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定策
雷奥虽然和杨锐是生死兄弟,但在就事论事的时候却是一点余地也不留,他对钟观光的设想并认同,再次责问道:“钟、杨,森林铁路的事情我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但是不管什么铁路都需要大量的钢铁,需要巨量的资金。还有移民,俄国人给每户移民到远东的农户贷款两百卢布,我们能给移民多少钱?”雷奥了解杨锐的计划和目标,但正是如此他才提醒杨锐,要完成这样宏大的计划需要天量的资金,军队是什么,军队就是工业化,而要实现工业化则需要金钱,特别是在中国现在不可控制的低关税情况下,办实业的金钱更是难以筹集。
稍微了解历史的杨锐对移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虽然现在东北还没有全面开禁,但关内的灾荒就会使得到东北的流民大规模的增长,只要引导的好,这些移民未必不能到自己的控制区来,不需要太多的钱,只要给他们土地、粮食、种子和农具就行了。“雷奥,我知道,资金是计划的关键,我对此很有把握。我会在明年解决这一问题,相信我。”杨锐回答道。
既然杨锐知道这个问题,那么雷奥就不再就这个问题深入交谈了。“交通和人口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就是武器生产了。克里斯蒂安的亲戚那边能够弄到机器,虽然也是德国货,但是不是皇家兵工厂的,而是爱哈特枪炮厂的。”
杨锐很莫名,这家工厂名字一点也没有听说过,“爱哈特枪炮厂?工厂大吗?”
雷奥对这家工厂的情况还是熟悉的,“是的,爱哈特枪炮厂,在杜塞尔多夫。据说是用创始人的名字命名的,工厂叫做莱茵金属工程公司,以前不是做这个的,但这家公司1901年收购了索迈达兵工厂。现在这家工厂规模不小,他们去年年底的时候接了很多俄国.军队的订单,听说光雷管就有五十万个,克里斯蒂安那边的消息说在俄日战争结束之后,工厂就会把一部分临时增加的机器卖掉。如果在明年战争就结束的话,那和你06年建立工厂的计划没有冲突。”
晕,搞了半天原来是莱茵金属,似乎这家公司就是后来生产豹式坦克、88高射炮的。杨锐一时间有些兴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这家公司现在主要还在生产自行车和春耕农具,完全没有后来那么牛。“雷奥,我们可以派人去这家公司实习吗?”杨锐想到了时候的徐华封那帮子人,马上就想到派人去那边学习大牛公司的先进技术和生产经验,“人数不会很多,也就二十个人左右。”
这话启发了旁边的钟观光,他也说道:“还有钢厂,我们也需要派人去学习,光靠江南制造局里的那些是不够的。”
“这个我要问克里斯蒂安才知道,需要一些时间。”雷奥对杨锐派出实习人员完全赞成。“不过,杨,二十多个人没有办法支撑一个兵工厂的。”
杨锐和钟观光对望了一眼,笑道:“我们已经安排了几百人在美国兵工厂实习,这个计划一直开展的很顺利,所以这一点完全没有问题的。”根据司徒美堂的回馈,美国人才培训计划已经开始实施,第一批人员已经进入兵工厂。容闳那边倒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还能尽心尽责的挑选人员,接洽工厂,没有任何使坏的征兆。这让杨锐放心不少,同时也愈加不明白当初容闳为什么会那么做。当日偷拍的两个人员经过致公堂的跟踪,发现是本地一个有名的侦探,至于是谁雇佣了他,还不知道,但这名侦探的客户都是社会上那些有名望的人,只要有时间,发现这点不会太难。
雷恩双手一摊,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哦,你们都安排好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工业体系建设除了煤炭、钢铁和军工之后,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比如榨油厂、面粉厂为核心的粮油公司,以及靛蓝、人参、柞蚕丝等等这些东北土产销售公司。不过这些在之前都和钟观光详细的讨论过了,这次派人前来的时候,沪上那边管理培训班出来的几十个毕业生过来将以杨锐所教授的现代管理那一套,完全支持这些工厂、公司的运作起来,相信这些公司很快就会给复兴会带来高额的利润。
会议的讨论很快就到了军事上面,现在新兵老兵加起来一共有两千一百人,可以编成一个团,低层班排的军官是够的,但是到了连营一级,却是难有合格的指挥人员。军事是一门科学,但经验也是异常重只要的,就杨锐自己来说,让他做一个连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让他去做一个营长、团长那就很是忐忑了,那怕不打仗光是行军,千把号人的队伍和一两百人的连队完全不同,一不小心就要出乱子。
雷奥说道:“我们还要继续扩军,当然这点是按照步枪和子弹的数量来计算的,每支枪保证有五百粒子弹就够了,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招募六千人左右的队伍。基层军官我们没有必要担心,等到军队训练好,第二批毕业生生也回来了。”
杨锐不介意自己的团长变成旅长,谁不喜欢自己兵多啊,“可是,雷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营团指挥官,这样的部队没有战斗力,很容易混乱。”杨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大量扩军的根本原因。
雷奥摇摇头,“不。杨,你错了。正如你之前说的,优秀的军官只能在实战中成长起来,不是靠培养出来的。我们可以先带领一个团两千多人去战斗,另外四千人只做补充和预备队,可以设立二十个预备连,但不设立营团指挥官,等军官们成长之后,那么我们再组建其他的团。”
这个办法是切实可行的,但代价就是士兵的性命,经历一场战斗的杨锐知道在战场没有任何怜悯可讲,那怕是对自己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自己这班人势必会造成很大的声势,林七被毙的消息无法隐瞒,整个东边道都知道又有一股强悍胡匪出世了,从奉天将军增祺以下,到普通百姓,莫不是担心这股胡匪会攻打县城,祸害地方,从安东到海龙,附近县城都在加强城防严阵以待。杨锐实在想不出其他解决办法,说道:“也只能这样了。招兵吧,临江那边木工还很多,上次不敢多招,这次可以多招些。现在能打仗的兵只有一个营七百多人,先让这个营出去打吧。”
说到着,杨锐又问向钟观光,“上次说的那个手榴弹怎么样了?我们一门炮都没有,只能指望这个了。”在兵工厂没有建立之前,杨锐只有拿土制手榴弹来充数,收购铁厂煤矿之后,里面的炼铁炉子上面也一并拿过来了,钟观光现在把被这些炼铁师傅都调到二道江,有这个底子做手榴弹弹体还是可以的,火药只能是黑火药,硝石硫磺在本地就解决来源,至于信管,因为是黑火药引爆简单,不需要雷管,所需的氯酸钾、红磷、硝酸钡和玻璃粉都在去年抢运过来了,信管用药不多,这些东西储量可以支持到日俄战争结束。
钟观光对此也是很重视的,“华封先生派了三个学生来,现在已经正式定型生产了,这个月只有几百枚,但是下个月就可以给你三千枚。”说完让人去把样品拿过来。手榴弹还是采用杨锐老电影里常见的木柄式,铁质弹体为了增加破片铸造成突起的方块状,重量手测也就半斤多点,就是不知道杀伤力怎么样。钟观光拿着其中一枚介绍道:“整个弹重六百五十克左右,延时四到五秒,能投掷到六十米左右,黑火药装了四百克,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压柱成型装药,那么破片有二十多块,有效杀伤在五六米左右,如果按照普通办法装药,那么杀伤力就很小了,破片只有几片,杀伤范围只有两三米。”正在杨锐为自己英明神武的盗用某本穿越明末小说里的技术暗喜时,钟观光又说道:“不过要全部安装这样压柱装药的话产量很低。每个月只有六千枚。还害怕发生意外,再损失一部机器的话那没产量就要减一半了。我们是不是也考虑下……”
黑火药压制不是一件稳当的活计,四台机器炸了两台,还好因为安全措施好只是残废了几个操作工,那些丫头孩子们被吓了半死——为了生产保密,钟观光在进京跑铁路回来的时候沿途买了几十个丫头小孩,现在手榴弹生产就由这些人负责,复兴会使用童工已经到了很普遍的境地——从此以后压制工作因为安全措施就变得医学操作了,生产速度奇慢无比,每部机器一天也就压一百个药柱,每个月也就三千出头的产量。
国骂再现,早知道就定他个十部二十部,杨锐心里暗骂自己不已,他当初是以为日后是用炸药的,所以这种黑火药压制机就没有定多少。这些螺旋压制机都是在雷奥的那个亲戚科尔协助下设计完成的,由德国国内生产,因为是定制使得价格不菲,高昂的造价使得杨锐只定了四部。可再怎么反悔也是没用的,还是确保这两部机器不会出意外吧。“不压柱装药不行啊,普通装药的杀伤力太小了,和放个大炮仗没有什么差别,慢就慢一点吧,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我们还有好几个月才和俄国人日本人开战,一时还等得起。还有就是弹体、木柄、信管这些都加紧生产,真要万一逼急了,也只能上大炮仗了。”
杨锐和钟观光谈的时候,雷奥在正摆弄这种新奇的武器,虽然在非洲的时候就听杨锐说过很多次了,但路德维希带领的研究组只是一直在研究装填无烟火药的带有雷管的发火装置,成品一直没有拿造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实物。他摆弄摆弄就把木柄的后盖旋开了,捻着发火绳很好奇,“钟,这是雷管吗?”,雷奥感觉这个应该是发火绳。
钟观光闻言连忙把手榴弹夺了过来,说道“不是的,里面使用黑火药,所以不要雷管这是雷管,但你要是一拉我们都要死在这。”
雷奥很是好奇的说道:“是的,是的,我猜对了。拉下火绳然后把它使劲扔出去对吧。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小巧一些,投掷的距离应该很远。杀伤力如何。钟?”
杨锐打断了雷奥的猜想,他说道:“雷奥,手榴弹的威力你很快就会看到的,不过我们还要讨论一下出兵的具体细节。是往北还是往南还是往西?”
“往北往南?”雷奥看着杨锐不明所以。
“在我们的背面的这里,”杨锐指着夹皮沟的位置说道,“大约有一千名左右的俄国人,小部分是骑兵,他们主要是保卫这里的金矿,往南就是安东,日本人已经在朝鲜登陆,很快就要进攻这里,双方大约几万名士兵将会在这一带交战,至于西面,就是在东清铁路沿线和各个车站,这里都有俄国.军队驻扎保护。”
雷奥记得杨锐之前是偏向俄国人的,“杨,你以前不是要帮俄国人的吗,怎么现在改变了?”
杨锐在开始是想学习某本小说站在俄国人那边以消耗日本人,但是后来他又转变了这种想法,日本人以后将占领整个奉天省,而自己的命脉港口和铁路都在日本海军和陆军的威胁之下,现在就把那群疯子惹恼不是明智之选,最少也要等需要的各类机器运进来再翻脸不迟。是以,暗中抗日,积极抗俄就成了杨锐的唯一选择了。
第十二章 出战
“我改变了计划,”杨锐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日本人将会赢得这场战争,以后我们的港口和铁路都会在他的攻击之下,哪怕我们拉上了美国人,那些只认钱的家伙完全不敢和日本人硬拼的。最少在三年之内,我们和日本人不能开战。但俄国人就不一样的了,他们会退到吉林、黑龙江一带,在战后短期内没有力量来和我们开战,所以我可以先拿他们来练兵。”
“你还是认为日本会赢得战争吗?”雷奥很不认同杨锐日本必胜的说法,倒不是人种的关系,而是两国的战争潜力决定了这一切,特别是两国的军事实力对比更加剧了雷奥的这种看法,这个时候沙俄有两百多万军队,而日本才有二十多万,这样的数量比让人很能明白战争的结果。
“是的,我确定。”日俄战争的结局杨锐是知道的,但这只是历史,可通过之前分布在东清铁路的情报网,杨锐还是看出俄军的劣势,“西伯利亚铁路太漫长了,而且还没完全通车,现在东清铁路的火车每天也才五对不到,还很缺燃料,火车站管理也很混乱,很多军用物质被后勤军官盗卖了,因为路途的关系,俄国完全发挥不出自己的战争潜力,在短时间内无法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
雷奥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猫腻,但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可是那只是在战争的前期,如果前期俄国人避战的话,那么等欧洲方面的军队到达之后,那么日本人的噩梦就开始了。”
杨锐知道有这样看法的人不在少数,笑着说:“可俄国等不到决战的时候。你要知道,如果俄国人一开始就避战以等待后援的话,那么不断的撤退会使得士气低落,制海权现在也将在日本人手里,哪怕欧洲的舰队赶来,长途奔袭之下也没有什么战斗力。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不断的失利会使得政府失去威信,反对党们比如像我们这样的革命力量会在俄国国内发动各种进攻,到了最后俄国国内将会是一片混乱,沙皇就要面对一个选择:要么选择打赢这场战争,要么选择稳定国内局势。你猜沙皇会怎么选?”
雷奥对俄国国内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俄国也有反对党和**武装?”
杨锐点点头,“是的,据说日本人已经派了间谍去联络,还准备资助他们起义。你要知道,一旦计划成功了,那么俄国国内就会乱的一塌糊涂,对沙皇来说,与皇位相比,疆土是微不足道的,到时候远东的战争是否胜利已经变的不重要了。”
雷奥没想到过这样的情况,作为一个军人只要有碍于胜利的因素他都痛恨。他咒骂道:“这些该死的叛徒,卖国贼。他们难道不会冷静的想一想吗?”
杨锐心下哑然,历史上的反对派们上位不都是这样上位的吗,恶心一点的乘着国家危机跳出来作乱,文明一点举着救国救民的旗帜扩张势力。他现在有点越来越理解孙汶了——要想革命成功,出卖利益拉拢列强是唯一正解,靠海外筹款那点钱能干成什么事情?杨锐又想到了复兴会,还好,最少没有给国家带来什么灾难,更没有出卖什么利益,可如果要是没有沪上的资金供给,那么要想干成革命他也只能和孙汶的做法一样,在俄毛子和日本人之间选一个认干爹了,这是现实,无关品德。想到自己在毛子和鬼子面前哈巴狗一样,一副低三下四摇尾乞怜的样子,他心里异常的不舒服,看来自己还真的是草民的命,内心太“纯洁”,即使现在穿越了还是干不出韩信的事情。“艹.他.妈.的。”杨锐自言自语的骂道,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这个世界。
在雷奥的咒骂和杨锐的自我恶心完毕后,会议最终决定把南面作为进攻目标,时间为5月1日。两军对垒之际,忽然多出几百人的部队双方都很难发现,而且趁机控制日后铁路要经过的这些地区,把这一带的异己势力连根拔起是很有必要的。
确定了目标,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做好各项准备,各种弹药给养的补充,雪地迷彩也更换成了丛林迷彩。军校回来的军官一律下到连队熟悉部队,为了尽可能的熟悉部队,排长、连长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副的,参谋部也塞满了人,基本把三十多个毕业生除了留营的分配一光。第一营的士兵也加强了手榴弹投掷练习,临出发的那几天还进行了实弹投掷,营地里时时的“砰砰…”的爆炸声使得气氛更为肃杀。
杨锐和雷奥几个则天天在分析情报——天可怜,无线电实验室终于拿出了可携带式的电子管短波无线电台。当然,这电台还有不少问题存在,其一虽然使用的是三极电子管,但真空排气问题没有完全解决,电子管寿命不长,只有五百个小时左右,其二,因为是用天波传播,收发很不稳定,接受一般要在高处并使用天线。虽然电台毛病不少,而且只能是在白天使用,夜晚频率低收报难以收全,但是它三四百公里的传输距离还是构建了覆盖整个东北的无线电报网,这次带来的三十多部无线电和相应的发报员已经分配到了东北各地的情报站。于是这半个月之内整个东北的动态情报都留向通化,为了分析和整理这些情报,炮兵科的那些人都被掉了过来帮忙整理,反正也没有火炮,姑且先顶着用。
5月1日,就在日军猛攻鸭绿江的时候,出师大会祭祀各路神仙之后,第一营悄悄的出发了,所有人都穿的花花绿绿,为了不让人以为这是一支有建制的军队,钟观光特别在服装上特意的做了三套颜色处理,虽然都是迷彩,但是颜色还是有些差异的,而且为了迷惑旁人,每个人都携带一块三色布——在日俄战争中,俄国招募的胡匪肩膀上绑三色布,人称花膀子队,日本人招募的胡匪在手臂上绑三色布,人称花胳膊队。杨锐是准备打日本人的时候肩膀上绑三色布,打俄国人的时候手臂上绑三色布,充分的浑水摸鱼。
5月3日,安东无线电站发来电报称日军第一军第二师团为左翼,十二师团为右翼,近卫师团为中路,连夜强渡鸭绿江,俄军主阵地九连城被日军二十门120重炮和近百门75炮对无差别轰击,俄军败退至凤凰城,日军随即占领九连城和安东。待到6日,日军占领凤凰城,双方在分水岭对持。日俄大战的情报看看也就算了,那不是第一营介入其中的,此次进军的目标是宽甸,战前俄军在宽甸县城设立司令部,在长甸有两千余人驻守,以此防止日军从朝鲜渡江,掩护安东俄军的侧翼。但九连城俄军败退之后,这股俄军大部分撤走,但是仍然有一个营大约六百多人的俄军留守在宽甸县城,第一营的首战就是这股俄军。
一比一的军力比似乎是可以硬打一打,但杨锐知道第一营虽说和胡匪打了一战,可还是成军时间太短,打顺风战还行,要是打硬战那即使胜利,也很有可能会打掉信心,对以后发展不利。“这战该怎么打?”距宽甸县城十多里的第一营营地,杨锐看着地图,问着看着地图的连长和参谋们。
“俄军与我军实力相当,如果攻城巷战的话伤亡太大,而且还不清楚俄军装备了多少马克沁机枪。我建议还是引出来打比较好。”齐清源推推眼镜,第一个发言。经历七个月苦训之后,他已经由稍带阴柔的书生变成了英气勃勃军官。他指着县城西面石风沟一带说道:“这一带距离县城四公里左右,地势险要,又是俄军退守本溪的必经之地。如果在这里设伏,那么可以重击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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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抓俘
不强行攻城是大家一致的观点,既然不打进去那么就要让俄军自己跑出来,可是怎么才能使得俄军跑出来呢?怎不能像古代那样骂战吧。杨锐心下在盘算这个问题,众人也都没有切实可行的良策,雷奥说道:“如果没有好办法的话,那么派人去抓两个俘虏。”
杨锐表示异议,“这是个好办法,可是我们没有翻译,我们似乎没有人懂俄语。”这其实是杨锐的失误,大家光顾着打仗,没有想到翻译这茬,众人闻之都为之泄气。“我想我们还是抓一个翻译回来吧。”杨锐道。
其实这翻译是有的,但是人住在县城的俄军司令部里,要抓可不是一般的难。旁边一连连长李祖烈道:“人在县城里也可以抓出来,可以让侦察排王老二带些人进去试试,他那帮子人都是本地山民,手脚也利落。”这李烈祖出身护厂队,因为脑子活络也能识字,所以在队里是刘建云的副手,立营后升任至连长。他参加过通化县城保卫战,这王老二也是原来护厂队的一员,猎户出身,上次抓俘虏就是他带人动的手。
“好吧,把他找过来。”杨锐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当即下令。因为进入县城要和情报站联系,所以要把人叫到参谋部来告之碰头办法。
王老二本来是浙江德清县人,只是个猎户,家境不佳,后来长兴开矿之后跑去报名,准备当矿工。谁知道他得到消息已经晚了,矿工已经招满。后来招聘人员看他身体壮实,又是猎户出身还会开火枪就把他弄进了护厂队。从此王老二的人生就开始了激烈的折腾,先是被几个年轻的教官狠狠的整治了一番,苦了好几个月,再后面又跟着东家离开浙江,一路向北到了关外,把王老二弄的迷迷糊糊的。如果不是东家也是浙江人,并且待自己不错,他早要跑回家了。
直到通化胡匪袭城之后,一夜的战火和战后全城老少爷们看英雄的目光使得他隐藏在心里的某些东西开始激活,小时候听的戚爷爷打倭寇的故事所种下的种子开始让他开始去想一个问题:人一辈子要怎么过?怎么样才是值得的?苦想几天之后,他便感到自己这一辈子就要在与贼寇的鏖战里度过,这样才最有意思的。随着部队的扩编和改编,他开始任侦察排排长一职,在他排里的大部分是胡匪出身的士兵,和其他人不同,他没有和护厂队的其他读过书的人那样对士兵做什么说教,而且直接和那些不服的打了一场,然后整个排从此就服气了。
翌日一早,王老二几个穿着从农户那里买来的衣服,挑着柴禾进城了。宽甸县城也如通化一样都是光绪初年设立的,为凤凰厅所辖,但是不同的是,这在明朝万历年间就开始筑城了,并且以此为辽东的省会,设总督参将各一,只是明亡之后被废弃了。现在所驻人口都是移民,大部分是山东人,直隶人很少,当地土著就更不要说。王老二一伙凭借自身的装扮顺畅的入了城,情报站很快就派人以买柴禾为名把他们带到城北僻静处的一个院子。
没有如老电影里热情握手的场面,房间里情报员很快就把县城地图摊了出来,指着城南永茂德商号说道:“俄军司令部设在这里,里面有一个通译,据说是黑龙江那边人。他一般白天在司令部,很少出来,就是出来也是和俄国人一起,只是每天晚上晚饭之后他会到茂福大烟店去吸大烟。如果在大烟店里下手会好些。不过就不知道你们怎么把人弄出去?”
情报员的担心王老二一点也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进了城找不到人,还担心没有机会下手绑人,只要这两点都解决了,那怎么把人弄出去也不是问题。他问道:“晚上城头有多少巡警?知道他们怎么巡逻吗?”
“知道。”情报员叫徐一宁,去年报了科学仪器馆的管理培训班,毕业前王季同的一番谈话让他在年前就辞别父母来到这关外之地,年轻人总是充满幻想和激情的,但徐一宁却不是因为激情而来,生活的困顿让他这个出自书香门第的江南子弟异常成熟,他来关外先是为己,但来了之后却感觉自己应该为国,为此他对把整个宽甸的事情摸了个透,把和俄军有关的事情也摸了透。“每天晚上东西南三门各有巡警十人,俄国人十人,北面没有城楼就由东西两门兼顾看守,但是这里的巡警都安逸惯了,一般都是在城楼里打牌赌钱,俄国人就是喝酒,没有人出去看的。”
北面其实就王老二几个的来路,而且排里剩下的人也都在北面山上等着接应,王老二道:“好。我没事了,只要有个安静的地方,我和几个手下休息下,晚上准备动手。”
徐一宁道:“就在这院子里吧,伙房有水喝干粮,这里是城北,没有什么商家比较清静,你就在这休息吧。我下午安排人把攀墙的东西堆好,这样你们晚上出去方便。”
王老二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徐一宁知趣的悄悄出去了。王老二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和另外三个人一起整理枪械、手榴弹、绳索,旁边李二虎一边整理一边问道:“大哥,刚才那人靠得住吗?嘴上一点毛也没有。”胡匪出身的李二虎似乎听过有人说过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所以有此一问。
王老二哑然失笑,刚才的情报员虽然一口东北话,但是在他每句最后结尾的温婉语调使得王老二知道对方也是浙江人,当然他不会去问对方祖籍哪里,这没有必要,而且复兴会纪律甚严,问人家也不会说的。王老二虽然没有读过书,但绝对不蠢,不然他不会是第一排的排长。他能从这种语调猜到这人应该也是东家从老家调过来的,而且位置应该不低,对于东家的心腹他有什么信不过的呢。看到李二虎的疑问使得另外两个人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他说道:“这个人我以前见过,别看他年轻,官位我还大。要不牢靠,大当家的怎么会派他一个人在这里,你们几个就放心吧。”
听到这个人官比排长还大,李二虎几个顿时放心下来。部队里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前段时间来的那些小后生,一个比一个厉害,不管是比枪法还是拼刺刀士兵们都处于劣势,单个比的话运气好还兴许能嬴一次,如团体战的话那完全不是对手。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练出来的——幸好这话没有流到杨锐的耳朵里,这些家伙这么厉害都是钱喂出来的,子弹耗费就不必说,光是刺刀每个人都要弄坏四五把(之前没有护具,他们练刺刀的对象是椰子树),后来被杨锐骂了之后全改木头刺刀情况才好转,但木头刺刀的损耗也很惊人。直到现在杨锐每次提起军校训练消耗的子弹刺刀时都要骂他们是些败家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徐一宁又悄悄的回来了,在他敲门前的一霎那王老二醒了,他抬起藏在被子里握左轮枪的右手对着门口,直到听到门外徐一宁说话声才松懈下来。王老二出声让徐一宁等一下,然后小心的把挂在门栓上的手榴弹收起来。徐一宁不知道自己刚才从鬼门关面前转了一回,他进来之后对王二虎说道,“再过半个时辰那个通译就吃完饭去大烟馆了。你们要准备一下,我找人先带你们进到大烟馆。”
王老二点点头,把李二虎几个叫了起来,徐一宁又把大烟馆的内部情况和北面城墙下的那些准备给他们垫脚木头的位置交代了好几遍,待他们都能复述的时候才不再唠叨,最后又把通译的画像给了他们,然后徐一宁带着他们出了院子,交给了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却是一个鸦片鬼,满脸瘦黄,说话也中气不足的,徐一宁给了他几块洋元要他把人带进大烟馆之后就离开了——按照纪律情报员是不能参加任何行动的。
王老二几人就在鸦片鬼的带领下来了茂福烟馆,此时正是上灯时分,一进烟馆便是一股呛鼻的大烟味,一楼的大通铺上睡着不少人,都是握着烟枪一副吞云吐雾、飘飘欲仙的德性。他们要了一个二楼靠楼梯的上房,进去找谢绝了伺候的小厮,然后拿出画像开着门缝借着楼下的灯光看着进来的客人。几乎没有什么意外,通译吴老爷很快就出现了,李二虎招呼着众人示意目标已到,只见那吴老爷也是要了一间上房,也在二楼,不过是在走道了另一边。李二虎不动声色的跟了出去,在路过那间上房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只听里面那吴老爷正在使唤这小厮忙着忙那,但不一会就听见上榻的声音,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二虎回到房间,说道:“那家伙正吸着呢,里面有个小厮在伺候着,是不是现在动手?”
王老二看下了怀表,时钟只在八点一刻,此时夜色已浓,外面不知道怎么开始下起了小雨。他点头道:“动手吧,我带一个人去,二虎你们出门在后院等着,看看轿子到了没有。”
李二虎点头带人出去了,王老二拿起烟枪里把里面的鸦片扣了出来,都扔到了外面,然后把鞋脱了,再往那间上房摸去。此时的烟馆要比进来的时候热闹了一些,门口不断的听到小厮招呼老爷的声音。但是到上房来的客人不多。其实也是,有钱的都买了回家抽,没钱的猫在下面抽,谁会骚包一样的跑到上房来。王老二两人轻轻摸进了房间,把正在捶腿的小厮敲晕之后,再把正在飘飘欲仙的吴老爷也敲晕了。
王老二塞了几块洋元到小厮怀里,把他扔在一边,然后取出绳子把吴老爷套住,打开窗子吹了两声口哨,下面院子里也马上就回了两声。见信号无误,两人一起把吴老爷扔出了窗口,然后把绳子一点点的往下放,绳子很快就到底了。见人已经下去了,王老二两人若无其事的出了房间,下楼而去。等他们转到后院的时候,只见李二虎两个正抬着一顶轿子,于是两人护着轿子往城墙北面而去。
通译吴老爷终于从迷梦中醒来了,他只觉得一块冰冷的东西盖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似乎有人在重重的拍打着自己的脸,他迷糊的睁开眼,正想开口训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似乎不是先前的小厮,自己好像也不在大烟馆里。一盏刺眼的马灯放在他脸旁,马灯里的光刺得他的眼镜完全睁不开,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醒了吗,知道这是哪里吗?知道我们是谁吗?”
吴老爷被灯刺得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拿灯的人站在那里,而且旁边还有好几个人,他强作镇定的说道:“俺是大鼻子的通译,你们不怕洋人吗,俺……”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只胳膊伸了过来,胳膊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奇怪的是上面绑着一面三色布,他的声音顿时没有了——吴老爷从去年就参与到这场战争里来,对日俄两军的情况很是清楚,这三色布本就是辨别被日俄两国招募的中国胡子的标志,而这三色布的不同位置代表什么他是很清楚的。他头上的汗忽然急急的冒了出来,灯后的声音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道:“你知道就好。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答的好,那就饶你一命,要是答错了,那就把你给剐了!”
吴老爷满头大汗,一个劲的点头,“俺说!俺说!好汉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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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奇袭
审讯在半夜就结束了,颠三倒四和真真假假的提问使得众人都相信通译说的是真话。待结果一出来,大家都庆幸之前没有轻举妄动。宽甸留守的俄军虽然人数只有五百三十多人,但有很多重武器——之前大部队的重武器都留给他们了,除了六挺马克沁机枪外,还有三门火炮,通译不知道口径,但是从他的描述来看应该是75mm野战炮。
马灯之下,桌子上摆着根据通译情报重新标注的县城地图,众人都在想着如何着手。引出来时不可能了,这股俄军深入前线,士气低落,指挥官也是比较警觉,在后路长岭子安排了少量警卫部队,由此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想打仗的意思,只想逃跑。客串参谋的炮兵李成源道:“要不安排一个连绕到南面,假装日军打过来,等县城俄军撤退的时候我们再打伏击,把那些炮抢过来。”他说是出主意,其实满脑子想着那些大炮,虽然那些不是军校的克虏伯火炮,但最少也是炮啊。
他一说完齐清源就反对,“不行,这股俄军还是比较谨慎的,连退路都安排了人,我估计他们就是要撤退也会安排人侦察,从县城到长岭子之间能埋伏的地方就只有石风沟,可那里太险要了,俄军一定会重点防范的,加上对方有火炮和机枪,就是在石风沟依靠有利地形,我们也未必能打赢,即使打赢,伤亡也不小。”
分析下来这股俄军算是惊弓之鸟,但惊弓之鸟却不太好下套,让他撤走容易,全歼却很难。正在众人苦思万全之策的时候,从来不说话的马师爷插了一句,“大当家的,咱们能不能……能不能摸进去?”
之前大家都是想着不能硬攻,要引出来打,但除了不能硬攻之外还可以暗攻。看着大家都盯着自己,马师爷感觉喉咙有点干,大当家的礼遇让他不由想着如何知恩图报,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硬着头皮说道:“这,这宽甸的巡警局长以前和大江东有过交情,手下有些人都是胡匪出身的,后来朝廷招安就变身当兵了。如果让他们夜里打开城门,我们悄悄的杀进去,就像……就像……”马师爷想说的就像上次打通化一样,但是他知道在坐的好些都在那天夜里和胡匪干过战的人,所以不敢说下去了。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杨锐赶紧追问道:“要是那巡警局长把我们出卖了呢?”
马师爷献计到有些献计的觉悟,“俺明天就进城去,先不说打大鼻子的事情,探探他口风再说这个,要是他靠不住就一定会先把俺绑了送官。”
“可我们今天把这个通译绑了出来,俄国人一定会有所警觉。”另一个参谋王世杰说道。
杨锐对此却并不担心,“我们连夜把他送回去。”
“啊?送回去?”众人都是惊异,好不容易抓出来了,怎么还要送回去。
“是啊,你们要站在他的立场着想,他一旦被抓还说了这么多情报,这万一被俄国人知道了,除死之外没有其他下场。”杨锐审问的时候就在一边,对吴老爷的为人性格了解的深,怕死的人无论什么情况下第一件事情就是保全自己,而且其实俄国人对他别不怎么好,确切的说他也是在哈尔滨做点小生意会俄语才被俄国人抓丁抓来的,钱给的少不说,打倒挨的不少。“我们给他些钱,假装以后还会派人找他要买情报,他不会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的。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果摸进去了怎么才能在最小损失的情况下全歼他们。”
思路确定之后,计划很快就完成了,合理的使用手榴弹和霰弹枪可以最大限度程度了减少伤亡。而通译吴老爷在大把银子和温言安慰之下保证自己绝不给大鼻子卖命,以后有情报一定告之,然后就被王老二几个连夜送回去了。第二天清晨,马师爷整理行装,杨锐出来给他送行,“老马,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犯不着拼命。我们又不是一定要打不可。进去了好生看待些,要是真被抓了就说是通化巡警局的人,官府动不了你。”
马邦德听着杨锐的叮嘱,感激的道:“大当家的,俺知道,俺知道。大当家的回去歇息吧,都弄了一夜了。”
杨锐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回去了。昨天晚上他已经把要安排的事情安排完了,时间粗定在明天晚上,具体的时间要看马邦德那边的情况。现在各连已经针对在县城地形开始了巷战训练。杨锐和雷奥对如何进行巷战不是很了解,杨锐只记得电影和网络说的那几条,一是瞬时火力,比如冲锋枪手榴弹什么的,当然现在没有冲锋枪,只好用霰弹枪代替,二就是林大军神的穿墙战术,为此部队也开始组织破墙队,工兵铲和炸药都准备了不少,打算万一进攻受阻破墙攻击。
傍晚时分,马邦德派人回来了——杨锐怕他出事牵连情报网,除了派王老二的两个人保护他之外,没有告诉他情报网的事情——说是巡警局那边没有问题,俄国人刚进县城的时候因为强征物资和强抢民女跟巡警起了冲突,当时就杀了他们几个人,大家正想报复着呢。于是这次打窑的生意一说就通,很快达成一致,明日夜里四点三刻由巡警动手干掉西城楼上的大鼻子,然后打开西城门放胡匪入城。巡警局要报仇要钱财,胡匪要枪炮,各取所得互不干涉,至于城里的大户就先放他们一马,省得巡警局难收拾后事。和消息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副地图,上面除了进程路线之外,巡警们还特意标出了一条进攻驻扎火炮院子的路线图,首先压制住火炮是此次计划的第一原则,至于机枪因为分散在各处,不太好下手。
翌日深夜,第一营的士兵全都埋伏在宽甸西门壕沟之外。四点三刻刚过,西城楼就动手了,远远的传来一两声惨叫很是轻微,很快城楼上就传来了约定好的信号,不一会城门嘎嘎嘎的打开了,吊桥也放了下来。杨锐见到信号无误放下心来,连忙指挥部队进城。他带领士兵伏在城外不怕,就怕被巡警和俄国人勾结设下圈套,所以今夜城楼上也有侦察排的人在里面,见一切正常才发预定信号,既然巡警真的敢杀俄国人那就应该没有什么埋伏了。
前面第一拨的队伍进城之后,后面攻坚的队伍飞快的跑进城了,此时正是天亮前将明未明之际,没有亮光的天空下只见黑乎乎的影子全往城门里灌,县城里的狗也都惊醒了疯狂的叫了起来。娘的,狗还真是灵醒,难怪当初八路军要让群众打狗。好在县城不大,也许能跑到俄军的院子里吧,杨锐心里安慰自己说。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自我安慰,城里一会儿就传来手榴弹的激烈爆炸声,枪声也随之响了起来。杨锐几个站在西城楼上遥望南面,只见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时隐时现——俄军驻扎在南街那边的八个院子里,之前的住户都被他们赶走了,现在部队已经冲进了院子,对着俄军的营房扔着手榴弹。
李二虎是第一拨冲进城的队伍,虽然是侦察排的,但是作为上次通化夜战的老兵,他被王老二安排带着两个班,去解决放置两挺机枪的院子,在他刚进院子还没有动手的时候,隔壁院子的手榴弹就响了,“糟了,”他当即意识到院子的俄军要是醒了控制了机枪那就完了,他可是见识过那家伙的威力。“冲,房里…扔炸子…”他还是不习惯手榴弹的称呼,觉得叫炸子简便些,说完就带头冲了进去。
按照上次通化之战王老二所总结的巷战经验,一共是三条,一是谁脑子更活络谁胜,二是谁家伙更顺手谁胜,三是谁敢拼命谁胜。李二虎在他的教导下对此深信不疑,是以才在这关键时刻冲了上去。此时已经有几个手脚快的俄军光着身子拿着枪已经冲出了屋子,看到李二虎这些正想开枪,就被几颗手榴弹砸了过来,哄的一声把他们炸的哇哇叫。大家不敢停歇,其他的房间也都一一照顾到,一时间每间屋子都火光闪闪黑烟阵阵。
就在李二虎带头冲进去扔手榴弹的当口,靠北面的一间屋子里突然跑出来几个人,旁边赵贵成拉着枪栓正要开枪,却被李二虎拦着了——那是几个衣裳不整的女人,借着别处的火光他看到了她们飘着的头发。“停火,停火……趴下,趴下。”李二虎前面的是对自己人喊得,后面的事对那几个女人喊得。他声音还没有落下,就有两个女人被枪打倒了,剩下的几个都缩在地上。李二虎眉毛一挑,正要发火,旁边有人道:“班长,是大鼻子,是大鼻子打的……”
“马拉戈壁的。”李二虎恼了。他打量着院子情况,这其实是个传统的东北农村大院,北面和西面都有不少房子,西南面的屋子都被清理了一遍,刚才开枪的是院子东北角的那几间房子,而他的位置只是在西南角,因为隔的远,那边的大鼻子估计也就做好准备了。从南面到北面只有院子的中央有一些干柴堆可以做掩护,他正想怎么摸过去的时候,几个黑乎乎带火星的动扔了出来,只听轻微的“砰”的一声,几片火在地上烧了开来。俄军为了看明白屋子外的情景,把常喝的烧锅点着给扔了出来,东北的烧锅向来度数不低,一点火就能烧着的。李二虎又骂了一句,再见两个火星从北面屋子里飞出来的时候,他抬手就是“砰、砰”两枪,把刚扔出来的酒瓶子给打碎,烧锅在半空中就已经着了,借着火光李二虎再抢过旁边士兵的步枪,“砰”开了一枪,“啊”的一声惨叫,只见北边屋子窗户上一杆枪掉到外面来了。
真是弹无虚发啊,不愧是侦察排的班长,赵贵成几个看着李二虎的枪法,佩服的不行了。李二虎却没有半点欣喜,正想借着夜色摸过去的时候,马克沁那令人生畏、连绵不断的枪声响了起来,几个人忙得一个抱头伏在地上,李二虎想,他娘的这下可完了,看来这次的任务完不成了。又想着进攻前在指挥部看的院子地图,想着怎么把这挺机枪给端了。他和一帮人退到南面院门的死角,李二虎道:“愣着干什么,你,带个人从那边院墙外摸过去,到了能扔炸子的地方在墙上掏个窟窿,隔着院墙扔炸子,记住,听俺的哨子再扔啊。还有你,也带个人从西面这边屋顶摸过去,到了地方就听俺哨子。剩下的就在这边跟他们干,大鼻子一时看不到你们。要快。”
几个兵一走,李二虎就道:“打,狠狠的打。”,剩下的十六七杆枪一起开火,这枪火一现,马上就给俄军的机枪指明了方向,子弹顿时“扑扑扑”的扫了过来,打得这些人都抬不起头,只有高举着枪乱放,一时间院子里枪声大作。趴在院子中间的几个女人估计是吓着了,开始呜呜大哭,李二虎打着打着听得哭声,出身胡匪炮头的他觉得这太不吉利了。吼道:“哭丧啊。老子还没死呢。趴着,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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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奇袭2
机枪压制住了李二虎等人的时候,院子里其他屋子的俄军都往机枪那边跑去,这些俄军估计是被满城的枪声和爆炸声吓着了,不敢反攻,只知道据守待援。枪打了很久,估摸着左右两侧包抄的人到地方了,李二虎缩在院墙墙角拿着哨子就使劲吹了起来。这边哨子一响,左边屋顶和右边的院墙外手榴弹顿时就飞出来四五个,砸在放着机枪的那间屋子,只听见“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后,屋子门口那挺机枪顿时不响了,接着再一顿爆炸声,其他的枪声也停了。硝烟弥漫中,不一会只听见那边大鼻子喊叫起来:“恩达瓦次,恩达瓦次……”
李二虎没搭理大鼻子喊什么,趁着枪停了带着几个人往院子中间的那堆柴火扑了过去,这柴火堆离大鼻子占据的北屋只有个二三十米,这个距离扔手榴弹到屋子里,还是很有准头的了。趴着地上剩下的三个女人也爬了过来,被人护到院子外面去了。俄国人还一直在喊着:“恩达瓦次,恩达瓦次……”,虽然不懂俄语,可是李二虎还是大概猜到了这是大鼻子要投降的意思。但是他这个战场指挥官却没有一点接受大鼻子投降的心思,他嘀咕着:“马拉戈壁的,玩了俺们的女人,杀了俺们的男人,现在就说投降(部队教过投降意思),门都没有!”他大声吼道:“崽子们,灭了他狗娘养的,扔炸子,扔炸子……”
“轰轰轰”的爆炸声又响了起来,俄军据守的那几间屋子像是被飓风刮过一般,瓦片“哗哗哗…”的掉了一地,伏在柴火堆下面的李二虎只感觉地面摇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尘土飞了过来。待爆炸声没了,他抬头看过去,几间屋子都在冒烟,有一间还着了火,硝烟弥漫中,几个踉踉跄跄的大鼻子出了屋子,为首的似乎还举了个白旗,还没有等这几人喊话就被一排枪给放倒了……李二虎长舒了口气,这院子终于占下来了。
后续部队此时已经到了南城,按照战前的布置全部涌入了俄国人的院子,仅有的四挺马克沁机枪已经架到了高处。之前的测算没有误差,天色就在这一刻亮了起来,把院子里穿绿色蓝色军装的自己人和那些或穿着光着身子,或穿着灰色军装狼狈不堪的俄军士兵很清晰的呈现出来。于是几挺机枪欢快的响了起来,火舌吐的老远,把那些倒霉的俄国士兵缠绕起来,直到他们流血不止不再动弹。战斗很快呈现一面倒的局面,俄军顿时被孤立封锁在各个院子里。
一连连长李烈祖抓着马鞭,皱着眉头在听下面的报告。“估计有几十个大鼻子猫在哪啥公司的院子里,里头有一挺机枪,火力太猛了,冲不进去,手榴弹也轰不开,凿墙也凿不动,都是大石头砌的墙……”
“用炸药!一斤炸不开就用两斤!轰开他!”复兴会的情报和士兵动员做的很出色,士兵们心里对俄毛子没有任何惧怕感,而李烈组甚至认为这些俄毛子就是比胡匪装备好些,其他都还不如,打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结束战斗让他很不满意。
传令兵领命而去,很快,宽甸县城响起了两声“轰、轰”巨响,一处院子轰然倒地的同时,两股硝烟急急的升腾而起,直冲云霄。巨响之后全城的枪声似乎都停顿了一会,不过也只是一会,随即全城都是己方士兵的喊杀声。
当天色一亮己方的机枪响起了的时候,杨锐就知道这次冒险成功了,哪怕对方有漏网的机枪没有清除,但是在二十个狙击手的关注和手榴弹的轰击下也是徒劳。“我觉得老是这样打战打仗对部队成长不利。”杨锐松下一口气,但是却没有什么喜悦,在他看在这场奇袭打得太轻松了,和之前那次打胡子没有什么差别。
“不,我们不一定要在野外和敌人硬拼。”曾经深信传统进攻战术的雷奥经历南非战争之后转了性子,他明白杨锐在说什么,因为他之前就是这样想的,可现在不是了。“我们要的是消灭敌人,保全自己。是不是具有骑士精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获得胜利。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胜利更重要的话,我觉得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胜利的方法。”雷奥说话的时候很坚定,像是在用着全身的力气在说这几句话,纵使城南那边的两声巨响也没用动摇他分毫。
雷奥的话是想把杨锐这个菜鸟的一点点矜持扫了个干净,打战打仗就是拼命,谁思想包袱越多谁就更有可能输掉战争。雷奥是经历了生死之战的,所谓的英国绅士在艰苦的战争里也一样会变成恶魔,甚至比恶魔更可怕,集中营这一恶魔产物就是那些自称文明人的英国绅士弄出来的。所以他对那种战争里所谓的文明行为很嗤之以鼻,虽然这看上去能使得血淋淋的战争更温情脉脉,但是战争就是战争,不是温情可以打动的。
杨锐一时沉默,他本来的意思不是这个,只是认为如此的战斗不能很好磨练战士,雷奥的回答和他想的不是一个意思,不过雷奥说的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件——复兴会的成长经历。从去年五月份复兴会成立至今,会员由当初的四个人变成今天的一千多人,实在是感觉太快了,而且这期间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这是难以想象的。这种顺利让杨锐很是不安,钻历史空子走捷径的复兴会比那些经历了血与火的革命组织缺少一种底蕴,“久经考验”这个词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这是无数鲜血、人命的教训。也许自己要少指导些,让复兴会多折腾折腾才好。杨锐心里这么说着,但是他自己也知道,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是舍不得牺牲谁,每一个同志杨锐都希望他们好好活着。
战斗在上午八点的时候结束了,五百三十多个俄军被打死近两百多人,剩下的三百多人在通译的叫喊声中,特别是那处被轰塌的院子做榜样,全部都投降了。第一营损失不大,死伤加起来九十五人。巷战中手榴弹的威力奇大,两三枚扔进去,营房就一点动静都没了,就等着硝烟散尽再进去收尸而已。部队上下都对这个新型武器的实际作用很满意,只感觉真是好东西,不比一门小炮差多少。因为好用,手榴弹数量消耗巨大,前期钟观光送的八百枚一早上就去了大半。杨锐几个过到南城的时候,硝烟已经散尽,战场也已经基本清理了一遍,己方的伤员都安置好了,至于俄军那边的就由他们自己人伺候了,其他的那些衣衫不整的俘虏们都在士兵的刺刀之下搬运尸体——哪怕不打算在这久待,尸体也是要尽快处理的,已经是五月,气温渐热万一起了瘟疫就难办了。
杨锐来到了俄军指挥部,因为战斗是在睡梦中进行的,这里基本没有受到什么破坏,由商号里的桌子拼成的会议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文件一类没见多少,烧酒瓶子倒是不少。墙上的地图完好无缺,上面标着敌我两军的态势图。
杨锐问李烈祖道:“俄国人的营官呢?”
李烈祖头皮一紧,说道:“报告长官,刚才打急了,太黑又看不清,也不知道军官住哪个房间,几颗手榴弹扔进去,那几个军官就……”
昏,杨锐头大了一下。本来还打算审问出点东西来,谁知道就这样被手榴弹震死了。不过想到早上突袭的时候确实难以分辨房间。杨锐还是觉得应该体谅一下,“算了吧。下回注意吧”
营官已死,但幸好还留下了地图、文件之类的东西可以找到俄军的最近动向——虽然有无线电报构建的情报网,但是这些情报网只是在县城,而俄军一般是在野外布置阵地,这野外阵地因为无法接近就所知甚少了。地图上能看到离宽甸最近的俄军的东部集群,西伯利亚第三军和后加贝尔骑兵师,其中离得最近的后加贝尔骑兵师就在西面六十公里的赛马集。杨锐看得心里发毛,看向雷奥说道:“离的太近了,骑兵过来也就是半天功夫。我们要赶快撤。”
雷奥正比划着俄日军队的形势,闻言笑道:“他们没有精力来管我们的。这个骑兵师是第三军的左翼,而整个东部集群又是整个辽阳集群的左翼,现在日本人攻势锐利,已经占领了凤城,正和俄军对持。这个时候它更不可能跑到这里来。俄军现在军力不足、补给不足,保持现状才是明智的选择。”
虽然道理说的没错,但是杨锐还是很不放心,不但命令全城戒严禁止出城,还派出骑兵部队四处侦察,提防南边的日军和西边的俄军摸过来。后勤那边催促加快进度,除了事先答应给巡警局的东西外,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清点整理打包拉走。除了物资要清理,俘虏的俄军也要清理,部队要机动作战,这些人不可能带着走,可全部带入通化营地也不是很妥当,万一里面有个把俄军逃脱,那营地便暴露了。
马师爷在旁知道大当家的顾虑,说道:“实在是不好弄,要不就放了?回头好让他们和日本小鼻子的硬拼?”
他此话一说,三连长陈顺文便道:“这些俄毛子都不是好人,不少营房里都有抢来的良家女子,我看全杀了的好。留着也是祸害。”他此言一出,几个连长都点头,早上进攻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情况,而且清理房内尸体的时候也有一些衣裳不整的女人,看的士兵们都是牙痒痒。
马师爷其实通过巡警那边也知道这些情况,只是,“大当家的,杀俘不祥啊。再说现在有好几百大鼻子,真杀了要出大事的。到时候大鼻子要报复的。”
杨锐一时间没有说话,只问道:“那些女人呢?”
负责后勤的陈梦熊道,“在后勤那边,有十来个,都不是城里的。早先有上吊的,被人救下了。”
“那就让白茹去,问问她们哪些俄毛子该杀。”说到这,杨锐又想到了之前营地挖出来的那些带血的首饰,又道:“还有,先让所有俘虏认领自己的行李,然后再清查他们的行李。如果里面有什么首饰、古董的,都拉去宰了。要想活命,就让他们指认同伙。不指认的,杀了;指认的,就留下带着,以后我们会有用。其他真要是干净的,等我们撤退的时候都放了,让他们和日本人狗咬狗去。”
长官既然发话,几个连长便马上匆匆的去了。就他们而言,俄毛子算个球,同时部下那些兵,只要是在东北呆久了的,都对毛子没有不恨的,是以在士兵的影响下,他们对毛子没有一点好感,杀了就杀了,那顾虑那么多。马师爷对毛子也是恨的,只不过和胡匪呆久了,为人处世受了很大的影响,胡子嘛都是刀口上讨饭吃的,所以吉利是第一的,他们所遵循的规矩也莫不是以吉不吉利为重心。可杨锐却不在乎吉利不吉利,除了长远的考虑外,自己家的地盘上,想杀谁杀谁,怕什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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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安排
部队正在院子里忙碌的当口,宽甸县城实行戒严,人们都窝在屋子里,商铺也大都关了门。早上天没亮就听到了的枪炮声,让大家恐慌的很。有人都在风传是胡匪杀进城了,又有人说看到了胳膊上绑花布的满洲义军杀进城了,而几个有些学问的学究则指着前俄军指挥部上面的旗子说,不是胡匪也不是满洲义军,而是玄龟军——身处牢笼无事可做的章太炎同志知道复兴会的军队将在东北打击敌寇后,又听说军队还没有军旗,于是就泼墨画了一幅玄龟旗,然后仔细交代王季同找人缝制好带到东北。杨锐看到这乌龟旗就傻了眼,问这什么东西啊,钟观光说是玄龟,杨锐说叫龟多难听啊,为什么不是白虎青龙之类,钟观光说玄龟主北方,军队在北方所以就是玄龟,枚叔兄身在狱中,一片苦心不能白费,再说咱们不是要潜伏吗,这和龟差不多。杨锐哑然。
不管怎么说,除了戒严不能出城之外,第一营对县城日常生活还是少有干涉。杨锐除了担心士兵违纪之外,还害怕县城混有敌特,万一哪个喝醉了大嘴巴一下,什么底子都漏了。所以部队也是戒严禁止出营,犒劳的酒菜一律从外面买入,为了防止喝醉酒都有定量。到中午时分,后勤部门也终于清理打包好了缴获的物资,枪械子弹粮食这些都自不必说,特别是粮食数量有几千石,最关键一下多了六挺马克沁机枪之外还有三门野炮。客串参谋的那几个炮兵一下子都跑去看炮去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野炮,在军校里只有山炮。缴获的是m1902式76mm野炮,威力巨大,炮弹也有几百发,但是它一千多公斤的自重很是让人头疼,带着这样的火炮打运动战明显是累赘,最后杨锐在炮兵们不舍的目光里命令将火炮和其他的缴获物资一起运回通化营地,俘虏中炮兵和其他技术兵种也一并带过去。相信这支有俄国人带队的辎重队怀仁那边的巡警也不敢有什么敌意举动。
临近撤离,杨锐在和宽甸农资公司的几个干事开会,其实说是干事,也都是沪上那边培训出来的商务人才。本来这些都不是杨锐来负责的,但因为宽甸是第一个占领区,又毗邻日俄军队所以杨锐在他们去到乡镇前特意的把他们集中起来开会。
“……现在是战争期间,俄国人和日本人都在强征粮食,庄稼也毁了很多,估计今年的粮价会涨上不少,我们可以收,但是这东西日本人也要,而且这地方和日本人靠的近,所以收一点就运一点到通化,不要屯多了便宜了日本人;大豆、豆油、豆饼、蚕茧这些东西现在销路都断了,估计今年收购价格会很低,我们的价要比别人高个一成左右,不要担心亏本,现在关内因为缺货价格奇高。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在今年把口碑竖起来,把那些什么粮店什么的都撇开,直接和百姓做生意……
……下到乡镇不要担心本地的劣绅豪强,这几天我们就会把他们清一遍,还有那些粮店、粮站、大车店什么的,我们也会请他们过来喝茶,告诉他们要正经做生意,商业上的事情就商业上解决,要是大家玩什么歪的那就看他们脑袋硬不硬……
……最后有两个要强调的,一是注意你们自己的安全,都是爹妈养的,真要是情况危急,一切以保命为主,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物,要是被抓就按照之前培训的东西说。再有就是要和百姓交朋友,不要自认为读过书身份高。要处处要为百姓着想,让他们每年多打粮食,多挣钱。我们和他们关系越好,他们就越是支持我们,我们也就站的越稳,这块地方被俄国人和日本人抢去的可能性就越小。……”
杨锐在和农资公司干事开会的同时,另外一个院子马邦德也在和县城里的粮商开会。昔日的马师爷一改师爷的装束,也是一副军人打扮,不开口的情况下,除了随身带着的白纸扇之外很难把他和师爷联系在一起,他现在已经不喜欢别人喊他“师爷”了,而是更喜欢“马参谋”这个更加有诸葛亮意味的称呼。
马邦德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请请嗓子,把架子摆足之后才道:“诸位老爷,今日请大家过来呢,一呢,不是为财而来…”他斜着眼睛瞄着在座的各位,只见这些人喉结都耸动了一下,估计是听到不求财放下了一半担心,心里冷笑之下他又接着道,“二呢,也不是为粮而来,只是大鼻子横行,祸害桑梓,特意带兵过来剿灭,以还昔日朗朗青天。”
话说到这里,在座的老爷们马屁开始响起来了,马邦德不以为意,昔日的帐房经历使得他对这些老爷们的心思很是明白,待他们说完,接着道:“只是呢,这行军打战打仗,所费甚巨,”这话一出屋子里马上静了下来,不过很快马邦德又接了上去,“所以啊,大当家的打算在这宽甸开些产业,赚些小钱以补军资,还请诸位老爷多多帮衬,诸位都是家中殷实,不明白这当兵吃粮的苦处,有的吃还好,要是没有吃没有喝了咱们大当家的也弹压不住,伤到了诸位老爷可不好交代。”
被请来都是城内的大户豪绅,虽说有些是靠上一辈人得了如此家业,但里面毕竟还有些精明的主,待马邦德说完,城东粮店的于香池就问了,“马参谋客气了,如贵军粮饷有缺,鄙店倒是可以报效一二。只是不知贵军要开何产业,又当如何帮……”于香池话还没有说完,院子外面便想起了一阵一阵的排枪声和俄毛子的呼喊声,他和其他士绅一样被吓的全身一震,马邦德笑道:“诸位别慌,俺军军纪甚严,向来与民秋毫无犯,外面现在其实只在枪毙大鼻子。这些大鼻子不但烧杀掳掠,还强抢民女,俺们现在清出一百多人,都是些手上沾过血有恶行的,这些人不怕多杀,就怕杀的少了。”
看着马邦德笑笑的说杀人就杀的少了,在座的士绅心里都是一凉,只想早点开完这什么会,好赶紧回宅子躲起来。于香池更是不敢多说什么了,只道,“马参谋说的对,说的对……要是有什么差遣,我们没有二话,没有二话。”
马邦德看着于老爷呵呵笑道,“具体开什么产业当家的也还没说,至于如何帮衬咱也不知道,只是大当家的说了,商场上的事情就按商场上的规矩解决,咱们开的店要是没有生意那就关门了事,绝不怨天尤人;要是生意好诸位有兴趣也可以入伙,反正是你情我愿绝不强来。可要是谁要耍心眼儿,不按规矩来,那就看看是刀子硬还是脑袋硬!”
马邦德后面这几句说的很有杀气,几位豪绅连忙应诺。见事情都交代了,马邦德就端茶送客了。其实按照他的意思,把城里的富户拉来敲个几万两出来还是很简单的,反正这些家伙都是为富不仁的多,但是杨锐却不允许这样做,非要做什么生意,他打发完了这些老爷就去见杨锐。此时杨锐也已经和那些农资公司的干事们说完了,过了今天,这些人就要分派各乡镇开展工作了。
午饭之后,部队安排下一波任务,第一连是仍然留守在宽甸清乡,其他部队将撤出宽甸前往新宾堡。李烈祖听完命令之后问道:“长官,这战就这么打完了吗?还有要是日本人打来占领县城怎么办?”
“怎么打?日本第一军四万多人,俄国不说第三军,光一个骑兵师我们就扛不住,现在他们都在狗咬狗,让它们咬去就行了,我们不要去管更是管不了。”杨锐感觉今天这一战估计是打的太顺利了,搞得几个连长都意犹未尽一样。“要真的日本人过来占了县城,那就让它们占去好了,我们是胡子,向来不住县城里,山沟里树林里才是我们的地方。这宽甸是我们能到的最南端了,要是再往南就要穿过日本人的封锁线,现在几万日本鬼子就在拿蹲这,过去就是送死。别忘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地盘。”
见李烈祖稍微有点明白,杨锐接着道:“记住你的任务,就是把各乡镇的土霸王都清理一遍,不反抗的就警告警告,反抗的就都宰了。特别是哪个马连瑞,是这宽甸一霸,坏事干的不少,抓住了就以间谍的名义毙了,也别说是哪国的间谍,反正就说是间谍。动手的时候要快,千万不要跑了什么头目,要是跑到日本那边去了,以后绝对是个大麻烦。”
见杨锐如此反复强调清乡的重要性,李烈祖再想打战打仗也不好再说,立马起身道:“是。长官。”说罢出去安排剿灭乡团马连瑞的事情了。县城虽然戒严了,但是城外的百姓还是能听到早上的枪炮声,就怕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县城里进了胡匪都要提防了。
按照部队的编制,连以下都是四四制,在只有拴动步枪的时代,杨锐想尽可能的增加火力,马克沁毕竟不能装备到排,甚至装备到连都成问题,迫击炮就不要说了,在后年军工厂建立之前,连以下的重火力还是手榴弹来的实在些。杨锐看向其他两个连长,指着兴京、西丰、西安这几个地方说道:“你们以后也都一样,都分一个县搞清乡。清乡要是做不好,后方就会不稳,我们以后打战打仗就会很不安心,没有地盘再强悍的军队都撑不久。”
两个连长也是出身护厂队的,和杨锐之间还是陌生了些,只是起身说是。杨锐没有多说什么,命令他们几个的连队收拾行装,晚上便撤出县城。
傍晚七时,南城这边火光大作,只见早晨不知道怎么来的胡匪正打着火把,拍着几列整齐的队伍,齐刷刷的通过城门往夜幕里而去。城里的士绅一时间都松了口气,看来这劫是真的躲了过去。县令荣禧也是松了一口去,白天他假装上吊被家人拦了下来,想了一天要是胡匪前来抓人应该怎么应对,现在胡匪一撤真是万事大吉,再也不要纠结上吊守节的事情了。
出城之后,第一营分成两队,一队是第一连往马鹿沟而去,马连瑞就住在马鹿沟,连夜赶过去在马鹿沟过夜,早上把他那个乡团连锅端了免的夜长梦多,至于其他零碎的豪强可以先放到以后再处理不迟。另一队则往前天来时的宿营地而去,白天已经有先头部队去那边准备了,在那里休整几天之后,部队就往抚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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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抚顺
就后世来说,抚顺给杨锐的印象只是一个煤都,它和鞍山本溪组成了东北工业的核心基础,但是在这个时代,杨锐对于抚顺的记忆就是那一次雪夜狂奔了,虽然最后的结果不是什么悲剧,而且按照历史的惯性那一夜的事情又将会被后来的文人们编成名人轶事之类,可杨锐对抚顺真的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按照马邦德的介绍,这抚顺二字还是明朝取的,意思是“抚绥边疆,顺导夷民”,这个说法好歹让杨锐对它的印象又稍微好了些。此时的抚顺还未成设县,只是又一个军事要地,管理他的长官名字也古怪,叫做什么掌路记防御,马德邦解释说这其实就是关口守备的武职,正五品,比知县要大。现在的官据说是个满人,叫做吉祥。
杨锐对谁是抚顺官员的兴趣不大,休整几日后,他挥师到抚顺是想去弄几个矿回来,有机会再顺便打一打本地驻守的俄军。按照情报,抚顺当地只有两个煤炭公司,一是被俄国人入股并且被控制了的抚顺煤矿公司,另一个是河北人王承尧办的华兴利公司。前者是没有指望了,俄国一战败这煤矿铁定被没收,后者也许还有些机会。俄国人因为燃煤严重不足,现在已经强占了这两处煤矿挖煤,据说还要从奉天修一条铁路过到抚顺运煤。抱着对煤矿的希望,杨锐一到抚顺就见了华兴利的王老板。
此时的王老板正是愁眉不展,自己五口矿井都被俄国人给占了不说,之前囤的几千吨煤也不允许出售,因为已经被俄国人充作军用。此时听闻有人能有办法弄回煤矿也就不管认识不认识死马当活马医了。只是见人之后看到杨锐的脑后空空,心里吃了一惊,问道:“先生是哪国人?”
辫子的问题不是第一次遇到,杨锐对此不以为意,笑道:“我是两江人氏,早年出洋所以把辫子给减了。王老板以为我是日本人吗?呵呵,怕是他们没有我这么高吧。”
王老板想到见到过的那些日本人确实很矮,当下也笑了笑,请杨锐入座。心急之下不讲究什么客套,问道:“杨老爷说有办法弄回咱那煤矿,不知道是怎么个办法?”
“怎么丢的,就怎么抢回来。”杨锐也不废话,直接说办法。本来他是不想动武力和俄国人硬拼的,但是为了这煤矿也只好搏一博了。
这个说法使得王老板吃了一惊,他嘴张了好几下才找到词,“杨老爷这大鼻子可是惹不得的,现在奉天城里大鼻子几十万几十万的,真是动粗怕是没有胜算吧。奉天增大人……”
杨锐没等他话说完就把他打断了,“增大人有增大人的路数,我也有我的路数,对内事还好,要是一涉及到洋人,不管大鼻子小鼻子都不是增大人能摆的平的,就是朝廷也得看他们的脸色。俄国人现在是人多,可他们的败仗一个接一个,这辽阳奉天他们能守的住吗?只要在他将撤未撤的时候,在日本人来之前把矿抢回来,把他们修的铁路给拆了,那这矿还是华兴利公司的。”
王老板一边听杨锐说话,一边用心的打量着杨锐,只是怎么看也不像个胡子,待杨锐说完,他问道:“杨老爷的办法也是办法,只是不知道这酬劳……”
倒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有没有可能先不管,价钱先问问。杨锐对此早就想好了,“每年我给公司十万两,公司给我一半的股份,另外的一半股份怎么分红就看公司的收益,赚多少就分多少……”
条件还没有说完,王老板就一脸苦相,他说道:“公司虽是鄙人主事,可是这股份的事情确实不好商议。实不相瞒,这矿上还有些大人们的股份,还有就是有道胜银行六万两股份……”
道胜银行这几个字一出来,杨锐就知道这华兴利公司怕是要黄了,本来还以为是个华资公司,现在才知道是个合资公司。又是打断了王老板的话,“王老板,其他都好说,要是真的道盛银行的股份,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在下告辞了。”说完就起身而去。
其实这王老板刚才也不是拒绝,只是诉苦而已,五成的股份每年给银十万两也是很不错的了,要知道大家入股也才十万两。现在见来人一听道胜银行就立马离去,他心中一时也有些慌了,这道胜银行入股其实也是他想借这棵大树来挡挡风雨的,怎么现在就成坏事的了呢。他赶忙站起来道:“杨老爷留步,请留步,适才所说股份也是有些许为难,但也不是不能谈,待鄙人和其他股东商议。”
杨锐笑道:“商议就不必了。要真是有道胜银行的股份,怕是神仙也难救了。”见王老板还是不解,叹了口气道:“王老板昔日把道胜银行引进来估计也是想借些威风,少些麻烦。却不知日后俄国人败了撤走,日本人胜了进来,因为有着俄国银行的股份,加之现在煤矿又被俄国人给占了,日本人一来一定是当作敌资给没收了。俄国人因为要败走我还能抢一抢,日本人过来是长驻的,怎么抢?所以我说这是神仙都难救。”
这席话说的王老板脸色发白,这煤矿他可是准备当传家宝传下去的,要真是这样被人夺了死也不甘心啊。他好不容易才定了定心神,说道:“这日本人来也不会不讲理吧。这矿的执照上明明写的是中国人啊,怎么就成了敌资了呢?就不怕世人说他们强盗作为吗?”
这位王老板还真是食古不化,看他这么个大义凛然,杨锐不介意在语言上再打击他一下,“呵呵,王老板这话说错了。俄国人、日本人本来就是两个强盗。现在打战打仗就是分赃不均,这事情全天下都知道。抢满洲这么大的地方都能抢,抢个小小的千台山还怕别人说三道四?王老板在抚顺呆了不少时间,也是知道这里煤有多少,我看抚顺不比开平煤矿差,开平不也是被英国人抢了吗,现在还不是不了了之,人家还没有派兵呢。好了,今日就算是我打扰王老板了。告辞。”
王老板没有回话,似乎是被杨锐的话击倒了。此时他想到煤矿最终要失去心中懊悔不已,其实当时要道胜银行入股也是为了对抗抚顺煤矿公司的翁寿。这翁寿办矿资金不足就吸了俄国人入股,前年开矿没多久两家就因为界址起了纠纷,事后他虽然在奉天将军增祺的帮助下胜诉,但是不放心的王老板还是觉得引进强援为好,这才要道胜银行入股以求对抗有俄国股东的抚顺煤矿公司。谁知道当日一步妙棋现在却成了死棋,真是悔之晚矣。
和王老板一样,杨锐也是非常的不爽,这抚顺煤矿产煤的区域就在华兴利和抚顺煤矿公司两家的矿区里。两家都有俄国人的股份,以后被日本人占了是铁定的事情,对此杨锐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狗日的打完这战就穷坏了,只要有点好处就会疯子一样的扑上来的,这可是拦也拦不住的。而此时一旦失去,要再弄回来就得到旅顺租界到期才成,租界二十五年租期到期之后王八蛋才会给他们续签条约,日本也势必不肯放弃满洲这块肥肉,到时候双方不打一战誓不罢休。可要真要等到那时候,都是近二十年之后了。
回到营地,杨锐正烦恼之际,齐清源却拿着个情报前来请示,事情也不复杂,就是有几个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在奉天成立了什么抗俄铁血会,正在四处联络有志之士,准备与俄国人决一死战。杨锐看完情报有些奇怪的看向齐清源,按说他是很清楚复兴会的政策的——虽然说是反清组织,但复兴会有两种人不要,一是太过热血的书生,这种人一热血起来就没有了分寸,可是现在反清是地下作业,干的是技术活,一旦鲁莽行事,组织暴露,那么大家除了撤到海外别无它途;二是有组织的会党分子,这些人是很难被拆散的,现在复兴会盘子太小,会党分子多一些,复兴会到时候全变会党了,这也是杨锐和钟观光在军队政工体系没有完善时,一直不大量招伐木工从军的根本原因。现在这几人明显就是属于热血书生、愤恨青年一类的,齐清源不能不知道政策。杨锐有些奇怪的问道:“清源,你这是……”
“先生,”见杨锐不以军中职务称呼,而是直呼其名,齐清源也就不喊杨锐长官而称先生了,“先生率领大部在铁路以东隐蔽行动,学生是想带些人马打着复兴会的旗号,学着他们的样子在辽西齐聚豪杰,与俄军血战到底,如此一来可以大振复兴会的声望,也可掩护先生在东面的活动。”
原来是这么个打算,被他这样的一说,杨锐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是啊,老是打了胜战却不敢说是复兴会的干的,也是够憋屈的。太静悄悄了也不好,最少在对革命青年的号召力上要打折扣的。想了一会,杨锐才道:“你说的办法也是一条良策,最重要的是可以提高我们的声望,有了声望参加我们的人就会越多。但是你要记住,现在复兴会是反清组织,很有可能你和俄国人拼命的时候,清廷也会派兵来征剿你,就是不征剿,你们的行踪也会被他们告诉俄国人。除了我们自己的情报网,你能相信的人很少,甚至还会有清廷的间谍以抗俄的名义混进来,他们要么混进来行刺,要么长期潜伏以求把我们一网打尽。这么做可要比现在打战打仗凶险多了。”
齐清源明白杨锐的意思,这番话时告诉自己虽然事情可为,但是凶险无比要自己考虑清楚。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先生,这些我都考虑清楚了。我愿意去!”
杨锐闻言心里轻轻叹息了一下,这齐清源是第一批军校生里面难得的帅才,和雷以镇一样是军校优秀毕业生,真要是派到辽西去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绝对是重大损失,可去辽西没有个头脑清楚的指挥官,这队伍也存活不了多久。思虑良久,杨锐才道:“清源,这件事我可以答应。”见他脸上浮出喜意,杨锐又官僚式的说道,“但是,有几条你们要遵守,第一、这支队伍人不能多,人多会引起清廷的关注,最好不要超过一个连;第二、队伍不能和大部队有牵连,情报网也只能暗中支援你们。服装要改过,步枪以俄制为主,手榴弹也将会变成土制的,机枪可以配两挺,电台可以配一个;第三、军校学生只能给你四个,另外会派个文笔好的书记记录你们的行动,这些都将会登到东京和沪上的报纸上,以增加复兴会的声望。第四、虽然是在外线作战,但军纪绝不能松懈,违者军法处置;第五、”杨锐一口气说了四条,到五的时候终于叹了口气,望着齐清源道:“第五,你们要记住,最重要的作战目的是保全自己,打击敌人。你们这些人都是革命的种子,不可随意牺牲。”
齐清源立正喊道:“是,长官。”兴奋之余震的屋子直响。
杨锐一时间笑了起来,说道:“你下去吧,打完这一战再来安排你的事情。”
第十八章 打援(加更)
看着齐清源喜滋滋的出去杨锐还是觉得做下属要比做首领好,最少烦心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事情很明确,领个任务专心干好就成。可做首领的则要全盘掌握,更要权衡这权衡那的——管理就是决策。可是这决策不是一般的难,如何恰到好处的取舍是首领的主要问题。比如现在,是不是在现在把煤矿里的俄国人敲掉就是一个决策,现在打的话比较简单,但是俄国人马上就要扩大煤矿,打了等于没打,而且抚顺离奉天太近了,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破坏煤矿;可放到以后打的话,那么俄国人很有可能增兵守护,那时很可能就不是几百人守卫,而是几千甚至上万人。
雷奥把作战计划拿了过来,说道:“计划比上次复杂些,但是大家都能完成。杨,你确定现在就要打吗?”
杨锐接过计划,说道:“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雷奥笑,点点头出去了。杨锐打开作战计划,仔细看了下去。雷奥的计划其实就是德国版的围城打援,以东西流向的浑河为界,河的北岸是抚顺城,河的南岸是煤矿,之间只有一座浮桥相连。雷奥准备派出一个连的兵力攻打浑河南岸的千台山、老虎台两处矿井,但是围而不歼,等待北岸抚顺城里的守军出城过河营救之时,再半渡而击,将增援的俄军吃掉,最后再集中兵力干掉煤矿上的那些警卫。整个计划做的很精细,人员、火力、俄军的反应时间、我军的撤退路线等都精确的安排好了。
看完整个计划,杨锐说不出个不字来。只觉得这德国鬼子怎么也会我党我军的那一套东西,难道是和中国人在一起变聪明了吗,杨锐摸摸下巴,yy起来。
计划没有问题,很快下午的时候作战计划就下发了,唯一的修改就是进攻时间提前了一个钟,杨锐很向往抗日小说里打矿山拉队伍的情节,所以特意的留出一个小时的动员矿工以及整队时间。本来这抚顺的煤矿工人其实不多,几个矿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可被俄国人强占了之后,矿工一下子就多了好几千,至于这些人怎么来的,不用猜就知道了。
当夜十二点,在经过电台确认奉天的敌情没有重大变化之后,二连和机枪排一起先潜入浑江南岸大官屯和山咀子之间的区域,在浮桥上埋好炸药、挖好掩体埋伏着以待明日下午的进攻,宽甸的时候缴获了六挺机枪,但立马好用的只有四挺,这些加上原先的四挺一共是八挺机枪,如此火力够毛子受的了。因为机枪手不够,又派了些军校生过去协助。虽然已经是五月,可是这东北的高粱才播种不久,零零星星的,对部队的潜伏不能像秋天那样隐蔽,但幸好这浑河以南不是交通要道,在煤矿开采之前除了庄稼人也罕有人迹,只要处理得当还是能隐藏的住的。二连和机枪排、警卫排已去,剩下三连就作为佯攻煤矿的队伍,营部剩余的四连——其实就是训练过的后勤队,以及运输排、卫生排以及炊事班、通讯班都当作预备队了。鉴于抚顺城里的俄军有整整一个营,必要的时候这些人都要去支援二连。
5月15日清晨开始,第一营就全营待命了。杨锐和雷奥几个参谋一直枯坐在营帐内,侦察排早就已经撒出去了,此时最怕的事情就是收到俄军开进抚顺的消息——奉天的情报员已经眼睛雪亮的盯着奉天往东的道路,如果有敌踪将立马发电报汇报。要真是这样那不但这次伏击完了,恐怕以后要打抚顺也是难了,二连在河边连夜挖的工事最终将被俄军发现,只要是内行的人看见那些工事一定会发现一营的图谋的。
时间终于熬到了下午两点半,只看时间一到,外面就是枪声大作,三连已经开始佯攻了。千台山、老虎台两处煤矿其实隔得比较远,特别是千台山在杨柏河的西面,离老虎台有好六七公里,这两处煤矿俄军虽然不多,但是打起来人员还是要分散的,三连几个排都拆散了打,特别是把重点放在老虎台,这里是抚顺煤矿公司的直属地,在去年就被俄国人清除了中国资本低价收购之后,一年多来矿井多了好几个,产量也直线增加,所以驻扎的俄军也要多些。
煤矿里的对射异常激烈,还时不时响起几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几个在外围的俄军被故意放回浑江北岸报信,其实未必要这样,南岸的枪声一起抚顺城里的俄军的就出动了,不过出来的是百来多人的小股部队,在渡过浮桥以后就被四连的阻击部队一顿快枪拦在河岸边——这是之前预料到的局面,俄军的增援往往不是一个营全部出动,而是一波一波的,为了把他们集中起来,雷奥特意的在过了河一公里的地方加了这么一段阻击线,这股阻击部队的任务就是阻击俄军先头部队,待到俄军的后续部队到达时,埋伏在两边的机枪就会开始扫射。
杨锐和雷奥这时没有呆在营帐里,这些营帐已经拆除以准备撤退,雷奥计算的时间非常精确,从开打到日落也就有四个小时十分钟的时间,整个战斗必须在三个小时之内结束,然后剩余的一个小时打扫战场和鼓动矿工参军。山咀子的土山上,杨锐拿着望远镜仔细盯着抚顺城的南门,只见浑河北岸抚顺城南门门洞里,大股大股的灰色牲口钻了出来,一坨坨的推挤在城门外面到河岸的这小片空间里。应该是集中很仓促,很多俄军连帽子都没有,只背着个步枪稀稀拉拉的跑了出来。大概是看出了南岸的敌军不多,骑马带队的俄军军官出城之后没有做什么布置,军刀一挥就指挥着过桥了。五六百人的队伍一出城,阻击部队就往后撤到第二道战线,原本压在岸边的俄军又往前动了几百米,给后面的俄军腾出了位置。
后面的俄军很快上了浮桥,等到他们快过完的时候,期待已久的爆炸声终于响起来了,昨夜在桥上以及桥端埋设的炸药“轰”的一声炸开了,火光四溢下一股股水龙从河里冲上了天,激烈的爆炸把浮桥和上面的俄军炸的粉碎,土山上的杨锐只觉得附近的空气一荡,然后便是一股热风迎面扑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猛烈的爆炸,这可和在电影里看的完全不一样,特别是现在近距离感受到的这种激烈爆炸带来的摇晃感和风吹过来的硝烟味,真是让人热血沸腾。他半响才回过神来,骂了句国骂。爆炸就是信号!从昨夜就藏在河岸上的二连和机枪排立马从侧翼开始进攻,八挺马克沁机枪又开始吐出火舌收割着俄军的灵魂。
被莫名的炸了一回的俄军懵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前面骑马的军官早已经被狙击手给干掉了,两边的机枪更使得他们手足无措,除了小部分人试图逃回去,在过河的时候没有被打倒逃脱了之外,大部分人都趴在浑河南岸边这小块没有什么遮挡的河滩上。因为掩护位置的关系,两侧埋伏的阵地距俄军有一百多米,这个距离手榴弹是没法扔的,杨锐见此不由懊恼的对雷奥说道:“如果我们有迫击炮的话,那么这个时候……”
雷奥闻言微笑,“放心吧,杨,我们需要的只是多一些时间而已。”
雷奥说话的时候,左右两翼已经在向俄军逼近,被缴获的俄军马克沁和杨锐从南非弄回的二手货不一样,这种新改进的马克沁是带轮子的,可以边开火边推进,而且还比老式的增加了防弹盾,真是进攻的利器,如果俄军所有部队都装备了这种机枪,那杨锐很为日本人的命运担心了。
在发起了一次冲锋被打碎之后,被围的俄军很没志气的投降了。看着那不知道是背心还是内裤的白色织物,杨锐很没劲的下令部队停止进攻。虽然很不想要俘虏的,但是真的要屠杀战俘又要浪费不少弹药或者时间。剩余的俄军很快被缴械了,二连的两个排很快潜过了浑江往抚顺县城而去,此时城墙上的清兵还是回味着刚才的战况,见这股胡匪过河立马关上了城门。其实这南门离河边也就几百米样子,二连长陶大勇一枪把城楼上的清兵营旗打了一个窟窿,在下面喊道:“打开城门。”
上面的清兵被这一枪打得都缩在城垛之下,也不敢回击。只有一个藏在城垛下面的声音说道:“俄日两国交战,我国严守中立……抚顺并非战区……”
见此情景,齐清源和陶大勇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又对着城楼大声的说了一大串叽里呱啦的日本话,然后陶大勇大声喊道:“日本太君已经说了,你国既然严守中立,抚顺不是战区,那么为何俄军在城里驻扎?城外俄军都被我军剿灭,本次进城只为收缴战利品,如果你军不开城门,那么我军收拾战场之后就要进攻抚顺,到时候鸡犬不留决不容情。”
喊话之后,二连其他的部队也过了北岸,也许是俄国人在城内太不得人心,也许是喊话的威胁有了效果,一会抚顺的南门一会就咂咂咂的开了,陶大勇带着人直奔俄军的营房。本来营房还有几十个看家的俄军后勤兵,但是这些人早就被吓破胆了,几颗手榴弹一扔也就马上举手投降了。
在二连收缴战利品的时候,煤矿之战也快要到收尾阶段了,这时千台山那边早就拿下了,老虎台因为驻守的俄军多一些,加上俄国人把煤矿弄到手之后盖了不少砖房而不是像千台山那边竟是木头房,所以这边的战斗持续的就一些。但等河边的打援之战结束了之后,三连的进攻不再留什么余力,机枪排的机枪和狙击手一上来,这些俄军也很快的投降了。
杨锐对着雷奥感叹道:“这样的战斗好没有滋味,很不精彩。”
雷奥又是笑:“有把握的战斗都不精彩的。就像是弹奏乐章,总是一模一样的。”
杨锐傻笑,这道理他懂,合理的顺畅的事情总是平均的、无趣的,反而是那些不合理的常常乒乒乓乓,不时发出些怪声。虽然如此,可是被军文和电影熏陶了几十年的他还是喜欢在沉闷的战场上看到令人振奋的东西,比如马拉多纳式的中场带球连过n人的单刀入门。但他知道在德国人教出来的部队里永远不会有这种英勇的人出现,他们不需要英雄,因为所有人都是英雄。
离预定时间差十分钟的时候,所有的抵抗都结束了——最后一个不投降的办公室被手榴弹轰开,里面的人被炸的一塌糊涂。直到清理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人不投降,原来里面有几个俄国女人和小孩,看样子是煤矿俄方经理的家人,以为进攻的是地道的胡匪所以决不投降。看着倒在里面被炸的缩成一团的小孩尸体,杨锐心里一声细微的叹息,谁让来中国的,死了活该。
很快,战斗的数据就送了过来,杨锐略过俄军的数据只看我军伤亡,阵亡三十七人,伤四十二人。还好,七十九加上上次的九十五,两战下来一共损失了一百七十四人。减去阵亡的和重伤不能归队的,估计真正损失的不到一百人。看到伤亡杨锐不由的想到磺胺和青霉素,青霉素就先不想了,这么高科技的东西还是等日后深入研究吧,只是这磺胺研究了快一年也还没有什么进展的,所有的德国红色染料都研究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要的那种可以神奇消炎的。没有消炎药的情况下伤员的截肢率很高,虽然杨锐已经把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都用上了,但是还是对整体没有什么补益。还是要再翻一翻电脑里的穿越小说,再找些线索出来。杨锐在心里暗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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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富贵
看完战斗伤亡统计,杨锐终于等来了之前期盼千万别来的电报——奉天城派出了援兵,人数没有说具体数量,估计在发报的时候还没有数完,只用了一个“多于一千”的限定语。杨锐看了下时间,离六点一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奉天到这里四十多公里,骑兵的话最少也得一个多小时,等他们到了这里已经天黑了,要想在夜里追究怕是不可能了。想是这样想,但是操作不能这样操作。杨锐马上命令进来城的二连马上撤出来,太笨重的东西就不要携带了,煤矿这边加紧和矿工喊话,争取半小时把愿意从军的人领出来带着。
老虎台煤矿,几千名矿工黑压压的挤在井口和煤堆之间的空地上,煤堆上站着复兴军的士兵。马邦德站在正前方的煤堆上,抽出手枪叭叭两枪,见大伙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开始喊话:“兄弟们,别害怕。俺们不是胡子,是专门杀大鼻子的队伍。前些日子听说很多兄弟是被大鼻子绑来这里受苦,所以带兵来救大家。俺们都是庄稼人,都想老实安份过日子,可是这大鼻子非要跑到俺们这里来。抢这家抢那家,杀这个杀那个,俺们是不得安生啊兄弟们。这世道就是朝廷也护不了俺们,能护俺们的只有手里的家伙。”
说到这,马德邦又是叭叭两枪。他这番话把矿工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这些矿工听他说的话听的正是入神。除了几百号本地矿工,其他两千多号人本来被俄国人绑来就是满肚子怨气,大鼻子对人凶不说,给的还不是银子,是羌帖,这东西可没那家粮店大车店会收的,就是有人收也是打折扣再打折扣的。
“兄弟们,为啥那么多人都欺负俺们,为啥俺们会在这里挖煤,就是因为手里没有家伙。大伙想想,要是俺们手里有家伙了,大鼻子还敢欺负俺们吗?兄弟们啊想想,俺们的老爹老娘在哪,媳妇孩子在哪?为啥俺们会在这旮旯里?
……今天,俺给大伙指一条明路,让大伙以后不被别人欺负,那就是和俺们一起打大鼻子。俺们当家的说了,愿意跟俺们一路的,每月发二两饷银,绝不拖欠。伤了的发钱照顾一辈子,死了的也发钱,老爹老娘给养老送终,媳妇孩子一辈子吃穿不愁。有愿意的跟俺们一块的吗?愿意的去到那边的煤堆下面。
……兄弟们啊,还想被人欺负吗,想死在这煤窟窿里吗,想一辈子都见不到老爹老娘、媳妇孩子吗?想的,那就留在着,接着掏煤,死了席子一裹,扔沟里让狼吃了去,这辈子别想见家里头的人了。不想的,那就跟俺们一伙,打大鼻子去,手里有枪谁也不敢再欺负俺们,每月还有饷发。有人吗,有人吗,有人不想死在这吗?有没有啊?”
马邦德喊的血都要咳出来了,但效果终于出现了。终于有几个人挪动了步子,可这时候,不识相的人总会出现,“大…大当家的,俺能……能回家不?”
此言一出那些挪动脚步的人顿时停了下来,杨锐这时候马上让人把话给马邦德递了过去。几千号人正等着看马邦德回话的时候,只见有人在他耳朵边咬了一下之后他又喊道:“兄弟们要想回家,俺们大当家都答应,不过奉天城里的大鼻子已经追过来了。要不了多久就杀过来了,大伙要走俺看是走不成了。不想死在着的就跟俺们走,想回家的就跟俺们打大鼻子去。”
听到大鼻子派兵来了,这一下众人终于不再犹豫了,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子就涌到了指定的煤堆底下。早在那边等着的三连立马每人各领十个人开始训话,他们先介绍自己为班长,然后再选一个人为副班长,要求其他几人做什么都要听班长的,同时炊事班开始给每人发干粮。这样一分配一千多人就分光了,剩下的只有几百人不到了,千台山的几百个愿意入伙的矿工也赶过来了,干等不了多久,二连也从抚顺过来了,带过来一百多马匹骡子,上面装满了缴获的军资。这次守矿的估计是二流部队,没有装备马克沁机枪,真是让人遗憾。
二连一到,剩余的一千多号矿工也很快分光了,给了矿工五分钟的捡铺盖的时间,后面又花了五分钟整理队伍的时间,把那些不应该带的比如锅碗瓢盆清理干净,离天黑还有四十分钟的时候,队伍出发了。司号员在队伍里喊道:“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预备唱!”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洋毛子给我们造……”
朗朗的歌声一起,一天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不少。夕阳西下,莽莽山林之中几千人的队伍拉得几里长,那些新入伙的矿工也跟着前面的士兵,走的也不算差,远远的看上去,煞是壮观,再配上后面煤矿矿井被炸之后的熊熊黑烟,真有些萧肃之意。杨锐很享受这种战后胜利回营的感觉,这两千多号人去掉三成体格不合适的,最少也还有两千合格的兵,加上现有的两千多人,那就有四千多兵力。等到六月份第二批军校生毕业,十月底第三批军校生毕业,有这一百五十名的毕业生再加上些老兵组织起一支六千人的队伍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杨锐在马上遐思的时候,雷奥却说不出的不舒服,他不明白杨锐为什么喜欢让他的士兵唱这首游击队歌,这首歌每次唱起来他就很难受——这歌的调子一听就知道是英国掷弹兵进行曲改的,几百年来那些撒克逊杂种的陆军一到哪里,哪里就有这调调,真是恶心之极。不过还好,这歌也就特别的短,唱个两段就过去了。接下来的他喜欢的再见了姑娘,这首带有意大利委婉缠绵风格使他沉迷其中回味悠长。
正当杨锐和雷奥都是闭目遐思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杨锐睁开眼睛,见是安排在最后面的传令兵。“报告长官,侦察排发电报说后面追来的大鼻子带了猎狗。”
昏,这些死王八蛋,居然还带着狗,杨锐心里直骂,狗可是游击队最讨厌的东西。“他们离我们多远,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杨锐不动声色,这次撤退的道路是先向南假装撤向本溪,然后再绕一个圈子晚上从磨石沟强渡浑河,再向北翻过白龙山,在山北宿营。现在多了几条狗这计划就不严密了。
传令兵道:“报告长官,已经过了旧站了。”
听到刚过了旧站,那里离抚顺城还有十七八公里。杨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抚顺的山路还真是不好走,本来以为俄国人一个小时半小时就会到,可现在看来他们赶到抚顺最少要两个半小时。“命令部队加快进度,到了浑河边沿河在水里走上一段,三连分一个排往本溪撤退,引开俄毛子。”对付狗杨锐也没用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借水匿踪和分兵引开两途,希望那些俄毛子到了抚顺之后不会连夜追击。
杨锐是晚上十点才到达白龙山北面的营地,此时先前到达的部队已经布置好了营地。营地依山傍水,在半山半林的一片洼地里,这样的地势下也不怕火光外泄。矿工们十人一组围坐在一个火堆旁,从煤矿带来的铺盖这时能用着了。其实东北五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比较暖了,加上火堆烘着,坐在人堆也不会太冷,在在士兵班长强制下的例行烫脚之后,都很快呼呼的睡了过去。因为这次战斗三连任务是最轻的,是以安排在外围警戒。
这一夜总算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睡了一个踏实觉。但此地离抚顺还是太近,天一亮营地里就开始吃饭,为了防止白日里烟灰上扬暴露了行踪,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开始煮饭,幸好走的时候把煤矿食堂的铁锅一并带上了,要不然几千人的伙食还真不好解决。早饭和晚饭生火做,中午就吃干粮,从这里到指定营地因为绕路有近两百公里,山路崎岖加上矿工众多,算来每日也只能走个三十公里最多,要好几天才能到达营地。杨锐指挥着队伍每日不断的加速,那些掉队的专门有人在后面收容,这些人都将因为体力不合格而舍去,只不过为了不走漏风声,舍去也不能在现在,而是要带到远离大部队的地方发给他们发放路费解散。而那些没有掉队的,则有负责的班长记录情况,然后一起统计整理个人情况。
部队出了清原进入西丰县的时候做了一个大的修整,其实主要是清理这些矿工,营里除了执勤的,懂文墨的人都开始对矿工进行摸底以建立档案。三十几个人要和两千四百多人谈话是件大工程。庄稼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文化,刚开始单独被叫到营帐里还以为要被杀头,一进来就跪下磕头求大爷们饶命,后面知道不是要杀头而是要谈话才惴惴不安的一问一答或者答非所问,过一个人要用一个小时不止,一天处理十几个人,过了两天之后问话的慢慢掌握了技巧效率才开始增加。
在摸底的最后一天,勤务兵说范安有事报告。这范安就是杨锐第一次和班长们谈话指出“高筑墙、多储量、缓称王”不是刘伯温而是朱升所说的那个兵,杨锐对他印象不错,很快就把他调离了原来职务,在霍兰德测试之后把他调到了参谋部跟着齐清源开始系统学习军事技能。范安进了营帐喊道:“报告长官,俺有急事要汇报。”
杨锐把视线从大本的文件上移开——其实不是什么文件,而是笔记本电脑,前几天看到士兵的伤亡,杨锐不得不加紧磺胺的研制,为了寻找线索,他这几天趁有空不得不打开电脑搜索那些小说里的信息。杨锐放下文件,不解的问道:“范安,你有什么急事?”
范安见杨锐问话,赶忙身子一紧立正道:“报告长官,我在摸底的时候发现有清廷的探子。”随着队伍的扩大和两次对俄作战的胜利,他对这个新团体的认同感越发强烈起来,对杨锐这个首领也越发尊敬,越来越感觉自己算是跟对了人。杨锐却没有发现这个难得有文化的下属心思的变化,他的注意力都之前集中在磺胺上面,现在又集中在清廷探子上面。
“探子?清廷的探子?!”杨锐很是惊讶,他不是没有意料到清廷探子的出现,只不过这出现也太早了吧,自己转战几百公里,居无定所的,连猎狗都没跟着,怎么就被探子给盯上了呢?这个得好好审问审问,要是不招那就上上满清十大酷刑什么的。“人在哪里,抓住了吗?”杨锐有点急切了。
范安身形一如之前的挺拔,“报告长官,探子叫张焕榕,说是兴京人氏。他是混在矿工里从抚顺的时候就跟队伍过来的。这人年纪轻,俺看他的说话估摸也是读过书的。本来他还想装矿工混过去,可俺看他脸黑手却白,不像庄稼人。后面他瞒不下去,承认自己不是矿工,又说他此次跟来是有要事,然后就一直说要见大当家的,还说……还说要送一场大富贵给大当家的。”
大富贵,哈哈,杨锐听着就感觉好笑,这怎么好像到了梁山伯一般,说道:“这人有趣,这样吧,你让齐清源去会会他。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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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张焕榕(今后18点更新)
就像谈到民国的东北张作霖无法绕过去一样,谈到清末的东北张焕榕也同样无法绕过去,只是他的故事被有意无意的掩埋了。如果他没有死于赵尔巽和张作霖合谋的暗杀话,或者说如果张焕榕不那么高尚,不想着以和为贵而是一心武力解决的话,那么东三省将是另外一个东三省。最少,深具共和民主思想的他不会把东北当作家业传给某个不成器的儿子,然后在一场一万五千对三十万的战斗中毫不抵抗的丢掉老窝,最后灰溜溜的撤到关内。当然这些都是假设,在历史书里和杨锐看过的所有穿越小说里,都没有人提到过这个叫张焕榕或者张榕的人,所以也就对他无从重视,只不过既然历史让他们在这里相遇,那么以后总会发生些什么改变的。
张焕榕此时正在一个谈话室内,他完全坐不住一直在房间里很是不安的来回走动,透过房子木头间的缝隙,他能看到房子外面两个背着枪的哨兵。已经在这被软禁两天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股胡匪不是一般的人,按照一般的办法是没有效果的。只是为了取得信任,他之前又不得不说一些套话以唤起胡匪的注意。革命的死或者苟且的生,在从北京回到老家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做了选择;现在呢,他还是会选择前者,只不过他心里革命的勇气还是无法抵挡生命对死的恐惧。
1903年的拒俄运动对中国所有的知识分子来说是个巨大的转折点,在这之前他们虽然对清廷有所抱怨,但还一门心思的求学图强、教育救国,而在这之后看到俄国的贪婪和清廷的昏庸,这些时代先行者们纷纷转变了立场,开始倡言革命、开始实行革命。军国民教育会、华兴会、光复会、科学补习所等等,除了以会党为主的兴中会,所有的革命组织都是在这之后建立的。张焕榕也是在那一年转折的——从一个祖上入关从龙有功的汉军八旗转变成一个彻底的革命党。他中断了在北京译文馆的学生生涯,毅然和两个同学回家,希望以老张家在辽东的名望和钱财组织起一队乡勇以守卫家乡。当然,这种说法只是官面上的,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要借此组织一支军队以待日后革命。和杨锐一样,他也把目光放在了被俄国人骗来虏来的抚顺矿工身上,只不过当他还在矿里面悄悄鼓动的时候杨锐就打进来了,然后把人一股脑的带走了。
带着不甘心,带着些许好奇,在马邦德喊完话之后,张焕榕把随身的小厮给打发了,决定先跟着胡匪走,然后在队伍里呆些日子,看看情况。中自己意呢,那么就和大当家的套个交情,不管人家愿意革命不愿意革命以后都好再来往;不中自己意呢,那么就偷偷的带一批人分出来,反正以老张家的财力养几百号人和没养一样。从跟队第一天开始,张焕榕就喜欢了这支胡匪,最先喜欢的是这胡匪们唱的歌——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多畅快的歌啊!听了两遍之后他就学会了。在这之后他就更想了解这股胡匪的种种事情,看他们的着装、看他们的布防、看他们操练。不过很不幸的是,杨锐布置的例行摸底把他的计划给毁了。
虽然他穿着矿工的衣服,脸上也掩饰的摸着黑呼呼的煤灰,但是范安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庄稼人,走路不像、牙齿不像、手不像、眼神不像,反正不像的地方多呢,他敢断定只要把眼前这人扔河里漂一遍,再换身衣服,绝对会是个少爷。很荣幸,范安是对的,然后张焕榕就被单独关押了。
在张焕榕不安的时候,门忽然开了,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之前一眼就看穿他的那个文书,另一个也是年轻人,一身花军衣,带着一面眼镜显得斯文而干连,看衣服上的装饰估计应该是个级别大一点的首领。范安把人带进来就出去了。他走后张焕榕连忙向齐清源行礼,齐清源向他回了一记军礼,然后说道:“张先生还是请先坐吧。”
张焕榕闻言只有坐下,然后看他们会怎么处理自己了。适才他对范安说的那番话,在范安走了之后他就觉得毫无成功的希望。当然,说了就是说了也收不回来了,只能是听天由命了。齐清源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说道:“张先生此来有何贵干啊?”
这问题张焕榕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说是好奇,那么万一被当作是刺探军情的探子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如果说是想跟着人家打俄国人又无法圆伪装矿工的谎,而且刚才他还自作聪明的说要送大富贵给大当家的。他心里折腾了半天,一字都没说出口,齐清源等了一会,说道:“张先生还是坦白的说好了,免得大家有什么误会。要是被当作了朝廷的探子,那么……”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了。
张焕榕大惊,要说他是其他什么人还好,如果他这革命党被当作清廷的探子给宰了,那么九泉之下他也要不得安生。“咱怎么会是清廷的探子,咱是革命党。”张焕榕很快就说了实话,怕胡匪不知道革命党的性质,连忙解释道:“革命党就是专门跟鞑子作对的,咱和你们其实是一路的。这次跟过来一是好奇,二是想和你们大当家的一起革命。把这朝廷推翻了建立民主共和国。”
张焕榕说的热血沸腾,但齐清源一点也不为所动。他在来之前已经清查了他的铺位,发现了一些金银玉石,还有就是一本《革命军》——因为是**,张焕榕花十两银子才高价买来,他带着这书是准备读给矿工听好鼓动他们造反革命的。跟了胡匪之后,这书也一直带着,谁料到会因为这书就泄露了身份。见齐清源没有半点反应,张焕榕又说道:“咱们革命党已经在奉天城里建了一个抗俄铁血会,希望各路英雄都能聚在一块打大鼻子。上回在矿上的时候,你们二当家的不是说要打大鼻子吗?其实我们是一路的。还有咱的同学已经拉起了队伍,组建了东亚义勇队,和大鼻子干战不会比你们差。”
看着张焕榕的狂热,齐清源仿佛看到了去年的自己。两个人差别在于,他不知道怎么样去革命,而自己已经在革命。抗俄铁血会的情况齐清源早就知道了,铁血会组织建不久,响应者聊聊,他们的同学朱锡麟看准了日本人招募胡匪之际,也亮出东亚义勇队的旗子,可同样无人问津。齐清源向来不愿意揭别人的短,于是换了话题问道:“张钦善可是令尊大人?”如果这张焕榕和他的同学一样是外地人,齐清源绝对不会和他耗这么久,直接发点路费打发回家就是。可是抚顺传来的消息,这张焕榕的家族在辽东很有名望,而且因为是汉八旗的原因故而在本地甚至是朝野都有些关系,这对实施东北战略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这样的人是很值得吸收入会的。
张焕榕听见问自己的家世心里倒是一松,他以为胡匪们知道自己是谁了,想要绑票。既然绑票那么自己人身安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爽快的答道:“正是家父。请问大当家的是想……?”
齐清源微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确定一下身份。张兄弟说要革命,又说要打大鼻子,那请问张兄弟,是革命为先呢,还是打大鼻子为先呢?”
见胡匪连绑票的意思都没有了,张焕榕心中大定,答道:“要是咱来选,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打大鼻子,打完大鼻子再革命不迟。”
齐清源笑道:“那如果打大鼻子的时候我们的队伍都打光了,那到时候没有一兵一卒,还怎么革命?”
张焕榕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倒是他没有认真想过的。想了一会他才答道:“这问题咱没有想过,真不知道怎么办。”
齐清源大笑,对张焕榕的实在很钦佩,最少说明这个人很真实。其实这个问题是同学们在军校上政治课的时候问先生的。先生回答了两句话,一句是当兵就是保家卫国,打光就就打光了,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二是真要和俄国人拼命,我们的人只会越打越多,不会越打大越少。因为其他人看到我们真的是在救国,那些忧国忧民的人就会奔我们而来,我们将会越来越强大,革命会越来越有希望。这话说完,大家茅塞顿开。不过提问的那人比较惨,被罚打扫厕所一周,先生处罚的理由是他的心里只有敌我,没有国家,不罚无以为戒。
“张兄弟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能吃的了苦,那还是先在部队上呆着吧。我们只是打大鼻子的队伍,只图保家卫国,革命不革命先打完大鼻子再说。”齐清源向他发出了邀请,但是组织纪律不允许他多说什么,只好希望他能扛过新兵训练,在最后个过程中他会不断的观察他是否可以成为同志。
张焕榕满心欢喜,他本来就是要看这股胡匪是个什么样的,之前是偷偷的看,现在有这么个正当的名义可谓正中下怀。他高兴的说道:“别人能吃的苦咱也能吃。小时候咱还是练过的。”
晚上的时候,齐清源向杨锐汇报张焕榕的事情,杨锐对齐清源得到的消息比较满意。原来他对这些激情的革命党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的,但是齐清源几天调查出来的内容以及白天和张焕榕交谈得出的信息还是很有刺激性的。一是他家在辽东的声望和人脉,二是他本人有通天的关系。这两点,特别是后面那点对复兴会而言异常宝贵。
“他怎么能和李莲英撤上关系?”杨锐对这个清末著名的太监有点恶心,但慈禧在世之时,要是能和他拉上关系,那么钟观光那边很多事情就很好办了。
齐清源道:“荫华在京读书期间,和黄中慧结成忘年之交,黄中慧之父黄思永,去年其和张謇一起被聘为商部顾问,时人称商部两状元。听黄中慧说,其父和李莲英交好,办实业时多有孝敬。”
黄思永、李莲英……,李莲英自不必说,只是这个黄思永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杨锐问道:“这黄思永是哪里人?”
齐清源答道:“似乎是南京人。怎么……”
杨锐这时可想起来了啦,高兴的大叫道:“哈。我知道这个人,我知道这个人。”
齐清源对此也不奇怪,先生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忽而心神别往、忽而大喜大悲。学生们传言,先生这是天人感应、天命神授,每次发痴都有所得。当然这是几个学生疑神疑鬼的说法,但是很多事情真的是如此所言,革命一年以来所有的成就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特别是预判日俄交战各事,无有不准,不是神人感应,怎么会判断如此准确?
第二十一章 压寨夫人
杨锐不知道齐清源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那绝对要气炸的,他平素是最讨厌神棍和个人崇拜的,谁知道搞来搞去最后自己成了神棍。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些学生,实在是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让人难以置信,不接触不了解还好,越是深入越是了解就难免会起这样的想法,就算不说是天人感应,也最少也是能窥天机。
此时杨锐又是在窥视天机——忘记是从哪里从哪本书看到的了。说清末有一南京人,十二岁的时候因为太平天国攻占南京,其父母兄弟几十口人都投到油缸里自尽了。看见油缸里的尸首他吓的魂不附体,不敢投,只想悬梁自尽,后面还没上套便被太平军救下,并帮把其家人遗体捞起掩埋。军士对他疏导之后又见他楷书优美就聘为帐中文书,从此他便为大平军一员。十一年后清军攻入南京,四处搜捕太平军,他为了活命又藏入山上一座古庙的枯井内,后来被一老僧发现,解救之后坦言相告,老僧见他可怜便将他收留在庙中抄录经文以维系生计。十几年后这名书生在殿试里独占鳌头,中了状元……
故事里的主角依稀记得是叫黄思永,杨锐不敢完全确定,这事情只有发给王季同,命南京和北京的情报员查清楚,要是真的是这个黄思永,那么和商部的两状元拉上关系不说,李莲英那边可是能左右慈禧的,虽不能起什么大的作用,可是最少能保护商业这条线,现在虞辉祖那边日子真是难过,官府凡有什么事情都来要求报效之类。虽然人在租界内,但长此下去也烦不胜烦,还是要找一棵大树的好,特别是慈禧七十大寿就在今年,运筹的好了可以事半功倍。
杨锐花了几分钟想完了黄思永和慈禧大寿的事情,忽然见到齐清源还立在桌前,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忙忘了。刚才说到哪啦,对,怎么处置这个张焕榕是吧?”
“是的。先生。学生以为此人应当经量争取过来。最好成为我们的同志,不过在此之前应该先行考察。我想带此人一起去辽西那边打游击。”齐清源适才站在桌边纹丝不动,此时见杨锐终于回过神了,又把上次辽西游击队的事情提了出来。
辽西的事情确实是个重要的事情。杨锐说道,“好吧。这样的处置我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还有,这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特别是追悼会要开一下,还有就是前面几战的功臣没有表彰,有些军官要晋身,我看……一个月之后你们游击队就出发吧。”
从三月份来到现在折腾两个多月,部队一再扩编,战也打了好几场,是需要大规模的整顿一下了。特别是战功的表彰很是重要,那些阵亡和残废的士兵也要抚慰,你用什么态度对待死人,那么活人就用什么态度对你。这次摸底一结束,那么就要安排阵亡战士的祭祀。在祭祀之后就是对有功人员的表彰以及晋升。5月25日,正当杨锐要前往通化营地的时候,卫兵报告抓了几个探子,男女都有,而且被抓的女的还说,只要肯放了她弟弟,她愿做压寨夫人,并许诺白银万两以作嫁妆。
来这个时代饥渴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碰上个可入口的小白兔,却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跑了,现在居然有人自愿做压寨夫人,杨锐心里暗自yy了一下,难道是春天来了么。不过送上门的可没有那么简单的。“她弟弟是谁啊?”杨锐问道。
这日是雷以振执勤,他粗声道:“她说是张焕榕的胞姐。部队已经清查,没有张焕榕此人。”其实这张焕榕属于辽西游击队的编外人员,以后他会不会是同志还不知道,所以没有进入部队名册。
这个张焕榕还真是麻烦事,不对,她的胞姐怎么就找到营地了呢,真是奇怪而且危险。“他们几个是怎么找到营地的?”杨锐终于不再yy问到了关键。
雷以振对此也是很奇怪,审问的时候特意的弄清了,“带路的是一个老猎户,祖上从前明开始就是清军的探子,以前是张家先人的下属,现在是他家的家仆。他们沿着我们之前的路追过来,这人很不简单。”
老张家真是有人才啊,杨锐道:“那就把他留下来,训练我们的侦察兵和狙击手。如果他本人不愿意就找齐清源做张焕榕姐弟的工作,忘记说了,这个张焕榕就在齐清源的队里,让他们姐弟相见吧。省得闹得我强抢民女了。”
雷以振道:“是。”说完之后却是不走,杨锐知道他还要说事情,却是看着他不问,终于雷以镇咬了下牙道:“先生,清源去辽西打游击,我也愿去,请先生准许。”部队里虽然有保密条例,但抽调部队,挑选军官还是无法隐瞒的,脑子活络的几个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年轻人热血沸腾,都想着一起去干几票大的,而不是老是训练部队和剿匪。
杨锐也没想这件事情能瞒多久,看着雷以振希翼的目光说道:“辽西游击队是为了掩护我们在辽东活动的迷惑之举,编制两百人最多,军官不超过五个。这批毕业生里面只有你和清源是优秀毕业生,照说带队的长官唯有你和他合适,但是你性格务实稳重,清源灵动机智,辽西之地清军、马匪、团练、日军、俄军都有,你去不如他去。再说辽西只是偏师,是为了提高我会的声望和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不得已的举措。在辽东大部队里面不好好干,跑去辽西干什么。你啊,不是挺明白一个人嘛,怎么这回分不清主次了。不就是眼热他的那杆复兴军的旗子吗,要记住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咱们部队里没有英雄,完成任务的全都是英雄。”
雷以振看见杨锐微怒,只是笔直的站立不动,在嘴上嘟囔了一句,杨锐听的不是很明白,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
雷以振说道:“报告长官,我说长官才是英雄。”
杨锐有点抓狂,虽然他知道这是雷以振心里的真心话,不但是他,所有学生都是这么看自己的。可是这种敬畏崇拜的心态还是让他很抓狂,穿越是改变了很多事情,但却没有改变杨锐本身。在大学毕业以前,他也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毕业之后累受打击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现在被别人看成英雄简直是对他的讽刺。他说道:“我不是英雄,打靶还有几发上不了靶呢。我告诉你雷以振,还有你去告诉那帮兔崽子们,老子以前就是个水果贩子,以后革命成功了也还要去当个水果贩子!”雷以振大气不敢出一口,杨锐又横他一眼道:“还忤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挡风啊,出去!”
看着雷以振灰溜溜的跑出去,杨锐喝了几口茶压下激动的心绪。真是了不得了,那帮兔崽子们早晚得把自己给害惨,现在就已经这样,革命成功之后那还了得。杨锐不想祖国民族受辱,却更不希望自己被绑架、被奴役。当然这种心思是不所有人都能理解的。说你是英雄,那么你以后的所做所为就应该作为英雄的表率,诚然在某些关键时刻人心中的正义感和牺牲精神是会自然表露,但是人更多的时候是自私和怯弱的,要人一辈子做出英雄的模样,那就是绑架;而如果被称作英雄的人试图学习历史上的那些伟人去建功立业、大展宏图的话,那么这又变成了奴役——被那种欲与伟人比肩的**奴役。这两者杨锐都不想,他是个极端自我的人,别人的期望和吹捧他完全不当回事——其实是杨锐这一辈子都是少有被吹捧的,至于高考能考到沪上完全是他走狗屎运,那年同济的分数线特别低,除此以外,他人生里真的是少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便是老牌大学的骄傲在出了校园之后也被现实碾压的粉碎,你一本科生在沪上算啥啊,都不好意思开口。可以说自卑其实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本性,而为了掩饰这种自卑,他又表现得极端自我——他的人生要求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活着,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英雄和伟人明显不在计划之内。
杨锐的这种态度其实是一种源自本心的真实反应。穿越才一年多,他还没有完成从穷叼丝到革命领袖这么一个华丽的转身,最少内心深处还没有,革命对他来说只是一时间的冲动决定,而冷静之后便把这当做一次为了民族的义务帮忙——革命之血以及权力之瘾还没有渗入他的内心,他还是一个有节操的五好青年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乱世枭雄。不过他还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以为是自己对着笔记本太枯燥的缘故,他站起身,打算出了营房打算去透透气。
山坡上、山谷里的树都被砍光了,到处都布满了整齐的帐篷和一些简易的木屋,空气里飘着一股雨后的清新和锯木的清香。放眼望去,谷地里的那些新兵排着努力想整齐但却还是歪扭的队列在被教官训斥,激动的吼声不时顺着风传过来,更远的靶场时不时响起吵豆子般的枪声,雨季已经开始了,谷地里一片泥泞,给那些那些迷彩服更添了几分色彩。这里只是一个训练场,两千多人太多,谷地太小,分了好几个训练场。不远的地方,雷以振带着张焕榕的胞姐往另外一个训练场而去。杨锐虽然近视,但是看女人还是很清晰的,只见一个缎蓝衫子的姑娘和其他几个穿杂色衣衫的人被雷以振领着在后面走着,虽然是侧面,但还是能略略看见那姑娘粗粗的眉毛和刚毅的下巴,这就是要给自己坐压寨夫人的姑娘,呵呵,长的也太爷们了些吧,不过屁股好大。杨锐看完就转身绕路而去,他怕别人绞舌头说自己偷窥压寨夫人,虽然他如现代宅男般有着些许闷骚,向来喜欢被动接受,在这么个时代难道遇上个主动上门的,可也不是来者不拒啊。再说现在要是自己有了压寨夫人,下面那帮家伙还不都思春啊。
几天之后杨锐便回到通化红土涯营地,此时的营地一片肃穆,营外站岗的也在手臂上挂着黑纱。经过几个月的扩建,杂草、树木都清除了,道路、礼堂、营房、操场大部分都建好了,这营地终于有点军营的样子。不过看着营房上空飘的那杆玄龟旗,杨锐又有了笑意,这章太炎也真是,什么不好选,偏偏选一个乌龟做军旗,不过士兵倒是喜欢,这毕竟是上古神兽,认为可保佑众人平安。杨锐摇头的时候,留守营地负责新兵训练的值日官陈广寿已经上来敬礼了。“报告长官,追悼会已经安排完毕。明日早上便可开始。”
杨锐看着木制办公楼的门口已经挂上了黑纱,只是微微的点点头,问道:“那些阵亡战士的家人有多少请到了?”
陈广寿道:“报告长官,到了二十一位家属。其他的通化方面说要么找不到家人,要么是害怕不肯来。”其实因为天气炎热,三次作战的尸体都已经埋在军营旁边的山上,所以也就只能开追悼会,而不是进行葬礼。因为对胡子天然的害怕,很多家属是不敢跟过来的。杨锐对此不以为意,他本意是请来阵亡士兵的家属发放抚恤,好让全体士兵相信部队的抚恤制度不是哄人的,至于家属是不是到齐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让他们这些家属休息好。”很害怕听到哭声的杨锐已经感觉到头有点疼了,说实在话他能为这些烈士家属做的东西很少,除了那微薄的五十块大洋的抚恤金和以后每年五百斤的粮食,他其实的什么也干不了。如果抚恤太重,那么财政承担不起,以后要死的人多呢,就这么个标准也是千算万算千思百虑才弄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革命要成功,民心重要,军心却更重要,而要安军心就不光要告诉士兵为什么要牺牲、胜利的希望在哪里,同时还要去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第二十二章 有望
翌日上午追悼会的气氛是凝重悲哀的。草草盖就的礼堂里,最里面是一个大大的花圈,中间写了一个“奠”字,四周挂满了黑纱。礼堂前排两边坐着部队的军官,而前头中间几排坐着那二十一个家属,这些都是些庄稼汉,刚到的时候部队已经派人和他们沟通过了,俘虏的大鼻子他们也已经看了,知道孩子不是做贼死的,而是为国捐躯打大鼻子死的,他们心里开始有了个安慰。礼堂的后排坐在第一营的士兵,除了少量留守西丰营地的新兵教官,第一营的士兵都回来了,包括李烈祖之前留在宽甸的第一连。整个礼堂里没有什么哀乐,一片安静,有的只是家属们压抑着的低沉的哭声和范安宣读阵亡士兵名单的声音:
“三连四排二班余友贵,三连四排三班罗连富、三连四排三班苏会贤,三连四排四班袁家华……火力排二班陈中英,火力排二班陈长发……以上阵亡共计九十五人。”
每念到一个在场家属孩子的名字,礼堂的里的哭声便大上一些,当最后的名字念完礼堂里已经是哭声一片,不光家属们哭,很多战士也开始流泪。同袍之间的感情最真,从去年年末到现在大家已经朝夕相处大半年了,可昔日的战友现在已经是阴阳两相隔了。正当礼堂里一片悲声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全体都有,复兴军军歌,预备,唱……”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势危如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胞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
平时雄壮的军歌在今日的哭声里有了些少许的悲伤,但越是悲伤就越是感人至深,杨锐和大家一起吼着歌,睁着眼睛不想泪水流下来。整个白天他过的都有点恍惚,追悼会是按照程序进行的,他只是按程序在走。本来准备好的鼓动人心的悼词也被他扔在了一边,然后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结束了。
“家属们都送出去了吗?”杨锐没有睡,问向来汇报的陈广寿——为了营地的保密,家长的都是晚上由熟悉山路的士兵们带着进出的。
“是的。长官,已经送出去了。”陈广寿轻声的答道。他觉得杨锐今天的情绪不是很好。
仿佛知道他的担心,杨锐挥挥手轻轻的道,“我没事,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广寿没有说话,悄悄的带上门出去了。
摸着白天发的双龙铁券勋章,杨锐久久不语。和后世一水的圆形勋章不同,复兴会的勋章是中国古代勋章的传统式样,长方形瓦片形状,只不过做的很小,大小和火柴盒类似。整个勋章做的很精致,铁券的正面是用景泰蓝工艺镶嵌着两条腾着云朵的三爪龙,张牙舞爪、熠熠如生,背面是用银丝书写勋章获得者的功绩。这是双龙二等勋章,往上还有一等,往下还有三等,区别在于正面龙的颜色和背面字体的材料。除了双龙勋章之外,还有就是蛟龙勋章,也是分成三等。这些都是章太炎和邹容在巡捕房没事情折腾出来的,本来杨锐还觉得应该参照洋人的式样设计,可却被负责此事的章太炎给否了,说中国从汉朝立朝的时候就开始有勋章,何必学洋人。
看到这勋章不由的想起深处牢狱的他们。翻开电报,上个月二十七号的时候,案子已经判下来了。邹容两年,章太炎三年,罚做苦役。关押地点现在已经从老巡捕房改到了华德路监狱,探视也不是那么方便了。但幸好刑期是从去年七月开始算,邹容明年就可以出狱,章太炎则要晚一年到后年才能出狱。豪华的律师团虽然没有使得两人无罪释放,但是保住了他们的命,只要坐一两年的牢也算是好的。要是事情不是发生在租界,估计两人的尸骨已经不知道扔到那去了。杨锐拿出稿纸开始写回电,黑帮电影里监狱就是个吃人的窟窿,没有打点好那么绝对是活的进去死的出来,王季同那边要花钱,花大钱把狱警买通以保证他们的安全。杨锐有一种预感,案子有孛于满清的意思判的这么轻,清廷是不会罢休的。
章太炎邹容的电报处理完了之后,下一封电报是关于西藏的,四月英军率兵攻入西藏江孜的。达.赖.喇.嘛指挥的藏军阻挡不住,被英军攻入江孜,之后英国人宣称西藏应该独立,各国都要支持。看这个这消息,仅有的一点睡意又消散无踪了。“砰”的一声,杨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去他娘的,怎么不说印度应该独立,各国应该支持呢?
之前把云贵川藏列在第二线,现在看来也未必妥当啊。但是真的要介入西藏就要进入四川,可四川…,杨锐只知道辛亥以前四川有保路运动,袁世凯之后军阀混战,但是辛亥之后到袁世凯死之前这段时间,四川怎么个情况,很多书都没有介绍。还只能做下一步打算,想后世1952年西藏都能解放,还怕四十年以前没办法。杨锐不自觉的又起了阿q精神,自我安慰了起来,但却没有再看电报的兴致,索性放下余下的,睡觉去了。
翌日中午钟观光来的时候,杨锐还在赖床。勤务兵有两个人是不会拦的,一个是雷奥,还有一个就是钟观光。杨锐睡着正爽,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他迷糊间听见了钟观光的声音,顿时醒来了。奇怪道:“咦,你怎么来了?通化不要坐镇啊。”
钟观光见杨锐醒了,连忙到门口把门给关上,杨锐见他如此知道出了大事,忙道:“出什么事情了?”
“你没看电报啊?大事啊”钟观光有着些许激动,“大喜事啊。”
昨天晚上电报看到西藏的事就睡觉了,听说是喜事杨锐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下了床问道:“我还以为是丧事呢,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钟观光见杨锐不是很感兴趣,压着声音道:“找到了!竟成,潭州那边找到了!”
其他事情倒没什么,可潭州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东西却是意义重大。杨锐闻言把毛巾放下,小声道:“你说吧。那边找到什么了?”
钟观光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述。原来当初钟观光安排禹之漠协助盛书动进潭州还真是一招好棋,轸域观念强烈的清末,没有当地关系外人是难以打开局面的。通过禹之漠的关系,盛书动混入了潭州的圈子,然后他在获知朱昌琳家里要请新学先生的时候,立马命令潭州办事处撤销,这就使得他看似无处容身。后来在禹之漠的引荐下,做了朱府的新学先生。几个月下来,朱府上下对这个新学先生都很满意,朱昌琳又安排他去朱家老宅教书。原来这朱家除了在潭州城里有宅子,在离潭州几十里外的棠坡还有老宅,这里就是朱家的祖宅。
几个月的功夫让盛书动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朱家每个人除了有现在的名字之外,还有族名,这个族名就是按照朱元璋给岷王朱楩这一系安排的字辈取得,为:徽音膺彦誉、定干企禋雍、崇礼原谘访、宽镕喜贲从。这朱昌琳族名就叫做朱谘典,是朱元璋第十四代孙。可老朱家统治中国近三百年,子孙何止十万,虽然大顺、大西、满清将朱家子孙杀了不少,但是难免还是有小部分逃脱的。只凭这个字辈是无法取信于人的,唯有拿到谱牒印信才能真的算是朱元璋的直系后人。这些东西明末时被义军和满清收缴了大部分,逃难之时朱家子孙为了避难又毁掉了剩下的那些,这就使得清初之后已经无人能证明自己是朱家子孙。是以后来洪门举事的时候也只能谎称是朱三太子传人,这个在明成祖时就潜逃的朱家嫡孙后裔。
找到朱家子孙很难,但是找到谱牒印信则更难。谱牒是皇族的族谱,记录本系皇族的生卒娶葬,而印信就是印章,是明初朱元璋赐给各个儿子的王室印记。杨锐知道这朱昌琳百分之百是明朝宗室,但是后世的介绍里却没有说他有谱牒印信啊,如果没有这两个的东西,那还不如随便找个姓朱的冒充一下了事。所以这盛书动起手就是探察这两个东西的,今天终于有着落了。
本年清明祭祖之时,盛书动躲在祠堂阁楼上偷窥,他估摸这祭祖不是小事,很多先人的东西都会拿出来祭祀。果然,在祭祀的时候,有两个一方一扁的明黄布包裹从内室被拿了出来,解开放在香案上。因为角度的关系,盛书动只看到其中一个包裹里是一个扁平的朱漆匣子,上面隐约的有金色龙纹,而且中间好像还有几个字,但因为远却看不太清,只大致猜到最上面的两个似乎是大明,下面的两字是什么却是完全不知道了。
盛书动回房之后,马上按照记忆把匣子的模样绘了下来,密信发给沪上的王季同。而王季同接到之后,知道事关重大,马上在苏浙一带隐蔽的找.收藏名家询问,可却没有人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后来久绝不下,就把图样传到了北京。这琉璃厂一带还真是能人辈出,没几天就把这匣子认出来了,这匣子叫做朱漆戗金云龙纹谱系匣,上面写的是“大明谱系”四个金字,是前明专门装皇室谱牒用的,明亡时大部分被毁,是以少有人知。这话一出,北京那边马上用密语通过电报发给沪上,沪上那边赶紧通过无线电报发到通化。杨锐因为看到英军占领西藏,后面的电报就没看下去了,以至没看到这茬;钟观光接到电报可是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起身快马过来找杨锐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钟观光故事说完,依旧激动不已,这几天他憋的太久了,现在终于压抑不住,情不自禁的趴在地上往西面磕了三个响头,喊道:“天佑我中国!天佑我华夏!竟成,革命有望啊!竟成,革命有望啊!”他拉着杨锐的衣袖,涕泪交流。杨锐看着他这副样子真是不值得该怎么好。在这个时代的此刻,他相信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相信满清是必亡的,而且时日不久。这两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则是孙汶。自己是因为熟知历史,所以坚信;而孙汶为什么坚信他不得而知,或许是他的精神力量太强大的缘故,这其实是伟大人物的共有特点——深信理想一定会实现,并且从不怀疑。不过后世人们怎么说他卖国也好、祸国也好、玩萝莉也好,但他从一开始就有异常坚定的信念,这不是常人能有的。
革命党人知道满清**,但是未必真的坚信满清必定灭亡,在日俄战争之后立宪风起,几次起义失败革命党士气低落,汪精卫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进京刺杀摄政王以提革命者士气,而后武昌起义之所以无党魁指挥,也是在黄花岗起义失败后,大家开始怀疑满清是否能马上被推翻。
面对钟观光的作态杨锐可以理解,但是心里却很悲哀。说理解是对于那些对满清灭亡不坚定的革命者而言的,前明宗室的出现给予了他们推翻满清的最终信心,其实这也是历史上的造反者为什么都要拉一个皇族,即便没有也要假扮一个的原因。而说悲哀不是因为钟观光,虽然他不愿相信自我的努力,而是把革命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灭亡近三百年的王朝后裔身上。但是,他会这样想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现在的中国,共和只能获得少部分先知者的认同,而皇权则能激起全国百姓的响应。杨锐心里的悲哀是对整个民族的悲哀——他们只相信明君能给自己带来幸福,只相信清官能给自己带来公正,只会在生活好了之后感谢这个、感谢那个;从不认为幸福是能靠自己创造的,而觉得一切都是靠朝廷、大人赐予的。悲哀啊!这个奴隶之邦。
第二十三章 淘金行动
待钟观光情绪稳定下来,杨锐说道:“宪鬯,你可不要忘记我们当初的决议。”杨锐所说的决议是关于对前明宗室的限制使用的会议决议。这在他之前把宗室说出来之前就考虑到的,皇帝的作用在推翻满清和之后稳定国内是有用的,但是在明智渐开之后,这个宗室就如后世的英国皇室一般只是一个摆设了。
钟观光彻底的冷静下来了,说道:“我懂。你放心吧。我们不能打翻了一个皇帝,又换上一个皇帝,让百姓永远处在**独裁之下。皇帝其实就是一个庙里的菩萨,安百姓们的心罢了。我、自勋、小徐、枚叔、孑民都对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怕就是怕以后革命成功,总有些人想着拥立之功,要劝进的。到时候……”
钟观光、虞自勋、王季同、章太炎、蔡元培以及自己,哦对,还要加上徐华封,这七个人基本构成了复兴会第一代领导层,钟观光和虞自勋负责商业,一个国内一个国外,王季同负责内务,章太炎在牢里只能是打酱油,蔡元培负责教育,自己负责军事,徐华封负责工业,这么些人都认可了这一点那么问题就不大了,华封先生虽然还没有告知,但他素来是只管技术不管政治的,说不说都一样。至于其他复兴会以外的人想劝进,杨锐也早有了对策。
“其他人,其他什么人?无非是一些无耻之徒罢了。”提到这些人,杨锐很是不屑,“我们最好从朱家的子孙里面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然后再带着他去美国、英国这两个国家转一圈,呆上个几年。等革命成功之后回来,你要他当皇帝他都未必会当。你知道吗,当初革命党的孙汶,就是十三岁的时候去了美国檀香山,后面就开始向往共和,回到家乡就开始反清了。”
孙汶的事情钟观光听过不少,但是他小时候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杨锐的办法就是让未来有可能当皇帝的人向往共和,省得将来皇权复辟。办法好是好,但是人都没有领出来呢。“竟成,这人怎么弄出来,要是一个不好,朱昌琳为了保命把谱牒和印信都毁了那我们就白高兴了。”钟观光对此很是担心。
这确是是个难题。硬来是绝对不行的,劝说也未必有效朱家现在什么都不缺。杨锐起了身,度着步子想了起来。钟观光又道:“小徐倒是说了一个办法,但是我看却不知道是否有效”
杨锐问道:“小徐想了什么办法,说来看看。”
钟观光道:“小徐看了盛书动的情报,这朱昌琳发财之后就笃信鬼神之说,每遇大事必要求签问卦。据闻他在发财之前在道观里求了一支上上吉签,从此就常常在这个道观求签,还有就是在潭州西门有一个盲者,姓赵,人们都称其为赵瞎子,精通梅花易数,朱昌琳也常常去他那问卦。道观因为是抽签不论,关键是如果能让那赵瞎子帮我们说话,那么事情就很好办了。只是这赵瞎子也是奇怪,每日只算三卦,多者不算,看来用钱财是买不通的。”
杨锐听后想了想道:“办法其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太折腾了。我看不如这样,先让盛书动观察那些学生,挑选一到两个资质好的,然后让孑民找个名义到潭州朱府住几天,就在这几天里由他选一个学生,然后对朱昌琳说要收此为徒。孑民是进士出身,又被授翰林院编修,有他为师朱昌琳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拜师之后,就带小孩带到沪上,适当的时候再出国。”
这个办法倒是比王季同的那个省事,把人弄出来也很简单。“可是那个谱牒和印信呢,”钟观光问道,“如果没有这两个东西,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是这样啊。”杨锐叹了气道,“要拿到这两个东西,就要说服朱家跟着我们一起革命,而且在之前还要跟他说,事成之后也不能做皇帝,这要冒杀头的危险但却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是个人也不会干的。宪鬯,我看啊我们还是先让孑民过去把人领出来,走一步算一步先。至于谱牒和印信朱家都放了几百年了,想来一也不会毁了。先想办法,要真是没有办法,那就去派人偷出来只有。”
“那快啊,把计划发给小徐和孑民。此事非同小可。速速实行的要。”计划定完,钟观光就急着要马上动手,真是个明粉啊,杨锐心里说道。其实也难怪,江浙一带士绅居多,明朝时官绅可以免纳粮的好像,明朝灭亡也和此息息相关。清朝不但在江南大肆屠杀,还办了好几次文.字.狱,最后在雍正朝还要一体纳粮,几近折腾,士人们不怀念明朝才怪呢。
在钟观光的催促下,两人拟好电报共同署名之后就发出去了。其实杨锐在起草电报的时候,心里就在想着说服朱昌琳的事情,王季同说的是个好办法,少时贫穷的人一旦发迹成了有钱有地位的人啊,对其他什么未必在乎,但唯独对求神问卦却是很相信。究其原因,估计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摆脱贫贱,只好把原因归结为命,既然命可以使得他由贫变富、由贱成贵,那么命同样也可以使他回到发迹前的处境。所以他做什么都要问命,生怕一不小心自己逆命而行,人生就要悲剧了。
朱昌琳这么信命,那么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来影响他的选择。当然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得一步步的来。传闻袁世凯称帝之前也是不断收到各种所谓的“吉兆”,这些看似不联系的事情其实对人做决策影响甚大,因为这些是下意识的东西,人一旦矛盾犹豫,这些下意识的东西就会浮现。说到装神弄鬼,杨锐是有大杀器的,他可是知道慈禧和光绪什么时候挂了的,也知道继位的将会是谁。有这些猛料,只要买通那个赵瞎子,转变朱昌琳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东西怎么去解释自己如何得知的呢?一旦不好,自己又要被神化了。
沪上租界余庆里,中国教育会总部。
王季同径直来到蔡元培的办公室,见到王季同的神色,蔡元培就知道他此来一定是什么紧急事件——教育会可是装了德律风的,只要轻轻拿起话筒,给接线生说个号码,王季同就能找到自己,那么不用德律风,一定是什么事情非要面谈的了。托复兴会的福,教育会现在是经费充足、人强马壮、影响甚广,比苏报案之前的影响还要大,其触角不但深入了江浙等地,还按照上次开会杨锐的提议,派人远赴陕西、山西、山东、直隶等地开设分会,以教育为手段,深入渗透这些日后关键地区,蔡会长在此是忙得不亦乐乎啊,连之前打算去德国留学的事情也不管不顾了。
蔡元培关上房门,带王季同到里面的卧室,把门关住之后问道:“出什么大事了?竟成如何?”章太炎几人的案子刚了,能有事情的只能是东北那边,日俄攻势正盛,蔡元培主持的警钟日报对此多有评述,只是因为他只管教育,对通化那边特别是军队的所知甚少。
王季同还是一副刻板模样,“通化没事,竟成也很好。潭州那边有事。”
蔡元培大惊,潭州代表什么他可是很清楚的,王季同知道他想多了,从身上把密电取出递给他,“你先看看吧。竟成要你出马了。”
蔡元培接过,看完之后不可置信。他声音有点激动,“为什么是我去,我行吗?”
王季同道:“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再说枚叔在牢里,合适的只有你们两个。你不是要去德国的吗,正好可以带着他一起去。竟成的办法不错,革命党都是留洋回来的。要是这孩子也出国去了,以后就不会瞎想了。”
蔡元培仿佛没有听见王季同在说什么,他把电报还给王季同之后,就手足无措的开始收拾东西。现在让自己去潭州,说白了就是要自己去挑一个孩子做将来的皇帝,虽然这只是个日后不登基的皇帝,但此事却是极其重大的。而且这孩子还真的是前明宗室。蔡元培哪怕遇事向来稳重,也有些乱了。这毕竟,孩子要是没有选好,那日后对中国可是祸害不浅,自己则要是千古罪人了。
他不知所措的折腾了会儿,终于静了下来,毕竟几十年养气的功夫还在,慌乱只是一时的。对王季同说道:“我没事了。你给竟成回电吧,明日我就出发。还有告诉他,我明白此去的意义,一定会把人好好带回来的。”
翌日,王季同送蔡元培到吴淞码头,谁知道却看见了章行严和杨笃生也在送一个壮实魁梧的汉子。章行严眼尖,看见他们就马上过来打招呼。蔡元培这才知道,他们所送之人乃是华兴会的魁首黄廑午。因为复兴会捐献了起义枪支,华兴会不要再为枪械弹药发愁了,革命指日可待,他便从潭州到华东一带联络,今日是从沪归湘。他和王季同是认识的,虽然华兴会沪上负责人杨笃生和章行严已经向他汇报了复兴会对潭州起义的态度,但是他到沪上之余还是见了王季同一面,商谈合作起义之事,当然,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结果。
章行严对王季同和蔡元培都是很熟悉,笑着介绍道:“克强,这位就是爱国学社的校长、现在中国教育会的会长蔡元培先生。孑民兄,这位是湖南华兴公司的总理黄廑午君。”和复兴会注重掩护,组织外围组织教育会一样,华兴会也注意到了掩护的重要,他们对外把华兴会说成华兴公司,以兴办矿业为名。
黄廑午其实早就听说过蔡元培了,苏报案起,爱国学社不是被抓就是四处逃散。如吴敬恒去了香港,陈范和乌目山僧黄宗仰逃到日本。现在爱国学生在沪上的老人唯有章行严和蔡元培等数人。他热情的上前握着蔡元培的手道:“蔡先生,真是久仰大名啊。幸会。幸会。”
蔡元培因为和章行严交好,并且通过复兴会的内部月报知道华兴会的情况,对于黄廑午能白手在潭州干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也由衷钦佩,虽然他也和杨锐一样认为借助民间会党的力量不但难以成事,还反而会适得其反,但是起义毕竟是华兴会的内部事务,不参加不支持也就罢了,还要说别人做的不好,那不是自讨没趣吗。他也对着黄廑午道:“华兴公司一立,湖广一地风云立变啊。这都是全因廑午领导得力,组织有方啊。”
黄廑午闻言立感惭愧,连忙道:“惭愧,惭愧。廑午也是恰逢其会罢了。全靠同志得力,同志得力啊。”
蔡元培和黄廑午正亲热间,章行严和王季同也打着招呼,虽然两人不曾在在一个革命组织里,但爱国学社的共同经历还是积累了很深厚的友情,章行严问道:“小徐兄,蔡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既然遇上也没不好掩饰,特别是王季同看出黄廑午和蔡元培同坐一条船往武昌,于是直言道:“孑民这次是要往潭州而去。他有一个学生……”
王季同话还没说完,章行严究啊了起来,“真的吗?哈哈,克强,克强,蔡先生也是去潭州的。真是有缘,我们革命……”
章行严“革命”两字还没有出口,就被后面的杨笃生捂住了嘴巴。众人也是惊出一身汗,幸好码头那些巡捕都在客轮楼梯出警戒,也没有在意这么一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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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次交谈
章行严的失语使得送行很快就结束了,码头虽然是在租界,但却是人蛇混杂的地方,两个革命组织的大人物都在这里,容不得半点闪失。特别是双方都有极为重要的任务在身,大家在各自交代一些要事之后就回去了。
蔡元培和黄廑午认识之后就一起上了往武昌而去的客轮。只是因为两人舱室不同,蔡元培是一等舱在客轮之上,黄廑午则是三等舱在客轮之下,两人在上船的时候就走散了。复兴会在杨锐的操作下运作如同后世的公司一般细致,出差人员的各项规定都有明细,因为路途遥远所以蔡元培住的是一等舱。而华兴会成立不久,又是起义在即,虽然枪支问题解决了大半,但是经费还是紧张,为筹措经费黄廑午更是把自家祖上留下的三百石好田给卖了,会中其他骨干也都是破家举债。为了节省经费,此次出来黄廑午都是一切从简,这才买了三等舱,说是三等其实就是通铺,没有床位自己带铺盖找空地的那种。
同是革命差别却是这么大,蔡元培看在眼里,叹在心中,从沪上到汉口最少也要半个月时日,住在下仓委实艰苦,他匆匆去补了张一等舱票,这才和黄廑午在一个没人的舱室安顿下来。蔡元培看着他道:“克强这样太辛苦了。若是我中国人人都如你这般,国势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这话是黄廑午乐意听的。他见左右没人,低声笑道:“蔡先生可能不知,此次举事经费不足,会中诸人都是破家为国。舱室不舱室无关紧要,我们只愿革命能够成功,为此付诸性命也在所不惜。”黄廑午本是个不喜多言的人,这番表态只不过他代表华兴会袒露心声罢了。
蔡元培很清楚革命党人的热血精神,复兴会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会中的热血分子都跑到东北跟着杨锐打仗去了。他坦然道:“复兴会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起义条件并不是很成熟,所以支持甚少,克强还要多多见谅。”
黄廑午本来就是想和蔡元培沟通这件事情的。王季同为人刻板理性,向来只说结果不说原因,再问就是说复兴会有纪律云云,弄得杨笃生一直在说复兴会是假革命。而此次碰巧遇见蔡元培,知他为人和蔼,也是会中主事的人之一,他就想从他这里着手说服复兴会加入这次起义。“那蔡先生认为何时才是起义良机?”他以退为进的问道。
“这个,”蔡元培看了四下没人说道,“我们的意思是要等宫中大变之后……比如太后升天……”最后几个字他说的非常小声,以至黄廑午凑的很近才听明白。
蔡元培的说法他心中完全否认,他马上追问道:“可要是此事不出……我辈要等到何时?”
蔡元培其实对杨锐那套根据地模式也不甚了解,而且他向来的主张是教育救国。之所以告诉黄廑午要在慈禧死后举事也是看了杨锐发会内月报的文章。当时他看了之后想来慈禧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离死估计也没几年了吧,可今日被黄廑午这么一问,倒是回答不上来了。“廑午,复兴会中各人具有分工,孑民也只是在负责教育一事,对军国大事委实不知。”蔡元培说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以实情相告,“此次贵会举事,我会中几人都认为太过行险,成与不成在五五之数,是以才决定不介入为好,只送枪械以表支持。”
蔡元培的坦诚让黄廑午有些无话可说。他说道:“我会已经联络几万会党举事,只要义旗一举,万众响应。而发难之后,先雄踞湖湘一省,届时其他各省再纷起反清,那革命之成功指日可待了。”
黄廑午说的慷慨激扬,如果在之前蔡元培一定也会为之叫好,全力呼应,可现在他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看着黄廑午激动的神情,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克强啊。我们都是认为唯有革命才能救中国之人,可是革命也有缓急之分啊,复兴会成立只有一年,各项事务都在筹备。满清朝廷要真的这么容易就垮台那前人早已成功了。今日之中国,外辱内患,而民智却是未开,要革命成功何其艰难啊。”
黄廑午道:“蔡先生之言却是有理。只是甲午以来,国势日下,如今俄事又起,中国当有瓜分之祸,我辈如何能坐的住、等得起啊?”
看着他脸色痛心疾首的模样,蔡元培似乎看到以前的一个故人。他也是坐不住了,站起到窗边推开窗子,此时客轮已开,江风顺着从窗外外猛的灌进来,房间里顿时清凉起来。黄廑午的问题他以前也是想过的,只是后来加入复兴会负责教育,各项事务中使他一时间忘却了这种痛看中国现状却欲变不能的焦灼感。他从黄廑午身上似乎又看到了谭复生的那种视死如归的凌然,虽然那时康党人炙手可热他无缘拜会,但是在心里却对他很是敬仰。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望着滔滔江水被逆行的客轮激起朵朵浪花,蔡元培不自觉的念起了谭嗣同的遗句,心中波澜起伏。“克强,谭复生君也是你湖南人吧?”
黄廑午不明所以答道:“是啊。谭君是湖南浏阳人。”
蔡元培又道:“你可知戊戌之事如何会败?”
黄廑午知道他所问的不是袁世凯背叛之类这么简单的答案。于是道:“世人所说原因不少,但却未必全对。还请先生赐教。”
蔡元培道:“戊戌之时我正在京中为官,对康党所知不少。终观其事,还是因为没有先培养革新之人才,却想以少数人弋取政权,最终被旧党所算。今日之革命也是如昔日之维新,试问真正懂得革命之道的有多少人?不说贵会,复兴会中我看真正懂得革命之人也只有数十人而已,由此可想全国有多少。没有人才的支撑,民智又未全开,革命不成功那么也就罢了,革命如果成功那么那些守旧之人奈何?难道再革命一次吗?”
蔡元培说的是他这些年看朝堂风云变更得出的感悟,戊戌之后他就认为这个朝廷已无可希望了,所抛弃京职而回乡教书,实行教育救国。黄廑午其实也是明白他所说的道理,但面对这情况,“蔡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廑午认为举事和当年谭复生君所为无所不同。举事确实是不能一步成功,但是每一次举事都会得到更多青年的响应,而满清朝廷则会在这一次次举事中败亡。我等是想以革命之血定能唤醒国人的爱国之心,以求革命早日成功。”
革命党抱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可那些会党中人是否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呢?!以革命之血唤醒国人的爱国之心,可流的血死的人里面真的全是义无反顾的吗?古来造反都是裹挟为主,他们那些举义的人里都是愿意牺牲的吗?素来待人温和的蔡元培不敢把这样尖锐的话当面问出了,只是他心里知道,那些举事的会党怕是不是如此想的吧。
复兴会和华兴会的第二次交谈就这样的无疾而终了,这就使得日后华兴会诸人与复兴会的关系日渐疏远。当然,哪怕是知道这样的处置会造成疏远的结果,杨锐还是会选择和华兴会疏远,复兴会真正依靠的是从自己体系里培养出来的人才,虽然这些人也许现在还只是陆行工厂内半工半读的童工,教育会各地分会的学生,但是等几年之后,他们将是复兴会真正的根基。
客轮在十几天之后到达汉口,两人刚下船就有人来接,原来湖北这边的革命党早已知道黄廑午从沪上而来,这几天都在等着。黄廑午自然把蔡元培介绍给这些人认识,其实这些人都是科学补习所的成员,大多为湖北陆军第八镇工程营的士兵。和袁世凯招收一些大字不识的农民、以权术治军不同,张之洞在筹建湖北新军的时候强调士兵要识字,以开兵智,革命党就借着学习为名,取了这么一个科学补习所的名字以作掩护,吸收培养革命士兵。
蔡元培在武昌逗留了一日,与科学补习所众人相熟之后就先于黄廑午启程往潭州而去。此时已经临近七月,虽然朝廷说要到西历7月1日潭州方才开埠,但洋人的客轮早已经在汉口潭州的河道上试航了。到了潭州之后,刚下船就被人接到了一处院子,此人是昔日爱国学社的学生,蔡元培也是认识,但是却叫不出名字。
“先生别猜了,我是学社高等二班的程广顺。”这个学生笑道。他自从安排来潭州之后就没有见到昔日的同学朋友,今日能见到昔日的先生很是高兴。
蔡元培也是莞尔一笑,学生太多了,要是个个都记得住那真是成神仙了。他问道:“就是你一个人在潭州吗?”
程广顺闻言看着他欲言又止,蔡元培马上道:“对,对。你别告诉我,你别告诉我…我一时问错了。呵呵。”虽然一直在负责教育会,但是在启程之前,王季同可交代他很多以前所不知道的事情,其中外派人员要遵守那些纪律就是其中的重点。“你就把你能告诉我的说给我听吧。”虽然不习惯,但纪律的作用蔡元培是完全明白的。
程广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开始介绍起朱家的情况:“朱家现在是两支,一支是兄长朱昌琳,另一支是朱昌琳的堂弟,叫做朱谘桂。现在朱家的族长是朱昌琳,他早年乡试屡试不中,后为家境所迫,弃文从商。这应该是他此生的憾事。朱家现在在有功名的只有一个,叫做朱访绪,是光绪二十年的举人,现在在河南为官……朱家在潭州城内有一些店铺米铺,祖屋却在几十里外的棠坡,先生过两日要去的地方就是棠坡。”
对于朱家的种种资料蔡元培倒是不感兴趣,他此来是收徒弟的。他问道:“那学生的资料呢?”
程广顺连忙把另外一个信封拿过来,这次他没有介绍。这是盛书动传过来带密级的资料,信封上还封着火漆,不是他这个级别能看的。他把信封交给蔡元培,再倒了一杯茶就轻轻的推出去了。
蔡元培验过火漆之后拆开信封,里面有三个孩子的画像和简单资料,一为朱宽浚,十岁;一为朱宽瀚,八岁;一为朱宽潚,七岁。画像之下都有寥寥几句介绍,但是为了怕影响蔡元培的判断,介绍都是一般性的,资料的本意是要让人记住这三个孩子而不是要分出什么优劣。蔡元培把人记住之后就用洋火把东西给烧了,出了门把程广顺叫了进来:“这里哪里有剃头店啊?我要去把我的头发修修。”
去年四月拒俄大会的时候,蔡元培一时激愤把辫子给减了,幸好当时留下的头发不短,这么一年下来还是长的也是比较长了。本来是打定主意这一辈子再也不梳满清的发式,但为革命计,他就只能委屈一下了。
第二十五章 学生
棠坡恬园在潭州城东北六十里外的驿道旁,为朱家的宗祠所在,据闻此是朱家在咸丰年间躲避太平军时所建,也算是潭州府外有名园了。恬园处于山间,上下坡岭皆在园中,遍植名贵花木,又或摆置盆景,周年香色浓郁。以花岗石为阶,盖成走廊,曲折迂回,每隔几十米或亭或阁或馆,分布自然,园中之景尽收眼底,每年春秋间花开之时,里外几十里的人都常常到此此赏花,好不热闹。园中有一眼井水,清洌甘甜,又因朱昌琳为潭州首富之故,被人称作发财水,与西岳麓山的白鹤泉、潭州城内的白沙井泉、浏阳石柱峰顶的百汇泉,并称潭州四大名泉。
和之前预料的一样,坐着官轿,打着着翰林院编修招牌的蔡老爷得到了朱家的隆重款待,朱昌琳和其堂弟朱谘桂以及子侄几人,日日在恬园设宴款待。其时朱昌琳已经是八十多岁了,但仍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他用带着浓重湖南口音的官话道:“蔡老爷能从江浙之地来我潭州,也是有缘啊。蔡老爷是当朝翰林,又在沪上办报办学,可谓是学贯中西。老朽倒有一事想请教老爷,还请老爷解惑啊。”
蔡元培道:“请教则是不敢,请老先生言。”
朱昌琳道:“这庚子之后,朝廷开始变法,辛丑年停了武举,壬寅年又说废书院改学堂,现今又传闻说要废除科举,全改为游学。请问蔡老爷,这科举当真就要废了么?若真是科举内废,那朝廷何以选才啊?”老人家虽然年纪不小,但是政治事件还是关注的,教育科举新学,这几样尤为重视,这可是关系的朱家下一代的仕途,朱家能到今日之境地着实不容易。
废科举之事蔡元培是知道的,不单报纸上有所争论,朝廷中那些办实务的新党早就上折子要求废掉科举代以新学,平心而论这八股文章早就应该废了,但就事论事而言,以今日官场之**,废掉科举之后那么下层士子的进阶之路将被彻底的堵死了,以后要做官唯有通过朝中大人和地方大员的保举,这将使得官场更加混乱**。当然,在这个情景下蔡元培是不会说什么科举好话的,他答道:“老先生所忧也正是孑民所忧啊,自隋唐起,朝廷开科取士已经一千三百余年了,贸然废止,实为不妥。但是各地督抚却一味力举,眼下看来,这科举被废也是早晚的事情。科举一废,朝廷就只重学堂和游学生了,老先生子孙若要出仕,只能先入新学堂再出国游学,待学有所成之后则可入朝为官了。孑民曾在商部大臣盛宣怀大人所办的南洋公学教书,如老大人想……,孑民也可引进推举一二。”
这潭州城内大大小小的新学堂数以百计,可朱老先生对这些学堂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感觉那不像是个教圣贤书的地方,但是新学盛行是将来的大趋势,所以才请了盛书动到家中来教授新学。商部大臣盛宣怀朱昌琳是知道的,南洋公学也有所耳闻,知道是和京师大学堂、天津大学堂、山西大学堂并列的高等学堂。他道:“只闻这大学堂中招收的学生都是秀才禀生举人,家孙还是太小,不然定要麻烦老爷.推荐了。”
蔡元培笑道:“老大人有所不知,这南洋公学不光是大学堂,中等学堂也是有的。如真是不怕父母离别之苦,倒也是可以进去的。中等学堂毕业之后就可升入高等学堂,品学兼优则可以公费出洋留学。只是学校现今学生较少,每年出洋的人数都不够朝廷的定额。”
朱昌琳和朱谘桂两人对望了一下,心意相知。从明末开始之后朱家可是屡遭不幸,先是乱民举事,打下武冈之后全家被杀,当时只有一个小主人带着谱牒印信在家人奴仆的拼死掩护下逃离王府。这主仆二人一路向南流落到了潭州一带,眼见天子自缢,江山倾覆,便从此隐姓埋名,或教书或农耕苟且偷活于世。朱家两百年来都是家运平平,直到几十年前在棠坡落户之后这才时来运转,先是暴富再是孙侄一辈中又有人中了举人,这才一改昔日清苦,且富且贵。得来不易这才倍感珍惜,朱昌琳朱谘桂对彼此的心思很是明白,要想保住家业,那就要跟着大势走,子孙远行离别虽苦,但是再苦也为家族考虑。
朱昌琳道:“老朽虽已老矣,但这天下大变之势还是能看得清的。这科举今年不废明年也要废,只是迟早罢了。老朽虽是子孙满堂,但是能成器的也只有一个,还只是个举人。若是蔡老爷不弃,还望老爷能举荐一二。”
蔡元培正是要他这句话,闻言心里大喜,但脸上却是一片为难之色。朱昌琳倒是会错了意,又赶紧道:“中间若是有什么开销,老朽一定不会让蔡老爷为难的。”
蔡元培连忙摇头,道:“孑民适才直言全为爱才之心,并不为私人牟利。入南洋公学虽是成才之捷径,但孑民也怕会误人子弟啊。如老大人真要如此,孑民当打电报到沪上,以探听南洋公学情况。”
朱昌琳等大喜:“如此就劳烦老爷了,真是感激不尽。”席间一时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接下来的几天,朱家那三个小孩蔡元培都见了一遍,确如盛书动所说的那样是朱家所有孩子里最有天分的。此次选人,聪慧是重要的,不聪慧以后难免会被人哄骗,但比聪慧更重要的性情,不要有什么大志,只要有仁爱质朴之心,乐于随遇而安就最好。选来选去,蔡元培还是最小的朱宽潚品性纯良,未明俗事,而朱宽浚和朱宽瀚因为年长已经懂得追求功名,虽然上进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太过求上进的人怕难随遇而安。
人选一定,蔡元培就假借盛书动之口表示了要收朱宽肅为徒的意思,听闻蔡老爷要收朱宽潚为徒,朱昌琳几个都是大喜,有这师徒关系,那以后朱家子孙入南洋学堂就在不是什么难事了,几个人当下郑重遴选了吉日做了个隆重的拜师礼,简单读过“人之初、性本善”之后便算是开蒙完毕。蔡元培欢喜之余还将自己随身多年的怀表送给了朱宽潚。七岁的朱宽潚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迷糊,当然,受师父之礼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只见他小大人的模样双手郑重接过怀表,一口湖南方言:“劳慰哒,先生。”蔡元培看他可爱,闻言大笑。
几日之后,沪上王季同的电报到了,凭借着蔡元培和昔日学校总理张元济的过硬关系,南洋公学那边硬是给了三个下院的指标,当然和蔡元培等人所期望的一样,下院要最少十岁才能入学。而在蔡元培的提议下,朱宽潚也将和其他几个小孩一起去到沪上就学,只不过他将跟着蔡元培,由蔡元培敦促他的学业,等合适的年龄再入南洋公学学习。在朱家呆到月底,蔡元培提出学校九月开学应该早点回沪上为好,朱昌琳等也认为是时候要去沪上了,开始安排行程。除了定好了几日后的船票之外,朱家怕孩子在外地受累,家仆奶妈之类的一下子弄了一帮子随行。
收到蔡元培即将返程的电报,整个复兴会知道这个计划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事情终于完成了一半,就差另外一半了。在等候出发的这几天,蔡元培又去潭州城里拜会了黄廑午,毕竟华兴会举事在即,自己来潭州这么久也没有去拜会,不管是同志情谊还是革命友情,都是应该去看看的。华兴会的总部就在明德学堂里,黄廑午之前留给蔡元培的地址也是这里,可当蔡元培到明德打听黄廑午到时候,对面的人打量了蔡元培一眼,问道:“同心扑满?”
“当面算清。”蔡元培答道,这是华兴会的接头暗号,在轮船上的时候黄廑午和他说过。
对方见切口对上,又问:“可是沪上来的蔡先生?”
看到对方知道自己,蔡元培不做他想,欣喜道:“正是。请问黄先生在何处?”
对面那人道:“请先生随我来。”说吧就返身往外走。蔡元培不疑有他,跟他这个年轻人出了学校,进小巷出短街的,曲曲折折的在潭州城里绕了起来。终于,小半个钟之后,对方把他带了一个西洋圣公所里,让他稍待片刻就上去通报了。蔡元培看着圣公所里的基督像心里恍然大悟,难怪那个黄廑午减了辫子也不怕官府追究,原来是入了洋教,真是好办法。他正称赞的时候,只见黄廑午从里面奔了出来,远远的就伸出手来欲和他握手。
蔡元培见他热情,也是微笑,虽然不习惯这种西洋礼,但还是伸手和他两手相握。黄廑午喜道:“蔡先生真是大驾光临啊。上次武昌一别,到潭州这么久也不闻先生消息,还以为先生回沪上了。今天前来廑午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边说边把蔡元培迎了进去。
两人上了教堂的阁楼,黄廑午神秘的道:“不瞒先生,我等准备十月初十,在慈禧生辰那天举事。现在各地会党已经联络完毕,湘、赣、鄂、川等地响应者有十几万之众。待到举事之日,先有长沙发起,湖广一地将烽烟四起……”
黄廑午自从回到潭州之后就废寝忘食,处置举事前的各项事务,累得不行。蔡元培看着他满眼血丝,犹是一脸激情的在兴致勃勃的想自己介绍潭州举事的大致情况,心中顿时有些愧疚,虽然他也很认同杨锐提出的“厚积迟发”的起义策略,但是此情此景又怎么不能让他心生感触呢。他待黄廑午说完,道:“哎,克强啊,现在复兴会真的是没有力量举事啊。要是有,我一定会提议在江浙等地举义给予相应的。”看到黄廑午的兴致下去了不少,他又道:“克强,现在各项事务都已经在筹备,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
看来复兴会真的是暂时没有武装组织了,黄廑午想到。见蔡元培发问,他道:“上次王先生给我们的四百杆枪,枪虽旧,但却全是八响的快抢,兄弟们那边试过,都说甚好。蔡先生能否和王先生说说,多卖给我们一些快抢和弹药,”枪支是举事的第一要务,现在参与的会党都没有快枪,全是刀叉,最多只有鸟统,所以黄廑午由此一说。“我也知道贵会的枪也是买来的,而且全部转给我们,但能不能去洋人哪里再买一些,不多,就四百杆!”
蔡元培对军火之类不熟悉,但也知道复兴会有枪,而且知道这枪是杨锐从海外弄回来的。只是料想王季同办事认真,他说没有了那就应该真的没有了。他说道:“只要洋人哪里能买到,我们帮忙买倒不是难事。可是举事定在十月,现在距那时时间甚短,怕就怕从外洋购入再运到潭州来不及啊。”
黄廑午倒是早想到了这问题,他道:“先不管时间长短了,现在请先生打电报到沪上,那么有三个月时间从外洋购入还是来得及的。”
蔡元培想想也是,道:“好,我一会就是打电报。如果能买到哪一定帮贵会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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