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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6章 多灌他几杯酒

    若你真有幸成了我的三姐夫,待我成亲之时,便不能让你扛着了。江凌微微一笑,正欲回他两句,那边厢二姐夫已叫开了二门,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去。江凌见此,便道,“我也该进去了。”

    黄华雨把他往前推了推,“快去,莫耽误了吉时。”

    得入垂花门,再往前便能见到自己的妻子了。廖传睿心情激动,恨不得一步便冲过去,但被姜二爷,不对,是二叔瞪了一眼后,他立刻低咳一声端住架势,一步步走上前,躬身行礼,“二叔。”

    被他这声“二叔”叫得十分糟心的姜二爷面上还得带着笑意,温和道,“去吧。”

    “妹夫,随我来。”姜二爷身边的姜大郎抬手,请廖传睿跟他前去。廖传睿还礼,跟着小自己几岁的舅兄奔向北院。刘君堂等人送到此处便不能再前进一步,需在外院用罢酒席,待新郎官带着新娘子走出来,他们再护送一对新人回廖府。

    廖传睿进了姜家内宅,送嫁宴便准备开始了。姜二爷看了眼直直盯着廖传睿的弟子,略抬高了声音唤道唤,“刘大人,借一步说话。”

    “是。”刘君堂连忙上前两步,到了恩师身边。

    姜二爷低声问道,“听闻谢老在廖宅之中?”

    “正式。”刘君堂压低声音道,“谢老是独自乘车而来,提前未知会任何人,如今之事若非廖传睿上前行礼,学生等还不知他是何人。此时,谢老还在廖家,由府尹大人陪着吃茶,学生咋了屋外听到里边传出笑声。”

    姜二爷点头,“张大人中状元后曾入户部当差,是时任户部尚书的谢老觉得他更适合去京兆府做事,才将他引荐给了当时的京兆府尹马思君马大人。”

    刘君堂这才恍然,压低声音问道,“恩师,莫非廖传睿能到南阳受谢老教导,是张府尹推荐的?”

    看来自己这徒弟已知晓张文江对廖传睿有救命之恩了,姜二爷赞许点头,“确是如此。今日廖传睿脱不开身,你且盯着些,看何人会在廖宅中接近谢老。”

    “是。”刘君堂应下,“那学生?”

    姜二爷指点弟子,“谢老与秦相政见不合,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你初入仕途,不宜牵扯其中。”

    “是,多谢恩师开悟。”刘君堂虽未行大礼,但言语颇为恭敬。

    姜二爷倾身,又道,“待会儿回了廖家,在婚宴之上,多灌廖传睿吃几杯酒。”

    “是。”被廖传睿请来迎亲加挡酒的刘君堂二话不说,立刻应下。至于恩师为何要灌廖传睿吃酒,刘君堂心知肚明。私心里,他万分羡慕廖传睿,若他得幸娶姜三姑娘为妻,便是被恩师扔进酒缸里也心甘情愿。

    姜二爷叮嘱完弟子,心满意足地与三弟一起去招待宾客饮宴。宴后,姜二爷与三弟回北院,送侄女出嫁。

    堂中,母亲和大哥含泪,跪在地上的侄女泣不成声,站在两边的众人也在抹眼泪,哭得最狠的居然是大嫂,这也……

    姜二爷忍不住瞪了一眼廖传睿,十分像将他一脚踢出去,不过木已成舟,他只能忍着。姜二爷上前与妻子一起安慰母亲和大哥、大嫂,又叮嘱侄女几句。吉时已到,陈氏为庶女盖上盖头,姜大郎上前背起妹妹,送她出嫁。

    姜家儿郎跟护在大哥四周,姜家姑娘们泪水涟涟地跟在兄长身后,声声与姜慕筝道别。

    一行人到了垂花门边,刘君堂一眼便看到了红眼角和鼻尖的姜三姑娘。见她这边我见犹怜的模样,刘君堂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杨朝科连忙伸手拉住他,低声道,“别动,还不到时候,等九如过去咱们再跟上,你现在出去,会被人误以为你要抢亲。”

    刘君堂连忙后退一步,站在杨朝科身边,收敛心神垂眸静待廖传睿过来。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一对新人身上,但江凌却看到了这一幕。如此看来,刘君堂对三姐用情甚深,或许……

    “二姐,如果姐夫欺负你,你就派人回来叫我。”

    听到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江凌的注意力霎时被拉了回来,带笑回眸看妹妹。

    回想这几年与二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姜留也万分不舍,抽着小鼻子拉着二姐的衣袖叮嘱着。

    姜三郎也带着哭腔道,“二姐也告诉我一声,我虽然打不过胖六,打二姐夫不在话下!”

    “好。”姜慕筝哽咽应了。

    背着二妹的姜大郎抬眼看向走在身前的廖传睿,忍不住笑了。

    凑到廖传睿身边的刘君堂几个幸灾乐祸地挤了挤他的肩膀,“九如兄可听见了,以后可敢欺负嫂夫人?”

    廖传睿笑道,“不敢,更不舍得。”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情话已是十分大胆了,众人立刻起哄,伏在大哥背上的姜慕筝羞得小脸通红。

    送二姐上花轿,看着她远去后,姜家姐妹们站在门前,心里空落落的。姜慕容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打起精神道,“好了,二妹有大哥和弟弟们护送着,咱们进去吧。”

    姐妹们往回走时,姜慕锦嚷嚷道,“六妹妹,刚才三哥是不是又给你叫胖六了?待会儿回去后你告诉大伯母,让大伯母揍他!”

    她这一句话,把一群人都惹笑了。姜留还未开口,廖春玲便拉着她的胳膊央求道,“表妹还是别告诉大舅母了,你直接找三哥帮我借他的绣虎几日可好?我家有几只特贼的老鼠,家里的猫怎么也抓不住。”

    “好。”姜留满口应下。

    绣虎是去年针线房的小三花猫生的,一只白毛带橘色斑点的小公猫,还是那一窝猫里最弱小的一只,现在却是家里抓老鼠最厉害的一只。可以说,这只猫是三郎一把屎一把尿养活大的,三郎恨不得天天晚上把它揣在被窝里睡觉。三郎敢当着这么多人叫她胖六,如果他不借绣虎,姜留就去找伯母,伯母也会把绣虎抓了送给她。

    虽然姜留现在已经不反感“胖六”这个称呼了,不过她还是满喜欢看三郎挨揍的。

    见表妹喜笑颜开,六妹妹傲娇地抬起了小脑袋,五妹妹笑出了小梨涡,姜慕容也忍不住笑了,“就是没有这事儿,你们那院里有老鼠,也该把绣虎抱过去捉了。姑姑都快生了,怎么能让几只老鼠在家里添乱。”

    是啊,姑姑怀胎快十月,该生了。姜慕燕转头问表妹,“你可去观音庙上过香了?”

    “上过了。”廖春玲这段日子,差不多把康安的寺庙和道观中的神像拜遍了。

    姜留正想着等下次和至过来时,可以带他去姑姑院子里转一圈,看看吉凶时,姜白快步追了上来,在后边唤道,“六姑娘,和至小道长来了。”

第797章 凶卦

    自从不被江凌拉着读四书五经后,小道长和至随着他师傅潜心修道,虽说他还是每隔五日到任府供奉一次三清道祖,但也是来去匆匆,抽不出空闲跟姜留一起玩,导致姜留见到他时,竟有种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赶脚。

    在姜留心里,于渊子道长、和至和郭家父子与旁人不同,因为他们是从姜留的故乡福建清溪来的,虽然隔了千年,但依旧跟她饮着同一江水、守着同一片山长大,是她的老乡,让姜留觉得分外亲切。

    到前院见到穿着暖和道袍的和至,姜留还未开口,和至便笑道,“留儿妹妹今天打扮得好漂亮。”

    身着粉红色滚毛边刻丝十样锦小袄、外披白底绿萼梅披风、头梳双平髻、耳戴包金蝶翼珍珠耳坠的姜留小脑袋一歪,“今日二姐姐出嫁,这是我母亲和姐姐为我精挑细选的一身行头。”

    家中有姑娘出嫁,是未出阁姑娘们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雅正和闫氏为了打扮家中三个姑娘,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她们的心思没有白费,姜家三姐妹今日的穿戴得到了宾客们的一致好评,姜留也对自己身上这一身满意极了。

    留儿妹妹一笑,显得更加漂亮可爱了。穿着朴素道袍的和至好心叮嘱道,“再过几年,康安城的儿郎们就要登门向你提亲了,留儿妹妹千万别一律用棍子都打出去,遇着合适的便告诉我师父,让我师傅好好给你们合一合八字。”

    连和至都开始操心她的亲事了,她在众人眼里到底有多难嫁出去啊。姜留忍不住笑了,“好。你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玩?”

    和至这才说起正事,“我师父今早为你爹卜卦,连着三次,竟都是山地剥卦。所以师父派我过来说一声,让你爹提神防备。”

    于渊子本是清溪县内孤山破庙里的苦修道士,因缘际会得遇姜二爷,摇身一变成了都城御敕道观的观主。感念姜二爷的恩德,于渊子每隔一段日子便会给姜二爷卜一卦,帮他趋吉避凶。

    山地剥卦是啥来着?姜留漂亮的桃花瞳向上微翻,仔细回忆,“山、地,圈叉叉叉叉叉?”

    留儿妹妹居然记住了自己给她将的卦象,和至开心地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嗯!”

    “这个是凶卦?”姜留只能回忆起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个符号是什么模样的,但这些符号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却没能记住。

    和至点头,耐心解释道,“山地剥乃是凶卦,阴升阳落,有莺鹊同林之象,占得此卦者,主小人暗算,干事无成之兆。若执意而行,将身涉险境。”

    姜留听明白了,“好,等我爹爹回来,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我这里还有一盒上品的龙涎香,你回去送给你师父。”

    “好。”和至笑着应了。

    姜留又道,“我姑姑快要生了,你待会儿跟我过去转一圈,看她宅子里该不该驱邪挂符。”

    “好。”对姜留和江凌,和至向来是有求必应。

    姜留让赵奶娘去取香,又派书秋去把表姐请出来,与和至一起赶往姑姑家。见到姜留出来了,蹲在姜家门前捡爆竹的娃娃们齐刷刷站好,一动也不敢动。

    这等阵仗姜留和廖春玲见得多了,不以为意,和至却觉得不妥,低声与姜留道,“这些小儿惧怕你,多是听大人们说的。你年纪还小,身上并无戾气,但受人如此敬畏并不好,回头小道让师傅给你画张符挂在床头。”

    “好。”姜留一口应下,正欲说自己和姐姐睡在一起,挂在床头的话是不是对姐姐不好时,便听身后传来急乱的脚步声。

    姜留回头一看,发现白淑娟带着丫鬟婆子快步向这边走来,便迎上去问道,“娟儿姐,你这么急着去哪里?”

    白淑娟抓住姜留的小手,急急道,“府里来人报信,说我娘动了大怒,要打断我爹的腿,留儿妹妹你若无急事,可否跟我回去劝劝我娘?有你在,我娘的火气兴许会小一些。”

    “好。”身为白夫人爱徒的姜留立刻应下,转头对和至和表姐道,“表姐带着和至过去看看,我去去就来。”

    眼见着表妹与白淑娟走了,廖春玲担忧不已,和至也抬掌道了声无量天尊。

    姜留在马车上问道,“娟儿姐,姑姑这次是为何要打姑父?”

    白淑娟低声道,“像是为了查肃州账册的事儿,前几天我爹回来时脑门都青了,说是跟御史中丞武大人起了争执,我娘气不过,找去了武中丞家。我娘这几日跟我爹发脾气,都是为了查账的事儿。”

    这事儿姜留知道,白夫去明昌坊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康安城。与讹传不同的是,白夫人没怒气冲冲地提着棍子,她是空手去的。姜留还知道,白夫人从明昌坊回家后,关起门揍了丈夫一顿,这是书秋听白家丫鬟说的。至于这次查账又出了什么问题,以致于包夫人要把丈夫的腿打折了,姜留表示,她很有兴趣知道。

    因为三部衙门查账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她哥何时启程去肃州。

    待马车进入靖安坊,进入白家住的巷子内时,发现白家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姜留挑帘看了一眼,深感康安百姓实在是太好热闹了!

    白淑娟看着和和气气的,但遇事也是个急脾气,一看围着这么多,她立刻吩咐道,“吆喝两声直接冲上去!”

    “是。”白家车夫啪啪甩了几下鞭子,白家管事绷着脸大声吆喝着,让众人退到两旁,让出通道。

    马车停在白家门前后,白淑娟率先跳下去,又抬手扶着姜留下车,见到姜六娘从马车上跳下来,门口的百姓们顿时沸腾了。

    白淑娟和姜留没工夫听这些嘈杂的声音,提衣裙跨过门槛,快步进院。

    两人进入后院还没进屋,就听到房中传出白全海的大吼声,“夫人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要爬去御史台!”

    “好,你有种!”白夫人的声音比丈夫还大,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听得姜留和白淑娟同时一哆嗦。

第798章 本姑娘的棍子呢

    一声劈裂声后,没有传出师公的哀嚎声,姜留松开握紧的小拳头道,“姑姑应该是劈了一把椅子或一张桌子,没事儿,没事儿。”

    白淑娟吓得后背都湿了,拉着姜留的小手跑到紧闭的门边,拍着门喊道,“娘,女儿和留儿妹妹回来了,您快开门。”

    姜留放软了声调,软软糯糯道,“姑姑,徒儿给您送喜饼和喜糖来了。”

    喜饼是男方收到女方嫁妆后回赠女方的礼品,女方将收到的喜饼分赠给家有未出阁女儿的亲友,祝愿她们也能嫁得金龟婿。

    廖传睿是今科二甲进士,为了迎娶姜慕筝还在康安置办了新宅,对一个庶女来说,这已是非常好的亲事了,可不是所有京官都有财力在康安城中置产的。姜家这喜饼自是受人欢迎,还有人主动到姜家去讨的。

    这么抢手的喜饼,姜家还想着给白家留一份,白夫人岂能不接。她瞪了丈夫一眼,整理衣裳就要去开门。

    白全海低声哀求道,“夫人先将这绳子解开再开门吧?”

    白夫人瞪眼,“解开做什么,让你再跑到御史台去?”

    白全海连忙保证,“我不跑,夫人快解开吧,为夫这样子让孩子们见了实在不成体统。”

    命都快没了,你还想要体统?白夫人气得哼哼两声,抬腿抽出匕首握在手中,在丈夫身前一转,他身上的绳子便开了。白全海熟练地抖掉身上的绳子,站起整理衣裳。

    白夫人踢开挡路的椅子腿,将房门打开,见到小徒弟俏生生地站在门外,火气便消了大半,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盒子道,“外边冷,进来坐吧。”

    “是。”姜留跟白淑娟进入屋中,见地上虽然横躺着桌子腿椅子腿,却没有血迹。白淑娟立刻命丫鬟婆子进屋收拾,白家的婆子手脚很是利索,转眼间便清走损坏的桌椅,搬来全新的换上。这速度,一看就是千锤百炼过的。

    去里屋整理好发髻衣衫的白全海走出来,含笑问姜留,“你二姐已经出门了?”

    “是。”姜留起身回应,见师公囫囵站着,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她师傅和师公虽然总是吵吵闹闹,但两人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

    白夫人冷哼道,“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新娘子能不出门?”

    白全海先是先是眯眼睛,又瞪大眼睛看了看窗户,吃惊道,“已经过未时了!夫人……”

    白夫人眼睛一瞪,吼道,“你给我老实坐着!”

    听到夫人的吼声,白全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在椅子上,看得姜留忍不住想笑。

    吩咐女儿去关上门,白夫人才问姜留,“你爹可在府中?”

    姜留回道,“二姐出嫁后我爹爹就出门了,徒儿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不过徒儿听说,在南阳养老的谢尚书今日进京了。”

    “什么!”白全海一下就跳了起来,喜出望外地问姜留,“你说谢老入京了?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姜留回道,“谢尚书这会儿应该在我二姐夫府中吃喜酒。”

    白全海愣了,“留儿,你二姐夫廖传睿不是京畿襄邑人么?”

    姜留揣着明白装糊涂,“嗯。”

    白全海激动地在屋里直转圈,“谢老选在此时进京,定是为了君国大事,太好了,太好了!夫人……”

    白夫人瞪眼喝道,“你没听见留儿说么,人家是进京吃喜酒的,你瞎猜什么?给我老实待着,那也不能去!”

    白全海坐下,完全陷入了亢奋之中,与方才大不相同了,白淑娟低声安抚父亲,让他不要给母亲鼓火。

    白夫人看了愁人的丈夫一眼,跟姜留抱怨道,“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屁大的官却操着御史大夫的心。君国大事自有万岁和朝中重臣做主,哪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御史上蹿下跳的!依我看满朝文武,再没有一个比他傻的!”

    姜留非常认真地道,“姑姑,姑父不是傻,他虽有些读书人的执拗,但也有百折不挠的毅力,更有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我伯父说过,姑父是可多得的良臣。”

    白全海父女转头看着姜留,白夫人叹了口气道,“为了‘良臣’这俩字,他时刻准备着抛头颅洒热血。若不是我拉着,他指不定见阎王几回了。万岁让御史台、户部和吏部上百号人一块查账,怎么别人看不出账册有问题,就他看出来了?因为人家看出来也不说,就他这个傻子恨不得让让到万岁面前去,哪就轮到他了!留儿你评评理,他这么折腾,我能不打断了他的腿么!”

    姜留明白了,姑姑这么闹腾,甚至不惜弄伤姑姑,就是不想他做出头鸟。依着姑父的脾气,除了把他关在家里,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姜留转头劝道,“姑父,姑姑的意思你也听到了,她是心疼你,不想让你……”

    白全海义正词严道,“我知道,可我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当然要为君分忧。既知账册有问题,我请岂能容那帮乱臣贼子欺上瞒下,鱼肉一方百姓!我入御史台时便已立誓,要以一身忠肝义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白夫人被丈夫唠叨的火起,姜留也有些怒了。

    本姑娘的棍子呢,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这就替师傅把他的腿打折了!入仕是要为国为民当忠臣,可也不是你这个当法吧!

    姜留跳下凳子,站到白全海面前问道,“姑父,御史大夫荆大人可是良臣?”

    白全海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是自然!”

    “吏部尚书丁大人可是良辰?”

    “这可不好说。”

    姜留……很好,李兆舟不用问了,他肯定不是良臣,“姑父,账册有问题的事情,你可告知荆大人了?”

    白全海回道,“我在武中丞手下做事,发现问题应报给武中丞,再由武中丞报给荆大人。可武中丞不让我说话!”

    姜留好奇问道,“他为何不让你说话?”

    当着孩子们的面,白全海不想指摘上司的不是,闭嘴不吭声。姜留劝道,“姑父,肃州送过来的账册肯定有问题,但这些问题若要摆在明面上,该怎么摆、怎么说,还需三部衙门反复斟酌,因为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一着不慎,肃州就会出大乱子。”

    白全海抬眸看向姜留,“这是你爹说的?”

    “不是。”

    “还能出什么大乱子,肃州官员还敢反了天不成。”

    姜留肯定道,“他们敢,姑父许还没听说吧,蒋锦宗已偷偷把家眷送走,付开文也开始布后手了。”

    白全海不敢置信地瞪着姜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799章 暴走的白氏夫妇

    把家眷都送走,这就是预备着走绝路了啊!白全海震惊了,呆愣愣地站着没了反应。他在御史台做事,对贪官污吏的恶行司空见惯,但敢走绝路谋逆叛国的,他还真没遇到过。谋逆叛国是不赦的抄家、灭门、诛九族的重罪啊!蒋锦宗和付开文究竟犯下了多少恶行,才会走上这条路……

    白夫人先起身开门向外查看,又叮嘱婆子守好门窗,才走到姜留面前压低声音问道,“留儿,这些消息可靠么?”

    姜留摆出非常严肃的表情,用力点了下小脑袋,想让自己看起来更靠谱些,“可靠。”

    脑门顶着青紫色瘀伤的白全海回过神,倒背双上在屋内来还转了几圈后,停在自己的妻女和姜留面前,神态凝重道,“留儿都知晓的事,阁老和六部尚书、荆大人应也知晓,不知他们是否禀告了万岁……”

    “喀吧”!白夫人和姜留同时握紧椅子扶手,想揍他!

    完全不知自己已处于生死边缘的白全海,依旧操心着国事,继续分析道,“万岁应该不知道吧,欸!”

    “若万岁知道了,必定龙颜大怒,事情便没了挽回的余地。一旦蒋锦宗无退路可走,勾结蛮夷挑起兵变,必令肃宣和漠北生灵涂炭、白骨载道。朝廷发兵征讨,粮饷将源源不断运往战前,兵役和赋税的重压之下,百姓苦不堪言。怨不得啊,怨不得!”

    白全海又开始转圈,“怨不得账册上明摆着那么多问题,三部衙门却无一人敢发声;怨不得两部尚书和荆大人都如临大敌。此事确实须慎重,能不战便不战……我不知武中丞的难处,还与他起了争执,确实是我冒失了!”

    听到师公想明白了,不再嗷嗷叫着要当出头鸟,姜留松开椅子扶手,可她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她师傅却又爆了。

    “蒋锦宗如果抱了反心,这仗肯定得打!”白夫人站起身,杀气腾腾道,“不打,不能肃清肃宣官场;不打,不能震慑匈奴和契丹!边关太平十几年,是该打几丈,让那帮瘪犊子玩意儿知道谁是爷爷,谁是孙子!留儿!”

    “徒儿在。”姜留跳下椅子。

    “任凌生打算何时启程赶奔肃州?”

    “具体日子还没定,但我听裘叔的意思,应该是明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任元帅的孙子果然不是孬种!若蒋锦宗敢反,别人我管不着,老娘我立刻跨马持兵,奔赴肃州!左武卫中有一个算一个,哪个烂怂玩意敢跟着蒋锦宗卖国求荣,老娘我不取他项上人头,誓不为人!”

    姜留见苗头不对,赶忙上前劝道,“师傅……”

    “你莫劝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万岁一声令下,我右威卫三万儿郎,一日夜便能奔赴肃州,杀蒋锦宗一个片甲不留!”白夫人热血沸腾,“侯爷虽年事已高,但他想得肯定与我一样!我这就去平西侯府,侯爷挂帅出征,先锋军中必须有我贺兰的位置!”

    平西侯邓继良领右威几十年,白夫人与其父贺虎皆是其麾下战将右威卫战将。

    “夫人!”

    “娘!”

    “姑姑!”

    白全海、白淑娟和姜留一起上前,搂脖子的搂脖子,抱腰的抱腰,拉胳膊的拉胳膊,按住白夫人让她千万莫冲动。

    “夫人忘了,咱们成亲之前岳父大人就说了,就算边关再起战事,也不准夫人回漠北,若夫人赶回去,岳父大人定会用棍子打断夫人的腿的。”

    “娘,右威卫三万儿郎厉兵秣马、戈矛铿锵,平复战乱指日可待,您已褪下战甲十余年,杀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的。”

    “姑姑,朝中局势未明,万岁旨意未下,您此时去平西侯府,说不定会坏了平西侯的大事。”

    听了姜留的话,拖着三个人前行的白夫人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扒拉开身上碍事的手脚,冷静道,“此时确实不宜去拜访侯爷。京中闲着的十卫禁军统帅可不只侯爷一人,还有黄隶呢。黄隶正值当打之年,万岁若选他出征就麻烦了。留儿!”

    姜留桃花瞳一转,回道,“姑姑,我真没听说‘黄驸马’和平西侯爷是怎么打算的。”

    “对!黄隶的确年轻力壮,可他是驸马,万岁就是因为这个才卸了他的兵权。”白夫人转身端起茶一口饮尽,“我闺女说得对,这十几年下来,快把我待废了,我得尽快把功夫捡起来。留儿!”

    白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弟子身上,本想让她陪自己到院中大战三百回合,可看她的穿着实在太漂亮,便道,“你出来的工夫不短了,快回吧,家里还有好多事儿呢。”

    “是。”本已做好要陪姑姑练几圈的姜留乖乖应下,起身准备回府。

    白全海不放心地叮嘱道,“留儿,你年纪还小,就算知道了朝廷大事也不能往外说,会招祸的。”

    白夫人瞪了丈夫一眼,“留儿年纪是不大,可她比你有分寸。她说这些还不是为了劝住你这头倔驴!”

    夫人也比我强不到哪去吧?白全海默默挨骂,示意女儿送姜留出府。

    姜留还没出屋,便听师傅又问道,“你哥告了几天假?”

    姜留回身,应道,“三天。”

    这是要等姜慕筝回门后再回千牛卫了,白夫人道,“你回去跟你哥说一声,明日巳时他若得闲,让他带上兵器去城外马场,我想试一试他的马上功夫。”

    白全海连忙劝道,“夫人,凌儿还是个孩子,他再厉害也不是你的对手,还是让振喻陪夫人练吧。”

    江凌好脾气,但他义父姜枫可不是,夫人若揍了江凌,白全海觉得姜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姜枫的脾气,他定不会把自己的夫人如何,但他绝对会找自己的麻烦。那厮折腾人的花样层出不穷,要全神投入查账的白全海可没功夫陪他胡闹,。

    想哪去了?白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我不是要跟他一较高下,我是想看看这孩子现在有几分真本事。”

    哥哥进营快一年了,姜留也想知道他有几分真本事,“姑姑,等我哥回来,徒儿就告诉他。”

    父母终于消停了,白淑娟累出了一身汗,送姜留往外走时还惊魂未定地低声问,“留儿,你觉得肃州起战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姜留摇头,“局势瞬息万变,我也说不好。”

    白淑娟拉住姜留的小生,认真叮嘱道,“不管局势怎么变,凌哥回肃州时,你可千万不能跟着他去。”

    姜留点头,“娟儿姐放心,我清楚自己的斤两,不会给我哥添乱的。”

    看看懂事靠谱的小姜留,再想想自己的父母,白淑娟忽然想哭。

第800章 十六个猴

    姜留乘车返回柿丰巷时,和至已经堪舆完姑姑家的风水,赶回了灵宝观。姜留转了一圈见姑姑家无事,便返回了姜府。她一进府,柴小八便蹿了上来,“留儿妹妹去哪了,让我一顿好找。”

    “我去了趟靖安坊,八哥怎么来了?”今日姜家嫁庶女,并未给嘉顺王府送请柬,柴小八这是时候过来,定是有事。

    柴小八见姜家靠在影壁墙前晒太阳打盹的老管家脑袋往自己这边移了移,便拉着姜留的衣袖往边上挪了几步,低声道,“留儿妹妹还没听说吧?西城外的冰嬉场明日就要开了,咱们一块过去玩吧,我教你踩竹马,你学不会也没事儿,我拉着你滑,保证不让你摔跤。”

    隆冬时节,冰上游戏是格外受人欢迎的。专门的冰嬉场不是在河上或湖上,而是寻平阔地带挖尺余深的坑,然后待天上冻后往坑里每日注半寸高的水,让坑里一层层地结冰,只到冰面与坑齐平,放可开场放人进去游玩。

    游人去冰上玩,可以坐羊或狗拉的小车,也可以踩着竹马自己滑冰。第一次见到用竹子做的滑冰鞋时,姜留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不过在姐姐的严格监督下,姜留只坐了狗拉的小车,没机会踩上竹马在冰上潇洒几圈。

    听到城外的冰嬉场开了,姜留确实很很动心,不过她就算要去,也不能跟柴小八去。姜留笑眯眯道,“八哥自己去玩吧,我姐姐后天回门,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忙。”

    柴小八好商好量道,“那咱们大后天一块去吧?留儿妹妹若觉得不方便就换一身男装,咱们好久没一块出去玩了,留儿妹妹是跟我生分了么?”

    不管是明天还是大后天,都不是书院旬休的日子啊。柴小八你这么读书,你爹知道么?

    姜留正想着该怎么拒绝柴小八时,靠坐在影壁墙边的老管家厚叔张开眼转头大声问道,“大猴儿?哪有大猴儿?柴八少爷,老奴可喜欢看耍猴了。”

    又来了!柴小八无奈大声回道,“没有大猴儿,您老听错了。”

    厚叔张开两片干瘪的唇,惊讶道,“在梅右?那地界多偏啊,这耍猴的不会真不会选地方。要老奴说啊,耍猴还得在东市南三市才行。五十二年前,老奴随着太爷进京赶考,就是在东市看的第一场猴戏。那耍猴的有本事啊,一个人牵着十六个猴……”

    柴小八不信,大声道,“这不可能,再厉害的耍猴人,也牵不住十六只猴!”

    厚叔也来了劲儿头,“不是六只,是十六只,老奴数得清清楚楚的。那会儿老奴身上就有十文钱,小猴儿们一个挨一个端着木盘到老奴跟前讨赏钱。老奴一个猴给一个,最后五个没得着赏,一猴给了老奴一爪子,把老奴的衣裳都抓花了。”

    柴小八更不信了,“若真有这样的泼猴,早就被人打死了!再说您老刚才还说十六个猴呢,怎么这会儿讨赏的又成十五个了?”

    厚叔也不知听没听清这句话,依旧靠在影壁墙上回忆往事,“说起来也怪老奴傻,耍猴人的锣声一停,一圈人都往后退,就老奴一个在那戳着呱唧巴掌叫好,猴们不找老奴要赏钱找谁?”

    “哈哈哈,哈哈哈!”想着当时的情景,柴小八扶着影壁墙笑得前仰后合,站在旁边的姜留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拍了拍柴小八的肩膀道,“八哥,我还有要向祖母回话,先进去了?”

    柴小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摆了摆手,示意姜留先进去,他稍后便到。

    姜留乐呵呵地往里走,知道今日他是没空再进来找自己玩了,厚叔的故事一个接一个,绝对能让他笑到天黑。

    天黑后,爹爹也没回来。姜留与母亲、姐姐和弟弟用了晚饭后,便拖着棍子去了任府演武场,略活动胳膊腿后,便将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同来的姜慕燕围着习武场慢跑了几圈,见妹妹还不肯停,便抬高声音劝道,“妹妹,今日便到这儿吧,莫累着了。”

    姜留这才收势,呼呼喘息着。

    姜慕燕上前为她擦拭额头的汗,心疼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姐,我没事,就是想看自己能把这套棍法耍几遍。”

    两个月前,救下大郎哥病倒之后,姜留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提高体能。可意识到是一回事,真正落诸实处又是另外一回事。今日去白府,见白夫人得知边关战起时的那个劲头儿,姜留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文官与武将的区别。她虽不是武将,但她听了白夫人那番慷慨激昂地话也大受震撼,内心升起一股要变强的紧迫感。

    “耍几遍都不要紧,凡事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否则便适得其反了。”姜慕燕摸着妹妹烫人的小手,心疼得厉害,“咱们快回去吧,免得受了寒气。”

    “好。”姜留乖乖跟着姐姐往回走,“姐,待会儿梳洗后,我想等哥哥回来再睡,我有话想跟他说。”

    姜慕燕皱起小眉头,“他去送嫁吃喜酒,亥时之前回不来。你若有要紧事便先告诉裘叔,若不是要紧事,便交代给琥珀。”

    琥珀是任府的大丫鬟,做事稳重话不多,很让人放心。姜留拍了拍小脑袋,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让琥珀传话呢。

    第二日一早,姜留起床后到正院,发现哥哥已经站在桃树下等着了。

    “哥。”姜留快步走过去,欢快问道,“你们昨晚几点回来的?”

    “亥时过半。”江凌抬手挡住快要挂着妹妹头发的桃枝,邀请道,“我已让人去白府回话,今日巳时在马场向白夫人讨教。你要不要一起去?”

    “嗯!”姜留正有此意。

    江凌闻言,眸子里都透出了欢快,“待比试完了,咱们去西城外的嬉冰场玩,你去年不就想学滑竹马么,我教你。”

    这个……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柴八哥昨日过来说要一起去嬉冰场,我已经回绝了。若咱们去了碰到他,岂不是很尴尬?”

    这个好办。江凌一本正经道,“他今日有事,没空出城。”

第801章 江凌的战书

    要跟哥哥出去玩,自然不能落下兄弟姐妹们。待正房的门一开,姜留便飞奔进去,报告这一重大消息,然后兴致勃勃地道,“母亲,悦儿,咱们一块去吧!”

    明日筝儿要回门,酒席、饭菜等都需雅正在家操持,再说……雅正放在小腹上的手抬起,摸了摸小闺女冰凉的小脸儿,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带着悦儿去吧。”

    小悦儿虽不知什么是嬉冰,但他对跟哥哥、姐姐一块出门很有兴趣,便一步步挪过去拉住六姐姐的手,道:“走。”

    见弟弟这般着急,雅正和姜留都笑了,“得先用饭才能去。”

    听到儿子要跟白夫人比试,姜二爷从里屋走出来,“我也去。”

    不是昨晚忙到大半夜才回来么,今天怎又不忙了?江凌问道,“父亲今日不去衙门?”

    “当然要去。”姜二爷一本正经地道,“西城衙门有三匹马的蹄铁该换了,此乃一等重要的大事。你那马场的马夫手艺好,我待会儿带着马匹去更换蹄铁。”

    江凌……

    姜慕燕挑帘走进来,听说小悦儿也要去,便与母亲商量道,“刀枪无眼,不如先让凌弟和留儿去马场,女儿未时再带悦儿去嬉冰场与他们汇合?”

    雅正颔首,“这样妥当些。”

    不要,他要跟着六姐姐。小悦儿握紧六姐姐的手,小声地、急切地道出一个字:“姐。”

    还不待姜留说什么,姜慕燕便招手唤道,“悦儿,过来,咱们先去北院给祖母请安用饭,后晌姐姐再带你去玩。悦儿该怎么给祖母请安?”

    在姜家,小悦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三姐。他放开六姐姐,将两只小胖手交叠,大拇指向上翘着贴在小嘴儿上,低头弯腰行礼,“祖母,安。”

    姜二爷刚要夸小儿子长本事了,便听大闺女又道,“掌与脸之间要有一只小三花那么远,腰要再低一些,悦儿再试一次。”

    姜二爷挑挑眉,见小儿子居然真地把小手往前移出一段,深躬行礼,“祖母,安。”

    “这次确实更像样了,燕儿教得好!”姜二爷探双手抄起小儿子往上举了几下,逗得他咯咯直笑,“悦儿待会儿就这样行礼,你祖母一定会高兴的。”

    果如姜二爷所料,姜老夫人欢喜得眼泪都留下来了,把乖孙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闫氏低头给小儿子整了整衣领,心里酸溜溜的。小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行礼了,也没见婆婆多夸一句。

    “这都是燕儿教悦儿的。”雅正替大闺女邀功,姜老夫人便开始夸三孙女,说她越来越有长姊的模样了。

    闫氏斜了自己的傻闺女一眼,便二嫂又道,“母亲,听说西城外的嬉冰场开了,后晌暖和起来后,让大郎和锦仪带着弟弟妹妹们过去转转吧?”

    见乖孙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姜老夫人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不用读书做事,还能出去溜冰玩?满屋的孩子都兴奋了,三郎更是抱着四郎嗷嗷直叫。

    姜大郎护着媳妇往旁边退两步避开三郎和四郎,这本没什么不对劲儿,但大哥的手护的位置就不对劲儿了。雅正和闫氏对了对眼神儿,陈氏则开口问道,“大郎媳妇,你有了?”

    弟弟妹妹嗷嗷地叫声中,新妇岳锦仪的小脸羞得通红,回禀道,“还没请郎中诊脉,儿媳也拿不准。”

    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姜老夫人立刻让长孙扶着媳妇坐下,细问她这几日胃口如何,陈氏喜上眉梢,姜松也面露欢喜。

    早膳后,岳锦仪果然被诊出了喜脉,姜二爷和姜槐连声向大哥道喜,并央着他掏银子请酒。

    妻子诊出喜脉,姜大郎当然要在家陪着。姜老夫人便让二孙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嬉冰场玩耍。

    不过在此之前,姜二郎想先与凌弟和六妹去马场,观看凌弟与白夫人比试。

    这几个月,江凌去了千牛卫,姜二郎在羽林卫中供职百夫长,已经开始领俸禄了。他数次听江凌说千牛卫将士功夫了得,也想跟去看看江凌这几个月进益了多少。

    想知道的人,不只姜二爷、姜二郎、姜留和裘叔。巳时,城外马场旁边的空地上,除了姜任两府的护院们,还有柴易安和一群右羽林卫将士。他们巡视到此见江凌和白夫人已经拉开了架势,便不肯走了。

    父亲去了御史台,白振喻和妹妹站在姜留身边,紧张地望着母亲。

    白夫人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提着七尺长的混铁棍,静静打量对面的江凌。

    江凌的枪依旧挂在马鞍上,他抬手抱拳。

    还不等他开口,白夫人便爽快道,“不必啰嗦些有的没的,尽管把你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

    “是。”江凌浅棕色的小脸上,一双眸子熠熠生辉,露出小白牙道,“姑姑,侄儿要说的不是废话。是想在开战前,向姑姑下一封战书。”

    “哦?”白夫人英眉一挑,“讲!”

    江凌压低声音道,“若侄儿侥幸接下姑姑二十招,就请姑姑留在康安,并修书一封给贺爷爷,请他在收到侄儿的请求时,助侄儿一次。”

    “若你能接下本将军二十招,本将军还回什么肃州,不如关门在家缝衣裳。”白夫人被江凌激怒了,双手握棍,大喝一声,“来!”

    “是。”江凌抬手提枪,与白夫人手中的铁棍相碰,嘡地一声,振得姜留和白淑娟的心同时一跳。

    白淑娟问姜留,“妹妹可听到我母亲和凌哥讲了什么?”

    她俩并排站着,白淑娟听不到,姜留自然也听不到,不过她却知道哥哥说了什么,因为这是她在马车上与哥哥商量好的,“我哥说,若他能接下姑姑二十招,姑姑就留在康安城。”

    白淑娟和白振喻一听,恨不得立刻扯开嗓子给江凌加油。柴易安笑道,“二哥,凌儿行啊!”

    这就算行了?我儿子使出全力,将白夫人打到马下都不算个事儿。不过白家兄妹在旁边站着,姜二爷可不能这么说,只替儿子谦虚道,“白夫人虽是女流,但也是征战过沙场的游击将军。凌儿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正好让白夫人教训教训他。”

    裘叔一手倒背,一手捋须,面无表情地望着场上依旧瘦削的少爷,周身尽是杀伐之气。仿佛他所在的位置不是都城外的马场,而是两军对垒、一战定生死的战场。

第802章 倒钩枪

    “二叔,凌哥很厉害,一定能接下我娘二十招。”白淑娟诚心盼着江凌能胜,她握紧小拳头看着左右两边站定不动的两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白夫人和江凌各持兵器,一动不动地站着,场边围观的众人没一个开口催促的。因为在场的人都懂,打仗靠得不只是快慢,更是定力。到这时候,越能沉得住气的,越有胜算。

    “驾!”手握住亮银枪的江凌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出招。青龙仰头嘶鸣一声,冲向白夫人的战马。

    “驾!”白夫人催胯下战马迎上。

    开始了!场边众人瞪大眼珠在看着两人过了第一招。柴易安率先评价道,“好!”

    羽林卫中与江凌交过手的副将评价道,“能接下白夫人的混铁棍,任小将军的臂力又涨了。”

    不错!哥哥的力气肯定涨了。姜留握紧小拳头,紧张地看着二人拉马转身,到了方才对方站的位置。

    这次是白夫人率先出击!只听她一声喝,举着混铁棍奔向江凌。

    “贺家劈山棍!”姜财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大声道,“少爷,不可硬抗!”

    他这一嗓子,嚎得众人更紧张了,只有裘叔依旧稳如泰山。

    “看招!”白夫人大吼一声,混铁棍带着风声劈向江凌,江凌竟双手托枪向上一顶。

    “啊!”姜留的惊呼声刚刚出口,却见哥哥往后仰躺在青龙背上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招!

    还能这样?众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裘叔嘴角微挑,姜二爷提起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去,洋洋得意道,“不愧是我儿子,聪明!”

    “凌儿一挡,白夫人必定收劲儿,这才给了凌儿避过的机会。”柴易安频频点头,“凌儿也是料定了白夫人的铁棍不会真砸下来,聪明。”

    姜留也分析道,“若姑姑在第十九或第二十招时用劈山棍,我哥肯定会硬扛一次,但现在才是第二招,我哥得保存体力应战。”

    姜二郎点头,低声道,“我觉得凌弟能接白夫人二十招。”

    这臭小子!被江凌骗过的白夫人提棍笑着喝道,“再来!”

    白夫人虽然在笑,但她的眼神和气势都变了。江凌知道接下来她要出真招,便睁大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催马冲了上去。

    俗语道:“慢刀急棍杀手锏”,棍法精在捣劈之神速;枪乃百兵之王,舞动起来灵活迅速,神出鬼没。看着白夫人与江凌战过十九个回合,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第二十招也是最关键的一招,白家兄妹紧张得不敢呼吸。

    比试场上,提着混铁棍的白夫人呼呼直喘,额头见汗的江凌双眸依旧锃亮,战意丝毫不减。不过,江凌并没有率先提枪冲上去,而是等待白夫人出招。

    白夫人喘息片刻,喝道,“出招!”

    江凌闻言,提枪催马上前,一招白蛇吐信直取白夫人的咽喉!白夫人侧身竖棍,挡住了江凌这一枪,用力向外一推。

    羽林卫将士见此,齐道一声:“不好!”

    他们的声音刚落下,白夫人的棍便随着江凌的枪飞了出去。江凌耍了个枪花,混铁棍绕着枪杆转了一圈,飞向白夫人,白夫人抬手握住铁棍,仰头哈哈大笑几声,“倒钩枪!好,好!”

    江凌的枪看起来与普通的亮银枪无异,但枪尖之下的红缨之中藏有两个弯弯的小刀刃,形状与镰刀相类。在对敌时,可以用枪尖刺杀,也可用弯刀钩杀,是非常实用的兵器。

    “多谢姑姑手下留情。”江凌把枪挂在马鞍上,抱拳拱手笑道,“侄儿人小力薄,不得不在用上这些旁门左道。”

    正因倒钩枪令人防不胜防,才被称为枪中旁门左道,对敌时以此获胜,也会被骂胜之不武。

    白夫人却不这么觉得,“上了战场就是你死我活,能杀敌的就是兵器!”

    再过十年,江凌这杆枪必横扫千军无敌手!白夫人先是替任家高兴,又感慨道,“我这几年真是待废了。”

    江凌立刻道,“方才姑姑并未用全力,否则第二招时,侄儿已经败了,绝不可能撑到第二十招。”

    白夫人瞪了江凌一眼,“行了,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

    江凌狡黠一笑,“多谢姑姑!”

    两人跳下战马后,众人便围了上来,羽林卫中一个圆脸的副将拱手赞道,“白将军卸甲十五年,英勇仍不减当年……”

    白夫人乐了,“你这小子怎知我十五年前如何英勇?”

    圆脸副将嘿嘿着抬手抓了抓头盔,周围将士跟着起哄。

    也有副将凑到江凌面前,“待小将军歇过来,再与某打一场如何?”

    江凌很是抱歉,“我和二哥要带着府中的弟弟妹妹们去出游,今日无法再向王大哥请教了。”

    右羽林卫副将王和武惊喜道,“小将军竟还记得王某?”

    江凌点头,真诚道,“实不相瞒,凌便是见了王大哥的枣阳槊,才改用了倒钩枪。”

    原来任小将军的倒钩枪竟与自己还有这般渊源,王和武激动不已,“小将军!”

    江凌郑重道,“待江凌报仇归来,定到羽林卫重谢王大哥。”

    待与众人道别后,江凌见妹妹望着自己似有话说,便上前用眼神询问。

    姜留笑道,“看到你与那位王将军说话,我好想看到了爹爹的影子。”

    江凌也笑了,“在为人处世上,父亲有许多过人之处,我只学来些皮毛,还差得远着呢。”

    “不愧是我儿子!”姜二爷用力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刚与白夫人硬战一场的江凌被父亲拍得踉跄一步,姜留眼疾手快地扶住哥哥。姜二爷颇为心虚地给儿子整了整衣裳,“你也累了,先跟你二哥和妹妹回府歇一歇,后晌再出去玩。”

    江凌摇头,“儿在马车上歇息就好,儿晌午想带妹妹去吃西城外的哥舒烤羊。”

    姜二爷立刻登起眼睛,“有好吃的就只想着你妹妹!没见老子和你二哥也在这儿站着呢?”

    姜二郎连忙道,“二叔,凌弟在来的路上跟侄儿讲了,但侄儿有事,要先回城。”

    姜留抬桃花瞳望着爹爹,“爹爹,马掌已经钉好了吧?”

    “早着呢。”姜二爷整了整衣裳,转头看向柴易安。

    不用他开口,柴易安便明白了二哥的意思,“小弟正要去西城外巡视,二哥,咱一块走?”

    “好。”姜二爷应下,回头吩咐儿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江凌……

    姜留……

第803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看着凌弟垂头丧气地跟在二叔身后,姜二郎无声笑了。二叔这是看出凌弟的心思了,还是没看出来呢?

    马车上,爹爹给哥哥揉捏肩膀和胳膊放松,姜留便跟柴四叔说起昨日柴小八去找她的事,“若早知道今日能去,留儿就应下八哥和九妹一块去了。”

    “无妨,嬉冰场将开数月,今日去不成,以后再去便是。不过……”柴易安话锋一转,骂起自己的儿子,“那臭小子每日背着书本出门却满城疯跑,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废了,我这就把他弄到国子监去!”

    姜留心中默默道:柴四叔这话说的,好像您当年用心读书了一样……

    姜二爷则直言道,“弄到国子监他就不会翻墙了不成?小八不是读书的料,不如让他痛快玩几年,等成亲了再说立业的事,当年咱们不都是这么过了的?也没见哪个玩废了。”

    有,姜留又默默道,您有好几位拖家带口的狐朋狗友,年近三十还在家当啃老族呢。

    柴易安叹了口气,“二哥,现在跟咱们那会儿不一样了。”

    嘉顺王府内与小八一辈的孩子们个个嗷嗷叫着往前冲,逼得柴易安不得不鞭策儿子尽早成才,成就一番事业,否则嘉顺王府就要没他的位置了。除了府里,再看府外。虽说江凌是因为任家遭了横祸才不得不拼命,但看着江凌越来越有出息,柴易安越发觉得自己养了个废物。

    姜二爷了解嘉顺王府的情形,但有孩子们在,不宜深聊,他便与柴易安说起谢清泉的事情,“谢老昨夜在廖家吃完喜酒,就回了光福坊的谢家旧宅。”

    柴易安也点头,“我父亲今早派人给谢老送了请柬。”

    姜二爷感慨道,“谢府今日收到的请柬和拜帖,怕是要用箱来论了。”

    谢清泉虽未入阁拜相,但他在康安当官几十年,为政清明廉洁又不死板,交下了不少人脉。除此之外,他身怀八斗高才,致仕这几年颇有著述,在大周学子中享有的声望不在太傅尹骞之下。他突然回京,必引起骚动。

    幸好谢宅在中城不在西城,不归他管,姜二爷想到这一点,心里美滋滋。

    柴易安见江凌和姜留凑在一处说悄悄话,便压低声音与二哥道,“我听到风声,谢清泉此次进京,或与太傅有关。”

    嗯?跟哥哥说悄悄话的姜留听了柴四叔的话,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了。

    “很有可能。”姜二爷也低声道,“谢老回京,朝中局势更复杂了,不过该头疼的是秦相,不是咱们。”

    “是啊……”柴易安两眼发直地靠在车厢上,随着马车摇晃着。二哥是没事儿,但嘉顺王府可就不一样了。若谢清泉站到太傅、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一边,与秦天野斗起来,秦天野必会叫人挡枪。自己的父王和大哥,怕也会被拖下浑水……

    姜留支棱着的耳朵晃了晃,谢清泉与秦天野政见不合,秦天野任右相后,第一件事便是提拔李兆舟挤兑谢清泉,谢清泉见大势已去,才挂印辞官归南阳养老。现在他回来了肯定要跟秦天野对着干,爹爹这话说得一点问题也没有,柴四叔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儿呢?

    姜留抬起漂亮的桃花瞳,看向柴四叔。

    柴易安对上小姜留澄亮的眸子,收敛烦心事笑道,“留儿饿了?先吃两块糖顶一顶,咱马上就到了。”

    姜留刚要说自己没饿,便听柴四叔又道,“四叔也有点饿了,留儿把你的糖袋拿出来,四叔也挑块糖吃。”

    “爹也来一块。”姜二爷也道。

    您二位不愧是好兄弟……姜留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精致的小糖袋双手递上,待他们挑了后,姜留也给哥哥选了一块橘子味的软糖,“哥,吃。”

    “好。”爱吃软糖的江凌开心接过,送入口中。

    见儿子笑得傻乎乎的,姜二爷颇为嫌弃地叹了口气,“方才你与白夫人比试时,一圈人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现在一看,还是爹的傻儿子。”

    江凌的浅棕色小脸一绷,还不待他开口,柴易安已笑道,“二哥若嫌弃这样的傻儿子,不如让给小弟,小弟已经眼馋好几年了。我拿我家俩儿子跟你换怎样?”

    柴易安除了长子柴林桑外,今天新添了一个庶子,行十六,取名柴林李。嘉顺王府柴林桑这一辈的子孙取名,中间的字都为林,末尾的字都加木,嫡庶又有分别。嫡子以木为底,庶子以木为顶,泾渭分明。因“柴”字的五行也属木,所以姜留觉得嘉顺王不是缺木头,就是木头能旺他,所以才给孙子们如此起名。

    姜二爷白了柴易安一眼,哼道,“又想骗老子给你们养儿子!”

    柴易安哈哈大笑,“二哥不知道么,康安城中各府儿郎挨打后,都恨不得冲到你家去,认你当义父。”

    江凌见这俩人越说越没边,便道,“父亲,二叔,哥舒烤肉快到了,咱们准备下车吧。”

    哥舒是突厥姓氏,顾名思义,哥舒烤羊是突厥饮食,与现代的烤全羊做法相似,只是用的配料不尽相同。

    冬天围坐在牛皮帐篷中,守着柴火吃烤全羊,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姜留和哥哥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爹爹和柴四叔吹牛。爱吃烤羊肉的江凌却觉得吃得不够尽兴,因为这一顿,他本打算跟妹妹两个人一起用的。

    江凌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妹妹,待她转过来,用亮晶晶的眸子盯着自己时,江凌才低声道,“妹妹可吃饱了?”

    姜留点头,“差不多了,哥你呢?”

    江凌也吃得差不多了,“父亲和柴四叔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咱俩再喝些热汤,先去嬉冰场?”

    待妹妹点头,江凌便招手让店家上了两碗冰糖山楂汤,喝完后便向父亲请辞,带着妹妹出了哥舒烤羊馆。出来后,江凌非常开心,他见妹妹也笑得欢快,便问道,“妹妹在笑什么?”

    姜留开心道,“爹爹和柴四叔跟来,就不用咱俩掏银子结账了。”

    江凌无奈,抬手压了压她头上的裘帽。

    压我帽子做什么?姜留抬手扶住帽子,疑惑道,“哥?”

    “嗯。”江凌抬手给妹妹正了正帽子,含笑低声应着。

    从姜留这个角度看,哥哥饱满的额头、浓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含笑的嘴,怎么看怎么顺眼,她仰着小脸,非常认真地讲道,“哥别听爹爹瞎说,你笑起来一点也不傻,可好看了。”

第804章 惊魂一刻

    听了妹妹的话,江凌又笑了起来。

    他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纯粹的样子,连姜留都很少见到,更逞论旁边的芹青和书秋等人。她们觉得姑娘说得太对了:少爷这样笑起来,一点也不傻,很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功夫好才是最重要的,鸦隐心里嘟囔。

    在任府看着少爷长大的姜财看着,忍不住红了眼圈。少爷这张笑脸,与姜财记忆中八岁之前的小少爷重合了。若非任家突遭横祸,这样的笑脸,应是时常能见到的。

    姜留也被哥哥的情绪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笑容灿烂的江凌问姜留,“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姜留的桃花瞳一转就想起来了。五年前,她初到大周就被父亲带上藏云寺治病,她经过三个月的痛苦治疗终于能站起来,以龟速行动时,爹爹上山接她回府,姜留开心地冲着爹爹笑,然后被爹爹嫌弃她笑得傻。事后哥哥安慰她时,说得便是“你笑起来不傻”。

    她与哥哥在山上同甘共苦的三个月相处,一转眼竟过去五年了,姜留感慨万千,抬眸笑着说出当时自己对哥哥说的话:“哥-黑-也-好-看。”

    这慢半拍的语速说愣了芹青和芹白,书秋却露出分外怀念的表情。

    原来,妹妹那时候就说过他好看了。江凌心情大好,追问道,“真好看?”

    姜留十分肯定地点头,“嗯!”

    江凌认真追问道,“那……你觉得我看着可……顺眼?”

    在姜留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江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自己都说好看了,哥怎么还问顺眼不顺眼?“好看”可比“顺眼”要求高多了。好看一定顺眼,顺眼可不一定好看。姜留理所当然道,“当然顺眼啊!谁看着哥你不顺眼了?”

    莫不是……她爹?姜留觉得很有可能。

    “别人怎么说都无妨。”江凌笑得十分灿烂,怀着某种不可明言的期待,强调道,“只要留儿看着顺眼就好。”

    陷在回忆里的姜留追问道,“哥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年怎么说的?”江凌追问道。

    “哥说:”姜留板起小脸儿望着远方,模仿着哥哥的语气认真道,“我要变强!”

    “噗!”书秋没忍住,捂住嘴偷笑。

    原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只自己记得,妹妹也都记得。江凌笑得越发灿烂了,“我现在已经变强了,再变好看些、顺眼些岂不是更好?”

    “有道理!我要回去跟姐姐说一声,该给哥准备彩礼了!”姜留说完,笑着跑远了。

    江凌无奈,追着喊道,“慢一些,仔细脚下。”

    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杜长阳见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惊掉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那黑炭头跟康安女霸王在一块儿时,竟是这般模样!”

    给自己的爱驹捋顺鬃毛的秦成碧瞟了一眼前方,目光定在姜留没心没肺的笑脸上。他猛地抓紧马鬃,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烦躁,阴沉道,“你闲着没事儿想他们做什么,还不快走!”

    “我没想啊,不就是瞧见了随口说一句。姜门神笑成那傻样,难道你不觉得……”杜长阳还没抱怨完,便见秦成碧竟甩鞭子向姜留冲了过去,他吓得魂儿都飞了,“成碧!你快停下!”

    与此同时,江凌和姜留也瞧见了骑白马冲来的秦成碧,他鹿皮冠上镶嵌的红翡被太阳映照着,反射出妖异的光芒。

    姜留低声骂道,“路上人来人往的,这位小公爷抽什么风!”

    “俺滴娃儿!”

    随着一声惊呼,姜留见一个三四岁的娃儿站在路中央被吓傻了,便飞速上前抱住他退到路边大树后躲避。

    看秦成碧死死盯着妹妹的方向,江凌怒火狂飙,大喝一声冲向秦成碧。

    “哥!”姜留见手无寸铁的哥哥冲向秦成碧的马,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见江凌不知死活地冲上来,面容狰狞的秦成碧一拉缰绳冲向江凌,他脑只有一个想法:让马踩死他!

    “少爷!”姜财慌了,与任府的三个护卫冲向前,护在姜留身边的鸦隐急得跳脚。

    “小公爷!”秦成碧的贴身护卫秦奎也大声喊道。

    “都给我滚开!”

    “退下!”

    秦成碧和江凌同时开口喝退侍卫,冲向对方。两府侍卫停住,放下大哭娃儿冲向哥哥的姜留也站住了。

    刹那间,江凌与秦成碧的马相遇了!秦成碧的甩鞭子狠狠抽向江凌的同时,江凌飞快侧身,抬左手一把薅住白马的辔头狠狠一拽,右拳用力击向马脖子,大喝道,“停!”

    “不好!”眼看着踏雪被江凌制住,秦奎立刻飞身上前,欲救下秦成碧。

    但为时已晚!

    宝马良驹失去平衡应声而倒的同时,将秦成碧甩了出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江凌竟上前抓住了秦成碧的衣袖!

    只听得“撕拉”一声,秦成碧身上的锦袖被江凌拽下,也卸了秦成碧被甩飞的力道。脱冠裂衣的秦成碧踉跄斜着退了几步,坐在了路边的炊饼摊上,直接将摊子压垮了!

    见贵人被自己的摊子伤着了,正要去抱娃儿的卖炊饼的矮个汉子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现场只剩风声和小娃儿扯着嗓子的干嚎。

    还不待秦奎上前,江凌已上前两步,把手伸向秦成碧,“小公爷的马怎么惊了,您没伤着吧?”

    依旧握着马鞭的秦成碧抬头,阴恻恻地与江凌对视片刻,才缓缓握住他的手起身,低沉道,“多亏凌弟拦住踏雪,才没令它酿成大祸。”

    呼——

    听到秦成碧肯顺着哥哥搭的坡下驴,姜留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路过的百姓们和路边摆摊的摊贩们才开始动起来,掸土的掸土、清理摊子的清理摊子。

    炊饼摊的汉子正要战战兢兢地起身,却见一道金光闪过,他面前便多了个大大的金锭子!

    汉子抬满是面粉的手揉了揉眼睛,眼前越发迷糊了。

    秦成碧冷声道,“这锭金子赔你的摊子,可够?”

第805章 好像有啥大毛病

    “够了,够了!多谢小公爷,多谢小公爷!”矮个汉子捧住足有鸟蛋大小的金锭子,激动得连连磕头。

    吓出一身冷汗的杜长阳跳下马冲上前,连声道,“吓死我了,成碧你没事儿吧?”

    秦成碧冷沉着脸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和灰尘,韩奎立刻上前给他披了件狐裘披风,劝道,“小公爷……”

    秦成碧看也不看秦奎,只扫了一眼站在江凌旁边的姜留,便拉住一匹黑马,扬长而去。

    秦奎向江凌抱了抱拳,转身急急去追自家小公爷,秦家留下两人照顾卧在地上的踏雪。

    “哈,哈……”被晾在原地的杜长阳尴尬地笑了两声,僵硬地寒暄道,“你们是来嬉冰场玩么?好巧,我门也是,也不知成碧的马怎么忽然惊了,幸亏有你在。”

    江凌平静道,“没伤到小公爷才是万幸。”

    “对,对。那什么,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杜长阳终于圆上话茬,弯腰捡起秦成碧的鹿皮冠,骑马溜了。

    矮个汉子一手攥紧金钉子,一手拉住自己的娃儿,上前给姜留磕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自己救下的娃儿和被秦成碧一屁|股坐跨摊子的汉子,居然是父子俩?姜留抬手,“大叔快快请起。”

    鸦隐立刻上前扶起这爷俩,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走。”

    手握金子的汉子立刻点头,又跪地给姜留磕了个头,抱着儿子撒丫子就跑。炊饼摊子?他都是有一大锭金子的主了,还要那破摊子干甚?

    见摊主跑了,鸦隐弯腰从被他丢弃的摊子上捡了几个干净的炊饼,用白布包好揣进怀里,又包了一包递给姜财。

    姜财没接,鸦隐便转手给了姜白,“揣着,待会儿饿了吃。”

    姜白见姑娘不管,便笑嘻嘻地接了。

    姜留刚要问哥哥的手疼不疼,便听书秋道,“姑娘,二爷和柴四爷过来了。”

    得了消息的姜二爷匆匆赶来见秦成碧已经走了,便高声与柴易安道,“柴将军,此处摊市归谁管?”

    柴易安立刻道,“此乃西城外,自是归羽林卫管。来人!”

    立刻有官兵上前,“将军。”

    柴易安吩咐道,“把摊市管事儿的叫过来,再派人询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曾伤了人。”

    “是。”官兵领命而去。

    柴易安公事公办地询问了江凌和秦府侍卫,然后问身边急笔如飞的文吏,“可记下了?”

    文吏将写得三大篇纸递上,柴易安过目后交给姜留和秦府侍卫、摊市管事者确认画押,是把秦成碧惊马被江凌救下的事过了明面。

    人证物证俱在,就不怕日后有人借此事做文章反咬一口了。姜二爷这才与柴易安告辞,带着儿女回到马车上,严肃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江凌言道,“儿与妹妹走在路上,秦成碧忽然骑马冲过来,儿只得出此下策。”

    姜留补充道,“爹爹,秦成碧一开始是冲着女儿来的,哥哥冲过来救我,秦成碧又冲向哥哥,哥哥才打倒了他的马。”

    “你为救妹妹冲出来,拦住秦成碧后还能给他台阶下,做得非常周到。”姜二爷先夸奖儿子,才又问道,“秦成碧为何突然发疯?”

    姜留摇头,“女儿没招惹他。”

    “看杜长阳和秦家侍卫的举动,这应不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还有一点……”江凌压低声音,“秦成碧当时筋凸眼赤,而觉得他不似正常人。”

    “女儿也这么觉得,他在瘫炊饼摊子后才恢复正常。”看秦成碧的举动和情绪变化,姜留觉得他许有什么精神方面的大问题。

    姜二爷剑眉微皱,“你们最近招惹他了?”

    江凌和姜留同时摇头。

    姜二爷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凳子,吓得面前的两小只差点跳起来,“爹明白了!一定是刘承在背地里搞的鬼!”

    姜留???

    江凌……

    “一定是他今天晌午前跟秦成碧说了什么,才让秦成碧发了疯!”姜二爷越想越有道理,“他定是打听到你们要去嬉冰场玩,才撺掇着秦成碧过来的!好个刘承,爷这回要是不把他收拾得学狗叫,爷就不姓姜!”

    姜留……

    江凌顿了顿,才问道,“父亲言之有理。您看我们还能去嬉冰场玩么?以防万一……”

    “当然得去。若因秦成碧惊马,咱们就改变行程闭门不出,反会惹人生疑惑。”姜二爷打断儿子,安排道,“爹会加派人手保护你们,放心地玩。”

    “是。”江凌应下。

    姜留……

    待下了马车目送父亲离去后,姜留抬头看着哥哥。

    江凌温和道,“我已让姜财包了场子,咱们先过去?”

    嬉冰场是由竹墙围起来的,数个大小不一的场子组成,只要你钱够用,包场不成问题。待会儿姜二郎还要带着姜家众兄妹过来,包场子确实比较安全,也能玩得尽兴。

    随着哥哥到了足有半亩地的冰场内,姜留低声问道,“哥,你也觉得这事儿跟刘承有关?”

    “父亲一直派人监视着刘承,他说有关就有关。再说,让父亲去收拾刘承,总比让他去找秦成碧强。”江凌弯腰,从旁边的竹筐里给妹妹挑竹马。

    确实是这个道理,姜留又低声道,“哥也离秦成碧远点,不要去招惹他。”

    若秦成碧是冲着他来的,江凌可以避。但秦城碧先冲向的是妹妹,江凌就不能避。他要弄明白秦成碧今日发疯的因由,然后将秦成碧的怒火导向别处。江凌心里这般想,嘴里却道,“我明白。你要像避开乐阳公主和仁阳公主一样避着秦成碧。”

    “嗯。”姜留点头。景和帝的舅舅、外甥和妹妹们没一个好东西,都得避着。

    江凌让妹妹在场边的竹亭内坐好,将选好的一双竹马摆在她脚边,正要给她穿上。这时,书秋挤了过来,“少爷,让奴婢给姑娘穿吧?奴婢知道怎么穿。”

    江凌起身让开,看着书秋给姜留穿好竹马后,伸手道,“扶着我的胳膊,我教你溜冰,别怕。”

第806章 旧事

    书秋也想跟着去,却被姜白拉住了。姜白笑嘻嘻道,“少爷要教姑娘溜冰,书秋姐姐跟我学吧?我也会。”

    书秋气鼓鼓地瞪了姜白一眼,转头却见少爷已经拉着姑娘走上冰场了。

    “膝盖微曲,重心向下站稳,不要急,一步步来。”江凌扶着妹妹,教她溜冰。

    姜留虽没玩过竹马,但她轮滑玩得很溜,跟着哥哥溜了几圈就掌握了滑竹马的技术要领。于是,姜留放开哥哥的胳膊,开始自己往前滑,江凌依旧在侧后方伸胳膊护着她。

    滑到场边扶住竹竿,姜留转身回眸向哥哥邀功,却见康月良靠在竹亭内,冲自己呱唧巴掌。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康月良,姜留已经习惯了,她随着哥哥慢慢滑向竹亭,跟康月良打招呼。

    康月良笑赞道,“我妹妹学了数次还不敢自己滑,留儿妹妹好生厉害,第一次滑就站得这么稳。你是怎么站稳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第一次滑?姜留谦虚道,“我生病那两年走路慢,顺便把平衡感练出来了。康大哥也过来玩么?”

    康月良知道姜留因病不良于行了两年,但并未亲眼见过。因为在姜冕出事之后、姜枫入仕之前,姜家处于没落之中,康月良自然见不到姜留。虽然姜留说得云淡风轻,不过看江凌的眼神,康月良便知这丫头那时吃了不少苦。康月良不追问旧事,只笑道,“我听说秦成碧的马惊了差点伤到人,被凌弟拦下了,所以过来看看。”

    果然是来看热闹的,姜留心中默默道:康大哥马上要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了,自己得快点跑。

    “秦成碧的踏雪是宝马良驹,怎会突然惊了?”还不等姜留滑走,康月良的问题便来了。

    “我也不知道。”姜留把目光转向哥哥,江凌便道,“康大哥可以去问杜三哥,他应该知道。”

    说罢,江凌示意妹妹去玩,他留在竹亭内应付康月良。

    “杜三的性子随他祖父,我便是去了也问不出什么。”康月良让自己的侍卫退到两丈外。

    江凌见此,也示意姜财等人退下。待左右无人之后,康月良才压低声音问江凌,“秦成碧的马真得惊了?”

    江凌不答反问,“若是马没有受惊,他怎会突然冲向人群?”

    彼此都是聪明人,话没必要说透便都明白了。康月良压低声音道,“事关留儿安全,此事我只告诉你,切记不可四处宣扬。秦成碧八岁那年冬天,也曾这么闹过一回。当时他与三个玩伴附庸风雅赌书,输者罚饮一杯茶。哪知秦成碧连饮三杯茶后忽然暴怒,抓住害他输赌之人的头狠狠往柱子上连撞数次,撞得那人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江凌眸子一颤,便听康月良继续道,“事后,在场的秦府下人皆被灭口,剩余两个玩伴也在回府途中突发意外亡故。当场毙命的是秦成碧的表弟,意外死的是乔阁老之孙乔增平、李兆舟之子李泽卿。”

    秦成碧突然暴怒虐杀表弟,事后秦家又杀人灭口。李兆舟是秦家的狗,秦家杀他儿子算不上什么,秦家竟连当时尚未致仕的乔阁老之孙也杀了,可见此事的严重性。江凌压下心惊,追问道,“事后秦成碧如何?”

    康月良简要道,“他一切如常。”

    想到自己把秦成碧从炊饼摊上拉起来时,他那阴恻恻的眼神,江凌心情越发凝重,也明白了康月良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目的,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在冰面上自由自在滑行的姜留。

    “除了秦家,知道这件事的人没几个,我也是去年偶然得知,才明白为何我祖父反复告诫,不让我招惹秦成碧。”康月良说罢,又继续道,“据你所言,秦成碧比七年前强了不少,起码这回他控制住了自己。”

    江凌感激道,“多谢康大哥告知,我回去后就和义父商量该怎么应对。”

    康月良含笑给姜留鼓了几下掌,又抬臂搭在江凌的肩膀上,闲聊般地低声道,“或许是我多虑了。此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秦成碧为何这么做,他都能以惊马的借口糊弄过去,秦家应不会追究此事。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痛快,此事回去再说。”

    江凌低低应了一声,望向如一团火般在冰上玩耍的妹妹。

    守在竹围栏边上的姜白高声道,“少爷,二少爷他们到了。”

    姜白的声音刚落,姜三郎便如点着的爆竹般冲过来大喊道,“竹马呢,快拿过来让小爷我挑一双!”

    冲过来的姜三郎发现江凌站在竹亭,立刻规规矩矩站好,“康大哥、凌哥。”

    康月良看看江凌又看看姜三郎,呵呵笑了起来。

    当着康月良的面,江凌没多说什么,只道,“竹马在筐里,自己去挑。”

    “好!”姜三郎兴冲冲地跑向竹筐,翻找竹马。

    姜四郎冲进来,跟江凌和康月良打了招呼后,欢呼着奔向三哥。被姜慕锦领进来的姜小树见了江凌,立刻如小鸟归巢般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甜甜道,“凌哥。”

    江凌给他正了正小帽子,温和道,“叫人。”

    姜小树立刻放开哥哥的腿,规规矩矩地给康月良行礼,“康大哥。”

    “乖。”康月良也抬手压五郎的小帽子,谁知他的手还没摸着帽子,小五郎已蹿回江凌身边,继续抱腿。

    康月良又忍不住笑了,“五郎为什么要抱着你凌哥的腿?”

    三岁的姜小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跟凌哥坐一辆冰车。”

    姜慕锦气得跺脚,“好你个小树,你就跟着凌哥,看我待会儿理不理你!”

    这时,姜二郎抱着六弟,与三妹、表妹一起走了过来,与康月良打招呼,“康大哥。”

    人到齐了,场子内立刻热闹起来。康月良告辞走到门边,回眸看着姜家兄妹们脸上真诚的笑容,各府深宅大院中,这样的笑脸和笑声太少见了。谁不想家宅和睦,欢声笑语一片祥和?康月良感慨之际,忽然有点明白柴林棐为何相中了姜慕燕。

第807章 庄家通吃

    嘉顺王府的内宅,比康家还乱。康月良摇摇头,刚要迈步走出竹门,却见柴林棐和白城向这边走来,便索性退了回去,坐到竹亭内等着看热闹。

    见康月良去而复返,刚把小树放在冰车上的江凌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见柴林棐和白城居然也来了。

    柴林棐过来玩,江凌没意见,但白城可不行,相翼侯府想打妹妹的主意可不是一两日了!江凌一把拽住从自己身边滑过的姜三郎,示意他照顾小树后,大步向竹亭走去。

    康月良还没走,又来了两个。推着冰车的姜留小声嘀咕,“在国子监读书时,他们满街乱窜;现在入营了,他们还是满街乱窜……”

    抱着弟弟坐在冰车上的姜慕燕平静道,“他们有二哥和江凌招待,你仔细脚下,莫摔了。”

    与江凌在竹亭内闲聊片刻,柴林棐见只有姜家哥几个过来和自己打招呼,姜家三姐妹只遥遥点了点头,便笑着与江凌道,“你六弟还是不喜讲话么?”

    江凌点头,“能用一个字说明白的,他就不肯说两个字。”

    众人笑了几声,康月良也好奇起来,“不如将他抱过来?”

    江凌笑着摇头,“他现在玩得正开心,若这时把他抱过来,他恐怕要哭闹一顿了。”

    众人向冰面望去,见姜六郎被姜慕燕抱着坐在羊儿拉的冰车上,姜留踩着竹马伏在冰车后,姐弟仨笑得正开心,确实不宜打扰。

    白城忽然问道,“我听说你义父带着六郎去司天监拜访陈监正?”

    康月良闻言,目光转向江凌,柴林棐依旧望着冰面上带笑的姜慕燕。

    此时,书秋端来热茶,摆在竹亭的桌面上。江凌唤他们三人吃茶,才解释道,“有一日晚上,六郎问我义父为何天上有星却无月,我义父答不上来,便带着他去找能答上来的人请教。”

    白城点头,这确实是姜二叔会做的事,姜家六郎得其父悉心栽培,不管将来能不能成器,但绝对不会走偏。

    康月良好奇追问,“这么复杂的话,你六弟是怎么说的?”

    江凌笑了,“六弟只用手指了指天空,说了一个字。”

    “莫不是月字?”

    这个问题很有趣,柴林棐也转回头看着江凌。

    江凌忍笑摇头,“他问了一个字‘爹?’,剩下的话都是由我义母替他补充的。”

    康月良想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引得姜家兄妹们都往望向竹亭。抱着弟弟坐冰车的姜慕锦嘟囔道,“他们说什么呢,怎么乐成那样?”

    姜慕燕低声道,“若五妹想知道,待会儿叫过书秋一问便知。”

    好打听消息的书秋,一直规规矩矩地竹亭边上伺候着呢。姜慕锦嘿嘿两声,“还是三姐厉害。”

    姜留不关心他们在笑什么,她一直在观察柴林棐。这家伙,一直盯着姐姐看呢。但姐姐显然对他没什么心思,全部注意力都在小悦儿身上。柴林棐的父亲是嘉顺王世子,柴林棐以后也应会被封郡王,按照姐姐的观念,自己的爹爹是五品官,她与柴林棐也算门不当户不对吧?

    想到这里,姜留忽然笑出了声。姜三郎踩着竹马到姜留身边挑衅道,“咱俩比一场怎么样?在旱地我是没你跑得快,但在冰上你可赢不了我!”

    姜留还没说什么,小四郎嚷嚷道,“我六姐学会溜冰还不到半个时辰,三哥学会几年了?你要真想比,我替六姐跟你比!”

    “我才不跟你比!”

    “你不敢了吧?”

    “不敢了吧?”姜小树也帮哥哥向三哥叫号。

    小悦儿十分干脆地吐出一个字,“比。”

    姜留拍着手笑道,“四郎跟三哥比,比输了,过年时姐给你买一箱钻天猴,比赢了姐送你两箱!”

    “得嘞!”四郎摩拳擦掌,“三哥,来啊!”

    “来啊!”

    “来!”

    姜三郎转了转眼珠子,跟四弟商量,“我故意输给你,到时你匀给我一箱怎么样?”

    “哈哈哈——”姜家众兄妹都笑瘫了,竹亭内剩余的三人也望向冰面。

    姜二郎滑到快要气鼓包的三弟身边哄道,“你跟四弟比,比赢了二哥送你一箱钻天猴。”

    姜二郎在羽林卫任百夫长,已能自食其力了。

    姜三郎鼓起腮帮子,“小四赢了,胖六送他两箱呢!”

    姜二郎笑道,“你跟四弟比,比完了再跟我比,你若赢了我,我再送你两箱。”

    “二哥此言当真?”

    “当真!”

    姜三郎乐坏了,撸起袖子抬手唤姜四郎,“来!”

    姜慕锦立刻道,“这局我押四郎,下局我押二哥。”

    姜留立刻道,“跟!”

    “大伯的训导又忘了?”姜慕燕故意板起小脸儿训了两个妹妹一句。

    “小妹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姜慕锦做了做样子,又凑到三姐耳边,小声嘿嘿,“三姐你呢?”

    姜慕燕忍着笑小声道,“都一样都没法子玩了,我跟你俩相反吧。”

    “成了!”姜慕锦欢喜地转身,跟六妹击了一下手掌,然后俩人奋力给四郎加油。姜慕燕则带着小树和小悦儿给三郎,竹亭内的四人也起身看着。

    姜二郎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三郎和四郎如箭般冲了出去。比赛一开始,瘦小灵活的四郎就占了先锋,三郎紧追不舍,到第一个转弯时三郎抢内道反超,四郎又在后边紧追不舍!

    姜慕燕带着两个弟弟给三郎鼓掌时,又到了下一个弯,四郎抢内道想反超,三郎卡住位置不放,两人你拉我扯地摔倒在竹亭不远处!

    “三弟,四弟!”

    姜二郎连忙滑过去查看,江凌等人也快步走出竹亭赶上前,姜慕燕和姜慕锦也催着仆从牵羊拉着冰车看去查看。

    抱着四郎的三郎仰躺在冰面上望着二哥,问道,“二哥,我的钻天猴还有吗?”

    “有个毛!”小四郎翻身躺在三哥身边。

    赶过来的姜慕锦遗憾道,“这一局,庄家通吃。”

    康月良好奇追问,“谁是庄家?”

    听到庄家能通通吃掉,小悦儿坐正,不急不缓道,“我。”

第808章 吓人的笑脸

    众人先是一静,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坐在冰车上,抱着弟弟笑不可抑的姜慕燕,潋滟凤眸猛然对上了柴林棐的双眼,她立刻意识自己仪态有失,连忙抱着笑不露齿地坐好。

    见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柴林棐忍不住上前一步,温和问道,“三妹抱了六郎这许久也累了,把他交给我吧?”

    姜慕燕还未开口,小悦儿已经扭小身子向另一边的江凌伸出了胳膊,“哥。”

    江凌抬手接过小悦儿抱在怀里。见凌弟不开口,姜慕燕只得解释道,“悦儿认生,柴三哥莫见怪。”

    柴林棐望着她漂亮的眸子,忍不住倾身低问,“在三妹眼里,我是那般没气量的?”

    姜慕燕垂眸,“是小妹说错话了。柴三哥乃宽容谦让的君子,自不会见怪。”

    “我……”柴林棐刚要解释自己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康月良的胳膊却已搭在了他的身上,“走,去我那边,咱俩也比一场!”

    康月良拉着柴林棐告辞,白城自然也跟着去了。他们一走,姜财走到江凌身后,压低声音道,“少爷,秦相府的探子奔着咱们这边来了。”

    若没有从康月良处听说秦成碧的事,江凌不会在意秦府派来的探子,因为康安城中各府都有暗探在外搜集消息,但现在他绝不敢忽视,“表面不动,所有暗卫都去保护六姑娘。”

    “是。”姜财悄悄退下。

    “哥。”姜留踩着竹马到哥哥身边,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妹妹能看出他面色不好,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江凌尽量放松,含笑道,“秦府的探子到了,你在这儿放心玩,无事。”

    只是这样?不过哥哥不讲,便是不适宜在这里讲。姜留不再多问,拉着哥哥的衣袖道,“难得出来,哥也去跟二哥他们比试吧。”

    “好。”江凌滑入冰场中,奔向眼巴巴望着他的姜小树。

    终于不用再照看弟弟的姜慕锦立刻让婆子拿来一双竹马换上,扶着护栏开始学滑冰。姜留脱下竹马去照看六郎,让姐姐也去滑。众兄弟姐妹们笑闹着玩了一个时辰,才在二郎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出嬉冰场,上车回城。

    马车上,姜慕锦用十二生肖的糖人逗小悦儿玩。糖人做的十二生肖颜色鲜艳憨态可掬,小悦儿又黑又亮的眸子专注盯着糖人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姜留忍不住掐了掐弟弟的脸。

    姜慕燕轻轻拍开妹妹的手,“不要掐悦儿的脸,会流口水的。”

    姜留放开手,转头看向车外,笑道,“这么快到城门,你们想吃什么?”

    吃什么将决定走哪条路,自然是要提前商量好。姜慕燕问,“你们俩想吃什么?”

    姜慕锦压低声音道,“去吃崇化坊的将鸭脖子?”

    “二姐还没回门呢,今日不能去崇化坊。”姜慕燕道,“咱们去长寿坊玉门桥吧,那边吃食多,回府时给大嫂带些酸梅。”

    “好。”姜留与姜慕锦应下。

    “姑娘们,要进城门了。”赵奶娘提醒道。

    马车进延平门时,虽说众人不用下车受检,但车帘还是要挑一下的。姜慕燕给悦儿戴上帽子,道了声好。

    进城时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待守城门的官兵上前,赵奶娘撩起了车帘。羽林卫的官兵拱手,“姑娘们请进城。”

    姜留微微颔首,抬眸时竟见秦成碧骑着一匹黑马站在城门内,用他黑幽幽的眸子盯着自己。若无西城外那场事,姜留不会在意他,但现在她却觉得秦成碧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秦成碧见姜留发现了自己,竟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模样长得不差,这样笑起来自是十分好看的,但姜留却觉得有些瘆得慌。

    不管西城门那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哥哥说秦成碧是惊马,那姜留就不能和秦成碧闹僵。所以姜留笑不露齿地向他微一颔首,打了个招呼。

    车帘放下后,姜慕锦小声道,“看到他幞头上那块绿翡了没,我猜值五百两银子。”

    秦成碧喜欢翡翠,帽上镶的、腰带上缀的,都是上等翡翠,通身的贵公子气派。姜慕燕小声提醒五妹,“声音小一些,莫被人听了去。”

    她们的马车,马上要从经过秦成碧身边经过了。虽然车帘放了下来,但姜留觉得秦成碧一定还盯着马车看,心里莫名不安。

    骑马站在路旁的秦成碧,一直盯着姜留的马车,头随着马车缓缓转动。

    “秦大哥要出城?”经过他身边时,江凌打开车窗寒暄道。

    秦成碧的目光缓缓从前边的马车上,转到江凌身上,笑容依旧不减,“嗯,出城。”

    本来看着秦成碧的小树忽然转身,把脸藏在了江凌胸前。江凌安抚地摸着他的后脑勺,面带忐忑问道,“秦大哥没骑踏雪,是我方才在城外将它打伤了么?”

    秦成碧面上笑容不减,吐出口的话却带着森森寒气,“没有。不过惊过一次的马,不能再留着。”

    江凌点头,转眸打量秦成碧现在骑着的黑马,笑道,“这也是匹好马,不过我记得秦大哥喜欢白马吧?我的马场里还有两匹不错的白马,哪日秦大哥有空,过去选一匹?”

    秦成碧笑僵的线条微微收敛,“那我便不客气了。”

    哥几个的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车上还是静悄悄的。江凌问小树,“怎么了?”

    姜小树抬起小脑袋,怕怕地道,“凌哥,害怕。”

    江凌温和道,“怕什么?”

    “刚才那个人。”

    小树这么一说,姜四郎也道,“我也觉得他笑得吓人,咱们没惹着他吧?”

    姜三郎嘟囔道,“哪吓人了,人家挺客气的,他头上哪颗翡翠得值八百两银子,若我有八百两银子……”

    当着江凌的面,姜三郎没敢把买鸟和买马说出口,怕他去告自己的状。

    姜二郎低声问,“秦成碧的踏雪惊了?”

    江凌点头。

    不应该啊,姜二郎与秦成碧在羽林卫待了半年,对秦成碧的坐骑踏雪也非常熟悉,那是一匹非常通人性的宝马,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怎么会受惊?

    姜二郎觉得这里边定有蹊跷,他看了一眼吓坏的小树,没再开口。

第809章 姜家对秦府?硬着头皮也要上!

    众人乘马车去玉门桥买了不少吃食回府,自又是一番热闹。小悦儿被祖母留在北院,姜留和姜慕燕回西院见雅正在榻上歪着,连忙上前问道,“母亲身体不舒坦?”

    雅正坐直,笑道,“只是有些乏了,今日可玩得尽兴?”

    姜留点了下小脑袋,将嬉冰场上的趣事跟母亲讲了一遍,雅正也跟着笑了起来。稍坐了片刻,姜慕燕问道,“母亲,府中还有哪些事需要操办的?”

    雅正便没跟大闺女客气,“你刚回来,本该让你歇一歇的。不过我身子有些乏,你大伯母需要照顾你大嫂,你三婶也觉得不舒坦,事情虽都安排好了,但今日后晌厨房采买的菜和鱼、肉,还需要你带着北院和东院的婆子过去验一遍。”

    明日二姐回门,宴食出不得一点差错,姜慕燕站起身道,“女儿这就去。”

    姜留也站了起来,“姐,我跟你一块去。”

    姜慕燕摇头,“你陪母亲说说话,我去去便来。”

    母亲确实看着有些懒洋洋的,姜留坐回榻上,关心道,“请郎中过来给您把把脉吧?”

    雅正含笑摇头,“我没事儿,歇一歇便好。”

    一向勤快的母亲忽然变得懒洋洋的,不让请郎中,还笑得这么开心……姜留眼睛一亮,母亲不会也有了吧?!

    姜二爷晚上回府回到西院,见一双儿女都眼巴巴望着他,凌儿带着焦急,留儿带着喜气。

    姜二摸摸下巴,点道,“留儿有何事?”

    姜留笑眯眯地摇头,“女儿没事儿,爹爹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和热牛乳?”

    喝热牛乳这个习惯,他们已经坚持好几年了,姜二爷点头,小闺女便颠颠跑了出去,姜二爷又转向儿子,“脸都快成锅底了,又出了何事?”

    这么明显么?江凌尽量放松,低声道,“晚膳后儿再跟您讲。”

    看来是真出事儿了,姜二爷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吧,天塌不下来。”

    天确实塌不下来,但这件事也确实非常棘手。江凌点头,先让父亲吃顿安生饭再说。

    用饭时,姜留注意着母亲的举动,越看越觉得母亲又有了身孕。大哥中举、成亲,二姐出嫁,大嫂怀孕,姑姑要生了,现在母亲又怀孕了,家里今年真是喜事连连呢,姜留的小嘴都快合不上了。

    姜留笑,小悦儿便跟着笑,姜二爷看着儿女这么开心,便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今日西城的趣事,暖融融的堂屋里尽是欢声笑语。

    饭后用罢茶,姜二爷便起身道,“凌儿,随为父来。”

    姜二站起身,“留儿也来。”

    “好。”姜留站起身跟上。

    小悦儿也跟着抬起小屁股要下床,却被三姐按住了。雅正看着儿子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笑着塞给他一个小布老虎。

    姜二爷三人到了任府正堂时,裘叔已在房中等候。姜二爷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发现他跟平日没什么两样,莫非他也不知道?

    吩咐人守好门窗,江凌没让父亲多猜,便将今日西城外秦成碧发疯、康月良的话以及进城又遇秦成碧的事讲了一遍。

    待他讲完,屋内三人面色无不凝重。裘叔先道,虽说护国公府大公子将此事告知少爷确实是好意,但护国公府与秦相府速来不合,七年前的旧事又非他亲见,老夫认为,只可信其七分。少爷,秦成碧今年是十五岁吧?”

    江凌点头,“是十五岁,他八岁那年冬天,便是景隆元年的冬天。”

    姜留立刻想起了景隆元年秋冬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那年八月,她的祖父姜冕被孟回舟害死,同月,先帝病故、新皇登基、姜府被围困、十一月姜家脱困。那年秋冬发生了这么多事,乔龙奎之孙和李兆舟之子的死,应不会太引人关注。她转头问爹爹,“这件事爹爹知道么?”

    那年冬天,姜家正在生死存亡之际,姜二爷根本没精力关注别家的事,“我第二年才听说乔家和李家死了孩子,当时也没在意。不过,乔阁老在景隆二年春天致仕,李兆舟也是在那个春天被提拔为户部尚书的。乔阁老致仕后回了祖籍,留在京中的乔家人与秦相府没什么往来。”

    不管康月良说的是否有些夸张,秦成碧在七年前暴怒杀人,然后秦家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灭了口,企图掩盖真相,肯定是确有其事。在联系上今日秦成碧的举动,姜留可以初步得出结论:秦成碧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且是受刺激就会失去理智伤人的那种!

    今天在西城外,谁刺激他了,他怎么又突然发病,还冲着自己来了?姜留忧心忡忡。

    江凌担心坐在桌对面的妹妹,绷着浅棕色的小脸道,“父亲,不管今日秦成碧为何忽然发狂,但他是冲着留儿来的这一点,确凿无疑,咱们要早做布置,提防秦府下狠手。”

    秦成碧是秦家嫡长孙,是秦天野最器重的孙子。七年前,秦家能为了掩盖消息,就杀了当朝阁老之孙。今天,秦家肯定不会放过能让秦成碧发疯的留儿。因为留儿的存在,对秦成碧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姜二爷看着可爱乖巧的小闺女,心头无比沉重。

    对上他避之不及的秦家,姜二爷就算用上三十年积攒下的人脉和人情——包括万岁的,也没有三成把握!不过现在是秦成碧冲了上来,姜二爷就不能避更不能怂,硬着头皮也要上!明的不行他就用暗的,阳的不行就他用阴的,哪怕拼得两败俱伤,也不能让秦家伤了自己的闺女。

    见爹爹如此紧张,姜留便半开玩笑地宽慰他道,“爹爹,女儿别的本事没有,但跑得快啊,他们抓不到也伤不了女儿的。”

    姜二爷压下不安,笑道,“傻丫头!你在康安的名头比爹的还响,秦家抓别人家的丫头,派一个马夫就够了,若是抓你,他们肯定得派十几个会轻功的高手。要化解这次危机,得靠详密筹划。在爹想到对策之前,你先在府里玩。”

第810章 上不得台面的疯丫头

    “好。”秦家不是姜家惹得起的,能避则避。姜留先乖乖应了,又叮嘱爹爹道,“爹爹,于渊子道长给您卜除了凶卦,说您这段日子可能会被小人暗算,做事难成。若执意而行,将身涉险境。咱们能拖就拖,反正万岁收拾完肃州,腾出手来就该收拾秦家了。”

    咱等不到那时候了,姜二爷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嘴上应道,“好。”

    姜留张开小嘴儿冲着爹爹灿烂一笑,然后又转头问沉思的裘叔,“裘叔,依您老看,秦成碧今天后晌为何又在延平门内等着我们,还笑得那么假惺惺的?”

    裘叔一直在沉思的,正是此事,“秦天野身为国舅,又权倾朝野,党羽遍布康安,他的孙儿若只是暴虐成性,秦家应不会当回事,说不得这在他们眼里还算长处。但秦成碧若受刺激便会失控,六亲不认地杀戮,那便是大祸。这七年之内,后秦家必已为其求医问药,并以为已将他治愈,所以才会对他如此器重、栽培。若秦成碧今日果真是旧疾复发,不管秦家打算如何处置此事,秦成碧都不会再被作为国公府世子栽培。”

    言之有理,姜二爷父女同时点头。

    裘叔继续道,“所以,秦成碧只要不傻,就不会承认他在西城外突然癫狂,而会说他是有意为之。他后晌换上锦衣华服出现在延平门内与少爷寒暄,正是想证明这一点。若真如此……”

    不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姜留点头,“若……”

    “若真如此,秦天野就不会知道真相,只会以为西城外的事情是孩子们闹着玩,不会将此放在心上!咱们要对付的就不是秦家,而是乳臭未干的秦成碧!”眼见着,姜二爷脸上的慎重和肩上的重担瞬间消失无踪,灿烂自信的笑容回到他的脸上,将他重新点亮。

    秦二爷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除了长得好看、人缘好,没什么大本事和野心,他知道自己在秦天野的眼里连根葱都算不上。肃州吃紧,谢清泉回京等大事摆在眼前,秦天野才不会分心管小孩子打架的事儿。

    “还有一点说不通。”江凌继续道,“若秦成碧想说他在西城外是故意发怒,以他的性子,后晌堵在延平门内就不会对我们和颜悦色,而该继续发怒挑衅才对。”

    还不待裘叔说话,姜二爷便打岔道,“他是什么脸色,完全取决与他打算怎么跟家长长辈解释西城外的事。为父随便一想,便能想出十余种理由……”

    对于胡编乱造由头这事儿,姜二爷是非常内行的,江凌听这父亲说得天花乱坠,心中的弦却一点没有放松,因为他觉得这些理由连他都骗不过,怎没可能骗得过秦天野。

    姜二爷滔滔不绝地说了半晌,吃了口茶对闺女道,“时候不早了,留儿先回去,我与你哥还有事要商量。”

    待闺女走后,姜二爷沉下俊脸,啪地一拍桌子。眼疾手快的江凌抓住逃脱桌面的茶杯,又稳稳放回桌上,“父亲?”

    姜二爷怒冲冲道,“秦成碧没有旁的理由,他一定会说他中意留儿,瞧见留儿与你在一处说笑打闹,才醋意大发冲过去要打你!他后晌又锦衣华服站在延平门等着你们回来,随后又与你客气寒暄,就是想坐实‘他十分中意留儿’这件事!”

    “二爷一语中的!”裘叔起身,重新给姜二爷斟茶,又冲着坐在旁边的少爷挤了挤左眼:少爷听到了吧,二爷用的是“醋意大发”这四个字哦。

    且不说刀疤脸裘叔做出如此八卦的表情有多么的违和,听到父亲与自己想的一样,江凌已是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提枪去挑了秦成碧,再将他狠狠摔成癞蛤蟆!

    姜二爷仰头将茶饮尽,怒冲冲唤道,“凌儿!”

    江凌腾地站起身,响亮答道,“儿在!”

    “若秦成碧真是这么打算的,接下来他必定会纠缠你妹妹,咱们该怎么做?”

    江凌浅棕色的小脸上杀气腾腾,“父亲放心,若他敢如此行事,儿会在人前刺激得他犯病,让他声名俱碎、不得好死。”

    “蠢!”姜二爷骂道,“刺激他哪用你亲自动手。”

    江凌立刻改口,“父亲教训得极是。儿与父亲一起设套,让刘承去刺激秦成碧,最好让刘承死在秦成碧手上,然后一石二鸟。”

    姜二爷这才满意,他纠正儿子道,“这可不是一石二鸟,而是多鸟:秦成碧众目睽睽之下虐杀刘承后,他自己也会身败名裂,然后秦天野定会动怒灭了邑江侯府,这是三鸟。”

    裘叔接话道,“随后,只有秦成碧一个嫡子的秦家大房会与有两个嫡子的秦家二房争夺世子位。秦家兄弟失和,此谓第四鸟。”

    姜二爷眉开眼笑道,“再有头铁的御史抓住秦家内宅不清、兄弟不睦这一点,到万岁面前状告秦天野治家不利,万岁借此免去他阁老或右相的位子,第五鸟!”

    ……这可恐怕有点难,裘叔觉得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将一鸟——秦成碧——除了,再论其他几鸟为妙。于是,裘叔委婉劝道,“这一石五鸟确实是个好计策,但二爷莫忘了于道长给您卜出的剥卦,此时不宜行此大计,咱们还是慎重为妙。”

    “您老说得对。不过……”

    姜二爷一个“不过”,桃花瞳便转到了裘叔身上,笑颜如花道,“咱们两府就属您老足智多谋,您辛苦辛苦,最好明日就能拟出一个万全的策略,然后就开始动手。我现在凶卦在身,做不成事,就麻烦您老了。”

    二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裘叔只得当仁不让地应下。

    姜二爷又对儿子道,“凌儿与秦成碧一块历练了十个月,对他的脾气秉性也该有所了解,你帮着裘叔一起出谋划策。”

    秦成碧不除,妹妹便不得安生,江凌毫不犹豫地应下,“父亲放心,儿定不辱命。”

    “留儿一根筋又傻大胆,此事万不可让她知晓,否则她还不知要干出什么傻事儿来。”姜二爷叮嘱吧,站起身道,“你们先在这儿商量对策,我回去跟大哥和三弟商量商量。”

    姜家正在商量如何对付秦成碧时,秦成碧正低着头,跪在申国公府的书房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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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