大大的中国地图,地图两边是两个条幅,右边写着“反清复汉”;左边写着“复兴中华”。复兴会成立一年多,虽然由章太炎制定了军旗,但是会旗一直没有设计好,也就一直以中国地图为宣誓效忠对象了。没有诸人想象的拜神烧香之类,很简短的仪式之后,徐伯荪、竺履占、王季高三人就是正式的复兴会员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由俞子夷跟他们介绍会中的各项纪律和会中情况,从中午一直说道晚上,这新会员培训才算结束。
翌日上午,按照前一天的约定,徐伯荪单独来到了来福茶馆见王季同。王季同给他边斟着茶边说道:“伯荪兄昨日想入军校,本无不可,但是会中对你确实有了安排,所以只能委屈伯荪兄了。”
徐伯荪性格洒脱,向来是乐天主义,见王季同提到昨天之事,笑道:“不要小徐兄说,我这眼睛还真的是确实不行。再说会中早有安排,那我没有好委屈的,在哪不是革命啊。”
见他如此乐观,王季同脸上微微一笑,道:“伯荪兄去年乡榜中了副贡,家中又有至亲在朝中为官,所以会中的意思是拍伯荪兄去卧底。”
“卧底?”这是一个杨锐带过来的词,按照古代这个卧底应该叫做“间”,徐伯荪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表叔于廉三,顿时明白了王季同意思,说道:“锡麟只是个副贡,这个再怎么通关系也只能做个县令,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得上。”满清是位置少,官员多,捐官严重,一个好位置几十人上百人排队还未必等得到,所以徐伯荪由此一说。
王季同胸有成竹,说道:“没事,我们先捐官,然后再买官。只要伯荪兄做好准备,估计明年就能上任,银子伯荪兄不要担心的。至于你在绍兴所办的学校,教育会那边也会接手的,伯荪兄也不必担心。”
徐伯荪道:“那当了官之后锡麟干什么,要不是紧要位置,那也帮不上革命什么忙啊。”
王季同道:“无妨,反正举事的时间还早,我们会不断的使银子,把你安排到我们需要的位置上的,就是一时没有安排也没用关系,还可以传传消息嘛。”
徐伯荪见王季同如此说,倒没有什么异议了,王季同又道:“不过在捐官卧底之前,伯荪兄还要使一番苦肉计了。”见他疑惑,又道:“这苦肉计不是对复兴会使,现在除了昨日的竺履占、王季高外没有人知道伯荪兄加入了复兴会,他们的保密工作,我会去做的。我刚才说的是对绍兴那些革命者,伯荪兄最少要和他们闹翻,表明自己不是革命一党。卧底一事可是惊险万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三国演义里的苦肉计徐伯荪是知晓的,顿时明白了王季同的意思,只是他这人一向是仗义疏财,爱好交朋集友,说要和那些朋友闹翻,一时倒是愣住了,不过也明白这闹翻的重要性,终于他咬着牙点头答应下来。
王季同知道他的为难,道:“为革命要牺牲很多东西,料想伯荪很多诤友会骂你没骨头,甘为鞑子的奴才,但是为成大事,伯荪你可要忍得住啊,这一忍也就是七八年的事情,待到日后革命成功,伯荪兄的苦衷自然为众人所知。”
徐伯荪想来也是这个道理,不再纠结朋友一事,王季同见他打开心结,便把之前准备好的信封交给他,道:“一些你要知道的东西在里面,你带回去看看,看完记熟之后就烧了。”
看着信封上的火漆,徐伯荪知道是个紧要东西,接过之后忙把它放进自己的怀中的夹带里,旋又道:“锡麟去年在东京之时,得遇一些同乡具是革命人士,如陶焕卿、龚味荪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可以入会?”去年在东京的时候,徐伯荪很是认识了一些革命党,这其中就有陶成章等,而且大家还很是聊的来,所以现在他也想让他们加入复兴会。
王季同从昨日他填的社会关系里知道了这几个人,道:“只要是革命志士,认同复兴会的理念,并且能服从复兴会的纪律,都可以加入复兴会。你所说的陶焕卿、龚味荪等应该是浙学会的成员吧,他们在东京的时候和我们东京分部的人接触过,只是当时陶成章一心打算回国联络会党举事,对我们会中的一些决定并不理解,所以他在东京的时候就没有加入复兴会。伯荪兄如果有机会,可以再和他们谈谈,若是能服从会中纪律,入会不是什么难事。”
陶成章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而且此人的脾气很是臭,他认定的事情是很难扭转的。徐伯荪想到这,长舒了口气道:“他们几人在年初已经回国,前些日子还联络过锡麟,待此间事情一了,我去找他,让他也加入复兴会。”
王季同不可置否,只是让他先去接触,加不加入还要看陶焕卿他们自己的意思。按照东京那边传来的资料,这陶成章在东京那边可是和一些浙江留学生自成一派。东京那边虽然革命党甚多,但是真正认同复兴会、加入复兴会的革命党甚少,反而是原先主张立宪的学生加入的多些——当然这些人都是安排在建设岗位的。其实出洋的学生里面有一些是真的想到日本学真学问的;另一些则是想到日本留个洋好拿着洋文凭回国装海龟。因为中国留学生渐多,东京为了迎合中国留学生,大办速成班,几年的课程压缩至一年甚至半年三个月,这样留学生学完之后就可以马上回国谋取官职。如此的做法很合那些为镀金而出洋学生的胃口——他们就是来拿文凭的,家里有的是关系,差的只是这张纸而已,可却使得那些想学真学问的学生无所适从,他们之所以要学真学问的原因除了救国救民,更关键的是自己根本没关系,要是肚子里没些干货,怎么能拼得过那些关系户?于是这种情形下,复兴会出国留洋的招揽便起作用了,这些一没关系二没干货的好好学生马上就入彀了,他们毕业后便在速成班学一段时间德语,考核后统一安排去德国学习理工等科,以待日后回国效力。
之前大家还不理解杨锐的一些政策,但一年以后看下来,以国内学生为革命骨干,以东京学生为建设骨干的策略还是正确的。国内学生接触的革命理念东西比较少,拉帮结派也少,他们对复兴会更容易认同,而东京那边革命党甚多,什么思想都有,什么鸟都见过。比如黄廑午的华兴会,不做什么准备,联络到会党就急于成事;还有杨毓麟等人的暗杀团,一向认为暗杀也是革命,暗杀可以让满清胆寒。平心而论,如果他们这些人加入了复兴会,那么会中的原有定策就要被打乱,推翻满清也许会容易,但是复兴中国就难了。
第二日,徐伯荪、竺履占、王季高等人就回浙江了,徐伯荪走的很是沉重,而竺履占等人,特别是王季高走的是很轻松的,他表示回去之后就请示母亲说外出学军的事情,想来母亲是不会阻拦的,然后他就召集会党里的兄弟开会,宣布会党中的事务暂时停滞,把那些骨干人员带动沪上来,能学洋文的则安排学洋文,不能学洋文的那就等沪上这边的客轮,到时候一到去到辽西打俄国人。
王季同在送行的时候道:“履占,季高弟,现在辽东战事正紧,按照那边的情形估计要到九月中才能通船。你们回去切按照之前所说安排好,约束会众,不能让他们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须知今后举事的根本在于民众,我们现在把他们欺负了,以后没有人会跟我们革命的。”为了整编会党,按照手下的人数,王季同特意给他们各批了两千块和一千块大洋,这些钱是给那些不合格会众的遣散费,还有就是发给余下的合格会党作为生活费,以待明年年末东山再起。本来按照规定是要派专门的人员前往监督的,但王季同一时间人手不够,只好让徐伯荪带着那些签名表格前往监督了。
竺履占和王季高连忙答应,表示回去之后就对会众严加管束,不服从的一概驱逐出会。徐伯荪想到回去要行苦肉计心思沉重,对王季同只是深深一礼就不多言语了。
王季同说的辽东战事正紧确有其事,现在日俄两国都屯几十万兵于辽阳附近,看样子这个月,最迟下个月就要开打,而轮船公司首批定制的三艘客轮在上月已经建好,这些轮船为了通行浑江,吨位都不大,只有五百吨左右的排水量。船上的水手之类也配置齐全,除了请了几个专业懂汽轮的师傅之外,其余都是虞辉祖、钟观光等人家乡找来的人,宁波开埠已久,临近海边渔民也是不少,所有人手还是很快就招齐了。为了能通行辽东战区少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客轮都是挂美利坚国旗,目前日本美国还是盟友关系,挂他们的旗日本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通化那边德国人把各个厂矿都已经完成设计,各类机器也商定好了,上半年定的矿山机器也陆续到位,就等着战事一了运进去了。现在通化那边步枪虽有一万,但是子弹平均下来却不多,7mm的多一些平均下来每枪也只有四百多发,而7.92mm则极少,只有十发左右。马克沁机枪的还可以依靠缴获,但前两种口径的子弹日本人和俄国人都没有,也就没办法补给,打一发饰少一发,特别是7.92mm的步枪,因为子弹少,根本就没有下发,只放在仓库里。但是杨锐现在是装两面派的,花布拉一拉便从花膀子变成花胳膊了,如果只用一种口径的弹药,怕时间长了最终会被日俄两国识破,到时候两面为敌,那形势相当不利,所以杨锐不但买下了德兰士瓦共和国的那个子弹厂的设备,还通过上次的关系订购第二批弹药,这些弹药以7.92mm的子弹为主,7mm也有不少。如今这些东西也都运到了沪上,藏在码头仓库里,所以还要想办法怎么藏着运些子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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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打靶(加更)
王季同在愁子弹的时候,齐清源也在发愁子弹。他已经出来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可是找了俄国人不少麻烦,在辽西这一代弄得声势浩大,特别是上个月底,俄军为了消灭他这支队伍派了两个骑兵连追剿,被他拉到山区设了个埋伏,在两挺马克沁的交叉火力之下,追的最前面的那个骑兵连死伤大半,他们才得以逃脱追击,躲进山沟里休整。几战下来,部队人员伤亡不大,只是子弹消耗甚多——本来按照杨锐的安排这些派过来打游击的老兵都是要用俄国人的那款步枪的,可是大伙用毛瑟枪用的久了,都有了些感情,而且一看俄国枪那毛糙模样,顿时兴趣就没有了大半,再试了试之后,那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齐清源看俄国枪也不是很顺眼,虽然毛瑟枪拿来就是旧货,但是光看那精致外形就要胜出俄国的什么哪敢步枪一大截,使用就更不要说,枪栓拉起来很不顺溜,那个什么保险也用的很不方便,而且子弹也只能装四发,射速比毛瑟要低,不熟悉的枪手话每分钟打不到十发,熟悉也就十发,比毛瑟要少几发。想来想去,最后齐清源还是顺了大家的意思,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他人都用的都是毛瑟枪。可到了辽西几战下来子弹消耗特别快,因为马上就要打大战,现在整个东清铁路沿线俄国人都查得特别紧,子弹手榴弹没办法运过来。想到这,齐清源就打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你这个蠢蛋!
齐清源自言自语的时候,张焕榕却进来了,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他倒越来越像个军人,脸上的胡子也照着大伙的样子都刮了干净,看上去干练的很。“报告连长,弹药统计完毕,”他没有诧异齐清源的自言自语,自顾自的汇报弹药情况:“步枪弹还有一万一千五百二十八发,平均每人五十三发,手榴弹一共五百四十一个,平均每人三个不到,马克沁枪弹还有一万八千三百四十五发。粮食……”
说到粮食齐清源摆摆手让他不要念了,在这辽西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粮食的,而且复兴会在一些重要的县城都有点,补给粮草还是很简单的。“东家的电报来了吗,弹药什么时候才能运过西边来。”张焕榕已经加入了复兴会,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虽然在游击队但却不上前线,只是在连部做了个学兵,做一些文书性质的工作。
东家就是总部杨锐的代号,只是为了掩护,叫做东家而已。听到齐清源问电报的事情,张焕榕翻开夹子,把之前的电报拿了出来,道:“补给还是没有确定,现在辽阳马上要大战一场,俄军怕断了后勤,铁路沿线都看得很紧,估计要到打过战之后才能送过了。”齐清源也明白是这个道理,只是大部队呆久了的人,心里还有很大的依赖而已。张焕榕又道:“东家还说日俄决战在即,要我们在保存自己的同时,看准机会抽冷子给日本人几下,如果子弹不够,那可以启用先前缴获放在各个据点的俄国步枪。”说罢又把另外一份电报拿过来,“这是东家对决战的一些估计,还有就是打日本人的时候东家说不要竖旗子,就假装是花膀子队干的。”
齐清源接过电报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说完就拿出随身带的地图要看,张焕榕确是不走,齐清源知道他要他要说什么,但是自己却不说破,只道:“怎么,不走了,还要在这里吃饭啊?”
张焕榕把夹子放下,立正道:“报告连长,我有意见。”
齐清源笑道:“你就一学兵,能有什么意见,我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要上前线是不?你先把打靶这关过了再来和我提这事情。”张焕榕也是戴眼镜的,视力不佳,平时打靶成绩都是惨不忍睹,所以齐清源一直拿这个说事,不让他去第一线。也不是他为难张焕榕,这可是杨锐交代的任务,张焕榕家在辽东势力不小,家中就他一个独子,要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以后要借助他家的关系网在辽东办联庄会就不好开口了,所以齐清源把他安排在连部,只是这小子年轻气盛,看着别人一场战下来说打死了几个大鼻子,心里就憋的慌,每隔段时间就要找齐清源说事,要求调到前线。
张焕榕这次发气可是和其他几次不一样,他说道:“那我请求现在就考核打靶,要是过了关,请连长把我放到一线。”
见到张焕榕这次是有备而来,齐清源不由得惊讶起来,“好,你小子有种,现在就去试试,要是还是过不了今年就别跟我提上前线的事情了啊。勤务兵……”齐清源不想他每隔些时间就跟自己磨这个事情,索性这次把他后路给堵死了。
张焕榕这次也光棍,道:“行,只要我过了就不要拦我上前线。我老张家的人没有软蛋。”
勤务兵很快就设好了靶子,一百米开外,立在林子里的那靶子看上起特别小,想到五发要三十环才及格,齐清源不由暗笑起来。部队本来是在山林里休整的,闲来无事却听说连部的张少爷要打靶,都哄的围了上来看热闹,上次这少爷也是打过一次的,只是五发都打飞了,弄得个大红脸缩回去了。这次又打,是以大伙又来看热闹。
齐清源示意勤务兵给他一支毛瑟步枪,谁知道张焕榕却不要,只是从一个人那里拿了一支准备好的俄国枪,齐清源心下有些哑然,勤务兵手上那支枪是动过手脚的,这俄国枪虽然不好用,但是还是比较精准的,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拿了这小子好处教的他,回头要揪出来好好整整。齐清源的目光在人群里扫射,只见李二虎看他眼睛看过来,马上缩着躲在人群中间,齐清源咬咬牙,心道:原来是这小子,回头要好好折腾折腾。
张焕榕不知道齐清源两下就找出了他的师傅,上次打靶失败之后,他就在侦察排认了排长李二虎做师傅,这李二虎本来不愿意,可东北人都是一家亲,后来被他好说歹说李二虎算是同意了。这一个月来他只要有空就去找李二虎偷偷练枪,技术有很大的提高,所以今天才信心十足的说要考核。张焕榕麻利的最上面的一发子弹推入枪膛——俄国枪的名字太长,大家都把它叫做哪敢步枪,和毛瑟步枪一样都两个字——这“哪敢”步枪每次上五发子弹的时候,这最上面的一发都是要推入枪膛的,比毛瑟麻烦多了。但根据李二虎讲,这枪虽然毛躁,用起来也不顺畅,但是特别精准,在某些距离上还要比毛瑟好些,军里面那些狙击手很多就是用这枪的,张焕榕在他说之后就把毛瑟枪给放下了,专心用起了哪敢枪。
在张焕榕俯身准备的当口,站在李二虎旁边二排排长方彦忱笑道:“你徒弟就要上场了,你这个做师傅的也要过去打打气啊。”这个方彦忱是军校第一批毕业生,因为要加强这支部队,杨锐索性把连里面的四个排长都用了军校生,本来还是有些舍不得派这四个人来,但想到七月份第二批毕业生就要到了,也就放行了。不过在来的时候还是反复叮嘱齐清源不要打硬战,要学会保存自己,然后再消灭敌人。
李二虎虽然因为打宽甸的时候立了功提了干,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一脸谦和的齐清源还是有些怕的,这让他想到了之前忠义军里面的一个心狠手辣的师爷,那家伙可是动动嘴皮子就要死不少人,他嘟囔道:“俺去干什么,你没看连长刚才盯着俺吗,要是这次少爷真的过了,估计是要给俺苦头吃的。老方你到时候可要给俺说说好话。”方彦忱虽是个书生,但是性格开朗,和这些庄稼人出身的士兵很能打成一片。
“连长给你苦头吃干什么,”方彦忱道,“到时候夸你还来不及呢。上次那小子多菜啊,五枪都不上靶,扔战场上就是个肥羊啊。他这次要是能上靶就是你李二虎的功劳。”
方彦忱虽然这样说,但是李二虎可不敢这么想,刚才连长的目光他可是看的真切,这里面可没有奖赏的意思。两人谈话间,伏在草地上的张焕榕已经都准备好,中午的**的阳光晒在他的身上,他却是浑然不觉,只是地上那些被他压断的青草流出来的汁液发出的草腥味,让他的精神很是一振。他对着标尺,按照李二虎说的调整好呼吸,在吐气之后打出了第一枪。这抢一响,李二虎就拿起望远镜看向标靶,旁边的兵问道:“排长,打飞了没?”
李二虎举着望远镜,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口中骂道:“飞你娘的头,打中了!”
旁边被骂的兵也不气,又问道:“啊呀,打中了啊,排长,打了几环啊?”
李二虎这次没有答话,因为张焕榕的后面几枪也响了,他正要算这几发一共打了几环,没功夫搭理这帮孙子。旁边的方彦忱倒没有心思去算张焕榕一共打了几环,见他不答话就道:“嗯,还好,一个三环,一个四环,嗯,这枪更准一些,是六环。”
张焕榕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只是觉得手感来了,最后两发也是一口气打了出去,打完之后,他就起了身,站在原地等结果,别看只是开了五枪,他像是跑了几百米一般,身上头上全是汗,阳光晒得似乎也有点晕。这时候靶子那边开始报环,“三环、四环、六环、七环、五环、总成绩二十五环。”
听到自己只打了二十五环,张焕榕顿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屁股瘫在地上。这时候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打得好,比上次好多了。”大伙都是一阵哄笑,复又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掌来,接着又喧闹了起来。张焕榕的姐姐来过营地,这可是有不少人见过的,大家都在传这小子家里其实是个少爷,不知道那根筋没长好跑到这里来投军,加上他一直被安排在连部,所以大家对他心里都不怎么看的起,这次见这小子一个多月就把枪法练成这样大伙还是很佩服的。这掌声不但是表示对他成绩的认可,更是对他这个人的认可,最少觉得这小子还是个汉子,跟在队伍里没有落大家的面子——胡子都是讲究面子名声的,而接受德**事教育的那些军校生,更是把荣誉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于是胡子的面子和德国的荣誉不知道怎么就如此天然的结合在了一起,使得整个队伍亲如家人。在这个紧密无间的队伍里,张焕榕却是一个另类,枪法太差了,没一发上靶的,这不是给队伍抹黑吗?部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你再有钱,家世在显赫到了这里都是个屁,要是自己不顶用大家伙也不会认可你。
张焕榕听到掌声有些激动,站起身来作了四方揖,然后带着枪跑山后面去哭去了。齐清源看着他这模样,不由得学着杨锐摸摸下巴道:“看不出来啊,这小子也不窝囊啊。”
旁边站着的一排长陆梦雄闻言,站出来帮着他说话:“本来就还不赖。和我们一样也是个热血汉子。就是不知道先生为何要把他当宝贝一样藏着,莫不是看上他胞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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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合作
陆梦雄和齐清源在爱国学社是一个联的,私下关系不错,他为人洒脱,而且似乎还早熟的很,出洋去南非之前就偷偷的和其他几个大胆的学生逛了一次窑子,说是不想在死前留什么遗憾,一定要尝尝女人味道云云。因为张焕榕的姐姐明显不是先生的菜,这才使得大家肆无忌惮谈论这个女子。其实杨锐的年龄在这个时代算是很大了,却一直没有成家,同学几个无聊的时候都会猜未来的师母会是谁,以前在沪上的时候倒有个笔迹娟秀的女子,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真人,只是看字就知道这女人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当然,张焕榕的胞姐长的也好,一副大家子气不说,对弟弟还是关怀倍至,弄得大家都闹心,自己怎么没有这么个体贴的姐姐呢。
陈梦熊就一直对张焕榕的姐姐有意思,没事有事就爱去张焕榕哪里套话,对于张焕榕更是是明里暗里维护。张焕榕涉世未深没有什么察觉,不过同学几人都知根知底,对他的禀性还是很清楚的,此时见他见又不自觉的嘀咕起张焕榕的胞姐,大家都是笑了。齐清源道:“别什么都撒到先生头上啊。我看你是看上他胞姐了吧。三天两头就提她一次。”
陆梦雄脸皮够厚,也不否认,这一年多来看到的女子要么是非洲黑大妈,要么就是乡下村妇,好不容易见着一个大家闺秀,心里还真的惦记上了。“哎,你还别说,要他胞姐真是没有定婆家。我还真想找人上门去提亲,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能不能看到上我。”说完还自爱自怜的摸了摸头发。张焕榕的胞姐是大家这一年里见到的最美的女子了。有点大众情人的感觉,大家没事都喜欢拿她开玩笑。
他此言一出。旁边三排长谢澄和四排长陈锡民又是大笑,齐清源也是忍者笑给了他一脚,道,“你要是打俄毛子能有想女人这么起劲的话,那咱们也不会缩在山里面了。真是没出息。”
陆梦雄平时嬉皮笑脸的,打战打仗其实不差,是个狠角色,只是嘴上功夫比手上功夫更厉害而已,他反驳道:“哎。我再怎么能打也就是一个排,虽说是加强的,但也就六十多号人,俄毛子一个骑兵连过来,我就全军尽墨。再说了,先生当时交代不是让我们打游击吗,什么是游击,就是游动打击,不打硬战。只抽冷子,打完就跑。现在是躲在山上,等俄毛子走远了,咱们再找机会给他们一家伙。那时最好啊能进个镇子。好久都没看到姑娘了……”
陆梦雄还是在yy的时候,通信兵跑了过来,“报告连长。暗哨抓了两个日本人。他们说是来找复兴军首领的,说有要事相谈。”
齐清源闻言顿时脸色一紧。道:“以前不是有交代的吗,只要是日本人来联系一律赶走吗。”
通信兵倒是知道连长会如此说。立马又跑了回去,这时四排长陈锡民道:“怎么日本人来了,这几天不是老毛子一直在吊着我们吗?”
陈梦熊闻言也正经起来,和陈锡民对望一眼也道,“对啊,日本人来了,那俄毛子去哪啦?”
齐清源抚着下巴,眼睛眯了起来:“反正我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通信兵,赶紧,通知部队打包准备撤退。”说完和众人转身回来营帐。
几人正在看着地图商议的时侯,之前的那个打发日本人的通信兵又回来了:“连长。那边日本人赖皮的很,哨兵赶了,但是那两狗日的就是不走,说非要见首领不可,还说有重大要事详谈,请务必一见。”
齐清源闻言眉头一皱,日本人还真是不识抬举,先生刚说找机会找日本人麻烦,是不是先把这两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给干掉,但转念一想,要是在这里把他们干掉,那么派他们来的日本人一定知道是自己干的。几经思量,道:“你先回去让哨兵把那两个人看好,千万别放到营地里来,我一会就去会会他们。……勤务兵,换衣服。”和一般小说里的桥段里不同,杨锐禁止外人进自己的军营,特别来人是军人更是忌讳。虽然很多人认为看看是无所谓的,但在他看来,懂行的人只要一进军营,就能获知很多信息,比如士气、装备、给养等等,这些对于了解一支军队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特别是日本人,喜欢研究这个研究那个,细致的不得了。所以规定日本人一律不许进军营,而且就是和他们商谈,也要换掉衣服和武器,装成土匪的样子去会面。
此时在营地两里外的山脚林子里两个哨兵正看着两个日本人,当然也不是拿枪指着,而是拿着枪在一边小心戒备。被他们半围着的两个也不全是日本人,其中一个其实是中国人,只是发辫削的很短,却也是穿着日本人的军服,咋一看还以为是没辫子的。只见他小声的说道:“冈野君,你看他们拿的是什么枪?好像俺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枪。”
叫冈野的鬼子闻言也开始打量哨兵手里的步枪,这枪一看就不是日本的,更不像俄国的,见对方也不知道,便道:“子玉君,这难道不是你们中国的汉阳吗?7.92mm口径,五发装弹。”冈野卖弄着说了一些数据,他说的汉阳其实就是汉阳造的88委员会步枪,这枪在中国目前算是顶级装备了,北洋军现在都还有部分人在用曼利夏步枪。
叫做子玉的中国人摇摇头道:“汉阳造的德国毛瑟枪俺见过,可在学校的那会在袁大人军里没有见过这种枪。单看样子就觉得舒服,一定是只好枪,它还没有德国毛瑟枪机下的那种凸起,真想拿过来放两枪看看。”毛瑟从93式开始就改进了原来88委员会的漏式弹夹,变单排装弹为双排装弹。同时枪强身线条更为简练流畅。
下午的太阳把冈野晒的够呛,虽然在树林子里。也是一股闷热,他可没心思去看几把破枪。他抹了把汗,声音不由的大了起来,“什么滴干活,我冈野增次郎怎么也是大日本的少尉,这些马贼居然这样对我们,营地也不让我们进,八嘎……良心大大的坏。”
子玉见他抓狂,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倒是不以为然。这日本鬼子还以为是在芝罘(烟台旧称)啊,现在这里是东北,这地方从前朝末年开始便是马匪胡子就不断,特别是甲午和庚子两战之后,朝廷在这溃散的很多军队,这些人大多都落了草,后面俄国人在这里为非作歹了好几年,匪气更胜。今日自己两个人冒昧拜山,被拒之后还死赖着不走。不被宰了就是人家客气了。其实子玉和冈野增次郎本来是在芝罘、旅顺那边刺探俄军军情的,只不过这股叫复兴军的队伍忽然冒起,且战力甚强,杀了不少俄国人。这才接到上司的命令跑过来联络这股队伍,来的时候本来还有几个日本兵和一些当地的胡子伴着,谁知道大伙走着走着就都走散了。反倒是被他们两人给找着了。
冈野正抓狂的时候,齐清源几个就到了。虽然他身着一件普通士绅的长衫,年纪很轻。吊儿郎当的挎着一个缴获来的俄军木制手枪套,而且哨兵按照作战手册在战区没有对他敬礼,但是子玉还是从他脖子上挂着的指挥官用的哨子,认出了这个被几个兵护着的人应该就是这复兴军的首领。他动动旁边的冈野道:“他们的首领来了。”
听到复兴军的首领来了,冈野马上整了整军装,摆出一副严整的姿态——他这不是对胡匪尊重,而是以此要胡匪尊重他。待齐清源到前,他先是敬礼,然后大声道:“我是大日本满洲军冈野增次郎少尉,此次奉大日本参谋部的命令和贵军接洽合作事宜。”这个冈野说实的还不算个军人,而是为了应付战争由日本满洲军参谋二部从沪上东亚同文学院调来的学生,不然汉语不可能有这样流利,只不过为了使这些学生安心卖命,参谋二部一律给他们授予少尉军衔,虽然是最低的军官军衔,甚至比这个叫吴子玉的中国人中尉低一级,但是冈野还是常以为荣,时不时要显摆一下。
带着十二分不情愿,齐清源草草的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软绵绵的说道:“复兴军上尉齐清源见过阁下。”
齐清源此言一出,冈野很是奇怪,问道:“阁下不是复兴军大当家齐天大圣么?”
听着这个日本人用着古怪口音说“齐天大圣”,诸人都笑了,齐清源道:“齐天大圣就是我,那是江湖上兄弟厚爱,给在下取的匪号而已。我和阁下以及贵军井水不犯河水,什么合作的就免了吧。现在啊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段日子啊,俄毛子的骑兵连老是吊着我们,你们不要转呀转的把他们给惹来了。”
见齐清源拒绝合作,早就想好对策的冈野并不气馁,说道:“阁下,大日本军队正在为贵国赶走入侵的俄国人军队而艰苦作战,贵我两军是天然的盟友。只要阁下和大日本军队合作,那么军队的弹药粮饷我军都可以资助贵军,贵军可以马上招新人,扩大队伍,如果需要军官,我军也能派人给予指导。”
看着东洋鬼子恶心的一副菩萨像,齐清源真想一脚踢下去,什么为我们赶俄国人,自己肚子里打什么主意谁不知道啊。花了点力气,齐清源还是忍住冲动,道:“赶俄国人那是朝廷的事情,阁下应该去和朝廷的军队说合作,旁边这位兄弟应该就是朝廷的人,阁下可以和他好好联络联络,我们复兴军就是没什么事情看俄毛子不顺眼,随便打打就是了,没那个心思更没有那个能耐把他们赶出中国。阁下说的弹药呀,粮饷呀,我们都有,前几次缴获的毛子枪到现在都有多,现在已经一个人背两把枪已经够累了,阁下再送过来我们就要背三把了,那太不方便了。”
大杀器弹药粮饷失效,冈野很是诧异,看着齐清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急急道:“阁…阁下,难道不想扩大队伍么?大日本军队不仅可以提供弹药枪支,还能提供火炮,”估计这帮子胡匪全是步枪,冈野灵光一闪就说到火炮了,因为复兴军战力强劲,活动区域又卡在奉天和辽阳之间的镇安(黑山)辽中一线,来自参谋部第二部长福岛安正少将的训令,要他务必联络并收买这股胡匪,以期望其在辽阳决战之时强烈出击以扰乱俄军后勤,为辽阳决战的日军赢得优势。
东洋鬼子还真的找到了齐清源的g点,军校的学习让他完全了解火炮对于如今军队作战的作用,先生虽然在军校研制了一种简易火炮,但那东西也只是研制,要生产估计要等到后年;毛子的大炮也缴获过,那太重,很不合用;就是这日本人的火炮实用,从辽东各地汇集来的情报显示,日本人的山炮只有五百多公斤,两匹马就能拉着走,比俄毛子的野炮便捷多了。齐清源不由的吞了下口水,道:“贵军的心意我们还是心领了,队伍一扩大就不好管了,再说现在我们这些人本可以吃肉的,人一多只能喝汤了,所以这队伍还是不扩大的好。至于火炮,那东西太重了,简直就是个拖累,给了我们也用不了。好了,这次就到这吧,我看天色也不早了,看两位还是请回吧。”
本来还以为日本有其他什么事情,原来只是来拉拢而已,没意思。齐清源再一次的下逐客令,冈野一时间急的说不出话来,一些日语就跑了出来,听得人一阵寒碜,他只好拉着吴子玉的胳膊,示意他要全力把这股胡匪争取过来。吴子玉虽然不满冈野叽里呱啦的说那么大堆废话,但现在毕竟现在自己是在日本人手下听差,日本人的事情也就他的事情,而且他的直属上司守田少佐向来待他不薄。(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吴子玉
只见吴子玉高喝了一声“达摩老祖威武”,又行了一个里掰筋手礼,道:“大当家的请了。”
齐清源见他如此便知道他将自己当胡匪对待了,要按道上的规矩说话,当下也是回了个里掰筋手礼,道:“这位兄弟何事?”
在营地里马邦德专门跟他们说过胡匪的种种礼数,吴子玉行的礼法是胡匪独特的礼法,施礼时双掌相对,两手除拇指外四指相扣,然后放在左腰微微一蹲。胡匪从来不行江湖上通行的抱拳拱手礼,因为这种礼形同戴手铐,很不吉利,胡匪嫌晦气从来不施,当然后世那些电影电视杜撰的很,使得所有胡匪都行拱手戴铐礼。之前在和日本人说话的时候,齐清源就注意这个人了,看样子感觉这个人应该也是军队里面的,估计是奉天巡捕营还是什么地方的。
吴子玉道:“大当家的,这日东北开战,朝廷是有心无力,其实暗地里是向着日本人的,只是碍于俄国人不敢明说罢了。现在辽阳决战在即,大当家的若是能助日军一臂之力,那么日后他们必定会禀报朝廷。大当家在这里虽是一地之主,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局子里的兄弟们总要有个着落。若是大当家的与日军合作出力,那么就是光看日本人面子,朝廷也会招安诸位的,到时候有个正经的身份,在城里头逍遥快活,不是比现今更好么。”不可否认,招安对于胡匪来说是张王牌,齐清源不知道有多少胡匪被这张牌给收服了。但是这东西对他来说是完全无效的。
他笑着道:“这位兄弟真是好口才。呵呵。不过你还是不了解咱们的底细,去年在沪上的时候。咱们复兴会会长竟成先生就说过要武装革命、反清复汉。这朝廷我们都要反了,还要他招安干什么。现在东北开战。朝廷说要严守中立,但两军交战,百姓死伤无数,我们复兴会是本着保家卫国的心思才先不去反那个狗屁朝廷,跑到这关外来打俄毛子的。兄弟你是拿着满清的饷,帮他做事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我们这些革命党和满清朝廷水火不相容,跟日本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兄弟,你们还是请回吧。”说完就要转身回去了。
吴子玉那料到这些原来是反贼。急道:“大当家的一世英雄,在下甚是佩服,可是如今如此做法实在是不智啊,把大鼻子得罪了,朝廷也反了,日本人又不合作,一个靠山没有,这样下去在东北可是无立锥之地啊。”
齐清源见他说的真切,止住步子回身道:“兄弟。咱们中国人啊,就是聪明人太多了才弄得要亡国灭种了。你回去吧,做个聪明人好好活着。”说罢就快步离开了。冈野本想追赶,但被哨兵一栏也只好拍着大腿蹲地上叹气了。吴子玉则是若有所思。口中只念叨:“复兴会……武装革命,反清复汉……”
知道收买没戏的冈野和吴子玉两人灰溜溜骑着马出了林子,往山外走去。冈野一路上都在嘟囔着,用日语在反复的说着“八嘎”、混蛋之类。很是气恼。其实也是,自从他从沪上到芝罘和吴子玉都搭档以来。每次守田少佐安排的任务都完成的好好的,这次的命令还是少佐的上级福岛少将直接下达的,本来冈野还想好好表现一下,可虽知道就撞了墙,“总有办法先生,你这次怎么就没有办法了?”“总有办法先生”是守田利远少佐给吴子玉取的外号,本来是赞誉他做事能力强 ,现在冈野心中愤恨,不由得的拿来讽刺吴子玉。
接触日久,吴子玉对自己的这个同伴的心性很是了解,就是一个不懂装懂、自以为是的傻瓜。他其实在齐清源拒绝之前心里就已经大致有一个办法了,就是通过手下的那些马匪把复兴军在这里休整的消息告诉俄国人,现在复兴军似乎臭屁的很,但是要是和俄国人干几战狠的,打残了之后,复兴军为了保存实力,铁定会主动靠过来的。这是个好办法,自古招安都是又打又拉的,现在自己不打让俄国人来打效果是一样的。只是这个阴损的主意他不想说出来,齐清源最后那句话对他触动很大,“就是因为聪明人太多了才弄得要亡国灭种了。”咋听是在讽刺自己,但又何尝不是中国的现实呢。不说庚子,就甲午的时候,不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大臣非要逼着北洋和日本人打一战,那中国的局势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吴子玉作为北洋督练公所参谋部的一员,对老北洋的事情所知甚多。
见吴子玉还是骑着马闷着头不说话,冈野气的哇哇的抽出自己的指挥刀在草丛里横劈竖劈,以发现心中的恼怒。吴子玉正待劝解,忽然,“啪勾儿、啪勾儿……”两色枪响传了过来,他猛的拉住缰绳停住了,侧耳细听是哪里传来的枪声;冈野也是愣住了,还以为是胡匪打过来了,转过马身举着刀对后面戒备。此时,又传来“砰砰砰”几声枪响,这次吴子玉听清楚了,不是后面传来的,而是前面。果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之后,几个骑兵出现了,冈野换了步枪正要瞄准开枪,却被他拦住了,吴子玉道。“别,是自己人。”
“自己人?”冈野有些傻眼,待来人近一点,才看清是之前走散的那几个中国马贼,正待迎上去的时候问话的时候,吴子玉心里骂了一句“蠢蛋”,人却掉转马头往复兴军营地里跑,不过作为同僚还是喊了一句,“快跑!”
按照走散前的情况,这几个有日本人护着的胡匪官府是不敢找他们麻烦的,敢打他们的一定是俄国人,而且凭他们的功夫居然会选择跑路,那俄国人来的一定不少。现在这四处都是野草,没有林子。没办法藏人,要想活命只能跑个几里路到复兴会那边方才能活命。冈野不明就里。但知道吴子玉向来都是比他聪明,也就跟着他往西边跑。
东北面枪响的时候,齐清源很快就受到了消息,现在无线电虽然还不普及,但白天通过简单的旗语还是能传递不少消息的。“什么,有三个骑兵连的俄毛子?”齐清源声音有点大,上次两个骑兵连追剿弄得他可是狼狈不堪,这骑兵连和歇菜的步兵不同,大都是哥萨克。马术娴熟、悍勇异常,上次要不是趁着这帮家伙警惕性低设了个伏,用马克沁机枪打几乎吃掉了他们一个连,要不然还真的要逃不掉。“部队都打好行装了吗?阵地布置好了吗?”在他去会日本人的之前,齐清源就下达了转移和布置阵地的命令,当时他是打着日本人能找到,俄国人也离不远的心思下令的,谁知道还真是日本人来了,俄国人就跟来了。
通讯兵道:“全都好了。后勤那边已经开始朝青山沟那边出发了。”按照参谋部给游击战下的死规定——宿营前必须找好两条以上的退路和营地。这青山沟就是选定的其中一个营地。
听到部队已经开始转移,齐清源心下稍安,不再多问。现在他把那个什么装胡匪的长衫给扔一边了,又穿着专门给游击队设计的迷彩服。束着皮带,戴着帆布军帽,别着一把缴获的俄国.军官左轮枪。气宇扬扬骑着马往阻击阵地而去。
阻击阵地在一道几米高的小山梁上,这山梁刚好横在山沟里。只要守住了这里,这次追剿俄国人又要无功而返。此时负责阻击的是一排和二排。一百号人都已经缩在宿营前挖好的阻击阵地里,一排长陆梦雄正指挥着火力班的人布置着两挺马克沁机枪,前几次战缴获了不少马克沁子弹,加上这家伙火力猛,阻击战可是不能少主角;方彦忱则在安排人挖陷马坑和布置绊马索。陆梦雄见齐清源来了,把叼在嘴上的野草给吐了,道:“他娘的小日本,做事也不要那么狠吧,这边一不合作,他们回头就招惹俄国人打来了。三个骑兵连,还真看得起我们。”
齐清源跳下战壕,和陆梦雄一样坐在战壕的防炮洞里,边看着火力班的人在给机枪上弹边说道:“我看还真不是他们叫来的,估计是凑巧而已。俄国人自从上次之后,找我们好几天了,现在找到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个日本人和朝廷的什么人也算是八辈子霉了,一不小心就撞毛子枪口上了。”按照分别的时候那两人走的方向,齐清源估计那两个人已经被毛子给蹦了。“可惜了啊”,齐清源有加了一句。
“可惜什么,日本人死有余辜。”陆梦雄道。什么师傅教什么徒弟,在杨锐仇日的影响下,底下这学生都有仇日倾向。在杨锐的讲义中,中国第一大的敌人是俄国,日本人是不把其当作对等对手看到的,只是时常会恶心日本人几下,讲些后世网络笑话调节下课堂气氛。
齐清源对日本人同样没有什么好感,他说道:“我可惜日本人干什么,我说的那个吴子玉,好像是朝廷派来协助日本人的。看样子是个人才。”
“什么人才,鞑子能有什么人才,只有奴才,要是能有人才的话,也不至于被洋人强奸成这样。”陆梦雄没有见到吴子玉,于是就拿着以往对清兵的模样套在这个吴子玉身上,“我敢说,这家伙要么被毛子给嘣了,要么就跪降了。”
仿佛是要反驳陆梦雄的以偏概全,他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班长就跑来了,“报告排长,有两个日本人说要进入我们阵地。”
陆梦雄丢了个脸一时间很是难为情,恼道:“他娘的,那两个王八蛋还没死啊。在哪阿?”说着从防炮洞钻出来,只看见在阵地前不远的地方有两匹马,马上驮着两个喘着粗气的汉子,其中一个正在喊话:“我是大日本军冈野少尉,要见你们齐长官……”说罢就要策马往前。
陆梦雄正在火头上,抄起一枪“砰”的一声打在哪个日本人的马前,喊道:“我不认得什么日本冈野,齐长官也不在,请回吧。再往前就不客气了。”
冈野被这一枪给打蒙了,满头冒汗的看向吴子玉。他随着吴子玉掉转马头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情愿,还没跑几步,后面的那些胡匪就全被打下马来了,近百个哥萨克骑兵从山丘里冒了出来,把他魂吓没了一半,使劲打马恨不得能飞。那些俄国人也是老手,并不猛追,只是远远的吊在后面。“子玉桑……”见大日本的招牌唬不到人,他只好向吴子玉这个“总有办法先生”求援。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子玉举手打断了,现在的情形他清楚的很,他们可是无处可逃了,毛子就盯在后面,估计是在等后面的队伍,所以一时间没有攻上来,要是复兴军不护着他们,这小命可是九成不保了。他喊道:“齐大当家的,都是中国人,大鼻子立马就打来了,给一条生路吧,兄弟日后必有厚报。”
齐清源本不想搭理这两个人,现在见吴子玉拿中国人说事,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对那边喊道:“吴子玉,你是满清鞑子的兵,我是革命党的兵,要救你可以,如何信你?”
吴子玉喊话的时候其实也在担心这事,这齐天大圣宁愿冒险出营在前线跟他们会面也不愿意向其他胡匪一样要他们拜山,就是说明他们营地有一些他们不应该知道的秘密。要不是无处躲藏他是绝不会回头的,如果自己不能取信于这帮革命党,就是救了自己最后也会宰了自己。吴子玉心思电转,片刻之后一咬牙,对着冈野道:“冈野君,对不住了。”说罢就拔出守田少佐送的左轮枪,对着惊愕的冈野“叭叭”就是两枪,冈野瞪着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摇晃一下就如一个破麻袋般一头栽倒在马下。见冈野毙命,吴子玉吐了口气,又大声喊道:“齐大当家的,这日本人已经被俺毙了,兄弟投了名状,这下可以信俺了吧。”
吴子玉这两枪把大家都打蒙了,只有齐清源脸上带着笑,仿佛是对他能如此果决很是欣赏一般,他对旁边的那个班长道:“让他进来吧。把他的枪缴了。”旁边陆梦雄此时也算是看明白了,小声的骂道:“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阻击
吴子玉很快就被放了进来,刚才他毙了冈野可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被放进阵地,知道自己押对了宝,性命算是一时无忧,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放心之余,又打量起这些革命党的兵来,到底有什么值得那么保密的,不就是兵吗。但凭着专业眼光,他还是发现了三个不同之处,第一就是这绝对不是什么胡匪,看他们那布防的架势完全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战壕里的士兵在战前的一副轻松模样,应该都是见过血的老兵,要是新手听见和大鼻子打开了,不紧张才怪呢;第二,这支队伍用的枪都是一样的,全是之前哨兵那种快抢,这种枪可以确定不是俄国人的,也不是日本人的,而其他洋人国家的。在这东北之地,这种枪的子弹一定是补给不易。他们敢用,那是一定要后勤支持,而且从传言来看,这后勤还支持的很得力,不然怎么能杀那么多俄国人;第三就是士兵们身上挂的土制木柄手榴弹了,这东西他猜到了是什么东西,只是听说俄国人部队里有,日本人都没有呢。他盯着那长长的东西正在想着的时候,不提防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怎么,看明白没有,没看明白等下打起来就看明白了。”
吴子玉一回头却见是齐清源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怪衣服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连忙立正敬礼。齐清源道:“战场上我别往我这敬礼。你哪人啊,哪个大人手下的?怎么跟小日本混在一起?”
名状都投了,其他的也没用什么好隐瞒的了。吴子玉道:“下官吴佩孚,是蓬莱人。在北洋袁大人手下做事,奉大人的命令协助日本人刺探俄国人情报。”
“哦。你是北洋军的?你在北洋任何职啊?”齐清源知道北洋是满清练的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回国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北洋的人,有了些惊喜。
“下官在北洋督练公所参谋处任职。”吴佩孚小心的答道,他从齐清源的语气听出有些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原来是个参谋,难怪这么聪明,齐清源心下了然,假意开玩笑道:“这参谋处是干什么,我说啊。你就别给鞑子干了,也跟我反了算了。”
吴佩孚额头冒汗,小心说道:“下官是为了有吃口饭,袁大人、曹大人待下官不薄,若是不辞而别,可谓是不义。再说家中还有寡母,实在是……”
“那你对个日本人怎么想杀就杀啊?”齐清源继续追问道。
“日本人此次入辽作战,本来就是没安什么好心,不管是打赢还是打输。这辽东他们都不会还给俺们的。甲午的仇俺们都没报,先杀一个还利息。”吴佩孚不管从现在的表现还是从后世的表现来说,都不是傻蛋,日本人打什么心思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只是碍于上司命令,加上俄国人确实可恨,这才死力卖命。
齐清源笑道:“呵呵。算是条汉子。日后要是在北洋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们;要是混得好了,那天对阵的时候大家就不要留情了。”齐清源让他跟自己干其实也是开玩笑。听他说北洋、袁大人、曹大人的口气,就知道他对北洋的忠诚度很高。这副样子就是拉进部队里来,最后还是要跑走的,要么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至于说杀了他,齐清源没有这么个心思,最主要是觉得这个人对自己胃口,而且有冈野的事情在,谅他也不敢回去说什么。
两人正谈话间,俄毛子已经发动进攻了。三四十号人骑着马仰攻过来,这些哥萨克骑兵骑着褐色马,穿着少见的黄色夏季服,甚至还有几个斜挎着一杆黑色的四米大枪,几十号人马散的很开,端着马枪凶神恶煞的不紧不慢的冲了过来。一排长陆梦雄用他那崇明调子再喊着:“稳住,稳住,听命令,一排开火,二排停火,一排开火,二排停火……”
齐清源也没探出头去看,这一波是敌人的试探性进攻,没什么花头,看来上次的伏击让俄毛子有所忌讳。在军校里的时候学过的,和骑兵在平地上打遭遇战还很是忌讳的,特别是对方如果排出紧密的阵型的时候。但是现在这种地形,己方又是有备而战,还有两挺马克沁,火力上还是能压制住的;再说俄国人和日本人不同,火炮都是野炮,两千多斤很难拖到这里的,只要他们这帮人没有大炮,自己运气不差这边还是能守的牢的。齐清源抄了一杆枪扔给吴佩孚,说道:“给你一杆,等下听命令再打,看看你能干掉几个毛子。”
吴佩孚欣喜的接过枪,这枪他可是眼馋好久了,现在拿到就开始仔细研究起来,齐清源则拿过另外一杆枪靠着战壕准备等口令。这时旁边一个兵老神叨叨的念着:“嘿,倒,倒,哈哈,真倒了。”他抬头望过去,只见那些快跑的毛子骑兵人仰马翻,倒了不少在地上,知道这是布置在阵地前草丛里的陷马坑发挥了作用,毛子前面的骑兵倒了不少,弄得后面的骑兵不由得抓紧了缰绳,冲锋的队形一下子全乱了,冲刺的速度一时间慢了下来。时值盛夏,这山地上野草繁茂,真要在草丛里弄些陷阱还真是难以发现的。
毛子骑兵又向前探了几十米,发现没有陷马坑之后速度又快了起来,此时他们离阵地也就只有两百多米,这距离差不多了,大家的嗓子眼一时都提了起来,只听见一声哨子,吹的甚是响亮,阵地上的枪“砰砰砰”的响了起来。吴佩孚端着枪正要放,却见刚才瞄准的那个毛子兵已经被别人放倒了,待要移转枪口打另外一个,另外一个也是别人给打死了。最后待这些骑兵掉转马头,他才抽空开了一枪。两百多米的距离也不算远,那毛子兵身子一顿。却是肩上中了一枪,但是毕竟是马术不赖。双腿夹进之下没有掉下马来,被他给逃了。
毛子骑兵一退,阵地上枪声顿时没有了,大家伙都在重新给弹夹里装弹,齐清源则是举着望远镜在看毛子指挥官,这第一波攻势都是试探行装的,虽然打死了不少毛子,但己方阵地的虚实也会被他们试探出来,在了解虚实之后指挥官才会确定下一步真正的进攻策略。那后一波进攻就不是像刚才那般简单的了。果然,一刻钟不到,下一波进攻很快就来了,虽然刚才只有一个排开火,但毛子也够狠,直接两个连拉了上来,选择的是刚才没有陷马坑的那段阵地,齐清源心里忽然紧了一把,忙把望远镜移向俄军指挥营帐附近的草丛——这个时候除了自己这边挡住敌人的进攻。就指望狙击手能灭了俄军指挥官了。
见俄毛子全部压在右翼,陆梦雄的崇明调子又响了起来,“右边,右边。手榴弹。手榴弹……”两个排一百多个人守两百多米的阵地,每个人要分四五米不止,现在毛子都转向没有陷马坑的右边。那么人也要往右边调以加强火力。齐清源也到了右边阵地,只见陆梦雄浑身是劲的在哪里调配士兵。也不说话,只是用望远镜注视着远处的俄军指挥官。估计一下大概有千把多米,他问旁边的张焕榕:“狙手摸过去了吗?”为了增强游击队的战力,杨锐临别的时候特别从仅有的二十个狙击手里面调了三个给齐清源,虽说是三个人,但却不比一个排的战斗力差到哪里去。
“早就摸过去了,估计还没有找到机会。大概要等咱们打的大鼻子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动手了。”本来张焕榕要跟着大部队撤退的,但他死活不走,美其名曰要和连长在一起,所以也就留下了。狙击手战术他是知道一些的,并崇拜的很,只是视力所限,让他只能羡慕罢了。
山沟里两个多连的毛子骑兵已经集结做好进攻准备了,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两百多号骑兵排成紧密的方阵,齐刷刷的从八百米外放马直奔过来,前面一排有十几人,端着马枪边跑边放枪,齐清源在望远镜里能看到毛子兵的脸上狰狞。这次陆梦熊没有放他们那么近,在三百米外的时候就开始鸣哨开枪,对面冲锋的毛子骑兵也是边冲边放枪,速度约来越快,虽然跑动中瞄准不易,但自己这边还是有人中枪倒地。吴佩孚只见俄毛子骑兵像是一堵墙一样的快速横移过来,心里登时发慌,回头看齐清源在一边却是气定神闲的,丝毫不担心,知道他一定是还有后着的,也就暂时不慌了,瞄着毛子开了几枪。
毛子骑兵冲到一百米的时候,陆梦熊和方彦忱一起喊道:“手榴弹准备……空放!”,部队开始下令扔手榴弹了。对于骑兵而言这一百米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虽然是个小山坡,但绝不是绝壁啊,谁知道冲到四十多米的地方,毛子骑兵胯下马匹一坠,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顿时人仰马翻,此时设在草丛里的铁丝网做的绊马索显露了出来,这些绊马索全部绷的笔直横在半膝高的野草里,密密设了的好几道。前面坠马的还想着怎么提醒后面的不要再冲上来送死,话还出口头顶上的手榴弹都爆炸了,硝烟中人喊马嘶,他们急忙趴在地上找掩护,后面的骑兵见状立马拉住缰绳妄图转弯跑回去,但在这紧密的骑兵阵型里转向却是不易的,陆梦熊见此机会怎么可能放过这些到嘴的肉,又听他哨子一响,两挺马克沁开始突出吐出了火舌,交错扫射之下,毛子血肉横飞,一时间毙命不少,唯有跟在最后面的一百多骑见机的快,而且阵地上的主要打击目标不在他们这边,这才掉转马头,远远的逃了出去。
如此火力之下,绞杀阵地前的这股俄军其实需要的时间很短的。几分钟之后,陆梦熊就下令机枪停射,山那边一阵清风吹来,血腥味传来的同时顿时把战场上的硝烟给吹散了,只见离阵地三十米到八十米的地方死尸一堆,俄军的惨叫声和马的厉叫声响成一片,有几个被手榴弹炸晕的毛子兵挣扎的站起身茫然四顾,马上就被这边的枪手给毙了。吴佩孚此时已经不在担心了,而是一心的震惊。他虽然当兵多年,训练是不少,但真的上战场确实第一次,这场阻击战给他带来了深入灵魂的震撼,他还没想过,战还能这样打,连防守都有这么多花样。
俄军虽然退下去了,但是阵地上却比刚才还忙,救伤员的、警戒的、摸出战壕去收集战利品、给未死的俄军补刀的。齐清源从开打到现在都没有放一枪,他一直在关注这千米之外的俄军集结地,看那边带着大帽子的俄军军官的动向,现在陆梦熊算是黔驴技穷了,能用上的伎俩都用上了,而且那些绊马索都是缴获俄军的,因为数量有限,只能布置一百多米,左边的阵地除了那些简单的陷马坑之外可以说是一马平川,夏天的天黑的晚,现在到天黑还有近两个小时,要是俄军指挥官铁了心,三四百多号人一股脑的冲上来,自己这百几十人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正在齐清源忧心怎么打退俄军第三次全力进攻的时候,“嘭、嘭”两记异常低沉怪异的枪声顺着风传了过来,俄军集结阵地顿时一阵大乱,继而四处乱放枪。齐清源心中一跳,心道,莫非得手了?被那些小说、电影熏陶的,杨锐把怎么用铁丝、沾水厚毛巾做简易消音器的办法教给了狙击手们,从此这些家伙的枪声就变的怪异起来,不是特别仔细还真的听不出来,同时射击的火光也常常不见,让人中了枪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来的。果然,三十多分钟后,一个全身长草的家伙出现在了战壕里,这人齐清源认得,他是其中一个狙击手的观察手,他看了齐清源一下,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就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定计
因为进攻受挫和主官阵亡,俄军一直到天黑都没有进攻,而是那一班子人趁着天没有黑都在使劲整修营地,看样子是要和齐清源耗在这里了。晚饭吃干粮的时候,陆梦熊找了过来,他道:“今天的战算是打完了,咱们死了八个,伤了十二个,晚上怎么安排,子弹又少了一大截,怎么办,袭营吗?”
齐清源点点头道:“这个肯定要!我们是弱势,不横一点把毛子杀的心虚,他们就要杀过来了。你先找人去做吧,九点开始,四点结束,惊扰就行了,让他们一夜睡不着就更好了,他们要没睡好明天回追不上我们。还有下半夜袭扰的人现在就去睡觉,我们晚上十点的时候撤。”
陆梦熊闻言马上出去安排了,齐清源又缩在防炮洞里面用马灯看地图。游击队的地图有两份:一份就是缴获俄毛子的,不过在山区没有什么用,主要是东清铁路沿线城市的地图;另外一份则是杨锐从电脑中通过拍照弄出来的,很是精确,不过除了山沟河流之外,道路、森林、房屋、这几个就一概不准了,这毕竟有一百年的差异,不准也很正常。不过还幸好杨锐当初是用来收水果用的,地图里地形什么的都是齐全的。可以说穿越后的杨锐有三大神器,一是电脑里社科企管、农业的相关资料,二是多本太监穿越文里面真真假假的技术资料和高中理化教材,最后一个就是这电子地图了,不单打战打仗好用。找矿产修铁路还是很有作用的。
吴佩孚吃完古怪的干粮就跑来找齐清源了,他学着其他人的模样道:“报告长官。吴佩孚有事汇报。”
齐清源正算着地图上的路程,没有回头只是平淡的说道:“什么事情啊?”
吴佩孚见他这么平淡。本来想好一些说辞一时间忘记了,只好呐呐的道:“佩孚是想请长官放行的……”
齐清源没有说话,只是“噢”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吴佩孚只好站在战壕里等他说话。终于,齐清源算完了路程,抬头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啊。你对北洋还放心不下,留你也没用。你回去之后记得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说话间,齐清源抬头看了吴佩孚一眼。“哎。以后好自为之吧。张焕榕,你带他出去吧。”
吴佩孚接着灯光看到齐清源一脸严肃,不像是说笑。立马立正敬礼,然后转身跟着张焕榕走了。吴佩孚走的时候,陆梦熊和方彦忱两人正好安排好了夜袭的事情回来,陆梦熊问道:“这这家伙是个人才,怎么就这么放走了。”
旁边方彦忱也说道:“这人还是聪明的,做事也很干练,就不知道北洋是不是都这样的。要真是这样的,以后我们碰上那可就要小心了。”
齐清源点了支烟,吸了一口便递给陆梦熊,笑道:“北洋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袁世凯已经连了三个镇了,估计是不差的。要真全是这样的,收了一个也没用。再说不就是一个小兵吗,他就是回去也未必能成气候。而且他现在满心思觉得北洋军好,留是留不住的。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再说……”齐清源忽然不想说下去了,没有到的事情不好说,他是认为这个吴佩孚一定是会回来的。
陆梦熊深深吸了口烟,憋了会再长长的吐出来,自从进来山之后,弹药和香烟就同时断了,艰难的补给让他对杨锐、钟观光两个先生更加佩服,以前在通化那边吃穿不愁,现在一旦离开了先生们的支持,就连烟都没得抽了。连抽几口之后,他把烟还给了齐清源,说道:“也是,听说北洋军在国内算是强军了,好像也是学德国人的。你说,以后咱们会不会跟他们碰上?”
“什么德国人,那是以前,现在都是日本人在教。”齐清源级别高些,消息更为灵通,“说这个干什么,我们还是把人整好,下面的战可就没有这样轻松了。”
陆梦熊和方彦忱对下一步计划根本不了解,方彦忱问道:“怎么,要打进进奉天城吗?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花点时间而已。”
“要是打奉天就好了,东家说日俄辽阳会战在即,按照估计日本人要赢,所以给我们的命令是抽冷子给日本人几下。我想啊最好就是去端掉日本第二军的总后勤兵站,让他们赢的不是那么轻松。”齐清源一直在考虑这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之前的阻击战除了担心俄军的第三次进攻之外,其他心思他都在想着怎么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日本第二军总后勤兵站?”陆梦熊惊讶起来,“那不是在牛庄(营口)盖平那边吗?里我们现在两百多里地呢?”
齐清源拿出地图比划着道:“不是盖平,是在熊岳城。直线算三百多里地。要真是摸过去的话估计要四百里。现在俄军退守在鞍山一线,日本人集结在海城附近,我们势必要绕过战线,从西面过到牛庄,然后向东到了东清铁路之后再沿着东清铁路一直往南。这样走下来就要四百里了,骑马就算是速度快些,也要三五天。不过辽西可是胡匪窝啊,如今这些胡匪大多都被日本人收买了,我最担心就是这些胡匪坏事。”
“冯麟阁、金寿山这些大股胡匪都是参加了东亚义勇军,他们不是在彰武红螺涧集中吗,我们碰不着吧?”陆梦熊对胡匪也很重视,毕竟部队才两百多人,碰上大股土匪根本没有人数优势,万一和这些熟悉本地的胡匪打起来,部队很有可能要吃亏。
“没那么简单的,青马坎的杜立三就没有去,他就缩在青马坎。我们要向南就要过他的地面。这个人可是狠人啊,狡猾悍勇,打俄毛子向来不手软。在当地也有名望。”因为辽西不是发展的重点,因此情报网对辽西的情况特别是胡匪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直到张焕榕加入,借助老张家在辽东几百年的关系网。这才有所补充。
“还是别管什么杜立三、杜立四的,先把弹药补足再说吧。子弹每人只有几十发,手榴弹又用了一百多个,剩不多了。没这东西活力少一大截。”方彦忱是刚清完数回来的,他对东面的补给迟迟不到很是担忧,粮食还好说,但是没有弹药那战可是没办法打了。
齐清源道:“手榴弹是问题,一两个月之内没有办法。子弹就别担心了。这次去熊岳城可不能全部拿着毛瑟枪,之前缴获的那些哪敢枪要拿出来用了。不然日本人一看子弹就知道是谁干的了。”之前的缴获的俄国步枪都集中在辽河边西岸便牛心坨镇外,那里有老张家一个油坊。清廷的中立是有底线的,它给日俄划了一个大致的交战区域,最东是到中朝边界,最西面就是辽河了,如越过辽河那么清军就会开枪警告,示意其后退。当然,如果是遇见大规模的日俄军队,这个界线是无用的。但最少。辽河以西是相对安全的地方,所以这些缴获的物资都藏在那里了。
陆梦熊看着齐清源手上的那烟就要燃尽了,马上抢了过去,狠狠抽了一口才道:“怎么。要用哪敢枪啊。哎,那枪就是用的不顺畅,老感觉别扭。不过以前缴获的弹药有几万发,平均下来每人有个两百发左右。这还是够得。不过那边的防守力量怎么样,我们这两百号人对付的了吗?人太少成功打成的可能就低了?”听到不是去打县城。陆梦熊倒也没有失望。
作为复兴军在辽西的唯一力量,齐清源对整个战场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不管是日俄两军还是辽西胡子心里都有一定的了解,他没事还在推演日俄两军的决战情况,是以总部一说找日本人的茬,他马上就想到端掉熊岳城兵站,那可是日军的软肋,真要是插一刀过去,那第二军立马要失去战力。
“试试吧,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问题不大,特别是现在日军关注的重点在海城一线,估计马上要逼近辽阳外围,到时候熊岳城更是后方的后方了,兵法说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我看这熊岳城就是日军不意无备的地方。”齐清源说话的时候瞬间确定了决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潜行至四百里外的熊岳城,怎么端掉兵站,怎么安全的撤出来,以及这么做的好处——日本第二军是进攻辽阳的左翼,只要后勤出现问题,后面第二军攻势无法展开,第二军停摆的话那么整个日军就会停摆,而要再等弹药从日本重新运过来,时间就要过一两个月了,可到那时候战场的情况又是不同了。因为后勤不利,俄军从鸭绿江开始就一直在后退,但只是后退决不是被日军围歼,甚至连溃败都不算,只要给俄军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待物质和欧洲的援兵运抵,那么日军就是胜利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照实来说,齐清源的计划确实抓住了日军的致命弱点。因为国小力单,不能速战速决的日本最终会崩溃,但日军如果真的崩溃,那么杨锐就要抓狂了,因为历史真的要立马改变走向。如果日俄战争俄国胜利,那么俄国就不会把注意力转回到欧洲,俄法联盟也难以牢靠,第一次世界大战先不说能不能打起来,就是打起来俄国也未必会输,那自然十月革命就不会发生,十月革命不发生,苏联就不会存在。没有苏联的威胁,二战西方对希特勒就不会实行绥靖策略,二战是不是能打起来、打到原先的那个规模就难说了。在杨锐看来,一、二战是西方的自相残杀,却是中国的机会,一战因为国力弱除了经济上有发展之外没有什么建树,二战本是好机会,但自己却被敌国入侵,也是错失良机。老天能给让中国重来一次,那么这两个机会一定要抓住。
齐清源毕竟没有杨锐一百余年的阅历,他只是单纯的想怎么抽冷子给日本几下狠的而已。当然,他的计划还没有上报,如果上报就不知道杨锐能不能看透这个计划给日俄战争带来的最终影响了。按照后世日本人的说法,日俄战争能胜利,百分之四十靠的是超级运气,百分之六十靠的是一般运气。这场完全是依靠运气而胜利的赌博,是不是稍微的改动历史就会使这些运气会消失呢?这大概是除了老天之外谁也不知道了。
齐清源正想着怎么完善计划的时候,张焕榕回来了,“报告连长,下午东家回电了,骑兵刚送过来的。”说罢把电报递了过来。
说到回电,齐清源马上接了过来,就着战壕防炮洞里的马灯看了起来,只见回电说到:“电告齐:前电突袭日本第二军熊岳城总兵站的计划已阅。参谋部认为此举将对日军左翼沉重打击,滞后日军会战计划,但执行难度太大,你部视部队情况,如情况尚可,可以实行该计划。情报系统将给予全力配合,同时沪上将通过海路补充一批炸药于盖平海岸,你部注意电台收讯,届时接受沪上总台的电报。另,突袭行动注意保密,最好以俄军名义实行计划,复兴会不宜和日军正面冲突。杨、雷。8月2日。”
看到计划被通过,而且还有弹药补充,齐清源顿时大喜,之前的担忧去了一半。从沪上到渤海湾要个三五天时间,和自己到从陆路到盖平的时间基本一致。至于在日本海军封锁渤海湾的情况下,这船怎么靠近盖平海岸?这就是沪上王先生的事情了。
夜晚十点的时候,在袭扰俄军营地单调枪声的背景下,部队陆续的撤出战壕。当然,按照手册,在收拾一切遗留物的同时,还在整个战壕和毛子尸体都被布置了些诡雷。只要有人靠近或进入战壕,触动机关那么一定会坐土飞机上天(杨锐语,虽然土飞机是什么大家不明白,但这话还是被大家所接受),从这批俄军刚才不怕机枪敢于正面冲锋来看,他们和上一批俄军是没有交流的,所以中埋伏是一定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田三
翌日清晨,阻击部队撤到了青山沟子,全体士兵开始休整,齐清源和几个排长则在商议突袭熊岳城的具体计划。
李二虎做胡匪炮头多年,他本来是就是黑龙江那边人,庚子年的时候跟着唐殿荣抗俄,从吉林那边一直退到通化,虽然不是辽西人,但胡匪的习性还是很清楚的。按照复兴会开会的规矩,都是官小的先发言,官阶最高的要众人讨论完毕才最终拍板。他道:“这里到熊岳城四百里,没有胡子引路,这路怕是不好走。要知道,辽西胡子可是遍地的,特别俺们不是本地的,新收的那些都是庄稼汉又不是老匪,在这边什么人也不认得,让他们带路可不成。没人引路那一路上都要趟过去,太磨叽了,还是找几个本地的胡子吧。”因为地处辽西,形势复杂,齐清源收新人还是很有讲究的,惯匪老匪一概不收。
旁边方彦忱道:“不行。如果找了胡匪带路,那怎么掩饰我们的身份?他们要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如果事情做成了,日本人追查下来,他们很难保住秘密,哪怕藏的好没有被日本人抓住,说不定那天喝多了,跟窑姐儿吹嘘吹嘘就把事情说出来了。”方彦忱待人和善,乐于和士兵们打成一片,游击队胡匪不少,所以他对对胡匪的习性还是很了解的。
胡匪确实不比正规军队,讲义气的朋友一激保不住秘密,不讲义气就更简单,随便拿点钱就能收买了,方彦忱说的确实是问题。四排长陈锡民问道:“难道就没有打日本人的胡匪?如果是他和日本人是死敌,那么出卖我们的可能性就小了。不是说附近就有一个田御本是打日本人吗?”
见到说到田御本,齐清源道:“这个人不行。虽然现在投了俄国人,但是明显首鼠两端。我们要是找了他,转个身估计就把我们卖了。”因为情报的获知面更广,齐清源不得不插了一句嘴。
此言一出,大家都不知道拉拢谁好了,还是干脆不拉拢胡匪?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一边做会议记录的张焕榕见大家没有办法——他的级别虽然只是个学兵,但作为辽东人他还是熟悉一些情况的,他和几个长官关系不错,见此情况便道:“要不老张家找几个懂路数的来成么?他们要比胡匪可靠多了,把秘密透出去的可能性也小。”
这倒是一个办法。齐清源问道:“人是可靠,但是你老张家的人能带路么,我们这些人走不得官道的,只能摸小路。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张焕榕的提议本来让大家有了些希望,保密虽说是最重要的。不过要是带不了路那可抓瞎了。这毕竟做生意的走的路和胡子走的路还是两样的,如果是小贩子还好。他们走小路偷逃厘金那是常事。可张家在整个辽东都是大户,家主还是旗人,宫里面还有着关系,这样的背景也就不必像小贩子那样走小路逃厘金了,大户总是被优待的,而且货量大。小路却是走不了的。
所有的想法都被否定了,一时间营帐内都是喝水声,烟已经抽光了,要不然里面有要烟雾缭绕了。众人都沉默的时候。忽然外面的勤务兵在门口站了一下。齐清源道:“什么事?”
勤务兵道:“报告连长,有一个胡子来投奔,他说田御本马上要打过来了。”
“什么?!”营帐里的人都愣住了,刚才还在说田御本,现在就打过来了。根据情报田御本可是要有五百骑兵的,真打过来还真难吃得消。齐清源道:“先别开会了,都下去动员准备吧,一会再会议室商议作战计划。”又对勤务兵道:“那胡子呢,人在哪?”
勤务兵道:“在医务室,跑过来就晕了过去。”
洛伦索马贵斯军校是开设军医专业,虽然军医赫尔强烈反对杨锐的速成教育,认为一个合格的军医没有五年的时间无法培养成功的,速成化是拿医生这个职业开玩笑,但是在整个军校专业都速成化的情况下,他也只得妥协,不过经此之后他对杨锐态度很不友好了。杨锐对此也无所谓,虽然他确实是拿了医生这个职业开玩笑,但却没有拿人命开玩笑。而且他对赫尔如此作态不表示反感还深为赞同,天职观是西方资本主义的基石,这是东西方都要提倡的东西。
军校第一批毕业生里虽然只有两个军医,但考虑到辽西这边的情况,杨锐还是派了一个军医过来,不过那些女子护士到是没有派,只弄了几个手脚麻利不怕见血的小孩子过来帮忙,除了手术用具外,医务室的东西少的可怜,不过即使如此,有这么一个医务室在部队的人心却是安稳了许多,这毕竟有人要是受伤了还是可以救的,不是马上见阎王的戏码。齐清源到了医务室的时候,军医姚大方已经把人弄醒了过来,那胡子一见齐清源过来,估计是大当家,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单腿跪在地上道:“见过大当家的。小的今日前来挂柱。”
所谓挂柱就是单个胡子前来入伙,齐清源忙把他扶了起来道:“大兄弟快起,快起。”来人三十七八岁,长得不算高大,但却也精壮,算是一条汉子。齐清源问道:“大兄弟好些了吗,如何称呼?”
来人还以为齐清源会按胡子的套路问话,见大当家拉家常也不在意,只是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道:“小人贱名王迎春,大伙都叫我王大辫子。本来是在田御本的局子里当炮手,他投靠了大鼻子不说还无信无义,昨日有人报信说大当家的在此,还说要灭了大当家。小弟听说大当家的局子是专门打大鼻子的,向来仰慕,也不再想跟着这样不忠不义的人,特意进山来挂柱,请大当家收留。”
齐清源心里大乐,看来自己两个月还算是闯出点名声。不然人家也不会还投奔咱们啊。齐清源笑道:“王大兄弟起来说话,咱们队伍的规矩和局子里不太一样。这个一时间也说不清,以后慢慢就知道了。这田御本怎么回事,何时来攻?”军情紧急,齐清源不跟他多做客气了。
王迎春见大当家的有收留之意,心中大喜,起来道:“田御本昨天晚上聚了炮头说今夜里来攻,看样子是想成麻石沟那边过来。”
东北草莽之地,不像关内一般地名都带着些文气,这里地名叫唤向来都是什么沟什么岭什么砬子的。麻石沟其实和青山沟是一道山脊的,只不过那一段山里面不知道怎么石头有些花,所以本地人都叫那麻石沟。齐清源看了姚大方一眼,姚大方点点头,示意来人已经恢复正常了。便把王迎春带走了。王迎春之前是见到游击队的前哨就晕过去了,他是被马驮进来来的。现在看到游击队的营部一脸好奇。特别是对无线电报房的收发天线看了又看,在山林为了能顺利接收到来电,这天线一般都是安在树上然后用线拉下来的,只不过在青山沟里没有树林子,就找了个较高的山峰把它立了起来。
见王迎春瞅着那天线,齐清源也没在意。更没解释。一开始大家刚见这东西都是奇异的很,当然因为保密守则很多士兵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以为是敬达摩祖师的东西,出入营都还要拜一拜的。齐清源见此也不阻拦,这东西确实太重要了,拜一拜也好,后来久而久之大家对此就习惯了。医务室过去就是大营,此时各排长已经在等着了,在齐清源的示意下,张焕榕摊开了大幅的作战地图。王迎春见状大吃一惊,这地图也太详细了吧,什么山沟、林子都分毫必见的,不过很快他就定下神来,协助着把田御本的驻地和行踪标注出来。齐清源让他先出去休息,和众人商议之后便很快将作战计划安排了下去,王迎春吃饱喝足,想着自己是新来之人,也请命去了第一线,齐清源没有阻拦,让他跟着去了。
和所有的胡子一样,田御本原先也是个穷苦人家,后来被人欺负之后明白这乱世当中还是刀把子最重要,也就在老家田家垛子起了局,叫做田家大帮,护着本村,打劫外村,日子久了投奔的人多了,也算成了气候。日俄战起,因为辽中所地也是战区,俄军兵力不足就委任他为辽中中立区警长,并且给了不少枪支弹药,乡间胡匪哪有什么国家观念,俄军在其他地方为烧杀掳掠就罢了,只要不在自家地盘上为非作歹就行,见有好处田御本就投了俄军。本来胡匪大帮之间若是没有恩怨也就不会有什么火并,但正所谓给钱办事,加上复兴军又在自己的地盘上活动,结果他被俄国人一逼也就出来了。
麻石沟子前面的小山沟里,游击队众人很快就埋伏好了。待到晚上,很快就见到一队骑兵从山那边溜了过来,算日子也是农历二十三了,天色晴朗之下月色还是很亮的,只见这骑兵也就只有一两百人,没打火把速度甚快,一会就到了沟子里。此次胡匪带队的是田御本的弟弟田尊三,俄国人发话要他们出来尽义务,他们也就没办法,先派了个两百人出来夜袭,要是点子扎手那就把人赶走就算了,要是点子好欺负,吃了它也不赖。
进了这小山沟胡匪的队型倒也没有变,还是排着两列行走,只是前面派出了几个探路的胡匪,不过这小山沟距离青山沟有三四里地,田尊三在本地嚣张惯了,也不疑有他,大大咧咧的进了沟子。忽然间只听两记哨子响,山沟两侧无数枪开着火,特别是两挺机枪打得更是火光四溢,队伍里胡子猝不及防一时间倒了不少,田尊三也算是刀口上日子过久了,一听枪响就俯身藏在马下。这枪声也是怪异,响了一阵也就停了下来,只闻见一个声音高喊道:“请田大当家的答话,请田大当家的答话……”
田尊三狼狈间什么也听不到,倒是手下大炮头郑殿才拉着他道:“三当家的,对面要您答话。”
田尊三压住惊慌道:“啊…啊,干嘛要俺答话?”
郑殿才道:“对面好像知道咱们在哪,咱们这边一枪也没有打过来,就是后队睡了不少兄弟,看样子是想放咱们一马。”
田尊三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己这边还真没死人,都是后队挨枪。他从马腹下钻了出来,月色之下只见山沟两侧都站满了人,顿时知道今天可算是栽到家了,这时沟上又传话来,他赶忙应道:“俺是田尊三,齐大当家今个可把兄弟害惨了。”
齐清源在山沟上笑道:“田三当家的干什么来的,自个心里明白吧。今晚月亮也不圆啊,总不是来巡山来了吧。咱也不说废话,要想活命的就把枪放下,明日田大当家不给我们个交代就别想放人。”
皎白月色之下,天地一片苍茫,田尊三看着山沟子两侧黑压压的人群,数不清有多少,加上对之前的那两挺赛电枪深为恐惧,他一点儿也没犹豫,立马喊道:“崽子们,都把枪放下,待明日大哥把我们赎回去。都把枪放下……”山沟里的胡子虽是亡命之徒,但也能分得清形势,见对方只想要要大当家的来赎人,也就全都放下了枪。齐清源马上派人过来收缴武器,再这些人赶回了青山沟。
王迎春适才就在齐清源身边,田尊三的底细也是他说的,他对齐清源如此做法很是不解,齐清源道:“都是中国人,又不是洋鬼子,杀的多了有什么好的。再说现在东北做土匪的,大多是被逼无奈,虽然杀人不少,但是世道如此,以杀止杀不是根本之策。”
王迎春闻言全身一震,像是在琢磨话里的道理,也就不再说话了。齐清源叫过李二虎,低声吩咐几声,李二虎就匆匆的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雅美蝶
乱世里总是刀把子枪杆子有用,这是辽河中立区巡警长田御本的毕生感悟。想当年自己兄弟几个还在给别人做长工的时候多苦、多穷,若不是东家昧良心不给他工钱,他也不会一时横起心肠带着小三儿把东家给结果了,更是不会走上做胡子这条道。现如今,自己手下有五六百人枪,还是这一片的巡警长。当然这个巡警长是大鼻子给封的,不是朝廷给的,可现在大鼻子被东洋小鼻子打得可是节节败退啊,远没有当初刚占辽东那会嚣张,莫非大鼻子的日子真的长不了了,莫非自己是不是要……?
抱着新纳的四姨太**一番,但完事后田御本却是一晚上没睡着,总是在胡思乱想的,局势越来越不妙,他老觉得很不安。果不其然,三更天的时候,院子外一阵急促的跑马声,然后就听有外头有声音高喊着,“大当家的……大当家的……”真是晦气,田御本心里想到,但他立马起了身,没要四姨太伺候,自己胡乱穿了衣服就出了里间,往大厅行去。
一进大厅就看见有两个炮头跪在那里,衣衫不整、满身是血的,像是从一番生死劫难里逃出来的一样,田御本心中一寒,心想坏事了,估计被新来那个齐天大圣给算计了。果然,那两个胡子见大当家的到了,喊道:“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咱们被埋伏了……”
毕竟是老胡子了,什么风浪都见过,田御本压下烦躁,定了定心神喝道:“慌什么,到底咋回事,说不清楚拉出去插了。”
地上跪着的两胡子却是被李二虎特意放下来报信的。他们确实被游击队的伏击打怕了,现在还是脑子懵的,不知道游击队要干什么,失魂落魄的逃了回来就知道一个劲的大喊大叫。现在被田御本一喝,倒是回了点魂,其中一个道:“大当家的,咱们被埋伏了,三当家的被他们给绑了……”
听到弟弟没死,田御天心下大定。现在他是盘子大了,很多事情都不必自己亲自动手。这次夜袭也是由田尊三指挥的,本以为就是一小股胡子吗,趁夜摸掉就是了,谁让自己是抱大鼻子大腿的呢。谁知道马到成功的事情却弄成这样。他问道:“到底折了多少兄弟,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大当家的。大晚上,咱们也没用看清。咱们是被放下来的带话的。”胡子道。
“带什么话啊?”旁边二当家杜老疙瘩问道。他也是听到声音起来的。
胡子道:“他们齐大当家的说了,说和咱们无冤无仇的,咱们这么干实在不地道。还有要大当家的明日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不让他就要撕票。”
田御本和二当家的杜老疙瘩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杜老疙瘩又问道:“你们在哪被埋伏的?两百号人就这么给他们一锅给端了?”
胡子看着杜老疙瘩。苦笑道:“咱们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路上埋伏着啊,再说他们还有七八挺大鼻子的那种赛电枪,那枪一开就是没完没了的,兄弟们怎么能挡得住啊?”为了让田御本臣服。俄国人搞了不少花样,甚至带着田御本的一些手下去看俄军士兵打靶,为了展现军威,俄国人还把几挺马克沁推过来,一阵扫射下来,几棵拦腰粗的树就被横腰打断了,顿时把田御本几个彻底的吓傻了。听闻这股人有赛电枪,田御本和杜老疙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报信的胡子很快就被安排下去了,田御本、杜老疙瘩、宁黑子、钱师爷几个连夜在屋子里商量怎么个应对。杜老疙瘩是老胡子了,他道:“大当家的,俺看这青山沟打是打不成了,只能想着怎么化敌为友了,再说都这样了,大鼻子那边也能交代过去。”
听见他们有几挺赛电枪田御本就一点打的心思都没有了,对杜老疙瘩此言很是认同。但是怎么个化敌为友法呢?他抬眼看了坐下首的钱师爷一眼,都是老搭档了,钱师爷马上明白大当家的是什么意思,他道:“这化敌为友也是不难。他们也是知道过江龙不压坐地虎,所以做事留了一线,就是要给交代也是找个台阶下罢了。俺看……”他瞄了众人一眼,接着道:“俺看还是要二当家的跑一趟,顺便送些猪羊酒肉,说些软话,估计人马上就要放回来了。”
田御本心中对钱师爷甚是满意,这边杜老疙瘩心里却是一惊,不过想来只要自己此去也是去求和的,危险是有但是不大,也就道:“钱师爷说的对,俺现在就派人去准备,上午就去会会这齐天大圣。”
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夜的,上午太阳老高的时候齐清源方才醒来,不一会李二虎红着眼睛过来复命,齐清源见他辛苦,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道:“怎么样,昨夜审的如何?”
昨天被抓的一百多胡子都过了一遍堂,按照齐清源的交代,如果问出来是牛庄、盖平的挑出来细细的审,最主要的问题除了哪里人,以前干什么营生之外,还有就是为什么不打大鼻子而打小鼻子,是不是跟小鼻子有仇啊等等。李二虎道:“寻到三个跟日本人有血仇的,两个盖平的一个牛庄的,这个牛庄以前跑过马帮,老家在关东那边,甲午的时候全家被日本人杀了。这几个都愿意给我们带路去打日本人。”
齐清源大喜,“好,这个田御本还是做了件好事吗。正愁带路的就给我们送来了。不过这还要谢谢那个王迎春啊。”
见齐清源说到王迎春,李二虎眉头却是一皱,见四周没人,低声道:“连长,我看这个王大辫子有问题。”见齐清源很是惊讶,他又道:“从昨天来了之后就打听这打听那的,你看他像不像长官之前说的那些日本人特征?”
“日本人?”齐清源顿时清醒了过来,他这几天都是在想怎么到熊岳城,然后怎么把日军兵站给端了,反而对身边的事情没有这么在乎。再说这王大辫子也刚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是啊,齐清源又回想以前上课说的那些日本人的特征,对上这王大辫子还真是有些像的。之前因为战事紧张到没有走政审程序,当然如果他是日本人,而且还是处心积虑留了辫子的日本人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齐清源这边脑子里在想着。李二虎却还在说道:“那王大辫子我是越看越像日本人,门牙大却不齐,腿短的像是从腰里面长出来的一样,还有就是走路好像是拖着着走的。就是不能把他鞋子脱了。看看他大脚趾和二脚趾,是不是真的像上课说的常穿日本拖鞋会叉开。”杨锐是隐约记得二战美军编了个业余的册子好让士兵分辨中国人日本人,这册子虽然业余但是还是有些作用,所以把记得的都写了出来加入军官培训手册,只是想不到还真的用上了。不过只是按照册子还不能完全确定。还要按照一些办法来确定。
齐清源想了一下心下就定计了,道:“按照以前上课的时候想的那几种办法。试试他。要真是就马上逮起来,别留下什么手尾。”见连长定计,李二虎应了一声黑着脸就去了。
王迎春正在睡觉呢,却感觉有人摇晃自己,猛一看确实李二虎,这人他是知道的。复兴军的一个排长,不知道怎么,每次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见他醒来了,李二虎道:“起来穿衣服。有话对你说。”说罢就出去了。
王迎春心中一阵紧张,摸摸缩缩的起了身,被李二虎和两个兵带到营地的僻静处,李二虎道:“大当家的已经准备和田御本讲和了,这里是留不下你了。大当家也知道你的功劳,特意交代俺给你些银子,让你回家好生做买卖去。”
王迎春心正忐忑的,听见是这件事情,一时间放下心来,道:“李大哥,我不想回家,只想和大伙一起打大鼻子。你能不能跟大当家的说一声,银子我不要,我要报仇!”
李二虎见他说的真诚,顿时不言语了。半响之后,他说道:“好吧。王兄弟你也不容易,留下就留下吧。”说罢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两人把王迎春一架,趁着他惊慌之际,李二虎掏出自己的左轮手枪,对准王迎春胸口牙一咬就“砰”的开了一枪。王迎春想不到他什么也不说就开枪,吓了个半死,枪声中喊了一句“不要”,枪响过后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见李二虎拿着枪正对着自己笑,再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什么痕迹也没用,一时很是茫然。
李二虎吹吹枪口的硝烟,道:“果然是个日本人。呵呵。饶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他用的是空包弹,就是为了要试试王迎春在惊慌之时说的是中国话还是日本话。按照课堂上教的知识,危急的时候中国人一般都是“啊,呀”之类的,发声响亮,而日本人却是“噢噢、巴嘎”之类,发声沉闷,虽然王迎春喊得不是这两个,但一听就不是中文。
王迎春闻言一惊,回想起刚才开枪的时候自己好像喊的是句日文“雅美蝶”,顿时明白自己算是露馅了。但他却也不慌张,说道:“我是大日本的现役军官吉野中佐,我要见你们大当家。”
李二虎见他如此镇定嘿嘿一笑,“还真能牛阿。来人啊,绑起来仔细的审。吗拉个巴子的。摸到老子头上来了。带走!”
中午的时候,杜老疙瘩过来拜山了,照道理应该是齐清源去给他们拜山的,但是三当家的在他们手里,杜老疙瘩也没办法,幸好齐清源也没为难他们,先是把田殿三请了出来,见对方这么简单就把田殿三给放了出来,杜老疙瘩更是和蔼,说了一堆的好话。齐清源看在礼单的份上不得不配他们唠嗑,最后很轻易的把昨天夜抓的那些人给放了。在这样的友好团结的气氛下,杜老疙瘩心里压根就没问人多人少的事情,兴冲冲的就带着人回去了。
诸事已了,连带路的找好了,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三个新投奔的胡子的协助下计划好了进军和撤退的路线,齐清源正式下达了作战计划,并将大致的计划汇报给了总部。
晚上八点的时候,营地西面的嚎叫了半天声音终于停止了,李二虎赶回来汇报情况。“连长,都问明白了,这家伙是个日本军中佐,专门是干情报的,以前就在芝罘就装成渔民刺探清军情报,后来被清军抓了,又来被放出来了。上次我们放走那个吴佩孚遇见他和他说了我们不和日本人合作,他就想用这个法子打入我们队伍。”
答案没有什么悬念,和齐清源猜的差不多,他道:“没打人家吧。身上没留下什么印子吧?”刑讯是也是按照上课教的办法,用的水刑,其实也是杨锐从美片里面看来的东西,这种刑讯唯一的优点是完全不留痕迹,对付日本人还真的难弄,而且这些王八蛋又是细心的狠,把王大辫子杀了埋了之后他们也会挖出来看死因的,真要是复兴军杀的,报复是一定的。
李二虎早就被吩咐过了,道:“放心吧。连长,啥也看不出来。”几块毛巾一桶清水,如此文明却有效的办法,他还是第一次见,玩的不亦乐乎。
齐清源点点头道:“那就好,去找把俄毛子的枪,远远的把他给嘣了,然后挖个坑给埋了。上面再立块牌子,让张焕榕写上抗俄义士王迎春之墓好了,再写上他是和田御本打的时候死的。办的利落点。”
李二虎一个敬礼就转身去了,很快两记枪声响彻军营,得到消息的值日官陆梦熊早已经传令全连不要惊慌,所以什么反应也没有,日本老牌间谍吉野中佐就这么挂了。齐清源听见枪响一点也不轻松,他倒不是怕日本人能找到什么证据指责复兴会,而是想到王迎春的那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娘的,这得花不少年月才能养出来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抽签吧
游击队在第二天就过了辽河,到了牛心坨镇子的外面,昨天就得了消息的老张家油坊掌柜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部队在这里更换了一批枪械,子弹又充足起来,除了手榴弹数量太少,其他的物资都很充沛,伤员和以前一样也留下养伤,由几个小毛孩护士照看着。考虑到张焕榕的安全,齐清源命令他在此地留守,要他看着多余马匹和枪械,另外怕不安全还留几个轻伤员。张焕榕可是知道齐清源后面要干什么的,虽然俄国人和日本人相比显得更无恶不做,但是老张家昔日北洋海军的那会在旅顺是有产业的,甲午那年日军占领旅顺之后的屠城老张家也没有幸免,张焕榕对日本小鼻子的恨不比对大鼻子的少多少,所以就一心要闹着去,求了几次齐清源军法下来,把他给绑上了,油坊的掌柜是老张家的老人了,哪有不考虑大少爷安全的,立马把自家少爷锁在屋子里了,门口还放了两个忠心的伙计看着。
游击队下午就出了牛心坨镇往南行去,有新投奔的本地胡子带路,一路走的也很是顺利,日军虽然在海城驻扎重兵,并且戒备森严,但怎么能防不住当地胡子钻空子,再加上已经是八月,地里头的玉米高粱长的比人还高,一百多人牵着马一钻进去,那是神仙也找不到。东北为什么胡子多,这青纱帐也是一个大的助力,有这东西,潜行百里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走着小路,穿着青纱帐,几天之后游击队就到了盖平沿海的芦苇荡里,按照之前的联络,这一日下半夜补给船会到达附近的海面。当下齐清源就安排大部队在东边的山林里候着,自己带着一个排在预设地点埋等,到了预定时间在高处山上发出火光信号,好给补给船指引。
王季同安排的补给船其实就是通化轮船公司的货船,这家公司是以美国公司名义出现的,日本人也不敢阻拦挂着美利坚国旗的轮船进入渤海湾。船长是一个宁波人,叫于三宝,早先是给洋人跑轮船的,这次通过同乡关系给挖来了,他很不明白东家为什么没有装什么货就跑天津了。进了渤海湾又不让进港,却要往牛庄方向而去。不过他也是老江湖了,之前在给洋人开船的时候,洋人为了躲避关税,走私鸦片的事情他也弄过了不少。加上都是老乡他也没有什么反对,按照命令就往目的地行来了。
站在指挥室里的除了他以往还有两个仪器馆的学生。约定的时间一到。他们拿着望远镜通过夜色视乎在寻找什么,很快,在约定好的时间里,几点火光出现了,一个学生出去了,信号在船上也亮了起来。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短驳。轮船上的东西很快就转移到了岸上,既然拿到了东西,那么海边这一片是不好待的,日本人的巡逻艇很是关注海岸线。而且海岸到东清铁路这一段都是滩涂,虽然有芦苇但是周旋空间太小,一旦被日本人盯着了那么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特别是现在游击队全身从上到下都有俄国人的标记,一眼下来比花膀子队还花膀子队。齐清源也没有看搬下船的是什么东西,带着人匆匆换了一个地方,趁着天没亮悄悄的越过东清铁路线回到了设在山林里的营地。
清晨的时候打开那几箱个子,去除层层防水的包装,只见箱子里整齐的码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黄色炸药,这些炸药包的很仔细,数量大概有两百个之多——这些都是徐华封带着学生在实验室手工做好的,本来是准备鸭绿江航路通畅之后运往辽东的,但为了支援这次游击队的突袭计划,就先把一些直接补给过来了。陆梦雄几个看到这么多炸药顿时吃了一惊,这东西在军校的时候是玩过的,威力巨大远不是装压柱黑火药的手榴弹能比的,不过难的是这东西要雷管起爆,还好沪上那边准备的很充分,导火线式雷管都准备好了,导火线也有一箱子。手中有这些炸药,那么突袭计划的成功率那就要大大提高了,日本人要倒血霉了。
物资既然齐备,那就要看机会如何了。按照情报,日本在整个辽东的攻势可以分作四块,其中进攻旅顺港的乃木希典的第三军可以先放一边,对辽阳的进攻可以分为左中右三路,除了右路黑木为桢的鸭绿江第一军,以及中路川村景明的第十师团,左路奥保巩第二军最为强大,全军有五万多人,配备火炮两百五十余门。人数越多后勤支撑越大,但是因为前期日本海军旅顺港堵塞作战失利,第二军的兵站直到六月上旬才匆匆建立,当时因为盖平、大石桥、海城等地都未拿下,所以就把兵站建在盖平南面的重镇熊岳城。此地本是东清区铁路的一个小车站,西面距大海也不过五公里,最重要的是其南面有一条熊岳河入海,很多物资卸船之后可以通过小船短驳走水路便利的运到火车站。
因为东清铁路使用的是1520mm的俄轨,日本无法通过调用国内火车车厢使用东清铁路,但幸好俄军在大连附近遗留了三百五十多节车皮,这些车皮可以基本满足第二军北上的补给需要。熊岳城作为第二军的总兵站,戒备森严,但自从日军北进占领海城与俄军对持在海城鞍山一线,在营口建立新的兵站之后,这里就是后方的后方了。按照常理,在上个月底的时候,第二军的物资就就可以直接北上运至牛庄港口,那里据前线路程要比熊岳城近多了,补给也更加方便,但是日军深怕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到来,怕万一自己失利辽东的军队可能要彻底断了后勤,所以保守期间日军还是日夜不断的往东北各个港口运送各类作战物资,以防止战局有变,熊岳城兵站作为日本第二军和第三军的中心点,存放物资还是很有价值的,于是这里还是日夜繁忙,物资堆积如山。
东清铁路东面的树林之中。齐清源满身树叶伏在地上,他拿这蒙着细纱布的望远镜在观察熊岳城兵站。因为此地不是县城,复兴会的情报网在这里没有设点,虽然前几天盖平的情报员已经携带无线电报以老张家伙计的名义混进城了,但是短时间要发出什么关键性的消息还是很难的。所以齐清源只好自己亲自上阵了,摸到离铁路三公里左右的地方亲自观察地形。齐清源这一观察就半个多小时,旁边侦察排李二虎焦急的不得了,这可不是在通化那边的老林子里,日本人可是在城东望儿山的塔楼上设了瞭望哨的,这望儿山虽然只有一百余米。上面塔也不高,但是整个熊岳城方圆三公里都是平原,有这么一个高点控制这么一片区域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望远镜里,齐清源看见兵站设在靠近铁路的熊岳河北岸,占地极广。码头上、兵站里都是民夫,兵站里的耸立着大大小小用油布盖着的各式货堆。粗略估计有十几万吨物资囤积这此地。至于防卫力量。远远的齐清源只看到兵站里有着许多身着土黄色军装的日军步兵在警戒,数量不少,而且在熊岳城里西面也能看到日本旗帜,估计那里有一个日本军营。齐清源一边看一边在李二虎的嘀咕声里完成了这一次侦察,一帮人又悄悄的潜回之前的临时营地。傍晚的时候,穿着短衫混进城的打探消息的陆梦雄几人回来了。他是和之前入伙的胡子钱三娃一起入城的。
营帐内,齐清源将各处收集来的信息都综合起来了。首先是日军防守兵力,因为海城、大木桥等地已经被日军占领,所以熊岳城的防卫力量大为消减。只有三个中队的步兵驻防,虽然是后卫部队,但是士兵也很干练。因为从熊岳城起往北一直到盖平,整段东清铁路都是防守要点,所以还有两到三个中队的骑兵在这段铁路线上巡防,至于什么时候巡防到熊岳城这个就完全不知道了。其次是兵站内部的情况,兵站方圆超过四里,围绕熊岳城车站而设置。最外面是存放粮食等物资的大仓库,里面才是存放弹药的小仓库,小仓库在铁路线西侧,戒备森严,大约有一个中队的日军驻守在里面,平时民夫进出来看管的很严,基本没有混进去的可能。
陆梦雄在简易沙盘上介绍进城的到的信息,这些信息小部分是自己打探到的,大部分是通过当地的张家粮店和伙计得来的。齐清源看着沙盘上所标注的信息,加上自己白天看到的情况,感觉这兵站似乎是个乌龟壳,很不好动手。而且己方的兵力也就一百八十余人,先不说那几个巡逻的骑兵中队,就是对上兵站里那个步兵中队,也完全没有把握一定可以突破他们的防守攻入兵站最里面。
怎么办呢?齐清源看向诸位排长,三排长谢澄道:“声东击西能引出来吗,如果可以再用骑兵突袭进去?”
陆梦雄回想之前在熊岳城看到的情况,摇了摇头道:“很难。里面的那个日军中队估计是不会出击的,而且日军一个中队就是相当于一个连,我们声东击西势必要分成两路,人数太少的诱击不会有多少日军出来的。到时候出来的日军少了,我们还是突不进去。还有一个情况,按照张家粮站进去过的兵站的伙计说,兵站里日军是按一撮一撮的,内部道路间还有不少拒马里,我估计骑兵强行突进去还是很难的。”
听闻陆梦雄所言,大家都是泄气不已。己方的兵还是太少了。齐清源正想说话,四排长陈锡民发言了,他指着被兵站包围的熊岳城车站道:“我们从兵站外面突不进去,是不是可以沿着铁路线穿插呢。”
此言一出,大家顿时活跃起来。齐清源微笑,看着陈锡民等着他的下文,陈锡民道:“现在日军正在准备辽阳会战,从熊岳城到大石桥以及最前线海城这一段铁路线都是满负荷运行,而日军第三军是以大连港为后勤总基地,以进攻旅顺。也就是说,熊岳城并没有往南开往大连的列车。如果我们在盖平和熊岳城这一段铁路线随便截获一辆货车,那么这辆货车必定是将开进熊岳城车站而不是路过。”
陈锡民这样一说,整个进攻思路就清晰了。游击队一百八十六人的队伍将分成两支,一支是敢死突击队,在战友的阻击下使列车中途停车,然后悄悄的摸上火车,进入车站并等候时机发难;另一支等突击队进入车站之后,在夜里佯攻兵站,以吸引所有驻守日军的注意力,为内部突击队营造机会,只要佯攻的火力猛烈,那么全体日军都只会戒备外围,这样突击队就可以在兵站最里面的仓库为所欲为了。内部小分队将是此次突袭的重点,陈锡民和陆梦雄对望一眼,目光交错之下,仿佛要电出火星。“我去……”,“一排去……”他们几乎同时说到,方彦忱和谢澄则后了一步。
齐清源没有笑,只是目光从他们四人之中扫了一下,咬着牙不说话。
“……我们在东北的任务,除了占领满清和洋人不重视的农村、乡镇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目标就是要在这次战争中想尽一切办法让日本和俄国两败俱伤,使他们最大程度的消耗国力。他们消耗的越大,今后我们在东北就站的越稳;他们死的人越多,今后进攻我们的人就越少……”杨锐在六月份班排级以上干部大会上的发言现在清晰的回荡在齐清源的脑海里,很直白的一句话,但真正执行起来却是千难万难,这可是要拿兄弟们的命去换的。
待他们四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齐清源终于拍了下桌子,喊道:“别争了。抽签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告解
1904年8月10日,行动代号为“木马”的简略作战计划从辽东半岛的山岭中发到了复兴会通化总部,杨锐接过电报签字后也没有做什么指示,只是把电报叠好塞进了口袋,然后他就找来了雷奥,带着他进了作战室。“如果辽阳会战日本顺利,俄国人退到奉天,但是日本第三军在明年两月份之前没有攻占旅顺军港,那么整个战局的形势会怎么样?”杨锐拉开墙上的大地图,问向雷奥。
雷奥对杨锐忽然拉他到作战室很是奇怪,不过当问到战争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又马上转移到问题上了。“杨,只要日本人没有占领旅顺,不管他们进攻到了哪里,日本都很可能在一瞬间崩溃,彻底输掉这场战争。”这段时间部队的主要任务都是在整训新兵,清闲之余,雷奥通过复兴会在整个辽东的情报网非常细致的了解这整个战争的进程。他指着旅顺继续说道:“如果说辽阳是日俄的战场,那么旅顺就是日俄战场中的战场。只要日军一天没有占领旅顺,那么日军的后勤永远在俄国海军的威胁之下,波罗的海舰队马上就要出发了,他们半年之后将到达远东。如果旅顺在两个月内没有陷落,那么在波罗的海舰队到达之前,日本舰队将要回港检修,以迎战俄国舰队,这样就势必会放松对旅顺港内俄国海军的封锁,俄国远东舰队就很有可能出港打击日本人的海上补给线。这还是在波罗的海舰队抵达前,如果俄国远东舰队一旦和波罗的海舰队会合,那么俄国舰队的实力远超日本海军,战争的就没有什么什么悬念了,日本海军将输掉战争,然后整个辽东的日本陆军将被切断后路。……”雷奥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他还是认为杨锐日本必胜的想法只是一种妄想。
杨锐看到了雷奥的笑,他只听着他的讲解,心思却飘到了旅顺。感谢某一位穿越小说作者,他把日俄战争的关键旅顺争夺战的过程很详细的记录下来了,杨锐在日俄开战之前就很想把日军如何进攻旅顺的信息传递给俄军第七师师长——号称旅顺防御灵魂的康德拉钦科少将。当然他不怕俄国人不相信自己,齐清源对日本第二军总兵站的突袭就是一份妥妥的投名状,有这份东西在他可不怕人家不相信自己。只是给还是不给,真是个问题。给的话日本会失败吗?杨锐不断的回忆旅顺争夺战的细节,当想到1905年1月,旅顺俄军的粮食将即将耗尽的时候,他心里下定了决心。
他马上拉着雷奥到沙盘旁边——这是一个旅顺要塞的防卫图,对旅顺情报虽然没有深入到要塞内部。但是结合电子地形图和小说里的描述,他还是把俄军的防御图再现在沙盘上。“雷奥。按照你的估计,这样一个要塞需要怎么样的对付?”
“需要大炮,需要几十门大口径的大炮,按照情报俄国人在旅顺用了二十万桶水泥,修筑了坚固的要塞,而且旅顺的守军有四万多人。弹药也很充足,以五万人进攻四万人守卫的坚固要塞,这是不可能胜利的。”随着日军顺利的进占金州,随军的西方记者把日本的情况做了比较详细的介绍。日军虽然快速占领金州,但是雷奥还是认为要想占领旅顺要塞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没有大口径重炮的情况下。
杨锐等他说完没有反驳,因为他不能告诉他这是历史吧,只道,“如果日军调集大量280口径的要塞炮,然后对这里……”杨锐指着旅顺的西南那个被后世被称为二零三高地的地方,然后说道,“集中火炮和兵力进攻这里,那么他们很快就可以消灭俄国远东舰队,而且通过长期围困要塞,你要知道要塞里的物资特别是粮食是有限的,只要时间足够他们自然会投降。至于波罗的海舰队,你认为英国人会让他们快速的到达远东么?”
雷奥狐疑的看着杨锐指着的地方,问道:“这是哪里?攻占这里有什么作用?”
“现在的炮兵战术都是直接瞄准的,但是炮兵的使用是可以间接瞄准的,不是吗,我们在南非的时候探讨过这个话题。只要占领这个地方——因为旅顺要塞还木有总体完工,这个关键的地方还没有建立坚固的堡垒,日本人会夺取它然后就马上建立炮兵观测站指挥大炮轰击港内的俄**舰,只要这些军舰一消灭,那么对于日本舰队来说,要对付的就只是远道而来的疲惫的波罗的海舰队了。”见雷奥在沉思自己的话,杨锐又说道,“我现在的问题是,在没有坚固要塞的情况下,面对日本人的疯狂进攻,这个高地怎么样才能守的久一点?”
在和雷奥深入的探讨如何防守二零三高低之后,两份电报从通化发了出去,一份是给熊岳城的齐清源,对于他上报的计划没有作什么更改,整封电报只有八个字:“同意方案。祖国万岁!”另一份则发给旅顺港内旧市街的一处民居,电报更长,上面除了一堆乱码还有一个命令:“执行甲计划。”
张实已经在旅顺城里待了九个月了,除了学习俄文和天天去教堂祷告就没有其他事情。从去年九月和虞自勋一起来到安东,他就再也没有回去日本了,他被托付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就一直在旅顺潜伏着。这期间除了一月份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个无线接收机和密码本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直到今天期待已久的命令终于到来了。
幽闭的房间里,蜡烛的微光下,张实小心的译出电文,然后小心的从柜子里拿出写着甲计划的信封,去除上面的火漆,对照乱码细心的翻出上面的内容。两个钟之后,张实终于默记完了上面的内容,开始将其他文件销毁,同时。这台只用过一次的无线电收报机也被将带走。
一夜无眠。翌日清晨,张实离开住处旧市街口的东正教堂。在修士睡眼朦胧之中,便跪在他的面前:“修士,我要告解。”
列别耶夫修士对跪在面前的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张中国人很有好感,这是他洗礼的第五个中国人,虽然是第五个,可这是庚子事变之后的第一个,为此他深为高兴自己又开始为主收容黄色的羔羊了。他和蔼的看着跪着面前的张实,说道:“孩子,愿全能的主降福给你。使你诚心诚意高明你的罪过,并认识主的仁慈。”
“请听我的告解,并按照神的意愿赦免我的罪。我是有罪之人,在上帝面前承认我所有的罪过,我把自己看看的比神还重。我没有荣耀神的名。没有对神崇拜和祷告。我丧失了神的爱,我也同样丧失了我对世人的爱。我没有帮助的人。我的心被罪过所困扰。这其中最困扰我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在日本满洲军总司令部,但是我没有通过他帮助主所祝福的军队,这就是我的罪……”张实念着这繁复无比的告诫语句,“我痛心忏悔我所有犯过的罪,祈求神给我恩典,我愿意做的更好。”
列别耶夫修士在张实说出自己罪的时候全身抖了一下。虽然张实的俄语不算流利,但这段话他背咏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确定列别耶夫能听明白。只听列别耶夫说道:“求主怜悯你,并给你坚强的心。你相信我的赦免就是来自神的赦免吗?”
张实道:“是的。”
列别耶夫修士将手覆在张实的头上。并说:“我按照主的命令,并代表他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赦免你的罪过,阿门。”仪式完毕,列别耶夫又道,“孩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张实很肯定的点点头,道:“修士,我应该怎么办?我能收到他在满洲军总司令部的很多信息,但是我不知道把这些信息交给谁,城里面有太多日本间谍了。修士,你能帮我找到康特拉琴科将军吗,整个旅顺只有他才能信任。”
列别耶夫修士再一次看向张实的眼睛,发明他不似在撒谎,更没有癫狂,于是他道:“孩子,如果你真的要恕罪的话,那么请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将把那些能接受信息的人找来。”
张实点点头,道,“好的。修士,谢谢你。我将在这里等待他们。”说完便坐在教堂旁边的椅子上真心的祷告。
两个多小时之后,列别耶夫修士带来一名俄军中校军官和几个士兵,他们将把他带走。张实很平静的和修士道别,并在临走前亲吻他的十字架。之后,他就被中校带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在房门“哐”的一声关住之后,中校开始了他的审问:“亲爱的尼古拉.伊万诺威奇.张,列别耶夫修士告诉我,你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被洗礼之后基本每天都在教会里祷告和学习俄语。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哦,忘了介绍了,我是拿乌明科中校。”
拿乌明科中校是康特拉琴科将军的参谋长,本来按照正常的程序,这类事情是不需要他来处理的,但是列别耶夫修士直接找上门来了,还宣称这是上帝的旨意,并且一再保证这个被洗礼的中国人是一个极为虔诚的教徒,于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并且在日本满洲总司令部的名头吸引的下,中校先生放下手上的事情,亲自来见见这个被列别耶夫修士称为上帝旨意的虔诚教徒。他是个很有办法的人,没有直接问有关满洲总司令部的事情,而是盘问着张实来历,打算不断要的试探他的反应。张实笑,用着半生不熟的俄语说道:“拿乌明科中校先生,我需要见要康特拉琴科将军,只有他能发挥这些信息的作用。”见到拿乌明科中校眼中那丝惊讶和不屑,张实停了下来,问道:“先生,如果我们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公历8月11日对吧,请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拿乌明科中校不明所以,有些不耐烦的掏出怀表,道:“现在是上午十点三十五分。”
张实微笑道:“再过十二个小时,拿乌明科中校,日本第二军总兵站就要被袭击了。他们筹划的辽阳会战一定会被被迫推后到下个月的。”
中校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微笑的中国人,一脸的不相信,按照他所知道的情况,日本第二军分布在盖平海城一带,而兵站是在盖平以下的熊岳城,现在没有哪支俄国.军队可以穿越到那个的地方;至于那些被马德里多夫中校招募的中国土匪,更是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只要听见大炮声他们就会拼命的逃散。他以为他真的代表上帝的旨意么?拿乌明科中校心想,不过他还是追问道:“这是你在日本满洲总司令部部的朋友告诉你的么?”
张实没有在意他的狐疑,说道:“不,不是的,这是我在满洲的朋友告诉我的,他们的游击队将在今天晚上突袭熊岳城兵站,如果旅顺和芝罘俄国大使馆的通讯没有中止的话,那么中校先生你能很快听见这个消息。”见自己说出熊岳城使得中校有些疑惑的,张实接着道:“至于我在日本满洲总司令部的朋友,他告诉我,日本第三军将在8月19日进攻旅顺。”
看着张实脸上微微的笑意,拿乌明科中校忽然感觉有些恼怒,因为这种笑意甚是自信,而且面前这个中国人对自己一点也不惧怕,这本不是这些黄皮猴子的一贯表现。他说的是真的吗?中校没有办法确定,但是对方知道熊岳城是日本第二军的总兵站,那么他最少对日军的情况还是有所知晓的,心思几转之后,他看着张实道:“在没有验证你说的话是否正确之前,我很怀疑你的身份。”张实毫无所惧,自己死都不怕还怕洋人威胁,中校继续道:“所以,我只好把你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别担心,你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不过如果事实不像你说的那样,那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祈祷吧。”
拿乌明科中校说完,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言语,很自信的拍拍衣襟,出了门之后,对士兵说道:“把他带到监狱去,让典狱长好好看着他,但是不要孽待他。”说罢就离去了。张实仿佛知道是这种结果,他在心中默念着一段圣经,顺从的被士兵带出房间投入监狱。他相信,不需要多久,拿乌明科中校就会再次想起自己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夜袭1
熊岳城火车站作为日本第二军的后勤起点站是异常繁忙的,特别是现在的东清铁路只是单线,而且当时修筑的时候太过匆忙,不少官员中饱私囊,铁路修筑质量不高,火车时速达不到三十公里,特别是一些山区那么速度就更慢了。按照跑马帮的牛庄人朱老旦的说法,熊岳城往北二十多里一个叫沙岗台地方,那里因为火车要过山,速度更慢,基本和走差不多。听闻有这么个地方,齐清源当下就让三排一个班和四排一起过去那上车——上次抽签的结果是四排陈锡民抽到了这次突击任务。现在三排过去一个班,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四排上火车——如果火车速度足够慢的话那四排的人直接上车,如果速度快上不了就要这个班假装胡匪阻击火车了。
8月10日的下午,四排离开营地往沙岗台开去。夕阳西下,晚霞把天际染的血红,山林里终于凉快了一些,齐清源站在营地外给陈锡民送行。面对这次决死任务,陈锡民倒是没有什么惆怅,这次的突袭计划是他想出来的,时间紧促之下,他现在满脑子想着各种意外情况下的应急措施。
齐清源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安,没有正儿八经的敬礼而是拉着陈锡民,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词来,倒是旁边陆梦雄道:“永蕃,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陈锡民笑道:“那是一定。不回来张焕榕他姐不是便宜你了。”众人闻言都是一笑,悲壮的气氛一时冲淡了不少。陈锡民说罢威武的行了个军礼,雄赳赳的去了。
日本正抓紧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未到之机,拼命的往东北运送物资,熊岳城和营口两处港口都异常繁忙,但虽有营口。第二军的粮食还是由熊岳城供给的。这边列车车次早已经摸清了,晚上有七点五十分和十二点五十分两列,而且每次车路过沙岗台这边的几个山坳时,速度都放的特别的慢,不需要阻拦就能上的去。陈锡明打算上七点五十分的那列,那时候太阳早已落山,天色将明未明正好动手,而且万一不成后面还有一列可以确保不耽误凌晨四点的突袭。
又是一个晚霞如血的黄昏,盛夏间茂密的山林里仍然是一片燥热,陈锡民望向天际。只觉得半落下的太阳像是一团快熄灭的火球,未灭的火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将整个山林染成金色。此时离火车到达约莫还有一个小时,队伍早就吃过晚饭了,士兵们有些在一遍又一遍的打点行装,有些跪在地上乞神拜佛。还有些干脆什么也不动,就是干坐在草地上。只在成团成团的小蜢虫飞近的时候。才挥手将虫子赶走。
陈锡民看了下怀表,已经是六点四十四分了,他问向一班长黄石头,“马上就要开战了,兄弟们有啥说法没有?”
黄石头道:“还有啥说法,大鼻子小鼻子都一块干。就是那火车大伙从来就没有坐过。有弟兄说那东西浑身着火冒烟,怕坐上去了会烫到人。”
陈锡民其实是很怕临阵有人退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敢死任务,虽然有一个稳妥的撤退计划,可谁也不敢说四十个人能回来几个。只不过当兵吃粮总有死的一天。上官亲自带队大家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死了,有抚恤制度在大家伙也无后顾之忧,不说每年五百斤粮食,光是五十块大洋就是一笔巨款。陈锡民笑了一下道:“瞎说,只有火车头是冒烟的,后面和乡下的大车没两样。”说罢又对其他班长道,“你们去和自己班上的兄弟说,那火车没什么好怕的,和家里的大车一样……算了,集合吧。我有话对兄弟们说。”
复兴军辽西游击队的士兵都是抽调来的,抽调的标准除了人可靠,另外就是作战技能了。这里面有一小半的是原来大江东、林七以及其他各处的胡子,里面的刺头在训练的时候都筛了一遍,那些有陋习又没本事的直接送到县牢里,有本事的则在军中不断打磨,也是融为一体了,除了胡子外,另一大半则基本是山里的木把子和山东逃荒过来的农民,这些人都老实,服从性高。
“立正……稍息!”林子里的空地上,五十多名士兵整齐排了五列,一排长黄石头整好队便退到一旁,等着排长训话。
看着五十多张鲜活的脸,陈锡民定了下神,开始说话:“马上要开打了,大道理就不说了。这次任务是大当家直接安排的,完成之后所有人都晋升一级。”听到要升一级,所有人都心头一喜。复兴军内等级森严,光兵就有学兵、列兵,三等、二等、一等五级,游击队的人都是老兵,很多升一级就是士官了,一旦成为士官那么待遇、出息都要好不少。
陈锡民没管士兵们眼里的喜意,“咱们这次打的不是大鼻子,是东洋的小鼻子。在东北呆得久的兄弟都知道,甲午年,小鼻子来过一回,在旅顺口杀了咱们几万人,还打算把东北给吞了,后来没成;这回他们又来,说是帮咱们打大鼻子,其实就是借由头占地方。咱们这次就是要打他的粮站,把里面的炮弹子弹都给炸喽,让他们打大鼻子的时候多些死人。只有大鼻子小鼻子死的人多了,咱们才能在东北站住脚。
兄弟们都是山东的,为啥过来都明白。大伙想过没,要是这东北给洋人占了,咱们以后逃荒能逃到哪去?这东北有四个山东那么大,是咱们最后活命的地方,要是丢了,咱们不光自己要饿死,咱们的老娘媳妇儿子孙子也得饿死。兄弟们,咱们都是爷们,裤裆里头都带把,既然是爷们就要像个爷们的样子,今天,咱们要靠自己,靠手里的枪杆子把洋毛子都赶出去,把这东北给占住喽!兄弟们,干不干啊?”
土地永远是百姓的命根子。陈锡民的动员很成功。不光士兵,就是新投的胡子朱老旦也都听得热血沸腾。在他问成不成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喊了句,“干!”只是陈锡民还觉得声音不够响亮,又大声问:“大声点。干不干啊?”
五十多号人齐呼:“干!!”
是夜十二点,随着望儿山上塔楼上的几声闷叫,齐清源开始带着一百多号人开始潜入兵站外围。兵站占地很大,熊岳城火车站方圆一公里的地方就是警戒线,因为望儿上的塔楼有瞭望点,又没有青纱帐的掩护。白日里可是摸不到这里的。这一夜是初一,月亮却是不见,星星也看不到一颗。幸好之前所有排长班长都熟悉了地图,而且兵站虽是夜晚但还是灯火通明——日本人在连夜装卸物资。借着兵站里的灯光,齐清源这一百多号人像猫一般的潜出树林。毫无生息,只有那被泥摸黑的刺刀不时泛出点点亮光。一路匍匐前进。众人慢慢进入离兵站警戒一百多米远的高粱地里。然后等待着突袭的命令。
临近突袭的时候,齐清源看过表后又半起着身用望远镜看向兵站。此时兵站里的火光少了不少,早没有之前的喧哗已是一片寂静,力工已经都回去睡觉了,只有一队队的日本兵在兵站内间隔巡逻着,和白天一样。帽子上的那一圈黄色仍是很显眼。把兵站仔细的扫了一遍,齐清源又看了一下表,预定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他把望远镜放下。问向旁边:“一排摸过去了吗?”按照计划,一排是要突进兵站放火的。
传令兵答道:“进去了,就在前面那块洼地里。就等开打了。”
“好!以我枪声为号。”齐清源拿起一杆步枪对准一个日本兵,瞄准他帽子上的那圈黄色,“砰”的一枪把那狗日的给爆头了。齐清源枪声一响,埋伏在高粱地里的士兵也“砰砰砰”的开始放枪,临近一个日本巡逻队立马给打的一干二净。齐清源站起身,喊道:“弟兄们,上!”
齐清源的枪声犹如雨夜里的闪电般明亮摄人,这一枪兵站日军总指挥官伊藤大佐听见了;晚上八点进站,在火车车厢里埋伏近八个小时的陈锡民听见了;鬼使神差准备把满洲军司令部从芝罘转移到营口,中途在熊岳城歇脚的满洲军司令官大山岩听见了。当然,听见就听见了,齐清源枪声一响,兵站东南面日军的明哨暗哨都一扫而空,早已埋伏在兵站外围的一排士兵马上突进兵站边缘,开始到处扔炸弹四处放火。
兵站指挥官伊藤大佐刚打完求援电话,一出房门就看见兵站东南面火光四起,杀声震天,里面似乎还有马克沁机器特有的连绵不绝的枪声,他一把揪住跑过来的铃木大尉吼道:“是露国人吗,是露国人吗?”
铃木也是浑浑噩噩一无所知,他的中队本驻防在南面,被这一波突然袭击干掉一小半,只道:“敌人已经突入兵站,正在破坏物资……”
听到是没用的消息,伊藤一把将铃木扔到一边,此时驻防北面村上中尉道:“敌人已经突入兵站外围,人数在两百人左右。我部拟从侧翼包抄敌人……”
伊藤“八嘎”一声把他的话给打断了,“混蛋!我们保护是的兵站里的物资,不是要消灭敌人,马上把敌人赶出兵站!”铃木和村上闻言浑身一震,哈伊一声快跑而去。
陆梦熊带兵突入兵站四处撒煤油放了几把火之后,就又撤退到兵站外面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此时齐清源早在这里用携带的兵工铲挖工事了。这里是打算固守的——只要日本兵一冲出来就在火光里露了踪影,到时候就等着马克沁机枪扫射吧。果然,他工事还没有挖好便有一波日本兵从兵站里一窝蜂的冲出来,机枪扫射下,这波鬼子很快就歇了菜。“鬼子一样不耐打啊。”齐清源嘀咕着。
也许是知道了敌人有机枪,第二波鬼子没有直挺挺的冲上来,只是靠着兵站里的障碍物低着身子伏过来,一些人和齐清源这边对射,另一些人则打不到的地方救火。这边一团黑,对射之下绝不吃亏,而那些救火的鬼子,则被伏在另一侧的二排方彦忱打兔子一般打掉不少,死了几十个人之后所有鬼子都伏在地上不敢动了。见鬼子不动,齐清源马上抓紧时间构筑工事。
战事一时胶着化了,见兵站里的火越烧越大,却无法灭火,兵站长官伊藤大佐一股燥血上涌,抽出太刀喊道:“杀给给……”三百多鬼子顿时又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步枪,咿咿呀呀的直冲过来。齐清源大喜,他正担心和鬼子这样对持,时间一久外围的鬼子从侧后杀过来那自己就要被围了,只要鬼子冲过来,那么就可以速战速决,给里面的陈锡民制造机会。他含着的哨子吹了个两长一短,埋伏在另一侧的马克沁机枪也开始加入扫射,两挺机枪每分钟一千两百发的投弹量,使得冲锋的鬼子像土豆一般瞬间被削去了四五层,可不知道怎么,左侧阵地的机枪响了一会便忽然卡住了,原本完整的火线露出了空子。
机枪挺摆,鬼子马上冲到了跟前,只好硬拼了。齐清源端起步枪喊道:“兄弟们,上!”说罢便闪出战壕往鬼子冲去,余人也端着刺刀跟上。两股人流在黑夜里激烈的冲撞在一起,一时间喊杀声、撞击声、金铁交鸣声、锐器入肉声不绝于耳。鬼子虽然拼命,但游击队更加悍勇,加上经过机枪、手榴弹洗礼之后冲到阵前的本就不到百人,人数处在劣势,鬼子只见自己人越杀越少,黑暗中不知道谁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往后跑,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脱离战线,往后撤退。见鬼子后撤,等着的机枪马上又礼送一阵,回到初始阵地的鬼子还不足一个小队。见敌人如此悍勇,两个中队消耗殆尽,伊藤大佐看的一阵头皮发麻,他立即下令让驻守在兵站内小仓库的中队调出来,自己则又开始拼命打电话向熊岳城求援。(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夜袭2
小仓库鬼子调走的时候,陈锡民已经借着刚才的混乱摸到了小仓库边缘,此时鬼子一去,便从早已撕开的铁丝网突入内部。小仓库屯着都是枪弹炮弹,其他则是一些军需品,黑夜间陈锡民可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他带着一个班守在仓库入口处,让其他四个班各负责一路。陈锡民摸进小仓库没多久,便被留守的鬼子发现了,因为摸到了近处,鬼子开了一枪便端起刺刀冲上来,所幸留守的鬼子不多,各班一边分派人举着工兵铲迎上去,另外的人则深入内里。这次带进来两百多个炸弹,五十多个人每人分了四个,毁掉整个兵站都绰绰有余。特制炸弹是导线式的,要明火点燃,白天的时候导线长度已经调整好了,每个炸弹有几分钟的缓冲时间。
小仓库内部的枪声伊藤和齐清源都听到了,两人的反应各不相同,伊藤是转过身撅着屁股把指挥刀指向里面,打算把调出来的中队再调回去,可调出来容易调回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齐清源哨子一吹众人都跃出掩体,边开枪边往鬼子阵地杀去。伊藤见敌人冲锋又只得把屁股转了过来,指挥着鬼子准备白刃战。齐清源一见鬼子转向便带着人伏地和鬼子对射,根本就不往前冲,战局一时停滞住了。
趁着伊藤一前一后转向的短短几分钟,陈锡民这帮人四处抛撒着点了火的炸弹,一百多个炸弹顿时遍布各处。守在入口处的陈锡民听着里面传来任务完成的唿哨声,也使劲吹响哨子给外围的齐清源报信,自己则按照计划带着人往东面撤退。
正当一切完成,就等撤到兵站外围的高粱地里看烟火的时候,一队骑兵冷不防的从北面杀了过来。先撤的三班和二班顿时被马队冲散,马刀挥舞之下二十多个汉子倒了一地,陈锡民顿时愣住了,然后使劲吹哨子让剩余的人向他集中。在陈锡民遭遇骑兵的时候,外围的齐清源也听到了阵阵的马蹄声,正要下命令的时候,布置在左边的机枪阵地被骑兵端了,幸好在右侧的机枪反应及时,一串子弹打过去骑兵顿时转了方向,本来要贯穿阵地的骑兵只是斜斜的往侧后拐去。游击队布置在最左边的战线被削去了一块。
齐清源搞不懂哪里跑出来的骑兵,布置在望儿山高塔上的侦察兵也没有报信啊。其实这队骑兵隶属满洲军司令部,齐清源进攻的初始,设在熊岳城的满洲军司令部一片慌乱,以为是司令部位置被露国侦知。要派兵剿灭,立马让本该调入兵站救援的部队原地待命。准备保护司令。可等了一会又见只是兵站那边枪声大作,又以为是敌人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诡计,更是稳守不动,直到小仓库响起了枪声,这才派了派一个中队的骑兵分南北两路沿着兵站包抄而来,靠北的那队迂回到东面堵住了陈锡民。靠南的那队一出来就直接咬住了齐清源。
兵站的暗处,陈锡民看着聚在身边的二十多号人,手一紧一紧的使劲握着枪把,眼睛里要滴出血来。五十多号人一下子被骑兵砍杀了一半,真是倒了血霉了。当然,懊悔是没用的,任何计划都会有算不到的地方,他深吸两口气,平复内心的焦躁,说道:“被小鼻子的骑兵盯着了,往东是不行了,呆会我断后,大家伙都往南边撤。”
二班、三班全灭,四班残了一半,只有一班和从三排抽调过来的那个班还算完整。陈锡民一句“我断后。”让众人心里都是一震,刚才他们还担心怎么逃出去,担心自己会安排负责断后。此时见陈锡民直接说自己断后,心里一震之下觉得血气又上来了,几个人喊道:“我也留下断后,都是带把的。长官先走!”
陈锡民闻言欣慰的一笑,生死之间还是有兄弟的。不过他可不会因为有人替自己便顺势撤退,这样活下来良心不安不说,没有他在这里镇着,断后的人撑不了多久就要散了,到时候一个人都跑不出去。他举手压下制止各人的叫嚷,吼道,“老子是排长,老子还没死呢。听命令!”陈锡民一吼便把各人的声音压了下去,“我断后,要五个弟兄。黄石头带着其余的人撤!剩下的人听好了,往哪撤?往南撤!那边都是鬼子,没人想到我们往南。怎么撤?铁路下有排水沟,从水沟里爬过去。只要爬到熊岳河就成,到了河里顺流往下,海边有芦苇荡,可以躲几天。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不说话,陈锡民又问:“听明白了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陈锡民倒是明白过了,其实他妈的都听明白了,就是不肯说是。
“吗拉个巴子啊!糊弄我啊!”陈锡民骂道,“黄石头,快带人滚。”
“俺不走!副班长赵大旺带人走。”黄石头也喊了起来。说罢把众人身上没有用完炸弹抓了过来。
这一时众人都没有了声响,想留下断后的都使劲抢着其他人身上的炸弹,一阵拉扯之后,人群分开了,六个人身上挂满炸弹,黄石头点了人数,揪住最小的那个兵的耳朵:“吗拉个巴子的,齐小毛,跟大爷们抢,鸟毛都没有长齐呢,滚!”说罢趁着齐小毛吃疼的时候,和这两个兵把他身上的物件都扒了下来,再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叫做齐小毛的士兵被他们折腾的眼泪汪汪,但身上的炸弹被夺,断后却是没戏了。陈锡民没管黄石头的擅自行动,扫了众人一眼,柔声道:“快走吧。晚了来不及。”说完带着人往东面摸过去。
陈锡民舍身断后的同时,齐清源这边却还在坚持,听兵站里的哨声已经知道里面的任务完成了,面对骑兵的围堵,陈锡民的意思是分开突围。说是说分开突围,其实就是不要再接应自己,大队自己撤退。本来战场上是容不得半分私情犹豫的。只是这些未来的华夏之鹰们,都太年轻了,太热血了,太没有阅历了,他们为着兄弟之情还在坚持着。
齐清源打光一弹仓子弹,吐了口吐沫,娘的,这鸟枪还是没有德国货好使,太刺了也。旁边谢澄爬了过来,“操!鬼子骑兵太扎手了。我的人死了快一半了。永番呢?撤出来没有?”谢澄的三排被抽调了一个班给陈锡民,虽然后面把李二虎的侦察排补了给他,但刚才那一拨骑兵冲锋还是吃掉他一半人,特别是一挺机枪给毁了,整个游击队少了三分之一火力。
听他提到陈锡民。齐清源就是一阵头疼,又捡起挂胸口的哨子使劲吹了起来。但和之前一样兵站里没有丝毫回应。方彦忱也摸过来了,“鬼子都退回去里面了,是不是永番出事情了?我们什么时候撤?”
鬼子已经知道小仓库里布满了炸弹,见齐清源被骑兵缠着了,一时间一大半人都跑回去里面捡炸弹去了。齐清源对此倒一点也不担心,陈锡民那边两百多炸弹。小仓库内应该扔的到处都是,而且导火线点着后火光太小,埋在货堆里黑夜中绝对会有漏了的,只要有个几枚没清掉。那鬼子就等着坐土飞机吧。
齐清源还没有回话,摸过来的一排长陆梦雄便道:“撤个屁!永番还在里面,要死死在一块!”陆梦雄和陈锡民关系最好,眼下见兵站里没有反应,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把人救出来,现在一听说方彦忱说要撤就火大的不得了。
方彦忱也是个直性子,大声道:“永番刚才说他自己突围了,我们不撤就要被围上了……”
“永番说自己突围他就能突的了么?围上就围上,死就死。跟先生出海的那一天我就准备死了。”陆梦雄回击道。
真是什么跟什么,齐清源又是一阵头疼,一边是兄弟之情,一边是生死存亡,着实难以选择,他正要说话,却见兵站里火光一闪,紧接着“咚!”“咚!”“咚……!”闷雷般的连续不绝的剧烈爆炸声,大地颤抖的如同地震了一般——弹药库被成功的引爆了。争吵的几人一阵欣喜,费了这么多功夫不就等这一会么。齐清源正要说话,却不想日军借着爆炸的火光,几发子弹“噗!”“噗!”的打了过来,他身子一震,摇晃了一下,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说出口,然后就倒下了。旁边陆梦雄、方彦忱还在看着兵站里的烟火,没有注意到他,倒是谢澄冲过来把他给接住了,喊道:“清源……清源……,军医!军医!”
陆梦雄和方彦忱这时候也慌了,里面的兄弟还没有接出来,却不想这里倒下了一个,一起围了过来,抓着齐清源的手道:“清源……清源……”
齐清源的脸疼的已经扭曲,他抓着陆梦雄的手嘴巴张了几下,像要说什么,可战场上太吵,陆梦雄什么都没有听见,只好把身子伏了过去。
“撤退!带大家撤退……”齐清源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几个字便晕过去了。
满洲军司令大山岩站在屋顶上看着东面兵站上空昂贵的烟花,心里说不出的痛楚,他看了参谋长儿玉源太郎一眼,长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在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下去了。
旁边儿玉源太郎却看着烈火爆炸中的兵站木然不动,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帝国……”
兵站里剧烈的爆炸使得鬼子停止了进攻,陈锡民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他和其他几人人窝在一个粮食堆里,这已经是第三拨冲锋了,前两次全靠炸弹逞威才使得鬼子骑兵没有冲过来,但是炸弹总是有限的,子弹也打光了,包他在内只有三个能喘气的。他忍着疼把自己中弹的左腿换了姿势,问道:“石头,还有多少炸弹?”
“还有五个,排长……”
“给我两个!”
“……”
“那就给一个吧……哭什么,我们杀了鬼子不少人,这可是赚了。”
“……”
“排长,给俺们唱段曲儿吧!上回你唱的其实不赖。”
“哈哈,上次不是嫌越剧是娘们戏么……好,我就唱一段……”
“……今日我振翅出牢笼,眼见是海阔天空,回首河山一发青,怎禁我披襟当雄风,四壁波涛旋大地,祖国领海一望无穷,甲午一战河山破,割台湾送辽东,领海权丧门户开……”陈锡民的越剧越唱越响,这已是他生命里最后的绝唱。一时间,细腻婉转、音韵十足的江浙曲调飘荡在北国苍茫的夜空中,久久不散。
四天之后,张实又被士兵从监狱里带了出来。虽然典狱长遵守中校的指示,一点也没有孽待他,但是几天的监狱生活还是让的精神很萎靡。拿乌明科中校看着这个中国人,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说道:“亲爱的张,很抱歉这几天……”他别过头,生硬的跳过了这一节说道:“今天上午从芝罘传来的消息,你的满洲朋友在7月29日的晚上,不,我说的俄历,公历的话应该是8月11日晚上,袭击了日本第二军熊岳城总兵站,里面的军需物资包括数万枚炮弹和近千万发子弹都被炸毁了,粮食也被烧掉了一大半……当然,他们也损失了几十名战士,余下的人正被日本人发疯的追捕,但是上帝保佑,从大大前天开始整个满洲都普降暴雨,我相信他们已经很轻松的从山林里逃脱了。张,你能告诉我你的这帮朋友的情况吗?”
张实听着拿乌明科中校欣喜的说着熊岳城兵站被袭击的事情,并不说话,只是拳头用力的紧握,用指甲陷肉的疼痛来抑制内心的激动和痛楚。是的,牺牲!是同志们的牺牲才让这些洋鬼子开始重视自己的言语。待中校说完,他已经平复心中的激荡,道:“中校先生,我需要见康特拉琴科将军,只有他能发挥这些信息的作用。至于我的那些满洲朋友,只要他们认为有必要,他们会再次联系我的。”
看着张实坚定的脸色,拿乌明科中校没有丝毫办法,在收到芝罘大使馆的信息之前,繁忙的备战工作使得他早就把这个中国人遗忘了,直到看到芝罘的电报,这才让他想起这个怪异的中国人来。在把情况汇报给康特拉琴科将军之后,他又把张实从监狱捞了出来。“张先生,我记得你说过8月19日,日本第三军将发动对旅顺的进攻,如果日本人真的在那一天进攻旅顺,你会见到康特拉琴科将军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