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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1章 被邀同行

    听到仁阳公主跟了来,姜留皱起小眉头。如果真是她传出的消息,那她这样真是太欺负人了,康安城上百万人,她干吗死按住一家坑,当他们好欺负是吧?!

    心里抱怨完,姜留又有些丧气。说实话,康安城中百万人,有价值被坑的人中,姜家确实是最好欺负的。因为她爹是六品官,还能在万岁面前说上话。姜留抬头与哥哥商量道,“哥,咱们要不要先给祖母透个口信?”

    江凌摇头,“不必。记住:刘澜告诉我的话,我们告诉你们,你们在放生池听到的闲话也没告诉,这些咱们都每当回事。你上车将这些告诉三姐,至于其他的,咱们见机行事。”

    “好。”姜留催马到了马车边,利落地从马背上跳到了马车上。陈氏忍不住惊叹,“留儿的腿脚好了后,比以前还快了。”

    姜留先给祖母见礼,然后坐在姐姐身边,笑嘻嘻道,“伯母,我最近跟着师父习武扎马步,很厉害的。”

    姜老夫人板着脸道,“再厉害也得先下马再上车,让外人见你这样跳来跳去算怎么回事?”

    “是。孙女记住了,孙女下次不跳了。”姜留一本正经地认错,然后抬小脸笑得十分灿烂。雅正忍不住笑道,“母亲快瞧,留儿这样子,与二爷简直是一模一样。”

    姜留立刻道,“祖母,孙女比我爹瘦一点儿,对吧?”

    经她们母女这么一闹,姜老夫人也绷不住,笑了起来。姜留这才道,“祖母,仁阳公主乘马车出安化门,先咱们这边来了。”

    姜老夫人问道,“她与谁一块出城的,走的是安化门?”

    “是走的安化门,一共是三辆马车,不知车上都有谁。”姜留明白祖母这话的意思,康安城的三个南城门,正门明德门出城后官道多又宽阔,皇亲国戚出城多走明德门,靠西的安化门出城后只有一条通向西南的官道,仁阳公主若走这条道,定在姜家车队后边不远处。

    昨晚二爷说过,让她们改去姜家庄避暑游玩,是为了避开秦家和仁阳公主。现在仁阳公主却跟在姜家的马车后,说明她是奔着姜家来的。雅正低声将此事告知婆婆和大嫂,然后道,“母亲,若仁阳公主过来,咱们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以免言多有失。”

    姜老夫人明白,“咱们庄里简陋,不能请公主入内歇脚。若是她的马车赶上来,咱们下车行礼避让后,请她先走。你们不要说话,全有我来应对。”

    “是。”已经叮嘱了姐姐的姜留请示道,“祖母,孙女去后边马车上,告诉三婶她们吧?”

    “你安生待着。”姜老夫人示意丫鬟下去传话,“一炷香后,咱们停在路边,请公主先行。”

    此处离姜家庄还有两里多路,雅正怀着身孕,姜家的马车走得慢,入庄之前一定会被仁阳公主的马车追上。姜老夫人当机立断,停车先让仁阳的銮驾过去。

    先帝共有五女两子,一子登基为帝,一子被圈禁,三女远嫁一女被禁足,只有仁阳公主还能在外行走。所以京中皇族中,除了万岁的亲叔叔瑛王柴方舒外,位分最高的就数仁阳公主了。遇到公主的銮驾,王公以下路人必须下车肃立,待公主过去后,才可继续赶路。

    姜老夫人下车后,带着儿媳、孙女和婢仆们在路边垂首肃立,她们这么一站,路上的行人便有样学样地站在了路边,待仁阳公主乘坐的双马拉的朱漆马车过来是,路两旁已停满了人。

    马车停下后,仁阳公主透过薄纱车窗,含笑与姜家人打招呼,“老夫人何往?”

    姜老夫人带着家人行礼后,恭敬回道,“回公主,因天气炎热,臣妇带着家人去庄中避暑。”

    仁阳公主还未说什么,黄丽妍便问道,“老夫人是去姜家庄么?我听留儿妹妹说,姜家庄的枣儿很好吃。”

    姜老夫人含笑回道,“郡主,留儿的话您信一半就好,这丫头嘴馋,吃着什么都好,庄子里那几株只是寻常的枣树。”

    嘴馋的姜留默默低着头,假装自己是空气。可马车上的人不准她装空气,黄丽妍邀请道,“留儿妹妹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玩?”

    还不等姜老夫人拒绝,骑在马上的黄剑云也邀请道,“留儿妹妹来吧,我们去的地方离着姜家庄也不远。江凌,走,看看今日是你的青龙快,还是我的黑风快。”

    仁阳公主顺着儿女的话,道,“老夫人,本宫带着孩子们去乐游原避暑,就让凌儿和留儿与本宫同去吧,天黑之前本宫派人送他们回姜家庄。”

    公主都已经定了,姜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暗自庆幸仁阳公主挑的是孩子们中心眼最多的俩,“多谢公主,只是孩子们顽皮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说罢,姜老夫人又回头,十分郑重地叮嘱江凌和留儿,低声叮嘱道,“去了公主那边不要乱跑,要懂规矩。”

    “是。”姜留松开姐姐的手,示意她和母亲不必为自己担心,便跟着哥哥到了仁阳公主的马车边。还不等仁阳公主让她上车,姜留便甜甜地道“黄伯母,留儿可以与哥哥们一起骑马吗?”

    仁阳公主嫁给黄隶后,比起公主,她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黄夫人,所以她让姜留唤她伯母。

    黄丽妍立刻道,“母亲,女儿也想跟哥哥们一起骑马!”

    仁阳公主笑道,“去吧。”

    “多谢母亲。”

    “多谢黄伯母。”姜留到车边,抬手扶着黄丽妍跳下马车。随后,四人上马,随着马车走了一会儿,黄剑云便受不了这慢吞吞的速度了,“凌弟,让妹妹们慢慢走,咱俩塞一程!”

    “出门之前义父让我照顾好妹妹,明日咱们再赛马。”仁阳公主邀他俩同游的目的未明,江凌当然不会与妹妹分开。

    黄剑云万分扫兴,“留儿妹妹现在不是跟着白夫人习武么?哪还用你时刻照顾着。”

    “对啊!留儿妹妹跟着白夫人学了几招棍法了?”黄丽妍双目灼灼道,“白夫人提着棍子能追白大人十八条街,妹妹现在能跑几条了?”

第512章 试探

    待到了乐游原升平阁内望远吹风时,仁阳公主也对姜留跟随白夫人学棍的事情很感兴趣,问她学得如何。

    姜留规规矩矩地回道,“现在刚开始学扎马步,还没开始学棍法。”

    仁阳公主又问,“留儿为何会拜白夫人为师?”

    这个问题,姜留也被追问过许多次了,“想变得厉害些,可以保护祖母和母亲。”

    仁阳公主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留儿是四月初时去寒山观被吓到了吧?”

    “嗯。”姜留应了一声,因对仁阳公主怀有戒备,姜留本能地想避开她香喷喷的手。不过姜留不想让她觉察到自己的抗拒,只能忍着。

    “那妖道和孟家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可恨了!”坐在窗台的黄剑云用力挥手里的树枝,窗外柘树枝条上红色的柘树果被他打落,啪地一声拍在墙上。黄剑云觉得这个很有趣,开始专注于用树枝打果子。

    仁阳公主见儿子坐得稳稳当当的,便继续与姜留道,“留儿受惊后不惧怕退缩,而是学武功要保护家人,你父亲一定很高兴吧?”

    话题转到父亲身上,姜留更谨慎了些,“我父亲更想多派人手保护我们,是留儿央求了许多回,父亲才同意的。”

    “哦?”仁阳公主颇感兴趣地问,“我本还以为是你父亲寻白夫人收你为徒,原是你自己想要的么?”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因为姜留不知道爹爹对外怎么说的。江凌便道,“回公主,起初时我们本想寻武师傅回府教妹妹,可选不到合适的,才改为出府拜师。”

    哥哥绕了个弯子,避开了仁阳公主的问题,姜留笑得甜甜的,“这样留儿就能时常出府玩了。”

    黄丽妍眼睛一亮,“母亲,女儿也想去跟白夫人习武。”

    仁阳公主扫了女儿一眼,温柔的声音中却带着不容辩驳威严,“留儿是去学武保护家人,你是只想出去玩。你若想出府习武,先打败你身边的侍卫再说。”

    黄丽妍不敢提出府的事了,乖乖坐在旁边吃冰荔枝。仁阳公主柔和的目光落在江凌身上,“万岁将孟家的宅子赐给了你,你打算过些时日就搬过去住,还是依旧住在姜家?”

    江凌自然是想搬过去的,不过他现在还没跟父亲商量过,便回道,“我义父说先将宅子修好再说。”

    “理应如此。”仁阳公主温和道,“建宅是大事,需挑好工匠,择良辰吉日破土。可选好工匠了?”

    黄丽妍塞给姜留一个荔枝,姜留一边剥,一边听哥哥和公主对话,琢磨她为何问起工匠的事。

    江凌滴水不漏地应道,“回伯母,我父亲说他已选定了泥瓦木工。”

    仁阳公主似乎对建造宅院很感兴趣,与江凌继续闲聊,“你父亲眼光好,他选的应没有问题。建好房屋后,花草树木也需选良种。桂树、石榴、葡萄这些自是要多栽值的,四季花草也需搭配好,花草栽培不易,只要肯下工夫,家中便四季有花相伴,实为雅事一桩。我府上有不少花草,你们有空闲时可去选些喜欢的移回院中。”

    方才问可选好了工匠,这会儿又说让哥哥移栽花草,仁阳公主对哥哥的新宅很感兴趣呢。姜留见哥哥没有立时回话,以为他不知该怎么应答,便假装失手,一颗莹白的荔枝肉从果壳中飞了出来。姜留受惊“啊”了一声,打破了仁阳公主和哥哥的对话。

    江凌抬手一下就捉住了荔枝,送入妹妹口中,才笑道,“我妹妹手不稳,让伯母受惊了。待房屋修好,侄儿就去伯母园子里挑花草,到时伯母可别舍不得。”

    仁阳公主的目光扫过江凌的手,笑声大了些,“好,我园中除了御赐牡丹,其他花草随你选。”

    说到牡丹,姜留的眼睛立时亮了,她吐出荔枝核,万分羡慕地道,“留儿记得去年跟着剑云哥哥去伯母园子里转悠,看到了好些漂亮的绿色和粉色牡丹,那些都是御赐的么?”

    “那些不是,牡丹园最中间那六株快两人高的魏紫才是。”黄丽妍替母亲答了,将冰碟里最大的两颗递给姜留和江凌,“豆绿和赵粉这两种,凌哥哥想挖几株就挖几株。”

    姜留握着外壳扎扎地冰荔枝,比划着兴奋道,“我记得那几株好高好高的魏紫,花朵有这么大,去年开花时,我还看到有漂亮小姐姐给牡丹花搭架子,我以前都没注意过牡丹花还用搭架子!”

    江凌听妹妹提到这个,便将剥了一半的荔枝双手递给仁阳公主,借机查看她的表情。仁阳公主似乎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对,接过荔枝喂给姜留。

    “谢谢伯母。”姜留道谢,接过荔枝咬了小半个,美滋滋地吃着。

    “慢点吃,瞧这小嘴儿吃的。”仁阳公主探出手,用香喷喷地帕子为姜留擦嘴角,姜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转头小心地看着哥哥。

    仁阳公主把手伸到妹妹面前时,江凌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把妹妹一把拉过来。这会儿妹妹怯生生地望着她,江凌才回过神,装作小声哄她,“慢点吃,放心,我不会跟祖母讲的。”

    黄丽妍吐出荔枝核,继续方才的话题,“那几株魏紫,是有专人照顾的。留儿你看到的漂亮小姐姐……”

    仁阳公主打断女儿的话,“凌儿方才说,什么不能跟你祖母讲?”

    姜凌解释道,“我妹妹昨日出府游玩回府后肠胃不适,祖母说让她这几日忌口,少吃生冷的东西。”

    “那咱们不吃荔枝了。”仁阳公主说完,转头吩咐身后的宫女,“点茶。”

    “是。”

    宫女去准备点茶时,仁阳公主又闲聊似的问,“留儿昨日去哪玩了?”

    姜留把荔枝核吐到碟子里,自己把小嘴儿擦得干干净净,才回道,“留儿跟着姐姐们去西市玩,去了好些地方……”

    姜留滔滔不绝地讲着去西市看耍猴、看捏糖人、看特赦犯人最后才讲到去放生池边上吃面,“我那时候肚子就不太舒坦,只吃了一小碗素食面,平时我能吃这么大一碗!”

    看她比划出的大海碗,仁阳公主还没说什么,坐在窗上的黄剑云就大笑起来,“留儿妹妹,你是猪吗?”

第513章 四头猪

    你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姜留气得鼓起腮帮子,非常认真地解释自己为何能吃那么大一碗,“放生池南岸柳树下的大碗素食面就是这么大,可好吃了,剑云哥哥去了肯定能吃三大碗,我哥能吃四大碗!”

    嗯?凭什么江凌比自己还能吃?黄剑云猫眼圆睁,“我也要吃四大碗!”

    黄丽妍立刻道,“哥,你是四头猪吗?”

    噗!姜留忍不住笑了,黄丽妍则哈哈大笑,黄剑云哼了一声,“如果我是猪,你就是猪它亲妹妹!”

    黄丽妍笑不出来了,转头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道,“母亲!”

    “一个不怨一个!”仁阳公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又问姜留,“昨日放生池边可热闹?”

    “嗯,好些人,还有好些好吃的。”姜留笑得一脸小馋猫样,然后又假装想到了什么,不吭声了低头捧着茶杯喝热茶。

    仁阳公主见她这样,便问道,“留儿怎不说了?”

    姜留抬起小脑袋,“伯母,没有了。”

    在房里待得不耐烦的黄剑云从窗上跳下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出去转转?”

    姜留和黄丽妍同时看向仁阳公主,仁阳公主笑道,“去吧,莫下水。”

    “是。”四人齐声应了,跑跑跳跳地出了升平阁,向着不远处的荷花池跑去。

    阁内,仁阳公主斜靠在软靠上,绣着茶香,用左手食指缓缓地、轻轻地抚摸着微微上翘的下唇。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屋内的嬷嬷和宫女静静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阁外孩子们的欢笑声传入仁阳公主的耳中,她缓缓睁开眼,望着袅袅升烟的香炉和铜盆内半融化的冰块。

    仁阳公主身后的窦嬷嬷这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仁阳公主的眸子里厉光闪过,低声道,“嬷嬷的意思是,姜留认出来了?”

    窦嬷嬷有些拿不准,“若是认出来了,她面上一定藏不住。可若说没认出来,她偏又提起了给牡丹搭架的月莺……”

    仁阳公主把玩着冰荔枝,声音里也浸着冰冷,“嬷嬷这次大意了。”

    窦嬷嬷低头认错,“是奴婢疏忽了,本想着月莺只在牡丹园里做事,不会被人认出来。公主,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仁阳公主稍一用力,荔枝便被她捏破,汁水顺着缝隙滴滴答答落在暗红色的桌面上,“等两日,若姜家没有动静,再透信给御史台。”

    “御史台早就被秦天野吓破胆了……”

    仁阳公主一抬眸,窦嬷嬷立刻闭嘴,缓缓低下头。

    “透给白全海和护国公府的眼线”

    “是。”

    江凌与姜留与仁阳公主一起用了午膳,然后才被公主府的侍卫送回了姜家庄。他们平安回来了,姜老夫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仔细问了事情经过后,便放姜留去午睡,留下江凌问道,“依你看,公主叫你们去,是为了何事?”

    江凌回道,“孙儿觉得,公主对万岁赐给孙儿的宅子很感兴趣。”

    她也是这么觉得,姜老夫人微微点头,“如今看来,孟宅似乎是个麻烦。”

    “祖母,孟宅被旁人拿去会更麻烦。”江凌提醒道。

    想到仁阳公主或秦相拿下孟宅后,天天扒着墙缝往自己院子里瞧,姜老夫人立刻觉得江凌说得非常有道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仁阳公主府里有两株照殿红,你去选花草时剪手指粗细的一枝回来。”

    “是。”江凌退下,回到母亲和妹妹落脚的房间,没想到,母亲也正在讲照殿红,“仁阳公主府的名贵花草甚多,其他的也就罢了,她有两株一人高的照殿红,品相极好。凌儿可剪取两枝回来,咱们扦插成活后,送与你祖母一株。”

    “母亲,照殿红是牡丹新品吗?”姜留好奇问道。

    雅正解释道,“是茶花。待扦插开花后,你们就有漂亮的茶花簪了。”

    大周女子喜欢在头上簪花,姜留脑袋上也经常被插几朵,看习惯觉得还是蛮漂亮的。姜慕燕也喜欢茶花,欢喜道,“母亲也可以簪。”

    雅正笑着点头。

    江凌见大家都喜欢,再想着妹妹戴上茶花的漂亮模样,便拍板道,“我明日跟黄剑云说一声,让公主府的花匠扦插几几个枝条,明年春天母亲和姐姐、妹妹就有照殿红戴了。”

    一家人商量得好好的,但晚上回到府中,就被姜二爷给否了,“不要她的花,喜欢什么我带你们去买。”

    “爹爹,那么漂亮的照殿红,只有仁阳公主府有。”姜留强调道,“祖母也喜欢。”

    姜二爷的桃花瞳里尽是不屑,“那是你们的祖母没看到真正的极品,十日之内,爹就让你们开开眼,瞧瞧什么是红色山茶花中的极品!”

    江凌试问道,“父亲指的是藏云寺主持修善大师院中的山茶花?”

    姜留的眸子也亮了,自告奋勇道,“爹爹,女儿去藏云寺挖吧?”

    她三年前从藏云寺下来后,再没上去过。连青山难爬,但上边风景好啊,以她现在的腿脚,一天肯定能爬上去!姜留跃跃欲试。

    姜慕燕也想去,她鼓起了勇气,刚张开嘴,就听父亲道:“有福不享,去受那个罪做甚?”

    姜留鼓起小脸,姜慕燕识趣地闭上嘴。

    姜二爷继续道,“明日是当度下山进城采买的日子,我让他上山背一株下来就是。”

    藏云寺的当度以前姜二爷的赌友,姜二爷当上西城指挥使后,这尖头和尚每次下山都会拦路向姜二爷讨香火钱。姜二爷让他背株茶花下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雅正含笑道,“若能得到沾着佛香的山茶花,母亲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还是二爷您想得周到。”

    谁知几日后,料事周到的姜二爷还没将山茶花送到母亲面前,却被御史武云山一本折子,参到了御前。

    武云山告的是姜枫奉圣命教养任家后人,却不体察圣意,教子无方。才十一岁的任凌生玩乐夜游清平江,被同样夜游清平江的姜枫撞见,姜枫不自责羞愧,却还扔给义子一袋银子,让他恣意玩乐!

    姜枫此举有辱斯文,有伤教化,其德行令人齿冷!

    武云山慷慨激昂地痛斥姜枫之罪状后,又有十余名文武朝臣出班指责其之罪过。

第514章 朝上风云

    张文江见此阵仗,抬头看了一遍站出来的官员。御史台的三位御史许是真觉得姜枫有错,余下的十几位抱的什么心思,可就耐人寻味了,是出于嫉妒,还是受人指使?张文江的目光先与杜海安碰了碰,又看向了武班首位站着的,稳如磐石的秦天野。

    以当前的局势,按照秦天野的脾气,一个区区的六品小吏,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大动刀戈。若不是秦田野的话……那就是万岁对秦枫太好,引得文武百官嫉妒了!虽然不可能,但深受其苦的张文江内心里得一定是这样。

    这样无关痛痒的一本参到万岁面前,张文江一面期待着万岁的反应,一面随时准备着被万岁拎出来为姜枫背锅。

    “朕的大周……”高高在上的景和帝心平气和地说完这四个字,目光逐一扫过站出来的文臣武将,缓缓道,“有府六十一,二百四十州,一千零五十六县,百姓何止千万?五日一次的早朝,朕与诸卿该议的是君国大事。一个区区六品小吏如何管教儿子的事,姜松。”

    “臣在。”站在离万岁最远处的姜松立刻出班,跪倒在地。

    景和帝言道,“姜枫为官,兢兢业业,深慰朕心。然,教子之事亦不可忽视,你回去后问明武卿所奏之事,若姜枫有错,卿身为长兄,当严厉惩教。”

    “臣遵旨。”姜松叩首,高声应下。

    众人……

    就这样?!!!

    邑江侯世子刘承偷眼向前看,发现左右二相和阁老都在原地岿然不动,便心有不甘地明白,姜枫又逃过了一劫!

    万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识趣的就该见好就收了。可御史台这几位头铁的御史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识趣,武云山正欲再拜再参时,却被顶头上司御史大夫荆吉良一个冷冷的眼神杀住了,乖乖放下刚抬起的手。

    谁也没料到,一个更不识趣的家伙站了出来,朗声道,“万岁,臣有一言。”

    见有人敢站出来,百官立刻暗搓搓兴奋了,一个个假装恭顺低头,目光则不断在姜松、徐崇、兵部尚书李增奎和京兆府尹张文江之间穿梭。

    杨奉以殿下百官听不到的音量,小声道,“万岁,这是兵部的郎中徐崇,八年前在右威卫任先锋营将军。”

    景和帝听完,才道,“讲。”

    “谢万岁。”徐崇这才放下举着的笏板,动情道,“姜枫虽只是小小的六品官,但他的义子任凌生,却是原左武卫统帅大将军任安寒之孙。任老将军为国征战沙场数十载,战功赫赫。十二年前,数万契丹贼子入我大周攻城略地,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微臣随平西侯带兵增援左武卫时,亲眼见任老将军率左武卫将士浴血奋战,任老将军盔甲破损浑身是血,微臣得知,任将军腹部负伤,肠子都露出来了仍不肯退……”

    说到此处,徐崇哽咽不能言,朝堂之上一片安静。左武卫与契丹那场血战,十二年后闻之,犹令人心有余悸。

    “那一战之后,任老将军伤重休养半载有余,率左武卫将军攻入契丹,生擒契丹王和契丹主帅进京献捷后,才因伤病难支,辞官归故里。任老将军共有两子,长子战死沙场,次子三年前被契丹人所害,任家满门也被契丹屠尽……”说到这里,徐崇忍不住哽咽,激动再拜,“万岁,姜枫如何教子是小,但他所教之子,是国之栋梁,西北定海神针任老将军的唯一血脉啊。”

    徐崇这一哭,百官也转过味儿来了,对啊!姜枫的儿子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是任安寒的孙子,功臣遗孤啊!好好一个将门虎子,却让姜枫拐带着去逛清平江,这算怎么回事?!

    见百官骚动,持剑柄站在殿前的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眼睛亮了起来。站在万岁身边的杨奉的目光,则在极为阁老和张文江身上转悠,等着看他们哪个接招。

    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张文江抬头看万岁,只要万岁一个眼神,他立刻出班背锅。护国公和黄通岿然不动,杜海安则在静静打量对面的秦天野。

    秦天野刚要开口,高高在上的景和帝便发话了,“国之栋梁,西北定海神针?太傅,朕记得这是父皇赞武安侯之言吧?”

    刷!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被万岁点名的太傅身上。张文江失望低头,在万岁心里,自己比起左相,还是差远了。

    “回万岁,这是武安侯进京献捷时,先帝赐宴时亲口说的。”尹骞先一番回顾往事,将众人从武安侯之孙身上,引到先帝如何盛赞武安侯父子身上,然后又提到当今天子如何爱民如子、器重重臣,最后才道,“万岁令肃州严查任家灭门大案,亦几次垂问任凌生的教养。得知任凌生被姜枫救下后,与姜枫已情同父子,万岁才在这二人的请求下,准姜枫悉心栽培任凌生。老臣不知,姜枫可有将任凌生视若己出,悉心栽培?”

    确实是这样,所以,姜枫辜负了万岁的殷殷期待,他该死!刘承心中激动,徐崇刚要开口,景和帝却点名回答问题,“姜卿,姜枫可有用心教养任凌生?”

    姜松立刻出班,朗声回道,“回万岁,臣弟姜枫将任凌生视若己出,用心栽培。他请名医为任凌生治伤驱毒后,将其带回府中,悉心教养。任凌生读书出挑,箭术和马上功夫亦出类拔萃,此事青衿书院众夫子可为证。”

    景和帝满意点头,尹骞含笑,张文江把心里的锅悄悄放下。

    御史武云山却死心眼地追问道,“若真如姜大人所言,任凌生读书那般出挑,为何还在青衿书院读书,未被选入国子监?”

    是啊!百官点头,目光转向姜松,看他如何狡辩。

    那是因为凌儿不肯去啊!实话不能说,只能另找理由,亚历山大的姜松硬着头皮道,“回万岁,臣和臣弟确实想让他参加春日选拔,入国子监读书,但其中却有为难处,请万岁容禀。”

    “卿但讲无妨。”景和帝温和道。

第515章 等待时机

    众臣盯着姜松,想听他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多谢万岁。”

    姜松再拜,恭敬回道,“国子监离着臣所住之所甚远,若凌生去国子监读书,须在国子监中留宿,如臣子姜思尧一样,一旬回府一次。但这之中却有两样难处:一是凌生白日读书晚上习武,住在国子监中怕惊扰他人;二是凌生因未能救下被人乱刀砍死的生母和家人,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去,心中一直难安,常被噩梦惊扰,醒来后便无法入睡。臣的二弟这些年一直与他同睡,凌生惊梦的情况才得好转,所以臣与二弟才不敢冒然送他入国子监。”

    听姜松说得有理有据,众人没词儿了。一个十一岁的娃娃,白天读书晚上练武,晚上做噩梦姜枫还亲自哄着,你能说人家没管好?

    尹骞接话道,“万岁,姜枫待任凌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景和帝满意了,“太傅所言极是。”

    不待徐崇等人继续发难,太傅又追问道,“虽说如此,但姜枫教子之法确实欠妥,他怎能‘领着’任凌生去逛清平江呢,姜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姜松不傻,一下就听明白了,连忙道,“回太傅,六月初二书院散学之后,凌生应邀,与一帮少年乘画舫同游清平江,我二弟并不知晓。他们父子在江上偶遇后,我二弟怕凌生没带银两失了礼数,才给了他些银子。回府之后,臣也曾责备他为何不将孩子直接带回府。臣的二弟却说……”

    见姜松不说了,众人忍不住好奇催促,“姜大人,姜枫说了什么?你如实道来,万岁不会怪你无礼的。”

    关于这一段,姜松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辞,便如实道,“回万岁,臣的二弟却说,‘凌儿虽然才十一岁,但他也要面子,若小弟当众把他提回府,让他日后如何在朋友面前立足?’”

    众人纷纷点头,难怪任凌生愿意跟着姜枫,这样的爹他们也想要。

    黄通笑着开口了,“回万岁,那晚臣的孙儿黄剑云也在船上,他回府之后曾提起此事,言语之间颇为羡慕。”

    杜海安也道,“万岁,臣之孙杜长阳也在船上,这小子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想去姜家,给姜枫当儿子。”

    众臣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景和帝面上也有了笑容。徐崇额头冒出冷汗,悔之晚矣,他怎就没打听清楚任凌生是与谁一同去的清平江呢。

    众人笑罢,太傅尹骞又抢了御史武云山的话,继续道,“姜枫此举,虽说全了孩子脸面,却有溺爱之嫌。姜大人,任凌生回府之后,姜枫可有对其进行管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松当然明白该怎么接,“当晚凌生回府后,臣的二弟与他聊了半夜,凌生聪慧懂事,教他明事理,知对错,懂分寸。”

    虽然很好奇姜枫对任凌生说了些什么,景和帝却忍住没问,只点头道,“姜谪仙不只是贤臣,还是教子有方的良父,将武安侯之孙交给他,朕十分放心。”

    万岁都放心了,其他人还敢说啥?

    于是,当太傅领头高呼“万岁圣明”时,群臣立刻跟上。于是,御史状告姜枫教子无方之事,便这样有惊无险地过了。

    万岁散朝,百官退下。姜松跟在走路已颤颤巍巍的太傅之后,待周围人少了,姜松才上前给太傅深施一礼,谢他在殿上施以援手。

    尹骞抬手让他起来,语重心长地道,“劳烦姜大人回去告诉姜枫,让他好自为之,千万莫辜负万岁的全然信任。”

    “是。”

    放眼当今朝堂,能令万岁“全然信任”的有几人?待太傅走远,姜松直起身,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数倍。

    “姜大人。”

    姜松正出身时,忽听背后有人唤他,转身见方才在殿上状告二弟的御史武云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便拱手道,“武大人。”

    武云山拱拱手,“姜大人……”

    “武大人。”还不待武云山说完,御史大夫荆吉良便唤住了他,问道,“黔州旱灾的文书,武大人可整理出来了?”

    武云山惭愧道,“尚无,下官这就回去整理。”

    荆吉良向姜松略一颔首,便带着武云山向御史台的方向走去。待走远了,荆吉良才问,“你方才可是想向姜松发难,责问姜枫身为朝廷官员,为何流连清平江?”

    武云山愤愤不平道,“大人,姜枫不只夜宿清平江歌楼妓馆,还与不少妓子交往过密。临月楼的元东君离京时,他竟亲自送出十里,赋诗相赠!”

    “此事,万岁已然知晓,还将姜枫召进宫中亲自训诫。”荆吉良缓缓道。

    武云山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言。

    荆吉良倒背双手,遥望远处的紫色宫墙,语重心长道,“人无完人,姜枫虽有瑕疵,但他是个做实事的好官,西城在他的治理下井然有序。德善,大道理老夫已经讲烦了,何事该管、何事不该过问,你当有分寸才是。”

    武云山字德善,乃是荆吉良的学生,德善二字,还是荆吉良为他起的。

    武云山握紧拳头,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讲了出来,“恩师,弟子知道,可恩师不让子弟管!眼看着安孟大案就要审结了,文武百官却无一人敢提重启肃州贪墨大案,此案乃百官心结,天下重疾,此疾不除,天下难安。弟子愿以满腔热血……”

    “德善,莫说你的满腔热血,便是为师拼上这条性命,也无法重启此案,时机尚不成熟。”荆吉良沉重道。

    “恩师这话已说了六年,时机何时才能成熟?”武云山追问道。

    “快了,这回真得快了。”荆吉良望着远处小跑着奔着姜松的姜枫,缓缓道。

    瞧着姜松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姜枫的后背上,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姜枫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着。

    武云山皱了皱眉,“恩师,这姜枫何德何能,竟能让万岁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他的,又何止万岁。”荆吉良望着姜枫,轻声道,“方才在殿上,你不也想踩着他为自己立名么?”

第516章 帮他们养儿子

    听闻爹爹被御史告到了御前,姜留第一反应是:

    “天下这么多不平事他不管,怎么管起咱们家的家事来了?”

    姜慕燕的细眉微微蹙着,语气也不太好,“御史上谏天子下察百官,有违法度和伦常之事,他们都会管。”

    姜留的第二个反应是:

    “武云山是不是长得太丑?”然后还被她爹爹嘲笑过?

    姜慕燕微愣,忍不住抿嘴笑了,“母亲,您可见过这位武御史?”

    雅正的父亲苏汗青生前在御史台供职监察御史,所以雅正对御史台的情况颇为了解,“武云山容貌寻常,算不得丑。他拜在御史大夫荆吉良门下,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

    “天下这么多沙子,大粒的他不揉,偏揉爹爹这一小粒。”姜留握了握小拳头,这个武云山眼里不是揉不得沙子,而是进了柠檬,“他这是想踩着爹爹给自己立名声呢,咱们决不能这么放过他!”

    见这小丫头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雅正忍着笑问道,“留儿要怎么办?”

    姜慕锦立刻挥舞小拳头,“六妹妹,拿出你的威风来,提棍子撵他十八条街!”

    噗——

    姜留的怒火一下就被五姐姐给泄了,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把小脸板起来。三个姐姐笑得东倒西歪,母亲和三婶也笑得合不拢嘴,六个月的姜小树咧开小嘴,一边笑一边往下淌口水。姜留探身子点了点姜小树的脸,见姜小树拿眼睛瞪着自己,姜留也开心地笑了。

    众人笑罢,雅正才道,“御史乃言官,可风闻奏事。朝廷准他们不问其言所从来,又不责之必实。”

    “二婶,啥意思?”姜慕锦追问道。

    雅正解释道,“御史台虽然不受诉讼,但若有人立于台门外举状子,御史也会收采,如状子上之事可弹劾,御史便会略其姓名,上达天听。若投状之人言不实,御史虽失实却不加罪,这便是风闻奏事。”

    姜慕锦听明白了,惊讶道,“那当御史的官员也太舒坦了吧!”

    “御史台官员多为寒门苦读出身,读书二十余载入御史台,靠的是一身正气,求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们大多嫉恶如仇,不懂变通,是百官中最不讨喜的。”雅正说到这里,便想到了去世的父亲,“虽说风闻奏事不加罪,但若御史所奏之事一次不实,便会影响其声名,其后不易取信于天子。所以,御史闻事后,大多会查明实情,才会上达天听。”

    她的父亲,便是在暗查胡建庄贪墨一事时,被胡建庄察觉,杀害的。

    姜慕燕察觉到母亲失神,便握住母亲的手,担忧地望着她。雅正回神,含笑点头。

    姜留听明白了,“御史就是万岁的耳朵,万岁用御史探听天下事!”

    “留儿一语切中要害。”雅正赞选点头。

    闫氏点头,“万岁不罚御史,是不想被人捂住耳朵。”

    “但耳朵里有了耳屎,就得掏出来,否则耳朵也会被堵住。”姜留捻了捻手指,站起来道,“母亲,三婶,留儿出府转转。”

    “我也去!”姜慕锦跳了起来,拉住六妹妹的手。闫氏笑眯眯地抱住挣扎着要找姐姐的姜小树,并不拦着。

    雅正给小闺女和侄女寻了个不错的理由,“早上用膳时,你们的祖母说嘴里没滋味,你们出去转转,选些有滋味儿的吃食带回来孝敬祖母。”

    “是。”俩小姑娘应了,欢快奔出院子。

    到了马车上,姜慕锦问道,“六妹妹,咱们去哪?”

    “去西城衙门找我爹。”姜留往嘴里扔了片从母亲碟子里拿的酸梅子,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太酸了,孕妇的口味真是独特。

    “你也听到你娘说的话了,御史言事万岁都拿他没办法,咱们能怎么办?去找二伯,还不如带上几个人去往武云山家里扔泥巴过瘾。”姜慕锦搓着小手,“家里的牛粪招来好些苍蝇,正好扔出去。”

    这招确实不错,不过姜留还有更好的,她嘿嘿。谁知两个小丫头赶到西城衙门时,姜二爷出去办事还没回来。俩人便买了瓜坐在马车里,在路边大槐树下等着。

    被大哥骂了一顿,被府尹大人说教一顿后,姜二爷终于脱身,他不骑马不乘车不摇扇,一步步走回西城兵马司衙门。

    提着扇子不摇的姜二爷,低着头在街边大树下慢慢走,立刻引起了西城百姓的关注。于是乎,看店的、卖瓜的、磨剪刀的、逛街的、抱孩子的……都围了上来,纷纷询问他家大人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姜二爷抬眸,脸上尽是惭愧和自我反省,“方才,御史台有位大人在早朝之上跟万岁说我教子无方,我仔细想了想,我确实做得不够好……”

    “胡说八道!”抱孩子的破口就骂,“大人您还教不好孩子?他可着西城来打听打听,谁家的孩子比大人您的孩子更出色?”

    磨剪刀的撸袖子晃动着手里明晃晃的剪刀,“御史台哪个王八蛋讲的,大人您告诉小老儿,小老儿找他去!”

    卖瓜的递给姜二爷一个甜瓜,“大人您吃口瓜消消火,万岁是明眼人,才不会被这瞎眼的东西三言两语糊弄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哄,一手提扇一手握瓜的姜二爷依旧一脸自责,“万岁虽然说我是个良父贤臣,但也不能怪御史,是我做得还不够完美……”

    “大人您可别这么说,您已经够完美了。”逛街的绝不允许人说姜谪仙一句坏话,姜谪仙自己说也不行。

    ……

    ……

    ……

    车内吃瓜的姜留看到她爹被众星捧月地送进衙门,与五姐姐面面相觑。

    姜慕锦小声问,“六妹妹,你看这里还用得着咱俩吗?”

    怎么用不着?姜留招手唤过鸦隐,如此这般吩咐几句。

    鸦隐跑进衙门,将姑娘的话传给姜二爷,“六姑娘说,您今日若衙门散得早,不妨去御史台转转,亲自向武大人道个谢。”

    姜二爷挑挑眉,没有吭声。

    鸦隐见此,凑上前夺过姜宝手里的蒲扇,一边给姜二爷扇风一边好奇打听,“二爷,御史在朝上参了您一本,其他官员怎么说?”

    姜二爷哼了一声,“他们一个两个的,不是想让爷帮他们养儿子,就是想让爷帮他们养孙子。”

    鸦隐……

第517章 赶出康安城

    从衙门出来后,鸦隐与呼延图感慨,“二爷真的帮不少人养过儿子,老呼,啥时候把你儿子接过来,让二爷给你养着。”

    呼延图一甩肩膀,“滚犊子,我儿子都要成亲了!”

    “那就让二爷给你养孙子,二爷运道好,让他养的孩子都能添福气。”

    呼延图的眼睛一亮,喃喃道,“这个主意不错。”

    齐猛小声道,“老呼,你孙子应该长得像你吧?”

    他的孙子,不像他像谁?呼延图眼睛一瞪,猛地明白了齐猛的意思,沮丧地低下了头。

    马车里的姜留想到跟小树一样的小呼延图,心里有点发毛,赶紧晃了晃脑袋。忽的,她听到车外有人高声喊道,“车内坐的可是俺的姜家侄孙女?”

    这声音实在太有特色,姜留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孔全武的声音。她与五姐姐挑起车帘向外瞧,见满面红光的孔全武站在路边,正乐呵呵地跟她们招手,“我瞧着车外这个蛮子眼熟,琢磨着可能是你们。锦儿和留儿,你们这是打哪去?”

    姜慕锦抢在妹妹前边答道,“我们回府。”

    “那正好。”孔全武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字的帖子,乐呵呵地从窗口递进来,直接放在小桌上,“六月十二是个好日子,咱家乔迁新居,你们有空就过来帮咱撩撩锅底。”

    姜慕锦着实被孔全武的厚脸皮惊住了,姜留看了眼桌上的请柬,笑道,“赶巧了,那天我们正好有事,提前祝您迁入新宅吉祥如意,搬进高楼福寿安康。”

    孔全武笑得花白稀疏的胡须乱颤,“留儿这小嘴儿啊,说出话来咋就让俺这么爱听呢。不过俺可没银子起高楼,只是宅子地方宽敞了些,能容亲戚们过了落脚住几日,一块乐呵乐呵。”

    “爹——”满面红光的孔能提着一条猪肉吆喝着走过来,见到马车里的小姜留,吓得一蹦,“娘嘞,三年不见,你这丫头咋越长越像你爹了!”

    姜留乐呵呵地应了,“三年不见,你还是跟入牢前一模一样。”

    “说起这个……”孔能往前凑,想把胳膊搭在车窗上,鸦隐和呼延图同时伸手,将他拦住。孔能规规矩矩地把胳膊放下,低声感激道,“咱真得佩服你爹,我押在西城大牢两年多,你爹一直没难为我,够爷们,是干大事儿的人,咱服了!”

    说罢,孔能双手抱拳,一条长长的肥肉在拳下来回晃悠。

    还不等姜留说话,呼延图就开腔了,“我家二爷是正正经经靠本事考出来的武进士,堂堂正正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能跟你一般见识?”

    “那是,那是。”孔全武笑着给了儿子一巴掌,给姜留陪不是,“留儿啊,你叔直性子,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看你叔这身板,结实着呢,留儿回去跟你爹讲讲,让你叔继续会西城衙门当差成不?这事儿如果成了,咱一家子都念着你的好。”

    原来搁这等着呢!姜慕锦拉了拉妹妹的衣袖,提醒她千万别上当。姜留当然不会应下来,“我爹爹不准我们干涉衙门的事。”

    “对,就该这样,还是俺枫侄儿拎得清。”孔全武笑容丝毫不减,依旧热情地招呼着姜留和姜慕锦去家里玩,“锦儿,留儿,等你们有空了到咱的新宅子玩啊。”

    待这对父子走了,姜慕锦打开孔全武送过来的折子,惊讶道,“孔家的新宅在昌乐坊,六妹妹,他们的老宅子在大业坊吧?昌乐坊的宅子可不便宜,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姜留推测道,“万岁大赦天下,孔能在也在赦免范围内,他们买宅子的钱应是原本打算用来疏通关系的钱。”

    她爹管着府里的庶务,姜慕锦多少也懂些门道,所以她听六妹妹这么说,更觉得疑惑了,“可是……疏通关系这种事儿,不应该在万岁下旨大赦天下之前就把银子使进去了么?”

    姜留笑着问,“五姐姐,使出去的银子也是能要回来的,只要你脸皮够厚。”

    孔全武的脸皮就足够厚!姜慕锦感叹道,“脸皮厚了好啊,脸皮厚了能攒银子,买宅子。”

    姜留怕把五姐姐带歪了,强调道,“脸皮要厚,心思也要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姜慕锦盯着六妹妹看了一会儿,惊叹道,“刚才是‘迁入新宅吉祥如意,搬进高楼福寿安康’,这会儿又说‘君子爱此,取之有道’,六妹妹怎忽然变得有学问起来了?”

    她本来就很有学问,虽然大学没毕业,但那也是高层次人才啊。只是她在大学学的电子商务专业知识在大周用不上,才让五姐姐觉得她没学问。姜留四十五度角望天,B2M、POP都是什么玩意儿来着,她快想不起来了……

    姜慕锦看着妹妹,忽然激动道,“六妹妹现在这个姿势好像二伯啊,太好看了!”

    “我跟我爹不一样。”我爹摆这个姿势是为了耍帅,我是真忧伤,这是质的区别!姜留又吃了颗酸梅子,皱巴着小脸道,“走,咱们去永平坊。”

    “去永平坊干什么?”姜慕锦好奇地问。

    “徐崇在金殿上帮武云山敲边鼓,咱们去打听打听他都干了什么缺德事,搜集清楚了,咱们写封检举信塞到御史台去。”既然御史是风闻奏事,那她就给武云山吹吹风,让他干点正事儿。

    跟随在马车边的呼延图低声道,“这点儿小事儿姑娘就不必亲自去了,某去打听,待会儿给姑娘回信儿。”

    姜留点头,“也好。”

    姜慕锦建议道,“六妹妹,咱们去铺子转转?”

    俩小丫头去转铺子时,姜二爷正在衙门内堂吩咐周其武,“你去找赖六,将这几年徐崇干得缺德事儿一件不拉地记下来,等武云山到家门口时,交到他手里。”

    周其武应下,又献策道,“若咱们现在送,武云山必定能猜到是大人您的手笔,不如再等几日?”

    姜二爷哼了一声,“爷就是要让人知道这事儿是爷干的。”

    上次徐崇的夫人帮着王纪和到姜家提亲时,姜二爷就想收拾徐崇,是大哥左劝右拦,姜二爷才放了他一马,这回不把徐崇撵出康安城,他就不姓姜!

第518章 身正影直

    早朝参奏姜枫一本后,武云山随恩师回到御史台,越琢磨越觉得恩师说他“踩着姜枫立名”的话刺耳。不是他想参姜枫的,是有人在御史台外递状子,他接状子后才这么做的。

    武云山想进去跟恩师解释,走到恩师紧闭的房门口,他踌躇了片刻又转回自己的书桌前,想从坐在他对面的白全海那里找到些认同感。

    “存成,若你……”

    白全海从黔州赈灾的账本中抬起头,武云山见他脸上沾着几点墨汁,眼神有些茫然,便把半截话硬生生吞了回去,转而问道,“账册可有问题?”

    白全海立刻回道,“大人,这帐是抹平了,可数目却对不上。您看这份文书上说,‘黔州开元户三千九百六十三,因灾折损四百二十户’,那么赈灾时黔州有三千五百四十三户人家才对,但另一份账册上记录的是按三千八百四十三户发的赈灾钱粮。”

    这确实是对不上。武云山沉下心来,问道,“按制,朝廷赈灾银粮应按人头发放,黔州衙门按户发放,呈报上来的文书中对此是怎么解释的?”

    两人沉入黔州赈灾的卷宗中,直到散衙钟声响起,都未理清头绪。武云山便道,“咱们晚走一个时辰,将这两本账册理完。”

    “这个……”白全海十分为难,“大人,我家夫人让我散衙去买东市老吴家的五香驴肉,一个时辰后,驴肉就卖完了。”

    驴肉卖完了会怎样?武云山缓缓从账册中回神,想起棍子舞得虎虎生风的白夫人,吓得一激灵,连忙道,“存成速去。”

    “多谢大人,这两本账册下官带回家核对。”白全海抱起桌上最厚的两本账册,在衙门口的录事房内登记清楚装入袋中后,快步出衙门寻自己的马,却被衙门口乌泱泱的人群吓了一跳。

    他眯起眼睛靠近人群,才认出了站在最前边的白衣美郎君。刚刚散衙,这臭小子怎么就换下官服跑到御史台来,一定是没好好当差,他这样对得起万岁赐的匾额么?白全海怒从心头起,拱手硬声硬气地问道,“姜大人怎有空到御史台来了?”

    见白全海脸上挂着墨汁,手里也提着沾满墨汁的破布袋,姜二爷的火气也往上冒。知道的说他是御史台的官员,不知道的还当这厮是哪个墨房的长工呢!姜二爷真让人把他按进水桶里冲洗干净,不过这是白夫人的事儿,他不能越俎代庖。姜二爷忍不了,转头望着御史台的大门,问道,“武云山大人可在衙中?”

    白全海是从六品官,没资格上早朝,又一整日埋头理账,还不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只如实回道,“武大人尚在整理账册,一两个时辰之内出不来。”

    一两个时辰他可等不了,姜二爷与白全海商量道,“白大人可否进去一趟,告诉武大人,就说姜某在这里等着向他道谢。”

    提刀撸袖子跟来的西城百姓们,听姜二爷说是来道谢的,眼睛都瞪圆了,道谢?武云山折了二爷的面子,二爷居然还跟他道谢?!

    在买夫人买驴肉和帮姜二传话之间权衡了一瞬后,白全海返回了御史台,因为他现在不去传话,姜二一定会让留儿在夫人面前说他坏话,他会更惨。

    见白全海去而复返,武云山诧异道,“驴肉已经卖完了?”

    白全海摇头,“大人,姜枫在衙门口等您,说是要向您当面道谢。”

    武云山心里一阵发毛,“他为何不进来?”

    “他带了一大帮人,进不来。大人,下官走了。”白全海说完,便急急走出房门,跑去买驴肉。

    姜枫带了一大帮子人来,是向自己道谢还是打架?如果是道谢,正好将这事圆过去;如果是打架,那正好让人认清此人睚眦必报的品性!武云山站起身,理官袍正乌纱迈官步,向御史台大门口走去。

    守在衙门口的众御史、衙吏、官兵和百姓见武云山出来了,此起彼伏地招呼姜二爷,“二爷,武大人来了,来了!”

    姜二爷敛容,收折扇,正衣冠走到阶下,一本正经地向站在台阶上的武云山深施一礼,“下官姜枫,多谢中丞大人在万岁面前指正下官的错失。”

    姜枫此话话一出,不只武云山,整个御史台的官员都震惊了。被参奏官员的白眼他们见多了,过来道谢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准备好舌战群儒的武云山连忙走下台阶,抬手扶起姜枫,略带尴尬道,“是本官失察,未知姜大人回府后已严正批评了任小将军,误会姜大人了。”

    “哪里,哪里。下官主动向万岁请旨抚养武安侯之孙,内心本也诚惶诚恐,生怕教不好凌儿,辜负万岁的信任。是大人您将下官告到御前,才让下官知道,在万岁心下官不只是贤臣,还是良父。下官闻之,热泪盈眶。”姜二爷万分感激地望着武云山,真诚道谢,“多谢大人,下官这回总算能安心了。”

    武云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身后的御史们也瞠目结舌。姜枫不是来道谢的,他是来踢馆子的……

    姜二爷道完谢,又诚恳道,“请中丞大人多多监督下官,若下官还有教子不当之处,请大人当面指正,下官知错必改。”您就别为了我家这点事儿,去朝堂上给万岁添麻烦了。

    武云山的手都哆嗦了,“你,你……”

    姜二爷抬起迷晕了整个康安的澄澈桃花瞳,无比真诚地望着武云山,虚心求教,“大人有何训教,请讲当面。”

    “你……很好!”武云山放下手,“非常好!”

    姜二爷扬起笑脸,“下官离‘非常好’还差很远,不过下官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大人的盛赞。”

    “是啊,有劳中丞大人了。”

    “您老辛苦。”

    “……”

    西城百姓们一个两个三个的跟着起哄,自称铁口钢牙的御史台中丞武云山气得发抖,无耻至极,此子无耻至极!

    待姜枫走后,武云山回衙,见恩师站在院中,便冲过去气息不稳地告状,“恩师,姜枫此举,此举……”

    “姜枫此举堂堂正正,无可指摘。”荆吉良对自己悉心栽培多年的弟子,非常失望。

    武云山握拳,缓缓低下头。

    “身为御史,其心须正。心正则身正,身正则影直。身正影直,方可无愧天地,不畏人言。”说完,荆吉良迈步走出御史台大门,方才还在看热闹的百姓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遇到的不平事。

    武云山走出衙门后,却一路听着百姓的冷嘲热讽回到家。在家门口刚下车,他就被一个抱着孩子的美妇人拦住了。

第519章 发了财的孔全武

    这年轻美妇上前,与武云山商量道,“大人,我家男人整日吃酒打孩子,您帮小妇人告到御前可好?”

    武云山皱眉,“此事不归本官管,你自告去衙门。”

    美妇人睁大眸子,惊讶道,“大人,我家男人是南城兵马司的巡街副使彭伏九,他大小也算个官。姜谪仙给他家儿子银两结账大人都管,我家男人吃酒打孩子,大人竟不管?”

    这不是来寻他办事,而是来找事的。武云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美妇人盯着武云山的眼睛,缓缓笑了,“这话,小妇人正想问大人您呢。”

    好男不跟女斗。武云山转身绕过这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妇人,准备回府。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赖三上前,将一封折着的状子送给武云山,“武大人,小人这里有兵部郎中徐崇犯下的十宗罪,请大人务必收下,在万岁面前为百姓伸冤做主。”

    徐崇官风极好,怎会犯下十宗罪?武云山皱眉,心中犹豫。

    赖三痞里痞气地抖动厚厚的状纸,“中丞大人不接,小的去找荆大人?”

    武云山立刻接过,问道,“你是何人?”

    赖三站直,万分骄傲地自我介绍道,“小人是西城兵马司巡街班头,赖长贵。”

    西城兵马司……姜枫……

    武云山攥紧状子,拉下脸甩袖回府。

    赖三懒洋洋地高声提醒道,“大人,如果这状子十日内没动静,小人还得去麻烦荆大人啊——”

    待武云山绕过影壁墙不见了踪影,赖三才嬉皮笑脸走到美妇人面前,抱拳弯腰行礼,“嫂子,小弟才几天没去府上吃酒,您就又给我伏九哥添了个闺女?”

    彭伏九的夫人海棠瞪了赖三一眼,问道,“这是我家侄女,是二爷让你来的?”

    “是呢。不过小弟还是晚来了一步,让嫂子抢了先。”赖三笑给了海棠怀里抱着的娃儿一块糖,“侄女吃糖,这可是咱给姜六姑娘准备的,甜着呢。”

    “方才的事,你若敢告诉二爷,我就让彭伏九拔了你的皮。”孩子太小,不能吃整块的糖,海棠让她舔了舔,便把糖块收了起,慢悠悠地警告赖三不要多嘴。

    “嫂子放心,咱赖老三没别的长处,就是嘴紧。”彭伏九怕老婆,赖三可不敢招惹海棠。

    海棠本是伺候姜二爷的大丫鬟,今日听到二爷被武云山欺负了,她岂能善罢甘休,“我打听过了,武云山家的宅子是租的,你看着办。”

    赖三连忙摆手。“嫂子,这可不行。我家大人吩咐了,吓唬吓唬他就成,咱还指望他干活呢。”

    海棠低声问,“二爷真是这么吩咐的?”

    赖三敛了笑,认真点头。他本是西城收保护费、打架度日的地痞,是二爷给了他这份体面的差事,赖三对姜二爷自是言听计从。

    “便宜他了。”海棠嘀咕出过,转身走了。

    “嫂子慢走。”赖三拱手送走海棠,靠在武家墙壁上,赖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折了根枣树枝,撸掉叶子用细枝挖耳朵。

    不大一会儿,一位锦衣老妇带着丫鬟来了,沉着脸吩咐丫鬟叩门。

    赖三扔掉枣树枝,上前文绉绉道,“庆夫人,西城兵马司巡街班头赖长贵,这厢有礼了。”

    听到他是西城兵马司的人,庆夫人略福身。

    “我家大人感激武中丞在殿上帮他指正错失,也请庆夫人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武中丞。”赖三直言道。

    庆夫人愣了,“姜谪仙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赖三一脸真诚道,“是呢。您现在赶走武中丞,旁人会以为是我家大人指使的,请夫人三思。”

    待庆夫人点头应下,赖三才拱手告辞。转过墙角后,赖三恶寒地搓了搓胳膊,低声骂道,“娘的,跟这些人说话真费劲!”

    看到庆夫人怒冲冲地进了大门,路对面马车内的姜留才放下车帘,感叹道,“咱们能想到的,爹爹都做到了,赶走武云山确实不妥。”

    江凌却不信,“赖三对庆夫人说的话,不是父亲吩咐的,应是周其武的主意”

    姜留想了想,点头,“也对,这话不是爹爹的语气。哥,咱走吧?”

    “嗯。”江凌吩咐车夫继续赶往南市家具行。

    “会客厅里的桌、椅、博古架选黑色和降红色,显得庄重大气,花瓶或摆饰等家具放好了,咱们再慢慢挑。”姜留与哥哥商量新宅子的布置,“书房里的书架和桌椅,哥哥喜欢水曲柳还是桃花芯?”

    “妹妹喜欢什么?”江凌问。

    “我都喜欢,哥哥你呢?”姜留有些小纠结。

    “那就都用,书架用水曲柳,书桌用桃花芯。”江凌想到妹妹趴在书桌上写字的模样,又道,“桌子低一些。”

    “桌子就用正常尺寸,打一把高凳就成,再过两年我能长高了。”姜留精打细算,矮桌用不了两年还得换。

    不想让妹妹长大的江凌点头,“不要吃赖三的糖,他手脏,其他人给的糖也不要吃。”

    “哥放心,我不会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姜留立刻保证,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才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江凌摸了摸妹妹的头,赞许道,“等下次旬休时,我带你和和至去吃蜜炖煎鱼。”

    喜欢吃鱼的姜留立刻点头,“叫上雄子哥和姐姐吧?”

    江凌解释道,“那家鱼馆的桌子是飘在水中的荷叶圆桌,一桌只能坐两人和三人,咱们仨先去尝尝。”

    如果一桌只能坐三个人的话,叫上姐姐比带上和至更合适。但哥哥极喜欢和至,自己想为此再带姐姐去也不错,姜留点头应下。

    待到了南市家具行一条街,两兄妹刚下马车,就见孔全武正指挥着车夫往车上装桌椅。趁他没瞧见自己之间,姜留拉着哥哥进了旁边的家具铺子,指着与孔全武装上车的那张八仙桌很像的桌子问,“店家,这桌子怎么卖?”

    “姑娘好眼力,这是从海外运来的红酸枝木制成的,您闻闻,这木头自带酸香气,醒目提神,做书桌最合适不过……”店家将桌子夸了一通,才讲价格,“这张桌子六十两给您送到府上,一文不能再少了。”

    六十两的桌子,孔全武竟一下买了两张。姜留捏捏小下巴,这厮真是发财了。

第520章 王访渔的差事保不住了

    晚上躺在床上,姜留还在想哥哥跟她说的话,犹豫着要不要提前跟姐姐说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姜慕燕见妹妹今天晚上不抖腿,也不在床上乱滚,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小声问,“妹妹在想什么?”

    “有点事,我想提前跟姐姐说一声。”姜留坐起来,示意屋内的芹青和书英去外屋。姜慕燕也坐了起来,小姐俩面对面坐在床上。

    姜留先讲今天的事,“今天我和哥哥去南市家具行买家具,发现好木头、做得又好的家具都很贵,孔全武不是也买了新宅子么,他今天也去买家具,六十两一张的八仙桌,他一下就买了两张。”

    姜慕燕以为自己明白妹妹为何发愁了,“按理说,万岁赐宅给江凌,应该会拨银子给他建宅用。这笔银子应够兴建房舍、置办家具的。如果还不够的话,咱们俩就私下贴补他一些,家具总归要置办得像样一些。”

    姐姐居然舍得用嫁妆银子给哥哥置办家具,这让姜留有些意外,“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的外公给了他好些银子,够他置办家具的,我想说的是孔全武银子的来路。”

    对于此事,姜慕燕也不是一无所知,她纤细的手指握紧衣角,为孔全武和大舅这对翁婿所做的事感到难堪,“妹妹也知道孔全武磨人的本事,大舅应是被他拖累的。”

    “不管大舅是不是被孔全武拖累,现在大舅也陷进去了。”姜留只讲事实,“为了帮儿子免去牢狱之灾,孔全武今年正月至三月,收了不下五十家的银子,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这些孩子中有十二个成功入了国子监。剩下的三十多家的银子他也不给人家退,说是今年办不成明年办,这银子算是明年的钱,多退少补。”

    姜慕燕睁大凤眸,“这么多?”

    姜留用力点了一下小脑袋,“他们安排了十二个人入国子监,自然有人被挤了下来。这些人家不服,已经有人写状子,送到御史台荆大人手里了。哥哥说,荆大人已暗中派人调查,说是中元节后,必有动静。”

    姜慕燕紧张起来,“那大舅会怎么样?”

    “会不会入狱不好说,但他的差事一定保不住了。”姜留担心姐姐把手指扭断了,握住她的小手劝解道,“大舅身为国子监司业,他肯定明白做这些事的风险,想必他也有些后手。”

    “二舅一家还在牢里,大舅的差事若再丢了,外祖母怎么受得了……”泪水在姜慕燕眼睛里慢慢汇聚,落在姜留的小手上。

    就知道会是这样,姜留取帕子边给姐姐擦眼泪边道,“等两位皇子满月,二舅就能出来了。”

    “真的么?”姜慕燕哽咽道。

    姜留像姐姐透露案情的最新进展,“嗯,孟家和安家的被株连的外地亲眷已经在押解归京的路上,很快要到康安了,等两家四族到齐,该放的放,该杀的杀,这个案子就能结了。姐姐别担心,二舅和两位表姐肯定会被放出来的。”

    二舅被放出来,大舅又要进去了。姜慕燕心里因此难受,更因自己一无所知,要靠着妹妹打探消息才能知道实情而惭愧,她是姐姐,怎么能让妹妹反过来安慰她呢。姜慕燕用帕子擦掉眼泪鼻涕,仔细思考她们该怎么办才好。

    “咱们要不要去趟升平坊?”姜慕燕与妹妹商量。

    姜留知道姐姐一定会这么做,她也不拦着,“好。不过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姐姐得有个分寸才好。”

    “我明白,妹妹,咱们明日就去吧?”若不早点告诉外祖母和大舅,姜慕燕寝食难安,“明日你练完工夫,咱们就去升平坊陪着外祖母用饭,等大舅回来后,我与他说几句话,咱们再回来。”

    第二日,姜凌带着白振喻去书院时,又小声叮嘱妹妹,“傍晚散学后,我去升平坊接你们回府,受了气不必忍着。”

    “好。”姜留乖乖应下。

    待留儿妹妹进院后,白振喻才忍不住问江凌,“留儿妹妹这么可爱,谁舍得给她气受,江凌你告诉我!”

    江凌扫了白振喻一眼,“我妹妹的事,自有我来管。”

    “留儿不也喊我一声哥哥么。”白振喻不服气。

    “也是。”江凌点头。

    白振喻刚刚露出惊喜的笑容,便听江凌又道:“等表哥能打败我那日,就由你管。”

    白振喻……

    姜留在白家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被自己的恩师灌输了一肚子“武云山就是自毁前程、欠揍”的念头后,与姐姐一起赶往升平坊王家。

    俩人刚与外祖母说了几句话,便被大舅母邀请着去孔家新宅坐坐,然后忍不住开始嘚瑟孔家的新宅有多好,王老夫人冷冰冰地扫了儿媳一眼,孔氏才悻悻住嘴,退了出去。王老夫人这才问起二儿子与两个孙女的情况。待听到中元节前肯定能被放出来,外王老夫人的眉头舒展了些,拍着姜慕燕的手道,“能平安出来就好。我听说雅正夫人怀孕已有三月了?”

    正在吃糕点的姜留抬头,见外祖母的神色不愉,便知她挑理了,便抢在姐姐之前答道,“外婆,我祖母说母亲怀孕未满三月之前,不让往外说。”

    这是拿她当外人呢,王老夫人心中不悦,“若她能一举得男,也是大喜事。燕儿懂事,外婆不担心,留儿你与雅正夫人相处时要当心,决不可冲撞了她。”

    “好。”姜留应下,又咬了一口桃酥。

    姜老夫人见外孙女吃个不停,便劝道,“留儿少吃些,待会儿该吃晌午饭了。”

    “好。”姜留把桃酥放下,端起杯子开始喝水。

    见外祖母盯着妹妹看,姜慕燕便替妹妹解释道,“外婆,妹妹习武辛苦,所以又饿又渴。”

    王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留儿可知你随着白夫人习武,旁人怎么评说?若是你娘还活着,绝不会让你去白家。”

    姜留歪着小脑袋道,“外婆,我前几日梦到娘亲了,听说我跟着白夫人习武,娘亲非常高兴,还让我好好学呢。”

    王老夫人皱眉,“你娘真是这么说的?”

    “嗯。”姜留天真道,“外婆如果不信,晚上自己家问问我娘就知道了。”

    姜慕燕见外祖母脸色不好,连忙道,“外婆,咱们用膳吧?”

    王家人有个习惯,就是生气了不喜欢说话,所以姜留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香甜。孩子觉多,饭后姜留跑去里间睡觉,王老夫人揽着姜慕燕在外间说话。

    待姜留醒来时,发现她俩的眼睛都红红的,她刚要问两人聊了些什么,便听婆子进来道,“老夫人,大爷回来了。”

第521章 大舅想要多少

    现在还不到国子监散学的时辰,儿子怎就回府了?王老夫人问道,“他可说为何回来?”

    婆子摇头,“大爷回来后径直去了书房,应是回来取书。”

    王老夫人这才放心,微微点头。

    姜慕燕与妹妹对了对眼神,起身道,“外婆,燕儿先去书房见过大舅,再回来陪您。”

    王老夫人抬手给外孙女理好乱发,“去吧。”

    姜留道,“外婆,留儿也跟姐姐去。”

    王老夫人顿了顿,才道,“你大舅这几日事情多,脾气有些暴躁。留儿不要去了,过来,外婆给你梳头。”

    奶娘已帮她把头梳得一根毛刺都没了,还梳?大舅脾气暴躁咋了,还能吃了自己不成?姜留哪能放心姐姐一个人去,“大舅心情烦躁,留儿才更该过去帮大舅解忧。等留儿回来,再请外婆帮留儿梳头。”

    留儿的话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王老夫人只得点头,“去吧。”

    王老夫人不放心留儿,示意婆子跟去。

    姜留和姐姐手拉手走到大舅院外,就听院里传出大舅怒吼声:“我放在五经书架暗格里的王羲之真迹去哪了?”

    孔氏的声音一点不比丈夫小,“你问我?我连暗格在哪儿都不知道!”

    “孔福香,说实话!”王访渔吼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的都是实话!咱们是夫妻,你防我跟防贼一样,我连暗格的钥匙都没有,怎么拿里边的东西?”

    “你怎知暗格有锁?”

    “我……我猜的!你个小心眼儿,恨不得连马桶盖子都用锁锁上,装宝贝的暗格能不带锁?”

    大舅母怼得绝啊……姜家姐妹默默对视,姜留小声问,“姐姐,咱们还进去吗?”

    非礼勿听,姜慕燕拉着妹妹向外移了几步,才道,“咱们在这儿大舅出来,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总要做到问心无愧才是。”

    “好。”虽然觉得见了大舅后,姐姐内心会更纠结,但姜留还是决定听姐姐的,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能长记性。

    不大一会儿,院里传来关门的哐当声和落锁声,很快,王访渔便提着一个装画轴的锦盒,从院里急匆匆走了出来。见俩外甥女站在门外,王访渔停下,温和问道,“你们何时来的?”

    姜慕燕行福礼,“头晌便来了,大舅,燕儿有两句话想同您讲。”

    “我还有事,你们去跟外婆院里玩,改日……”

    “大舅,就两句。”一向乖顺懂事的姜慕燕难得坚持己见。

    王访渔看了不吭声的姜留一眼,觉得一定是她撺掇的燕儿,压住焦躁道,“讲吧。”

    “大舅,借一步说话。”姜慕燕抬手,请大舅到旁边的紫薇树下,才低声道,“燕儿听说有人将您告到了御史大夫面前,说您与孔家爷爷内外……收银子帮人入国子监读书。”

    “是谁跟你讲的?”王访渔瞬间变脸,扔下画握住外甥女的肩膀追问道,“他为何跟你讲这些?他想干什么?燕儿你告诉舅舅,这事儿是不是你爹干的?”

    姜慕燕被大舅推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紫薇花枝,枝头的紫薇花跟着乱颤,粉紫色的花瓣扑簌簌往下落。

    见姐姐姜慕燕被大舅抓疼了也吓到了,姜留立刻道,“大舅放开,你抓疼我姐了。”

    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王访渔不理会姜留,只逼问姜慕燕,“燕儿最懂事了大舅,你告诉……”

    不放?姜留瞪眼,上前伸出小胖手握住大舅的中指用力往外一掰,“你给我放开!”

    姜留一吼,四个武婢和奶娘立刻冲上来,推开王访渔,将两位姑娘护在中间。赵奶娘怒道,“舅老爷好歹是读书人,您这是做什么?”

    “你吼什么?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孔氏从院里冲出来,怒声喝道。

    王访渔顾不得被姜留掰得阵阵抽痛的中指,压住心底的急迫,轻声哄着姜慕燕,“燕儿,方才大舅一时情急没注意分寸,可伤着你了?”

    姜慕燕缓缓摇头,她第一次见大舅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被吓到了。

    王访渔又低声与姜慕燕道,“燕儿随我到书房说话。”

    “大舅带我姐姐回房做什么,继续逼问她么?”姜留挡在姐姐面前,冷冰冰地问。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孔氏立刻上前,抬手就要拉姜慕燕,却被四个武婢挡住,近不得身。

    姜慕燕不想闹僵,低声道,“大舅,燕儿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您了,此事与我父亲无关,我是从别处听说的,请大舅……好自为之。”

    王访渔急了,“燕儿,大舅的为人你最清楚。我断不会作出有辱斯文的事,是有人眼馋我的位子,才到荆大人面前陷害我,燕儿你要帮我。若我也被人诬陷入狱,王家颜面何存,你外婆该由何人照料?”

    姜慕燕握紧拳头,“清者自清,荆大人会查清实情,不会让您被诬陷的,大舅稍安勿躁。”

    “你懂什么!”王访渔又压不住火了,“世间多落井下石之辈,便是我再清白,被人泼一身墨也洗清。燕儿你……”

    姜留打断大舅的话,“有人想落井下石,也得大舅您先跳进井里才成。”

    “留儿你说什么风凉话?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孔氏不干了。

    姜留诧异道,“放着好端端地通天大道不走,常跑到河边溜达什么?”

    “你这死丫头……”孔氏气得抬手,被丈夫喝住后,才气呼呼地退到他身后。

    这臭丫头跟她爹一样,恁得惹人生厌!王大舅不想搭理姜留,只与姜慕燕商量道,“燕儿帮帮大舅,可好?”

    姜慕燕忍着肩膀的疼痛,细声问道,“燕儿该如何帮您?”

    “燕儿回去帮大舅求求你父亲,他与荆大人熟识,定有办法助我脱困。”王访渔也顾不得颜面了,保住名声和官职才是重中之重。

    姜慕燕点头,“我会与父亲讲的。”

    王访渔心中一喜,又上前一步小声道,“燕儿……手里有多少银两,先……借大舅应应急……”

    他这话一出口,莫说姜留,就是赵奶娘的火气都往上蹿了两层楼。当舅的找死了娘的十二岁的外甥女要钱,他哪来的脸!

    姜慕燕看向妹妹,见她示意自己拿主意,便问道,“大舅想要多少?”

第522章 求

    “你有多少?”王大舅又上前一步,武婢听琴和琦雪抬胳膊将他拦住,不准他碰触自家姑娘。

    “娘亲去世前,留给燕儿和妹妹两家铺子,一个田庄、一千两银子。”姜慕燕再问一遍,“大舅想要多少?”

    这话……有断亲的意思了。赵奶娘听得心惊,回头看三姑娘,见她和六姑娘的小脸都十分平静。

    王访渔已在悬崖边上,哪还顾得这些弦外之音,他只听到了钱数,“这两年你和留儿又开了三家铺子,手里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银子,燕儿借大舅五千两,待此事过后大舅连本带利还你。”

    “我们只有这些。”姜慕燕握紧拳头,声音都抖了。

    “老爷,一千两就一千两吧,解了燃眉之急要紧。”孔氏劝道,有了这一千两,丈夫就可以少当几张字画,这些可都是能传家的宝贝啊。

    王访渔点头,“也好。”

    “明日燕儿派人给大舅送来……”

    还不待姜慕燕说完,急切地王访渔便道,“今日天还没黑……”

    姜留脆生生地问,“怎么,大舅要跟着我和姐姐回府取银子么?”

    王访渔哪有脸自己去拿,“现在天色还早,你们回府去取或派人送来便是。”

    “那是你妹妹留给孩子们的嫁妆,你怎么敢!”王老夫人急急赶来,正听到儿子向外孙女讨要银子,气得头晕脑胀。

    见母亲来了,王访渔一阵脸红,弯腰从地上捡起装画轴的锦盒,躬身行礼,“母亲误会了,儿只是想从燕儿手里借,会还给她的。儿还有要紧事,耽搁不得,待儿回来再跟您解释。”

    说罢,王访渔不顾母亲阻拦,提着画急匆匆地走了。孔氏见丈夫走了,也往自己院里挪。王老夫人冷冰冰地扫了儿媳一眼,才将目光转到两个外孙女身上,轻声道,“燕儿,妻儿,来,跟外婆回去。”

    姜慕燕忍不住,眼泪又刷地掉了下来。姜留拉着姐姐的手,跟随外婆回了北院。回到房中,王老夫人问发生了何事,姜慕燕哽咽不能言。姜留便道,“我们怕您着急,所以才没跟您讲……”

    王老夫人听完,只觉眼前黑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喘不过气来。与她常有往来的老姐妹、老亲戚,这些日子都不走动了,王老夫人本以为是因为王家受孟家牵连的缘故,案子未定,她们怕被牵连,没成想竟是出了这样的丑事。

    她老了,瞎了,聋了,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她竟被瞒得死死的……

    “大舅说他是被人诬陷,外婆别担心,会没事的。”姜慕燕握住外婆苍老的手,低声劝着。

    若真是被人诬陷,长子不会是那般做派。王老夫人勉强压住一阵阵眩晕,问道,“此事你们是从何处听来的?”

    “昨天傍晚,我同哥哥去南市家具行转悠,看到孔家爷爷为新宅置办家具,六十两一张的桌子,他眼睛也不眨地买了两张,我惊讶他哪来的钱,哥哥才跟我讲的。”姜留回道。

    提到孔家,王老夫人满心厌恶,她闭上眼睛靠在软塌靠背上,又问姜慕燕,“你大舅问你借钱,燕儿是怎么想的,跟外婆说实话。”

    姜留也想知道姐姐的想法,转头认真听着。

    姜慕燕的手抓着外婆的衣裳,低着头道,“六年前,燕儿的祖父喊冤屈死,姜家陷入绝境,我娘卖了三个铺子救急。如今二舅被囚,大舅被诬告,大舅开口向燕儿借钱,燕儿想如果我娘还在,应该会给大舅拿银子。”

    “燕儿你记住了,那是你娘留给你们的嫁妆,是你们后半辈子的依靠,谁要也不能给。”王老夫人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姜慕燕轻轻摇头,“外婆,这两家铺子、一个田庄和一千两银子,是您为我娘置办的嫁妆,能给大舅。燕儿不想大舅出事,不想外婆跟着着急。”

    “傻孩子……”王老夫人的眼泪真流下来了,姜慕燕慌了,一边给外婆擦眼泪一边给外婆交底,“外婆不必担心我和留儿,我父亲会给我们置办嫁妆的,总不会比大姐的少。”

    “是啊外婆,如果我娘的这些嫁妆能帮家里排忧解难,她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姜留跟着道。姜家出事时她娘拿出来三个铺子,现在王家出事了,姐姐想用娘亲的嫁妆帮王家,也算说得过去,姜留不拦着。

    王老夫人摇头,“这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退一万步说,便是能用银子解决。那也得先用王家账上的银子,账上若凑不够,该由我的和你们大舅母的想办法,不是你俩。”

    “老夫人,凌少爷来了。”婆子进来报信。

    王老夫人起身坐直,吩咐道,“请他进来。”

    江凌进来先看向眼睛通红的姐姐,又看看一切如常的妹妹,才给王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安。”

    自他的身份大白天下后,江凌便不再跟着妹妹一起喊外婆了,在他眼里,王家根本算不上亲戚。

    王老夫人得知江凌的身世后,对他的芥蒂也消了,温和寒暄道,“一段日子不见,凌儿白了,也长高了,凌儿是来接你姐姐和妹妹的?”

    “是。”江凌说话一向简短。

    哥哥白了?姜留抬头看着哥哥小麦色的肌肤,没觉得他最近有什么变化,不过比起三年前的小黑脸,哥哥确实是白了不少。哥哥来了,她们就该走了,姜留站起来,“外婆,那我和姐姐回去了?”

    王老夫人点头,临别还是小声跟姜慕燕道,“回去问问你父亲,看他是否有法子帮帮你大舅。”

    “是。”姜慕燕应下,与江凌和妹妹一道往外走。

    早就等在二道门的孔氏见他们过来了,凑过来跟姜慕燕道,“燕儿回去求你爹救救你大舅吧,你二舅已经那样了,要是你大舅再出了事,你也没脸不是?你爹跟御史台的人那么熟,他一定有法子。”

    姜慕燕点头,“大舅母,表姐夫家与荆大人家沾亲,表姐那边没消息么?”

    孔氏叹了口气,“你表姐怀着身孕,这事儿我哪敢跟她讲。”

    “大表姐有身孕了?”姜慕燕诧异,她方才与外婆讲了许久的话,外婆竟没提。

第523章 不去也得去

    回到家后,母亲在祖母院里,姜留先带姐姐回房,脱下她的外衫,见她瘦弱的肩头被大舅用手掐出来好几道红印子,心一下就疼了,“姐还挺不疼?”

    “疼劲儿已经过去了,留儿不要告诉父亲,免得他跟着生气。”姜慕燕小声叮嘱妹妹,若让父亲知道大舅伤了自己,父亲就更不会帮忙了。

    姜留吩咐人去取药膏,然后与姐姐商量,“姐姐,咱们怎么办?”

    姜慕燕在路上就想好了,“待父亲散归来,我与父亲讲。若大舅再向咱们要银子,便将我那份给他,你那份不能动,你开铺子赚的那些也不能动。”

    “咱俩还分什么你我,铺子是咱俩开起来的。”姜留一边给姐姐抹药膏,一边问,“娘亲留下的嫁妆送出去,姐姐心疼吗?”

    姜留明显感受到姐姐的身子颤了一颤,便知道她是心疼的,姐姐一直把嫁妆当做眼珠子般护着。

    “祖父出事后,娘亲当店铺凑钱,好让父亲和大伯去托门路,我也曾问过娘亲心不心疼。娘亲只说了八个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姜慕燕现在能体会母亲当时的感受了,“再心疼也只能如此,谁让家里出事了呢。”

    姜留觉得这八个字确实贴切。对比来说,王家现在面临的局面,比当年姜家面临的困境要小得多,起码王家没有被灭门的危险。姜留又问道,“姐姐信大舅是被人诬陷的么?”

    半晌,姜慕燕才轻声道,“大舅以前公正严明,处处遵照规矩办事,所出才能当上国子监司业,所有人都佩服他,说他是正人君子。大舅会变成这样,都是被孔家拖累的。孔全武需要银子,他没有生财门路,便打着大舅的幌子四处骗人,大舅被他拖下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所以……”

    姜留一下就猜中了姐姐的点,接过话茬,“所以嫁娶乃人生大事,必须慎之再慎。”

    “对。”姜慕燕点头,“孔家与王家门不当户不对,当初外祖父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咱俩的婚事也要甚之再甚,不能只看对方的样貌、只听对方说了什么,还要看对方的家风、父母家人的品行……”

    听姐姐滔滔不绝地讲完,姜留才十分八卦地追问道,“姐姐觉得嘉顺王府怎么样?”

    姜慕燕回道,“嘉顺王府是不错,不过柴四婶没有相中你,你嫁过去定要吃些苦头。不过,柴四叔不能承爵,若过几年父亲官职能升迁,柴四婶或许会改变主意。”

    姜留摇头,“我指的不是柴小八,是柴三哥。”

    柴林棐?姜慕燕摇头,“柴三哥与你差了五岁……”

    “不是我,是姐姐,你与柴三哥只差两岁,正合适呢。”姜留笑眯眯道。

    姜慕燕摇头,“不合适。柴三哥的父亲是嘉顺王世子,他才十四岁便已经崭露头角,将来不可限量。”

    姜留依旧端着一张八卦的小脸,“那姐姐觉得柴三哥这个人如何?”

    姜慕燕如实道,“他与咱们门不当户不对,我没留意过他。不过单论言行外表,他自是极好的。”

    姜留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她姐,牛!

    姜二爷回来后,刚灌了一碗解暑的芥辣白醪,便见两个闺女走进来了,大闺女低着头,小闺女努力绷着小脸装严肃。姜二爷挑挑眉,不等她们开口便问道,“坐吧,今日去王家不顺当?”

    “是。”姜留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解暑汤喝了一口,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谢父亲,谢母亲。”姜慕燕道谢,接过母亲亲手盛的白醪汤,轻轻抿了一口,放下碗鼓起勇气问道,“父亲可听说我大舅被人告到荆大人面前的事了?”

    姜二爷点头,“三司正忙着安孟大案,等你二舅一家被放出来,你大舅就该进去了。”

    姜留……

    姜慕燕的眼圈一下就红了,“父亲,若我大舅赔了人家银子,也不能免去牢狱之灾么?”

    姜二爷摇头,“他是渎职,罚银免职后,牢狱之灾还是算轻的。就怕秋审之后被判发配。”

    姜慕燕睁大眼睛,姜留也愣了,“爹爹,真会被发配吗?”

    “你爹我当然不会。”姜二爷白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小闺女,端起白醪汤喝了两口才道,“边卫缺垦荒的人手,大理寺卿找府尹大人和刑部尚书商量,想请旨发配一批犯人过去。你大舅运气好,正巧赶上了。”

    ……

    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姜留转头看母亲。

    雅正解释道,“发配犯人需大批官差押解,一般要凑够数百人才会发配一批。路上虽有死伤,但若能活到发配地,确实比日夜关在牢里好一些。”

    姜留抓住了重点:爹爹说大舅运气好,便是他会插手,让大舅活到发配地去开荒。这算运气好吗?姜慕燕也有些茫然,抬头看着爹爹,她不知该怎么去王家回话。

    姜二爷知道大闺女与王家亲近,这样恐怕不好交代,便道,“等你大舅被抓后,你去问问你外祖母的意思,如果她不想让你大舅发配,为父可以想办法把他留在牢里。”

    “……是。”姜慕燕小声追问,“父亲,不知我大舅会被判几年?”

    姜二爷摇头,“这得看他犯了多少事。”

    姜留也追问道,“爹爹,孔全武也会被发配吗?”

    “他那岁数,能走千里路?就算活着走到边卫,他能挥得动镐头?”姜二爷反问。

    ……

    姜留觉得就算她大舅不能,孔全武也能。不过这话她也只能心里想想,不敢当着姐姐的面说出口。她决定去找哥哥聊聊,“爹爹,母亲,这汤很好喝,我再让厨房做一盅,给哥哥送过去。”

    待到了外院书房,姜留坐在哥哥桌边看他喝汤,感慨道,“等二舅放出来,大舅就要进去了;孔能刚被放出来,孔全武又要进去了。”

    江凌喂了妹妹一口汤,才道,“发配比留在康安好。”

    “我也这么觉得。大舅被发配,大舅母也跟去就完美了。”他们两口子都走了,王家才能消停。

    妹妹又跟他想到一处去了,江凌含笑道,“大舅与大舅母是夫妻,她会跟去的。”

    “她不去也得去,对吧,哥?”姜留桃花瞳亮晶晶地望着哥哥。

    江凌点头,“对。”

第524章 往事

    按照大周刑律,“株连四族”是指的父四族,即:自己一族、出嫁的姑母一族、出嫁的姐妹一族、出嫁的女儿一族。其中的“自己一族”包括犯罪之人的祖父母、伯父母、父母、堂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儿子和孙子女、侄子和侄女。

    安孟两家四族有多少人呢?已被押在牢中的加上分批押送到康安的,足足有四百余人!最后一批到的,是从孟回舟的老家泉州的押送来的,孟回舟的姑姑一族和伯父母、堂兄弟姐妹。他们进京这日,正好赶上姜留去白家习武出来,囚车一辆辆从她面前的大道上经过,囚车内蹲坐的犯人们蓬头垢面,死气沉沉,路两旁的百姓指指点点,无人敢高声说话,囚车的车轮轧过地上石板的声音姜留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次被株连的孟家四族,在泉州的人数绝不止这些。其余人是死在路上了,还是没有被抓进京?姜留带着疑惑回府,进门抬头就看到老管家躺在躺椅上,张嘴睡得十分香甜。

    姜留轻手轻脚地从老人家身边经过,巧遇了大忙人裘叔。裘叔站住给姜留行礼,姜留还礼后问,“裘叔忙么?”

    六姑娘这么问了,裘叔再忙也得变得不忙,“老夫闲来无事正要出去走走,六姑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姜留道,“我有事想向您请教。”

    说罢,姜留指着另一株大石榴树下的桌子,请裘叔坐,赵奶娘连忙吩咐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方才我从白家出来,瞧见被株连的孟家人从泉州押送到进城了,囚车十余辆,犯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裘叔可知自泉州押解进京的都是孟家哪些人?”姜留问道。

    裘叔一听便明白六姑娘想知道些什么了,“老夫略知一二。孟回舟被判后,株连四族的判罚经六百里加急送往泉州,当地官员按公文要求,审讯被株连的族人,此次被押解进京的孟氏族人,都是四族内有罪之人。六姑娘可还记得二爷南下泉州赶考时,孟家暗中寻人顶替孟三应考之事?”

    姜留点头,“记得,因为我随爹爹南下,孟家的计谋被撞破,没能成事。”

    裘叔继续道,“事虽未成,但他们私下买通考官、寻人为孟三作保的罪行是实打实的。其他人犯的什么罪行老夫还不清楚,若姑娘想知道,老夫这就去打听。”

    姜留摇头,“不必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您去街上逛吧。”

    裘叔起身离去后,在树下睡觉的厚叔起身,到了姜留面前,“六姑娘回来了?”

    姜留起身,“是我把您吵醒了吧,厚叔喝不喝茶?”

    “多谢六姑娘。”厚叔笑呵呵地坐下,喝了口又酸又甜的茶,刚下茶杯道,“姑娘今年九岁了吧?”

    “嗯。”大周论虚岁,小孩子生下就一岁,姜留的生在四月,如今满打满算也有八周岁了。

    “姑娘祖父去世那年,您才三岁,还不大记事呢。”人老了就喜欢追忆往事,老管家不喜欢喝姑娘的茶,却挺爱吃她的点心,咬了一大口吃下去,接着道,“姑娘的祖父去世后,先帝驾崩,咱们府里被官兵围了,说是要诛九族,府里的下人一晚上就跑了十几个,你爹半夜抱着姑娘到前院,让老奴想办法把姑娘送出去安置。”

    这件事没人给她讲过,姜留放下点心,认真听着。

    “姑娘那会儿睡得正香,可二爷刚把姑娘交到青菱丫头手里,姑娘就醒了,哭着找爹。二爷那眼泪啊,一下就忍不住了。二爷好不容易把姑娘哄好,老奴放梯子正要送姑娘和青菱丫头翻墙走,墙外就有了动静。”

    青菱是奶娘的名字,姜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唤她丫头,见老管家不讲了,姜留催促道,“后来呢?”

    “孟家二小子骑马站在墙外,下人提着灯笼,问老奴要去哪。老奴只得说府里没米面了,出去买米。这一折腾,围着咱们府门的官兵就跑了过来,姑娘才没走成。天一亮,孟家二小子给咱们送来一袋米,姑娘说这是啥意思?”老管家问。

    啥意思?一晚上姜家跑了十几个下人都没人抓,偏生爹爹要把自己送走时,孟二带着人在外边守着!姜留握紧小拳头,“他就是告诉咱们,他在外边盯着呢,咱们一个都别想跑!”

    老管家咧嘴笑了,“六姑娘跟二爷一样聪明。六姑娘没走成,咱们府里的人出不去,如果没有柴四爷和白三爷他们帮着四处找人,被从泉州拉进京砍头的人,就姓姜了。”

    姜留点头,“厚叔,留儿明白您的意思。留儿不是觉得孟家人无罪,就是想问明白被拉来的是哪些人。”

    大周刑律中的株连重罪,列得明明白白的。孟回舟和安云昌身为刑部官员,敢在刑部杀人放火烧毁先帝下旨彻查的大案卷宗、证人,就早晚会有这一天。至于被株连的四族亲眷,万岁已下了圣旨,有罪的杀,无罪的罚,至于怎么个罚法,得看三司过几日下发的定刑公文。

    厚叔又拿了一块点心,继续道,“这天底下啊,再没有人比二爷心软了,二爷刚会走路那会儿,见着地上的蚂蚁都要绕着走。过几天,二爷肯定会去菜市口监斩。老夫人年纪大了,二夫人怀着身孕,二爷监斩回来还得撑着说自己没事儿,到时候六姑娘可得守着二爷,二爷一个人撑不住啊。”

    所以老管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是想让自己照顾爹爹啊。姜留抬头看着对面的老管家,虚心求教,“厚叔,留儿该怎么做呢?”

    “啊?”老管家侧了侧头,大声问道,“六姑娘刚才说什么?老奴没听清,老奴这耳朵啊——”

    姜留无语,您这耳朵是真聋,还是选择性耳聋?

    “啊?”

    “没事儿,您再吃块点心,我回去了。”姜留把点心推到老管家面前,大声道。

    “好,多谢六姑娘。”厚叔咧开皱巴巴的嘴,笑得极为开心。

    姜留看着他,也跟着笑了。

    孟氏族人被押入康安第三日,京兆府外的公告墙上,便贴出了安孟大案被株连之人的具体刑罚。很快,这些公文被姜家的管事抄下,送回府中。

    祖母、伯母、母亲和三婶看过后,这些手抄公文一张张送到姜家四姐妹面前。

第525章 疙瘩黄

    前五页公文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安云昌的罪状,每条罪状后都列着相应的刑罚。这里边既有他或烧刑部、杀人的大罪,亦有他利用职务之便索取钱财的罪状,最后一列清清楚楚地写着:

    “数罪并罚,斩,株连父四族。”

    姜家管事抄回的公文自己略潦草,但这一列,却写得工工整整,后边孟回舟的亦是。

    再后边六页是株连处斩的人名单,每个人名字后都列着其所犯之罪;后边是株连范围内没不被处斩的犯人名单,这些人被分为两类,其一是六十五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被直接没入贱籍;其二是自身未犯错的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女子,被没籍充为官妓,贯其二是虽在四族之内,但因有功,免于刑罚,姜留在这份名单里找到了二舅王问樵和两位表姐。

    二舅的功绩是授业明德、著书五本,两个表姐的功劳是各出了一本诗集。其他人被免于刑罚的理由也五花八门,譬如有人为家乡修桥铺路,有人捐献家财修建寺庙道观等等。

    将公文看完,姜慕燕紧绷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二舅和两位表姐总算平安了。

    姜慕锦小声问姜留,“王幽菡和王幽馨什么时候出了诗集?”

    “应该是最近吧。”姜留推测道。

    “王幽馨也会作诗?”姜慕锦不信,十四岁的王幽菡也就罢了,十一岁的王幽馨做什么诗,打油诗吗?

    姜慕燕轻声道,“会的。她俩的才学,皆在我之上。”

    姜慕锦偷看了她娘一眼,然后暗自庆幸她在与二伯母说悄悄话,没听到三姐的话。姜留却觉得王幽馨的诗,应该是她娘写的,孟氏喜欢写诗,悲秋伤春、月缺花残,她都能吟咏几句,几十年积少成多,凑两本诗集帮女儿免于刑罚还是能的。孟氏自己,则因牵扯入寒山观妖道溶日的案子中,被判斩刑。

    陈氏想了又想,还是问道,“看文书上这意思,燕儿他二舅休妻也没什么用啊?”

    “就是啊。”姜慕锦也抬起头,却被她娘挖了一眼,连忙闭嘴。

    姜老夫人一边仔细翻看文书一边问,“文书上不是写了他‘授业明德’么?”

    授业明德不是说他教书育人么?陈氏虽有疑惑,但还是装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儿媳眼拙,没看出来。”

    “这个案子总算审结了。”闫氏感叹道,人心惶惶了两个多月,现在总算能安稳下来了。

    西城兵马司大牢门前,苦侯多是的众人终于盼到牢门打开,安孟两家被株连又得特赦的犯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来,与家人团聚。

    王问樵拉着两个女儿走出来,迎着牢外耀眼的光线,他眯着双目四处寻找来接他们的人,忽然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向前紧走几步,跪在地上,“儿不孝,让母亲为儿担忧了。”

    他入狱两月,母亲的头发竟全白了,王问樵愧疚自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祖母。”王幽菡和王幽馨跪在父亲两侧,声音哽咽。

    “平安出来就好。”王老夫人命人扶起儿子和孙女,她的目光则看向站在衙门口与众人寒暄的女婿。

    姜二爷走过来,抱拳躬身,唤了声岳母。

    王老夫人腰杆挺得笔直,微微颔首道,“他们父女在牢里这几日,劳你费心了。”

    儿子孙女虽身形瘦了些,但精气神还在,说明他们在牢里没吃苦头,不用问也知道是女婿的功劳,这比王老夫人想像的要好许多。

    听了满耳朵感激话的姜二爷,听到岳母这不冷不热的平淡语气,心里很不舒坦,硬邦邦地回道,“没费心,小婿只做了自己该做的。”

    王老夫人本想借机与女婿提一提长子的事,见他如此生硬,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带着儿子和孙女走了。

    姜二爷目送他们离去后,又与围上来的众人寒暄。待将这些人都送走后,姜二爷回到内衙就摊在了椅子上。姜猴儿与姜宝上前,一个给他打扇,一个给他递茶。姜二爷接过喝了几口,脸上依旧怏怏的。

    姜宝劝道,“今日出去的这批人都欠着二爷的人情,牢里也空出了许多地方,二爷该高兴才是。”

    见二爷依旧不开心,姜宝眼睛一转,笑嘻嘻道,“二爷,方才王家老夫人瞧您的眼神,比看到刚从牢里出来的亲儿子还热乎呢。王家人不是讲究什么‘大恩不言谢’,老人家这是把对二爷的感激都记在心里了。”

    “若不是为了燕儿,我才懒得管他家的破事儿。”正事不做,破讲究一堆。你啥也不说,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姜二爷心里抱怨一顿,脸色眼见着就变好了,“宝儿。”

    “爷?”姜宝放心茶杯,又凑过来。

    “爷想吃疙瘩黄。”姜二爷吩咐道,“要又面又甜的。”

    疙瘩黄是甜瓜的一种,比拳头稍大,面的甜味儿淡,甜的不够面,又甜又面的可不好找。脑袋变活泛了的姜宝立刻应下,“爷稍待,马上就来。”

    姜宝儿出门去买甜瓜后,周其武快步走了进来,“大人,张大人请您去京兆府,应是商议监斩的事。”

    十日后,孟回舟等百余人就要被推到菜市口砍头了,此次行刑的主监斩官是张文江,京兆府属下官员要负责刑场守备、维持秩序。

    姜二爷站起来整理好官袍,大步向外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姜宝儿便提着几个疙瘩黄走了进来,问案后的周其武,“二爷呢?”

    “大人去了京兆府,放在水井里冰着吧,大人一时半刻回……”周其武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姜宝提着瓜跑了,他笑着摇摇头。

    姜宝脚程快,追上姜二爷后把瓜从车窗里送了进去。

    姜猴儿先给二爷递上净手的布巾,然后才把已经洗好切开去籽的甜瓜送上,“二爷尝尝。”

    姜二爷接过瓜咬了一口,满意点头,快速而优雅地吃了起来,待到京兆府门前下了马车,姜二爷又吩咐姜宝,“今儿这瓜不错,待会儿买几个,爷提回府给老夫人和夫人尝尝。”

    “是。”姜宝应下,目送二爷走入了京兆府,才跳上马车歇息。

    姜猴儿凑上来,嘿嘿道,“宝儿,瓜跟谁买的?”

    “告诉你也没用,你买不来。”姜宝打了个哈欠,转了转揉瓜揉得发酸的手腕。

    一身清爽的姜二爷走进京兆府内衙,抬头便瞧见京兆府少尹廖纲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着自己。他这表情,是被府尹大人骂了,还是自己要有什么好事发生?姜二爷展颜一笑,略过他走进了府尹大人的书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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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