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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六娘发家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南极蓝     姜六娘发家日常txt下载     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1章 祖孙见面

    原来父亲发现她们在此驻足围观了,姜慕燕觉得很羞愧,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回道,“我们要去雪霞晚。”

    姜猴儿笑嘻嘻地双手递上一个荷包,“二爷说,姑娘们若是去玩,便将这些银子带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了再让人回府去取。”

    “你替我们谢过父亲。”姜慕燕取过荷包,荷包沉甸甸的,她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待姜猴儿走后,姜慕燕打开荷包,发现里边足有二十余两碎银子。这些足够她们逛街采买了,姜慕锦欢天喜地道,“二伯真是太好了!咱们待会儿去端阳楼吃灌汤水晶包儿怎么样?”

    “好!”姜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端阳楼的灌汤水晶包儿好吃不贵,她们多吃几个也无妨。

    姜慕燕则想着祖母的吩咐,想为二姐姐多添几件像样的头饰,“咱们先去彩衣巷转着买绢花头饰,然后再去吃包儿。”

    几个人定了行程,便开始说说笑笑往前走,谁也没提方才见到的王纪和。但延福坊奏事院内十六岁的王纪和,此时却惦记着她们。他这次跟随父亲进京,除了见世面,还想从京里娶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回去。

    方才蓝黑色马车内那位眉眼温秀的姑娘,虽只是惊鸿一瞥,却让他立刻一见钟情。他不喜欢将门虎女,方才那如水般恬静温婉的姑娘,才是她想要的。不知她是哪家的姑娘,定亲没有,家门可与自己家登对……

    侍卫很快跑了来,在王纪和耳边轻声道,“四少爷,属下见到姜枫大人身边的去那辆马车边与车内的姑娘说话,听他们交谈,车内应是姜大人家的千金。”

    原来是姜谪仙的千金,难怪能生得那般容貌。王纪和低声问,“姜大人说他是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指挥使是几品官,做些什么?”

    这还真难住了侍卫,他跑去打听之后才回道,“指挥使属京兆府管辖,乃是六品京官,掌西城十九坊一市的民事。”

    王纪和有些失望,“那岂不是与县丞无异?”

    侍卫低声道,“虽是如此,但姜大人是京官,不可只由品阶论。他还深受万岁青睐,时常出入皇宫,听说在京中颇有声望。照这样发展下去,姜大人以后可了不得。”

    也有道理,王纪和点头,他请示父亲后,便带着两个侍卫到城内闲逛。康安乃大周都城,繁华远非瀛州可比,王纪和眼花缭乱,流连忘返。一直逛到华灯初上,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奏事院。他回到奏事院,遇到了要出门的老将江勤良。两厢打过招呼后,王纪和问他何处去。

    江勤良笑道,“老夫听闻康安城夜市繁华,想去见识见识。”

    王纪和颇为兴奋地道,“老将军由此往北去,穿过两条宽宽的街道,便到了康安城的西市,那里应有尽有,很是热闹。”

    “好。”本就想去西市的江勤良应了,招手唤来一辆马车赶往西市。待到了西市内,他有模有样地转了几条繁华的街道,确认无人跟踪后便进了长寿坊集雅院。

    早就侯在院内的姜财将老将军引到雅间内,姜二爷、姜凌和裘叔已在此等候多时。

    江勤良进屋后立刻向姜二爷抱拳行礼,“方才在奏事院多有不便,不好向二爷行礼,江勤良在此谢二爷搭救外孙之恩。”

    姜二爷连忙上前扶住江勤良,“老将军这便是见外了。”

    江勤良坚持抱拳拜了三拜,才郑重道,“二爷救下凌儿,将他收在身边悉心教养,视若己出,对任、江两家恩重如山,老朽不知该如何报答。二爷日后有用得到江家的地方,只要不违国家大义,江家必随传随到。”

    老将军既然这么说了,姜二爷便也不跟他客气,笑道,“好,老将军这话姜枫记下了。”

    “二爷真出爽快人。”他应得舒坦,江勤良笑得更舒坦。待姜凌上前正式拜过外祖父后,姜二爷便出了雅间,留他们祖孙在房内说话。

    送了姜二爷出去后,江勤良看着十一岁就已经长到自己下巴高的外孙,抬打手握着肩膀,连说了几个好字,比划着道,“我上次见你时,你才这么高,还穿着开裆裤,就嚷着要外祖父带你去骑马猎狼……裘军师记得吧?”

    裘叔笑道,“您与少爷的祖父带着少爷出边城骑行数十里,竟未遇到一只狼,便猎了几只野兔给少爷玩。”

    “是啊……”追忆往昔,似是发生在眼前,一转眼与他同袍的老兄弟死了,女儿女婿被杀,外孙一人流落康安,寄人篱下。江勤良又拍了拍外孙的肩膀,“姜二爷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在危难之际得他相助,这份恩情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孙儿明白。”姜凌扶着外祖父坐下,听他与裘叔追忆往昔,也渐渐唤起了一些儿时的回忆。

    待用过饭菜,江勤良低声道,“王章山与蒋锦宗常有书信往来,外祖父摸不准他的打算,不好冒然带你回瀛州,这些年苦了你了。”

    姜凌回道,“孙儿到了康安后有父亲和裘叔护着,未受一点苦头。”

    江勤良又拍了拍外孙的肩膀,欣慰道,“待你的身世大白天下后,外祖父一定带重礼到姜家致谢。姜家那个小女娃儿……”

    “外祖父,是留儿妹妹。”姜凌提醒道,心里则想着外祖父说话时喜欢拍人,他手劲儿还蛮大的,等自己带妹妹来见外祖父时,一定要站在外祖父和妹妹中间,免得外祖父把妹妹拍疼了。

    “对,留儿,那孩子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江勤良用力拍了拍外孙的腿感慨道,外孙曾在心中说过姜留的病情,还请他在瀛州寻良医为姜留诊病,所以江勤良对姜留当年的病情很是清楚,“外公给她准备了不少补身子的好东西,待过些日子一块送到姜府去。”

    “好。”姜凌想到妹妹有礼物收,眼角眉梢便有了喜色。

    裘叔想到的则是六姑娘吃下江老将军带来的礼品后,可能会再胖一圈。幸好六姑娘生得娇俏可爱,旁的小姑娘胖成这样,就要显得蠢了……裘叔咳嗽一声,转回正题,“老将军可曾听说了?左威卫前日已到康城城西四百余里的敕县。若他路上不耽搁,十日后将到康安城外。”

    江勤良敛容点头,“左武卫和右威卫应是前后脚到,这是几路人马商量好的。蒋锦宗到了康案后,凌儿的身世就瞒不住了。”

    姜凌挺直身板,裘叔笑道,“瞒不住就不瞒,康安城是二爷的地盘,就是蒋锦宗也奈何不了少爷。”

    江勤良虎目微眯,裘净言行素来谨慎,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自己还是小看姜枫了。

第392章 蒋锦宗入京

    大周十卫中驻守四方的六卫终于在三月二十三这日齐聚康安,此乃上元佳节、姜二爷娶妻后,引起全城关注的大事。上至万岁、朝臣,下至贩夫走卒无不议论纷纷。景和帝想的是如何令众将归心,朝臣们想的是如何在此次兵权变动中掌握先机,衙署官员们想的是如何处置好衙务,莫在此紧要关头闹出事端,百姓们论的是六卫兵马哪家强。

    六卫之中的最后一卫——左武卫到达康安城外时,姜留跟着哥哥到城门口去看了看。待看到远处扬起的灰尘,听到众围人喊着“来了,来了”时,姜留转头看哥哥。喜欢穿深色衣袍的哥哥,今日的以上颜色很像爹爹。银色长袍,腰见束着两寸宽银白缎带,同色革带上挂着一柄象牙白的长剑,头上也束白玉簪,姜留觉得如果哥哥别绷着脸,就与爹爹更像了。

    觉察到妹妹的目光,姜凌低头以目光询问。

    姜留笑道,“哥哥变白了。”

    比起在藏云寺初见时那个炭黑的模样,哥哥现在的浅棕色已经白了很多。姜留觉得,哥哥现在的肤色比起爹爹的白还有很大差距,但他这种介乎于白和小麦色之间的浅棕色,看着非常健康、非常阳光,这是很适合哥哥的颜色。

    姜凌笑了笑,握住妹妹软软的小手,双目凛然地望着由远及近的滚滚烟尘道,“左武卫来了一千兵马。”

    奉旨入京的六卫,按照要求每卫带兵不得超过一千,这是为了好安置,也是防备他们借机生事。待左武卫走得更近一些,姜留才发现左武卫来的竟然一半多都是骑兵。她感叹道,“好多马。”

    “大周禁军十卫以步兵为主,骑兵只占十之一二。左武卫驻守肃、夏二州,驻地内水草肥美,有几处马场,所以骑兵多一些。”姜凌解释道。

    这么多马匹,每日要吃多少粮草?姜凌不禁替羽林卫和京兆府发愁。因为此次六卫入京,六卫兵马的安置由羽林卫和京兆府负责。

    待兵马走得再近些,姜留发现左武卫的兵将服是偏白色的,前边几位将军的亮银甲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姜留的目光紧紧盯着蒋字帅旗下那位,低声问道,“哥,蒋字帅旗下,头盔上插着红缨的将军,就是蒋锦宗吧?”

    姜凌如刀的目光自帅字旗落到蒋锦宗身上,头轻轻一点,“妹妹,那个不叫头盔,叫兜鍪。”

    姜留受教,她看着左武卫清一色的白,觉得今天哥哥穿白色大有深意,再看他的目光所在之处,姜留有了些猜测。

    还不等她问,姜凌便低头,认真向妹妹保证,“十年之内,吾必让‘任’字重归帅旗。”

    少爷这话一出口,守在他周边护卫的姜财等人热血沸腾。姜留激动又担心,很想跟哥哥说咱不急,十年后你也才二十一,当大帅还早了些。想到自己陪着哥哥来城门口之前,爹爹和裘叔交待的任务,姜留用力点了一下小脑袋,“好。此时敌强我弱,咱们得小心行事。最好是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这话一听就是裘叔教给妹妹的,姜凌揉了揉妹妹的小手,抬眸望着飞奔而来的兵马,温和道,“我知道。”

    左武卫统帅蒋锦宗,双目平波地望着康安巍峨的城墙和城墙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吩咐道,“吩咐下去,入康安后哪个敢不听军令任意妄为,斩。”

    “是。”传令官催马在众军面前奔驰,举着帅字旗高声喊道,“入城后不遵军令者,斩!入城后不遵军令者,斩!入城后不遵军令者,斩——”

    虽然听不清传令官在说什么,但他举旗在橫奔的身影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随着京兆府少尹赵徳敏出城迎军队的姜二爷感叹道,“看来看去,还是左武卫的军服最好看。”

    他旁边的身着黄金甲的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不高兴了,“姜大人的眼光似乎变差了。”

    身着褐红色盔甲的右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呵呵道,“姜大人觉得左武卫的亮银甲好看,冯某觉得我这身红盔红甲好看,人各有所好罢了,并无好坏脂粉,叶将军怎么着相了呢?”

    叶清峰嘴角讽刺地一勾,“冯将军‘着相’二字用得可不妥,万岁上次曾提醒将军多读书,将军忘了吧?”

    冯现安的拳头握得喀吧吧直响,斜目扫了一眼叶清峰的肚子,“叶将军关心冯某是否读书,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这快把盔甲都撑爆了的肚子。”

    听着叶清峰和冯现安打起嘴架,赵德敏面无表情地盯着左武卫数不清的战马,姜二爷也假装正经地望着前边,心里则乐开了花。

    羽林卫明威将军郎超提马上前,提醒道,“左威卫蒋将军正在与二位将军打招呼呢。”

    冯现安和叶清峰同时抬头,果然见到左武卫的蒋锦宗正远远地抱拳行礼。叶清峰哼了一声,暗骂这厮越老越虚伪,冯现安则客客气气地抱了抱拳,目光在左武卫的战马上来回转悠。

    蒋锦宗见对面还礼,才将手收回,也不管他们看得清还是看不清,点头致意,目带微笑。

    谋士苏文暹催马上前一步,低声与大将军道,“金袍的叶清峰将军和红袍的冯现安将军您定认得,他们旁边身着朱色官服的是京兆府少尹赵德敏,绿色官袍的是康安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枫。”

    蒋锦宗略过赵德敏,上下打量姜枫后,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送瑞谪仙姜枫,果然容貌一流。”

    苏文暹听懂了他家将军的意思,阴沉的眸子落在姜枫身上,低声道,“正因如此,他才得万岁欢心,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也对他另眼相看。下个月各国使节进京之事,便是由他与礼部共同操办。”

    蒋锦宗点头,催马快行几步到了叶清峰等人近前,抱拳高声道,“锦宗来迟,有劳两位将军、赵大人在此久候,实在惭愧之至。”

    呸!你要知道惭愧,半个月前就该到了!叶清峰面上呵呵,抱拳还礼,“叶清峰奉圣命,在此恭候蒋将军。万岁说将军远道而来甚是辛苦,特准你在羽林卫中歇息一日,再进宫面圣。”

    蒋锦宗立刻下马,向着城门的方向拜了三拜,才起身对叶清峰道,“锦宗谢万岁体恤之恩,不过锦宗进京面圣,岂敢耽搁。”

    呵~万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叶清峰向北抱拳,回道,“将军之意,清峰回宫定报于万岁,让万岁知道将军虽姗姗来迟,忠君之心却一点不少。”

    蒋锦宗真诚问道,“多谢叶将军。锦宗得圣旨后,即刻料理左武卫诸事,路上不敢耽搁,终于按旨在三月入京。将军说锦宗姗姗来迟,可是其他诸位将军已经到了?”

    看着叶清峰被蒋锦宗问得憋火,姜二爷暗中摇头,蒋锦宗这老匹夫,与孟回舟是一路货色,这样的人就是滚刀肉,不好对付。

第394章 蒋锦宗的挑衅

    姜二爷正想着如果自己是叶清峰,该怎么把蒋锦宗的话堵回去时,蒋锦宗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姜二爷吓得一激灵,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厮的眼神里虽看不出一点杀意,但想到他对凌儿家做的那些缺德事,姜二爷就恨不得一鞭子把他抽到马下,再让得胜狠狠踩他几脚。

    蒋锦宗大大方方地打量了姜枫片刻,问道,“这位大人看面相年不过三旬,生得仪表堂堂,莫非您就是名冠大周的姜枫姜谪仙?”

    蒋锦宗这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引导了姜二爷身上。跟在蒋锦宗身后的左武卫将士眼中杀气腾腾,就连叶清峰和冯现安也听着心里不舒坦。他们都是大周二三品的将军,居然还不如一个六品小官名气大,这到哪儿说理去!

    赵德敏察觉到蒋锦宗话里的挑衅,他猛地想到去年因夜入姜枫田庄被押入大牢、赶出康安的左武卫副将宋颗。听说宋颗是蒋锦宗的爱将,蒋锦宗一照面就为难姜枫,是想为宋颗“讨回公道”不成?

    怎就忘了还有这茬了呢!赵德敏侧头给姜枫使眼色,让他说几句好话,千万莫得罪了这位掌几万兵马的大将军。

    早就料到与蒋锦宗遇上会是一场硬仗,姜二爷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抱拳谦虚道,“蒋将军好眼力,再下就是因万岁赐封,而有些小名气的姜枫姜仲青。您说的‘名冠大周’下官可不敢当,比起您与叶将军和冯将军,下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提起大周十卫,提起三位将军的大名,那才是如雷贯耳。除了三位将军,蒋将军身后的众将士都比姜某有名气,譬如那位魁梧的将军,下官就钦佩不已。”

    众人的目光被引到蒋锦宗身后左武卫众将身上,他们的目光溜了一圈,却发现这些将士个个魁梧,姜枫说的究竟是哪一个?

    姜二爷催马上前一步,冲着蒋锦宗身后一位容长黑脸络腮胡的将士拱手,面带尊敬地问道,“敢问将军可是孙承庚孙将军?”

    孙承庚瞪着眼,瓮声翁气地答道,“正是孙某。”

    这厮是蒋锦宗的左膀右臂,骁勇善战,姜二爷听裘叔着重讲过他的样貌和脾气,拉他出来挡枪,最合适不过。姜二爷心里嘿嘿嘿,面上激动地道,“说书人讲得果然丝毫不差,将军一看就非同凡响!您三十一岁时就敢带兵三进三出契丹大营,烧契丹粮草,姜某佩服之至。将军的英勇战绩,康安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儿郎提起您,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说完,姜二爷直视孙承庚的大眼,挑起大拇指,用力点头。

    嗯?蒋锦宗的眼睛一眯。

    叶清峰见蒋锦宗的神态,立刻觉得神清气爽,帮着煽风点火道,“姜大人所言丝毫不差,不只城内百姓,万岁也在宫中数次提起孙将军,说千牛卫将士应勇如宋将军。”

    孙承庚听了姜枫和叶清峰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咧开嘴笑了。左武卫众将皆羡慕地望着他,谁不想名闻天下,有口皆碑?方才姜枫说他们都比姜枫有名?康安城百姓都是怎么说的,他们好想上去问一问。

    赵德敏见姜枫几句话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左武卫将士身上,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蒋江军、孙将军和众位将士远路而来辛苦了,请到大营歇息。”

    孙承庚的名字突然紧跟在自己的的大名之后,让蒋锦宗陡然升起危机感。孙承庚虽然勇猛,但也不该传到千里之外的康安城来。自己可没帮他请功,万岁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在帮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几步之间,蒋锦宗的脑袋转了无数遍。进羽林卫大营时,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孙承庚,发现他竟与姜枫眉来眼去,蒋锦宗目光更沉了。

    忽然得知自己在万岁和康安百姓面前享有极高知名度的孙承庚,嘴角忍不住地往上咧。他几次看向姜枫,虽说姜枫白了点瘦了点,但人家也是能扛鼎、能百步穿杨的,是真真正正的汉子!

    姜二爷见孙承庚看自己,便冲他坦荡地笑着点头。

    孙承庚连忙点头,深觉此人怎么看怎么顺眼,是条坦坦荡荡的汉子。也不知他酒量怎么样,孙承庚想跟他喝酒,好好好的聊一聊,感觉自己会跟姜枫很投脾气。

    宋颗那小子说姜枫使阴谋诡计害他?真是屁话!一定是宋颗那小子邪性不改想睡姜枫,姜枫自然不从,才将他打了送到大牢,他真是活该。

    把左武卫众将士安顿好后,赵德敏带着姜枫出了羽林卫大营,后怕道,“我没记起宋颗的事,姜大人怎么也没提醒我呢?幸亏你机警,否则今日咱们恐难全身而退。”

    姜二爷也装着一脸后怕,“下官也忘了。”

    赵德敏体会了一把他家府尹大人面对姜枫时的无力感,半晌才道,“我回去后跟府尹大人商量商量,若左武卫将士要进城,改将他们安排在东城奏事院,免得他们找你麻烦。”

    “多谢大人体恤下官。”姜二爷拱手道谢,赵德敏虽有些死板,但他做事认真,待人宽和,是个非常不错的上司,比廖纲那小子强了数倍。

    赵德敏回到京兆府后,将此事告知了府尹大人。张文江哼了一声道,“姜枫每日里打交道的都是朝中重臣,一个小小的宋颗,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蒋锦宗虽然是大将军,姜枫可能也没将他当回事,你没见孟回舟么?堂堂六部尚书,经营了数十年的人脉,一根根都被姜枫切断,如今只能龟缩在府内不敢动弹!”

    赵德敏想了想,如实道,“大人,孟回舟能有今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张文江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位少尹哪哪都好,就是这肚子里少了几个弯弯肠子。

    赵德敏又道,“蒋锦宗不同,蒋锦宗是掌数万兵马的大将军,您还是拿话点一点姜枫为好,免得他又闯出祸来。”

    京兆尹张文江胸有成竹地一笑,“你放心,姜枫与蒋锦宗很快就会化干戈为玉帛,蒋锦宗会携重礼到姜家感谢姜枫。”

    因为姜枫的儿子姜凌,乃是左武卫前任统帅任安寒的亲孙,任家在世的唯一后人。

第394章 竹篮打水

    姜二爷回到府中后,与儿子讲道,“蒋锦宗是个老狐狸,你现在还斗不过他,乖乖去书院读书,凡事有爹和裘叔顶着呢。”

    姜凌点头,“父亲,儿想到一件事。”

    “你说。”

    “契丹使节也在入京使节之中吧,您说蒋锦宗会不会跟契丹使节认识?”姜凌问道。

    “左武卫与契丹交战多年,相互认识并不奇怪。”姜二爷道,“万岁在此时将十卫主将和外国使节召入康安,应是大有深意。凡事以国事为重,这次蒋锦宗不招惹咱们,咱们就不招惹他。在此紧要关头,你可不许冒然行事,万一触怒了万岁,爹都保不住你。”

    “儿明白。”姜凌应下后,又与父亲商量道,“父亲,凌儿什么时候可以带着妹妹去见外祖父?”

    姜二爷劝道,“在等几日吧。裘叔说跟在蒋锦宗身边的谋士孙文暹前些日子已到了康安,曾在状元街转悠多,前日才出城与蒋锦宗汇合,他们既然确认了你的身份,相信很快就会有动作。等你亮出真实身份,咱们便能与老将军正大光明地走动了。”

    好吧……姜凌勉强点头。

    姜二爷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莫着急报仇,爹看蒋锦宗身体硬朗着呢,再活二十年没问题。”

    姜凌小声嘟囔道,“孟回舟也硬朗着呢,您还不是一样急着报仇么。”

    姜财见少爷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咧嘴笑了。

    裘叔从外边走进来,见到二爷瞪眼、少爷低头、姜财傻笑的一幕,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待姜宝和姜财出屋关好房门后,裘叔首先夸奖姜二爷,“二爷初次与蒋锦宗交锋,不仅丝毫不乱还站了上风,着实令老夫刮目相看。”

    “若比枪马工夫,我兴许不及他,但比唇枪舌战,三个蒋锦宗也比不过爷一个。”姜二爷说完,得意地看了儿子一眼。

    裘叔摇头,“二爷过谦了。您枪法精湛又年轻力盛,就是比起马上工夫,如今的蒋锦宗也不一定是您的对手。”

    听到裘叔的赞扬,姜二爷的兴致高涨,桃花瞳闪着光芒拍桌道,“人他比不过,马也比不过!他那匹老马一看就不如爷的德胜通人性,这世上再没比德胜更通人性的马了。”

    姜凌怕再被裘叔煽乎几下,父亲就真得找不到北了。他看了裘叔一眼,示意他不要过分,然后又劝父亲道,“父亲若跟蒋锦宗比试,康安百姓会说您是仗着年轻力大,欺他年老体衰,就算您胜了,也没什么意思。”

    儿子说的很有道理,姜二爷一本正经道,“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他比试,只是说说罢了。”

    “儿知道,无论何时,父亲都是沉着冷静的。”姜凌说完,转头看裘叔,示意他说正事。

    裘叔也一本正经道,“蒋锦宗明日将进城求见万岁,依老夫推测,他应会在少爷去书院的途中‘偶遇’少爷,与少爷相认,然后借着去见万岁之机,将少爷的身世告知万岁。”

    “这么快?”姜二爷惊讶道。

    “此人做事向来果决,一定确认了少爷的身份,他必会想办法将少爷带离康安。”裘叔推测道,“若是不能将少爷带回肃州由他亲自‘抚养’,他也会想办法让江老将军带少爷回瀛州,然后想办法斩草除根。”

    姜二爷稳坐太师椅,“可惜他棋差一招,万岁已经应了我,让凌儿在姜家长大成人了。”

    “二爷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要防着蒋锦宗下黑手。”裘叔推演蒋锦宗接下来可能会使用的阴谋诡计,“譬如他可以说动秦相,让秦相为他做说客。又或者,他想办法陷害您,让您失去万岁的信任。万岁此番招十卫进京,是想收回部分兵权,加强对十卫的约束。届时蒋锦宗可卖万岁一个人情,率先同意削减兵权,万岁领了他这个人情,必定要赏赐他。若他借机提出什么要求,万岁应不会不准。”

    姜二爷立刻道,“爷精明着呢,才不会中他的圈套。”

    “您是不会,但他可能对大爷、大少爷、二夫人、三姑娘或六姑娘下手。”裘叔继续道。

    姜二爷皱紧眉头道,“大哥做事谨慎,大郎在国子监读书很少出来,夫人机智不输男儿,燕儿处处以规矩行事,从不行错一步……如此算来,蒋锦宗最可能会对留儿下手。”

    姜凌也紧张了,“父亲,让妹妹少出门吧?若妹妹觉得闷,儿就不去读书了,留在家里陪她玩。”

    姜二爷摇头,“蒋锦宗在京里不是待一两日而是数月,咱们要把留儿关几个月,她非得上房揭瓦不可,还是加派人手保护她为上。”

    裘叔道,“六姑娘虽年纪小,但她聪慧懂事,临危不乱,最能化险为夷。依老夫看,若蒋锦宗敢对六姑娘下手,绝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二爷冷哼一声,“他如果敢对留儿下篮子,爷一定断了他的绳,砍掉他的手!”

    “还要要了他的命!”姜凌杀气腾腾地补充。

    裘叔连忙劝道,“二爷,少爷,这仅是老夫的推测罢了。人人都知道六姑娘是二爷您的掌中宝,上次敢动六姑娘的孟寻真已成枯骨,蒋锦宗向来谨慎,他应不敢妄动六姑娘。”

    “阿嚏!”西院桃树下的姜留忽然打了个喷嚏,她觉得鼻子发痒,揉着鼻子抬头看树上的小毛桃,“这么小就掉毛?你不怕桃儿还没长熟就秃了么。”

    正教姜慕燕抚琴的雅正走过来,抬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道,“额头不热,留儿可觉得身上冷?”

    “不冷。”姜留站起来跳了几下,“母亲您看,女儿好着呢。”

    姜慕燕站起身,“母亲,天色渐晚,咱们带着妹妹回房吧?”

    “也好。”雅正夫人命丫鬟们抱琴回屋。她们回到房中正商量晚上吃什么时,姜二爷带着儿子进来了。

    姜凌先给母亲见礼后,便坐到了妹妹身边,与她说悄悄话。

    雅正看着这对亲密无间的“兄妹”,心中泛起思量。留儿已经九岁了,他们这样是否过于亲近了?

    雅正转眸看丈夫,发现他没觉得姜凌与留儿这般亲近有什么不妥,便将心里那点疑惑压了下去。

第395章 姜松的打算

    得了爹爹的叮嘱后,姜留姐妹晓得这段时间出入要小心,做事要规规矩矩,不可让人拿出错处,免得惹来麻烦。姜松和姜槐也得到了姜二爷的叮嘱,然后召集自己的孩子们吩咐他们最近要谨言慎行。当然,姜松和姜槐用的理由是近来京中各地官员和各国使节汇聚,稍有不慎,就可能给姜家带来覆顶之灾。

    姜家从危难中缓过来不过两年,家里的孩子们对前几年家中的困苦记忆深刻,也很怕再回到出门就要被人指指点点、没钱买新衣美食的日子,所以他们格外听话。看着孩子们乖巧又稚嫩的小脸,姜家哥俩心情沉重,因为真正可能给姜家带来覆顶之灾的人不是这些孩子们,是姜凌。

    自打知道姜凌的身世和任家的凄惨遭遇后,姜松和姜槐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们还是有些撑不住,因为对方是统领数万军马、雄霸一方的统帅,姜家不是过朝中小吏,就算姜二爷得万岁青睐又如何?在实权面前,万岁看重的是江山稳固!

    不过,姜松和姜槐也没想过把姜凌推出去消灾,姜二爷把姜凌当亲儿子养着,他们哥俩也认了这个侄子,这孩子是无辜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屈死的父亲姜冕。

    姜冕死于刑部大火案,刑部那场大火的起因乃是因为肃州贪墨大案。肃州贪墨大案牵扯着肃州的文武官员,蒋锦宗乃肃州武将之首,所以姜家兄弟也恨蒋锦宗。

    相比起这哥仨儿,姜老夫人的心思则复杂得多。姜二爷成亲之后,他与雅正琴瑟和谐,日日同榻而眠,姜老夫人觉得抱孙有望,所以本就不太喜欢姜凌的姜老夫人,眼见着姜凌可能为家里招来祸事,心中的不满便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早上,她甚至不想让孙儿们跟姜凌一道去书院。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姜松便把孩子们打发出了家门,留下来独自与母亲讲话。

    姜松道,“母亲,虽说二弟对凌儿有养育之恩,但凌儿也对姜家有恩。他曾在狱中帮过儿和三郎,若没有他,前年儿和三郎恐难从牢中平安脱身。裘叔是二弟能考中进士的首功之臣,府教二弟骑射的卢定云是裘叔举荐的,如今保护二弟的呼延图、姜宝以及今年春天府里新增的三十余名暗卫,都是裘叔寻来的。裘叔会这么帮着二弟,也是因为凌儿。咱们姜家,不可知恩不报。”

    姜老夫人皱眉道,“他帮枫儿,最终还是为了帮姜凌。”

    姜松笑着摇头,“母亲所言极是,但裘叔帮了二弟是实,咱们家是依靠裘叔的帮忙才有了今日也是实。二弟的仕途还长着,他需要幕僚帮他出主意,需要武功高强又忠心的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他早晚会跟着姜凌走的,姜凌心心念念想的是报仇,他姓任不姓姜。”姜老夫人道。

    姜松认真道,“母亲,且不论以后。起码在凌儿长大之前这几年,裘叔会成为二弟仕途上最大的助力。母亲,咱们还能找到比裘叔更厉害的人,来帮助二弟么?”

    姜老夫人低下头,轻声道,“娘也不是不通情理,只是蒋锦宗的手段实在是太过狠毒,娘真怕他会用对付任家的手段对付咱们。仕途凶险,你二弟能当上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娘已经很知足了。娘就希望咱们家能平平安安,你们都好好的……”

    姜松又何尝不怕,但他却不觉得蒋锦宗敢用对付任家的手段对付姜家,“娘多虑了。任家远在边城,咱们就在万岁眼皮底下,他不敢对咱们下杀手。裘叔跟儿讲过,他布置在姜家内外的人手,足以保证咱们的安全。”

    姜老夫人不信,“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任家当年就不会被灭门。”

    姜松只得将详情告知母亲,“当年蒋锦宗杀了任家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裘叔吃一堑长一智,才从四处调集了一批高手入京。这些人中有任家旧部,也有江湖名门高手,裘叔说论武功,这些人不次于千牛卫。”

    姜老夫人还是很担心,“他们听命于裘净,而不是你或枫儿。裘净听凌儿的,凌儿的心眼多着呢,到了紧要关头他会怎么做咱们谁也猜不到。咱们不能把姜家人的命,都交到了凌儿手上。你没见他是怎么对待三郎的?这几年,三郎在他手上吃了多少苦头,三郎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姜松给母亲递上一杯茶,“母亲没察觉到么?凌儿看着冷冰冰的,但他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他已经把二弟当父亲,把六丫头当亲生妹妹了。他教训三郎,是因为三郎欺负了六丫头。有凌儿帮着调教三郎,并不是坏事。他长大后会去报仇,但不管他走多远都会回来的,因为有二弟和留儿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姜老夫人将茶杯放下,指责道,“生子不教,却让别人拿鞭子抽,你这爹当得真是轻省!”

    见母亲已经被自己说动,姜松笑了,“三郎生性顽劣,儿惭愧,真教不好他。母亲,咱们跟不了三郎一辈子,大郎和二郎镇不住他,只有凌儿能。儿跟您保证,只要有凌儿在,三郎这辈子就能稳稳当当的。”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等他长大成人开府立户,会管三郎才怪!”

    “会的,儿会厚着脸皮拜托凌儿照看三郎。”姜松笑呵呵的,“儿虽没本事,但脸皮够厚。儿撑不起姜家,得靠着二弟、靠着裘叔甚至靠着凌儿,才能让姜家走得长远。”

    姜老夫人心疼儿子,垂眸斥责道,“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是儿不会说话,惹母亲难受了。”姜松赔罪,又叮嘱道,“凌儿虽话不多,但他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着呢。母亲以后要把他当亲孙儿看待,不要厚此薄彼,免得让他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当他不知道我不喜欢他?他早就知道,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留儿!”

    “还有二弟。”姜松提醒道。

    姜老夫人挖了儿子一眼,不想再搭理他了。

第396章 姜凌对蒋锦宗

    姜凌、姜二郎、三郎和四郎乘坐的马车要横穿承天门大街去青衿书院时,却发现街口被官兵挡住了。承天门大街自南城中门明德门一直向北通到皇宫的承天门,这条街被禁止通行,就说明有重要人物要通过。

    “哪个……”姜三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往外瞧,想到他爹的警告,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孙子”二字又咽了回去,“哪个大人这么早,还让不让人去读书了?”

    “看衣裳是羽林卫的人马,莫非是有大将军要进城了?”小四郎的脑袋从另一侧的车窗内探出去,眸子里闪着好奇。

    姜二郎挑帘望了望东边升起的日头,与众兄弟商量道,“瞧这阵势,一半会儿也放不了行,咱们下车走过去吧?赶不上晨读会被夫子骂的。”

    “赶不上正好。”姜三郎的大眼珠子一转,嘿嘿道,“又不是咱们的马车不想过去,是他们不让咱们过去,对吧?咱们干脆就在车里晨读,等这位将军过去,羽林卫撤走了,咱们再去书院。”

    “这个主意好!”小四郎表示同意,只要能在这儿看热闹,怎么说都成。

    姜二郎拿不定主意,转头问姜凌,“凌弟,你说呢?”

    “我今早要打扫书舍,不能迟到。”姜凌虽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他此时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他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蒋锦宗,他不想带姜家兄弟们下去冒险,“二哥,你带着三弟和四弟在这儿等着,我先行一步。”

    姜二郎连忙道,“那怎么行,要走咱们就一块走。”

    “四弟还小,不要带他下去冒险,二哥忘了大伯早上的叮嘱了?”姜凌说完,挑车帘跳下马车向前走去,姜财等三人立刻跟上。

    隐在人群中的裘叔看着少爷挺直的小小身躯,心中汹涌澎湃,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将军,承远将军、牧远将军,请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着,看少爷如何一步步将仇人斩于马下!

    姜凌到了守住街口的持枪羽林卫官兵身边,与他商量道,“这位大哥,小生要去青衿书院读书,大哥可否通融一下,放小生过去?”

    还不等官兵讲话,早就盯着姜凌的郎超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你可是姜谪仙之子姜凌?”

    姜凌拱手行礼,“回郎将军,小生正是姜凌。”

    郎超乃是景隆五年武探花,他中探花后曾跨马游街,也曾与姜二爷一同饮宴,所以姜凌能认得自己,郎超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他含笑低声道,“不是我不想放你过去,不过你瞧那边,左武卫的蒋将军马上要过来了,你稍等片刻,待将军过去,此处便能畅行无阻了。”

    “是。”姜凌应下,装作好奇又激动地向南张望。

    郎超站在旁边与他闲聊,“你以前可见过蒋将军?”

    “见过。”姜凌答道。

    郎超目光一闪,暗道莫非真如苏文暹所言,姜凌就是任凌生?他试探道,“你生在康安,怎会见过蒋将军?”

    姜凌含笑,“昨日在城门外远远见了。”

    郎超无语,不想再搭理他,也转身满眼崇拜地望着蒋锦宗。

    蒋锦宗高高骑在马上,面带温和的笑意前行。他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郎超,然后在郎超身边找到了任家的余孽,任凌生。

    表面看来,蒋锦宗这么早进城是为了向景和帝表忠心,实则是苏文暹算好了姜凌去读书的时辰,特意选这个节骨眼,让蒋锦宗与姜凌在此“偶遇”。宋颗回去后说姜凌绝不是任凌生后,蒋锦宗又派人进京打探,得到的消息却恰恰相反。

    现在与姜凌面对面,蒋锦宗立刻就认定他就是任凌生!蒋锦宗毫不掩盖自己的激动,他跳下马大步向姜凌走去。路两边看热闹的百姓都盯着他,看他径直走到人群边,盯着姜二爷家的公子不动了。

    马车上的姜二郎一看情形不对,立刻道,“你俩在车上待着,我去看看!”

    “二哥,我也去……”姜三郎和四郎也抢着要去。

    姜二郎少有地沉下脸,“你们谁都不准动!”

    说罢,姜二郎跳下马车,快步向姜凌跑去,生怕跑得慢了姜凌出点什么意外。

    蒋锦宗激动地望着姜凌,颤抖着问,“孩子,你叫什么?”

    “小生姜凌拜见蒋将军。”姜凌恭敬行礼。

    蒋锦宗激动地抬手就要去握姜凌的肩膀,却被姜二郎抬胳膊挡住了。姜二郎满面通红、心跳如鼓,他鼓起勇气道,“将军,我家弟弟年纪小不懂礼数,若他哪里做的不好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宽容大量,饶他这一回。”

    蒋锦宗收回手,抬袖擦了擦眼泪,“没有,是老夫失礼了。老夫见到这位小友,不禁想到了去世多年的老友,这才一时激动,还望小友见谅。”

    姜二郎将姜凌挡在身后,如释重负地躬身行礼,“不敢,您客气了。”

    人群里立刻有好事之人问道,“不知将军您那位故友姓甚名谁,时不时姜少爷的长辈呢?”

    蒋锦宗望着姜凌缓缓摇头,悲伤道,“是左武卫老将军,任安寒。老夫这几年来,派人寻遍天下,也寻不到老将军之孙任凌生,实在是愧对老将军。”

    “哗——”百姓一阵惊呼,任安寒乃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将军,他的战绩被说书人广为传播,康安城百姓耳熟能详。没想到,姜二爷之子,竟与任安寒之孙肖似,这是神马其妙的缘分啊!

    当众人的目光落在姜凌身上,忽然发现他……哭了?

    蒋锦宗察觉到了姜凌的变化,上前一步关怀道,“孩子,你怎么哭了,可是吓着了?”

    姜二郎吃惊转身,发现姜凌脸上全是泪,一下就懵了,手忙脚乱地哄道,“凌弟莫怕,莫怕,二哥在这儿呢,二哥这就派人去请二叔,莫怕……”

    蒋锦宗急切地推开姜二郎,到了姜凌面前,颤抖着问,“老夫不会认错的。你这脸盘儿,你这双眼睛……孩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凌生?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你蒋爷爷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第397章 蒋锦宗面圣

    众目睽睽之下,姜凌咬着唇,眼泪刷刷地往下掉,看得众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姜二郎立刻命人去请二叔,现在这种情形,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几个妇人上来劝道,“老将军您吓着孩子了。”

    “这是姜二爷的儿子,怎么会是任家的后人呢。”

    “是啊,您快放开他吧。姜二爷可护犊子着呢,您把姜少爷吓成这样,姜二爷来了您可怎么收场呦!”

    蒋锦宗见到任凌生哭成这样,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激动,忍不住用力握紧了掌下稚嫩的肩膀。真太弱了,”只要自己稍一用力,立刻就能废了他!

    姜二郎顾不得别的,上前扒拉蒋锦宗的胳膊,“老将军您莫激动,这真是我弟弟,您快放手,您抓疼我弟弟了。”

    姜财也上前劝道,“蒋将军,请放手。”

    蒋锦宗的目光落在姜财身上,瞳孔猛地一缩,“你是……汤鬃!”

    “小人不是。”姜财一脸平静地护住少爷,往后退。

    “你是任老将军的马奴汤鬃之子汤展!”蒋锦宗上前一步,心中暗骂宋颗那个蠢货,他就算认不出姜凌,还认不出汤展么,这小子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姜财平静道,“请老将军莫为难小人。”

    “你……”

    “凌儿!”姜二爷一声高喝,骑马赶来。众百姓立刻喊着“二爷来了”、“快给二爷让路”,纷纷退到两边。

    姜二爷到近前拉住马缰绳,跳下马奔到近前,一把将儿子扯入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了,爹来了。”

    终于不用哭了,姜凌将脸埋在父亲怀里,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

    姜二爷向着蒋锦宗抱拳,“不知小儿哪里唐突了将军?下官代他向您赔罪。”

    还不等蒋锦宗说话,周围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蒋锦宗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温和道,“姜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枫点头,示意姜财护送姜凌回到马车上,他跟蒋锦宗进了路边的茶肆。茶肆内吃早点的客人被请了出去,屋里冷清清地只有姜二爷与蒋锦宗。蒋锦宗向姜二爷抱拳,“姜大人抚养任家后人之恩,老夫没齿不忘。”

    没牙了都不忘,你想咋滴?你能把爷咋滴?姜二爷一本正经道,“老将军言重了,他是我儿子,我抚养他乃是天经地义。”

    他知道抵赖不了,所以干脆认了?倒也痛快。蒋锦宗起身抱拳,“老夫还要进宫面圣,待老夫从宫里出来,再登府门拜会。”

    姜二爷起身送他出门后,康安众百姓便忍不住围上来,眼巴巴地望着姜二爷,希望他说两句。姜二爷笑道,“都这么看着本大人作甚?该干嘛去干嘛去。”

    有人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二爷用早膳没?小人给您买包子去?”

    旁边一人立刻将这没眼力的家伙挤开,凑到姜二爷面前,“瞧你这话说的,这个时辰了,二爷能没用早膳吗?二爷渴不渴,咱去听书楼吃茶啊?”

    姜二爷笑了,“你们先去,爷得了工夫就过去。”

    “得嘞!”众人一听有戏,立刻把路让了出来。

    姜二爷走到马车边,挑帘见儿子与三个侄子都呆呆坐着,他拍了拍姜二郎的肩膀,道,“二郎带着三郎、四郎去书院,凌儿跟为父回府。”

    见姜凌起身要下马车,姜二郎连忙按住他,“凌弟坐车回去,我带着三弟、四弟走着去书院。”

    “对,对!你哭成这样,咋出去见人啊。”姜三郎也赞同,虽说他看着姜凌出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惊吓:姜凌哭起来,太吓人了有没有!

    小四郎也小声道,“凌哥别难受了,你兜里不是有糖么,吃一块吧,吃一块就好了。”

    待侄子们下车后,姜二爷上马车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他则笑呵呵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声道,“哭得非常像样,比你妹妹强多了。爹说让你哭,可没说让你哭成这样,我看着都心疼了。”

    姜凌绷着浅棕色的小脸儿,气呼呼地转头,忍不住抽了一下小鼻子。

    姜二爷知道儿子好面子,递过锦帕忍着笑安抚他道,“对付蒋锦宗这样的老匹夫,咱不能硬碰硬,就得扮猪吃老虎。你听爹的,准没错。”

    姜凌不要父亲的帕子,掏出妹妹给他绣的帕子擦脸。

    姜二爷用扇子转着帕子,靠在车壁上美滋滋地想着蒋锦宗见到万岁时精彩的一幕。

    到了宫门外的蒋锦宗,只觉得神清气爽,只要他将任凌生和裘净除掉,便能高枕无忧了。不管裘净是怎么打算的,他今日一定要抢占先机,求万岁下旨,让任凌生跟他回肃州,只要回到肃州,呵……

    半个时辰后,蒋锦宗跪倒在宣德殿内,向景和帝请罪,“微臣奉旨进京,路上本不敢耽搁,但途径西平时,见田中无牛马拉犁春耕,便记起万岁您说春耕农务乃天下第一要事,便善做主张在西平停留两日,命左武卫将士带军马下田,帮百姓深耕田地三日后,才启程赶路。带到康安后,得知微臣是最后一个到的,微臣实在惶恐,请万岁知臣懈怠之罪。”

    景和帝温和道,“蒋爱卿是为助农耕才在西平停留,你在三月底前到达康安,何罪之有?免礼平身。”

    “谢万岁。”蒋锦宗起身,恭敬垂手站立。

    景和帝问道,“西平三州去岁大灾,农田颗粒无收,今春如何?”

    蒋锦宗恭敬回话,“回万岁,微臣听老农说西平今年春天已下了两场透雨,朝廷挨家挨户发了种粮和口粮,说是奉了圣旨,让他们安心耕种,百姓都感谢万岁您的大恩大德……”

    景和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听着蒋锦宗滔滔不绝地讲着路上所见所闻。

    蒋锦宗讲着讲着,声音忽然哽咽了。他连忙跪地,请万岁恕他失仪之罪。

    景和帝诧异问道,“卿悲从何来?”

    蒋锦宗俯身,带着欢喜道,“回万岁,臣不是悲,乃是喜极而泣。就在来拜见您的路上,臣在偶遇苦寻三载的任安寒老将军的孙儿任凌生。老臣见安好,心中就忍不住地高兴。”

第398章 卿,爱卿

    宣德殿内,蒋锦宗声泪俱下地向景和帝讲着任安寒老将军对他的知遇之恩、同袍之情,讲着老将军死后他如何痛不欲生,讲着任牧远一家被契丹强盗杀害后他如何吐血、如何收敛任家众人的尸体、如何四方寻找不见踪迹的任凌生,“整整三年了,老臣绝望之际竟在来见万岁的路上偶遇了凌生。这都是万岁的恩德,老臣终于有脸去见任老将军了。”

    杨奉无声冷笑,孔风阁暗暗摇头,这厮还不如自己会说话。

    景和帝温和道,“卿能在康安遇到姜凌,乃是因为此子被姜爱卿救下后当亲生儿子养在府中。”

    “万岁所言极是,您选出的谪仙,果然非同凡响。”蒋锦宗俯身一拜,他是“卿”,姜枫却是“爱卿”,这一字之差,着实让蒋锦宗心里打鼓。

    景和帝又道,“卿此言差矣。朕之所以封姜爱卿为谪仙,乃是因他发现瑞兽白虎,他是白虎选的,不是朕选的。”

    蒋锦宗……

    ……

    ……

    喘了好大一口气,他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万岁勤政修德,上苍才降下瑞兽;姜大人宅心仁厚,瑞兽才选择由姜大人送它到万岁面前。”

    景和帝这回满意了,轻轻点头,“确如卿所言。”

    见自己把姜枫都夸了进去,才过了这一关,蒋锦宗越发没底了,他躬身行礼,道,“凌生能被姜大人救下,是他的福气。臣带他回肃州边城祭拜任家先祖时,一定要将姜大人的大恩大德焚香告知任家列祖列宗。”

    自己费这么大劲儿把他们召进康安,蒋锦宗刚来就想回肃州?景和帝微微皱眉,“姜令现在由姜爱卿抚养,姜凌见了卿吓得直哭,姜爱卿不会让卿带他离开康安的。任家与姜家之事,自由姜爱卿和姜凌定夺。”

    蒋锦宗的心“咯噔”一声掉到了冰窟窿里,他恭敬行礼,顺着万岁的意思道,“是。臣得万岁恩旨进京,当留在京中尽心为万岁分忧解劳,凌生祭祖之事交由姜大人安排最为妥当。”

    这次面圣的遭遇,让蒋锦宗不得不重新审视姜枫。待回到羽林卫大营后,他将苏文暹叫进来,仔细询问一番姜枫的底细后,沉吟许久。

    苏文暹见他家将军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声道,“姜枫胸无大志,出任六品指挥使后边安于现状,无心升迁。他不过是朝中弄臣罢了,等万岁厌了他,就是他的死期。”

    万岁那样子,可不像是会很快会厌弃姜枫的架势。若想让万岁厌弃姜枫,除非天下还有比姜枫更美的男子!

    蒋锦宗皱眉,“姜枫升迁不升迁与本将军无关,他能护住任凌生,再过五六年,任凌生就要长大成人,届时任家就要重归行伍。有裘净帮他,不出十年的工夫,左武卫一半的兵马就回重归任家!”

    身为左武卫的谋士,苏文暹最恨的人就是裘净,他目露凶狠,献策道,“将军,裘净经常出入西市,咱们不如将他……”

    苏文暹抬手成掌刀,用力向下一切,“如此方能永绝后患!”

    “同样的计策,你以为能在裘净面前使两次?蠢!”姜枫一看就是个头脑简单之徒,裘净在姜府三年,一定早将姜家人收服了。以目前的形势,自己不可能把任凌生从姜家带走,这该如何是好?蒋锦宗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转着。

    转了几圈后,他问苏文暹,“你说,姜枫有两个女儿,又刚刚娶了继室?”

    苏文暹详细讲道,“是。万岁的胞妹乐阳公主相中了姜枫,姜枫誓死不尚公主,发奋读书习武考中进士,入了万岁的眼,万岁亲自为他赐婚……”

    得知蒋锦宗从皇宫出来后就没出羽林卫大营,姜二爷便得意洋洋地道,“就凭他还想跟爷抢儿子!”

    裘叔拱手道,“二爷果然料事如神,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

    “爷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姜二爷得意地抬起下巴,姜宝觉得二爷若有尾巴,这会儿一定翘上天了。

    裘叔提醒道,“蒋锦宗不会轻易放弃,他定有后手,二爷要未雨绸缪,小心应对。”

    姜二爷哼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万岁早就憋着劲儿收拾他们这帮老东西呢,过两天他就没心思理会凌儿了。”

    想到禁军六卫将被消减兵权,裘叔有喜有忧,“二爷所言极是。”

    姜二爷忽然想起一事,“接下来京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禁军十卫和番邦使节,逢春药铺那边的计划稍停,待这两件事过去后,咱们再捉孟回舟和安云昌。”

    “是。”裘叔没料到安云昌如此小心谨慎,几番试探后便缩回洞中不肯冒头,若要再下重饵钓安云昌,自己需要再费工夫布置。

    “二哥!”曹玉宝大步从外边跑了进来,径直冲进屋子,大吼道,“二哥,凌儿竟是任家的后人么?”

    裘叔退到一边,姜二爷用折扇指了指椅子,让曹玉宝做下说。

    曹玉宝急吼吼地拍桌子,“二哥,到底是不是?”

    姜二爷点头。

    曹玉宝眼睛瞪得溜圆,“二哥,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小弟说一声,你到底拿不拿小弟当兄弟?!”

    这类似的话姜二爷今天听了无数遍了,他非常认真地盯着曹玉宝道,“此事事关重大,全康安城,我也只将实情告知了万岁。”

    嗯?曹玉宝立刻冷静多了,追问道,“柴四哥也不知道?”

    “我没告诉他。”姜二爷倒了杯茶推过去。

    曹玉宝端过茶一饮而尽,“虽说如此,小弟心里还是不痛快。”

    “明日二哥我请你去百味楼吃酒赔罪如何?”姜二爷最是了解曹玉宝的性子,看他一转头,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曹玉宝不高兴道,“为何不今晚去,莫非二哥还约了别人?”

    姜二爷摇头,“凌儿今天被吓着了,我得回去守着他,免得他半夜起了高热。”

    曹玉宝一听是为了这个,立刻道,“二哥赶紧回吧,小弟听说今天早上在承天门大街上都哭得背过气去了,真是太招人心疼了。”

第399章 义子

    日后西转后,姜二爷从衙门走出来准备回府,却发现自己衙门内的两个家伙站在衙门外的鸣冤鼓前,其中一人的表情很是挣扎。

    见到大人出来了,两个衙差立刻躬身给他家大人行礼。

    姜二爷停住打量擦得干干净净的鸣冤鼓,问道,“这鼓出了问题?”

    “没有,大人放心,这鼓好好的,不管是用鼓槌还是用脑袋敲,都敲不坏!”其中一个瘦脸衙差大声回话。

    看着他家大人被等着打听热闹的百姓们围拢住,慢慢走远了,瘦脸衙差幸灾乐祸地与胖脸衙差道,“你自己说的,凌少爷如果不是咱家大人的亲儿子,你就一脑袋撞鸣冤鼓上。快,撞吧!”

    胖脸衙差依旧不肯相信,“凌少爷的五官、言行动作分明跟咱家大人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如果凌少爷不是亲生的,你儿子肯定也不是亲生的。你儿子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

    “胖子你找死是不?”瘦脸衙差不干了,拳头带着风声招呼了上来。胖脸衙差机警地往下一缩,瘦脸衙差的拳头正打在鸣冤鼓上,“砰”地一声,鼓面被他打破,拳头陷了进去。

    胖脸衙差大吃一惊,“你这是有多大冤情,竟连鸣冤鼓都打破了?莫非你儿子真的——”

    “啊——”受脸衙差大吼一声,抽回拳头继续追打胖子。

    听到鸣冤鼓的声音,姜二爷回头见到鼓面上的大洞和围着鼓跑圈的俩家伙,摇头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姜二爷刚回到府中,便被姜老夫人叫去了北院。姜二爷到了北院,发现自己的妻子正用她那双善调琴的手,摸叶子牌。

    他给母亲行礼后,看了看妻子手里拿着几张牌,又跑到母亲身边。姜老夫人立刻将自己的牌扣住,瞪眼道,“哪有看两家牌的,到你媳妇身边去!”

    听到婆婆这么说,拿着牌的陈氏和闫氏都笑出了声,雅正夫人的小脸微红。姜二爷笑嘻嘻地凑在母亲身边坐下,“儿与母亲怎就成两家了,分明就是一家。”

    姜老夫人斜了他一眼,又笑吟吟地玩牌。玩完这一把后,姜老夫人让大儿媳和三儿媳各自回院,留下儿子和二儿媳,才问儿子道,“凌儿的身世,这会儿算是瞒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姜二爷笑道,“还跟以前一样,母亲这样可妥当?”

    姜老夫人不答,转而问雅正,“你觉得呢?”

    雅正乖顺道,“儿媳听您和二爷的。”

    姜老夫人满意点头,“凌儿在咱们府中,月例和四季衣裳都是按着大郎的份例办的,以后依旧这么办。”

    “儿替凌儿多谢母亲。”姜二爷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痛快,立刻欢欢喜喜应了。

    姜老夫人又道,“虽说一切照旧,但姜凌是大周名将之后,任家的独子,如今他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

    姜二爷不解地望着母亲,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姜老夫人道,“让他认你们做义父义母吧,免得落人口舌。”

    由父亲变义父的姜二爷皱起眉头,显然很不开心。雅正不想丈夫因此与婆婆起冲突,便道,“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到。二爷,您与凌儿并非血脉相连,若有人想从中作梗将凌儿从您身边夺走,必定会以此为借口。若咱们认凌儿为义子,便能名正言顺地将他留在身边了。”

    姜二爷反驳道,“我已经向万岁请旨,万岁同意让我抚养凌儿长大成人了,这才是名正言顺。”

    姜老夫人皱起眉头,雅正笑道,“二爷棋高一着,如此确实更名正言顺。咱们再认他为义子,这样不是更加牢靠了么?凌儿认您为义父后,只要您和凌儿愿意,现在怎么称呼以后还怎么称呼,二爷觉得如何?”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姜二爷眉头舒展,点头道,“有道理。”

    见儿媳三言两语就哄住了儿子,姜老夫人心里正不是滋味时,便见儿媳转身很是恭敬地向自己讨教,“母亲您看二爷认义子时,咱们该下帖请哪些客人过来观礼?”

    看吧,说到正事上,你还得听我的。姜老夫人眉头舒展,吩咐道,“咱们这边依旧是交好的那几家,至于其他宾客,待与凌儿的外祖父商量后再定不迟。”

    “您说得对,江老将军是凌儿的外祖父,这件事确实应该先跟他商量,还是您想得周到。”雅正应下。

    那是自然,姜老夫人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是得意。

    前院书房内,姜留与哥哥一起趴在窗边看日落。看着日头一点点落进西边的院墙里,姜留转头看向哥哥。哥哥垂着眼睛,落日余晖下,他那修长微翘的睫毛在他的小脸上投下两片阴影,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哥哥的眼皮还有些红肿,姜留越看越心疼。

    姜凌转头看妹妹,发现夕阳落进了她的眼里,看着好温暖,想抱一抱她的念头在心底泛滥,可妹妹已经长大不让抱了,姜凌失落地低下头。

    姜留看到哥哥更伤心了,便想着法子安慰他,“哥晚上想吃什么,留儿做给你吃。”

    姜凌拉住妹妹的小手,看她手指上被绣花针扎出来的小红点点还没好,便道,“厨房已经开始准备了,她们做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好。”姜留应了后,发现哥哥拉着她的小手不放开,便也由着他。爹爹和哥哥心情不好就喜欢捏小手的习惯,她已经习惯了。

    姜留不觉得有什么,站在门口的赵奶娘却看着有些扎眼。之前她一直以为凌少爷是姑娘的亲哥,兄妹感情好亲热些倒也无妨,可现在知道凌少爷不是二爷亲生的,他再跟姑娘这么亲密无间,便让赵奶娘觉得不妥了。

    可这不是她能插嘴的,赵奶娘低头,夫人应也能察觉到,由夫人提醒姑娘正合适。

    姜凌捏了会儿妹妹的小手,很是失落地道,“很快,会有很多人跟妹妹说我不是你亲哥,让你离我远远的。”

    赵奶娘……

    姜留义正言辞道,“哥别理他们!”

    “妹妹也不要听他们的。”

    “好。”

    赵奶娘……

第400章 姜凌在意的事

    兄妹俩回到西院用罢晚饭后,一家五口同去书房读书。全家最不喜欢读书的姜二爷斜靠在美人靠上,抱着从大观书肆淘回来的《群侠传》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想找人说会儿话,于是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妻子在研究琴谱,眉头事儿舒展时而紧蹙,十指在书面上轻轻拨动,似是在摸琴弦;大闺女坐得笔直,一页页地默读、默诵着什么;儿子单手卷书,神情严肃而专注;小闺女坐在他哥身边,胖胖的小手握着毛笔正在描红,每写一个字,还跟字帖上的对照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再写下一个。

    好像……大家都乐在其中,就他觉得无趣。姜二爷鼓了鼓腮帮子,坐不住了。雅正夫人察觉到丈夫那边有动静,抬头见他把书扔到了一边,便想着请他去滴翠堂,听自己新学的古曲。可还没等她说话,姜二爷便开口解释为什么自己东瞧西望不读书,“这间屋子太小了,咱们需要一间更大的书房。”

    他一开口,三小只也抬头看过来。姜留四下望望,这间书房乃是西院正房西侧的耳房,地方不算小,可现在摆着四张书——她和哥哥一张、姐姐一张、父母各一张,的确显得拥挤了些。西院地方不小,但房间并不多。正房东边两间父母住着,西边两间放着娘亲的东西,东耳房乃是父母梳洗的房间。东厢房里放着雅正夫人的嫁妆,西厢房住着母亲的两个陪嫁丫鬟和厨娘,如此已是满满当当了,哪还有更大的房间。

    除非,再盖!姜留忽闪着眼睛,正想提出建议把烧毁后种满桃花的跨院再建起来,却听姐姐道,“父亲,母亲,女儿想将我娘的一应物品搬到我和妹妹院里去。我和妹妹那边宽敞,我娘的很多东西,女儿和妹妹现在也能用了。”

    姜留没想到姐姐忽然会提起这个,不过这却不妨碍她和姐姐心有灵犀,姜留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想法,开口帮腔,“女儿想用我娘那张漂亮的梳妆台,还有我娘屋里吃茶的蝶几。”

    蝶几,形象一点来比喻便是长了腿的七巧板做成的宴几。母亲房里的蝶几时用6张形状不同的小桌子组成,可以根据吃饭人数的不同,把桌子拼成三角形、四方形、六边形或蝶形,实用而美观,姜留哈这套组合饭桌许久了。

    西屋里都是王氏用的东西,雅正不方便开口,便看着姜二爷。姜二爷见两个闺女诚心想要,便道,“你们娘亲的东西,全是留给你们两个的,想用的你们就搬过去,不想用的就还在西屋里放着。”

    “多谢父亲。”姜慕燕起身,正正经经地给父亲行礼。

    她这样郑重,搞得姜二爷有些无所适从,便站起身道,“今日不早了,我今日去前院跟凌儿睡,夫人早些歇着,燕儿和留儿也早些睡。”

    啊?众人都有些意外。姜凌连忙道,“父亲,儿……”

    “你今天受了惊吓,晚上许会梦魇或起高热,为父不守着你不放心,走吧。”说吧,姜二爷提溜起儿子走了。

    雅正带着女儿们送他们父子出院门后,便笑着对姜慕燕道,“今日早些睡,明日咱们一起收拾。”

    “是,母亲也早些睡。”姜慕燕应了,带着妹妹回到跨院房中,落落寡欢地坐在灯下出神。这一幕让刚刚进屋的姜留想到了灯下神伤的林黛玉,她觉得心中不安,脚步一闪跑进里屋抱住姐姐。

    “啊——”端着洗脚盆进屋的芹白只见一道黑影“嗖”地从自己面前划过,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芹青和听琴一左一右扶住洗脚盆,免了一场水患。

    芹白觉得自己这样很是丢人,小声解释道,“姑娘太快了,我一时没注意就……”

    赵奶娘沉着脸训道,“姑娘快不是一两日了,你怎还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再这样不长心,你以后不必进屋伺候了。”

    “芹白知错。”芹白低头认错。

    提着热水进来的书英连忙打圆场,“咱们快些准备吧,姑娘们等着泡脚睡觉呢。”

    里屋内的姜留没在意外边的动静,她抱着姐姐瘦瘦的小腰,抬头笑道,“姐?”

    姜慕燕很是习惯地抬手帮妹妹正了正头上的珠花,带着笑道,“怎又冒冒失失的,快换衣裳,咱们睡吧。”

    “好。”

    待小姐妹两个躺在床上后,姜慕燕不待妹妹询问,便抱着她轻声道,“我觉得娘亲的嫁妆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太可怜了……”

    娘亲在世时,她住西边父亲住东边,各不打扰。现在父亲和母亲住东边,母亲的家什用品孤零零地摆在西屋里,姜慕燕每次过去都觉得不是滋味,“母亲很快会怀孕,待孩子生下来,祖母一定会让人把西边的屋子腾出来的。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咱们先把娘亲的东西搬过来,这样还能给娘亲多留些体面。咱俩如今住在一处,我那间屋子收拾收拾,应能放下娘亲的东西。”

    听姐姐的意思是将娘亲的东西搬过来,原封不动地摆在她的房间里,姜留不同意这样做,“姐姐,咱们把你的和我的房间重新规整,这间当卧室,你那间用来放衣物,外间摆放茶几、书桌和博古架,娘亲留给咱们的东西,咱们该好好用着,这样娘亲才会开心。”

    是这样吗?姜慕燕双目含泪,望着床幔轻声道,“那咱们明日好好丈量一番,看怎么摆才好。摆好之后,南湘和语婉她们过来玩,咱们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招待她们了。”

    “嗯!”姜留欢喜应了,与姐姐欢快商量着家具的摆置。

    外院书房的厢房内,姜二爷躺在儿子的床上,与他商量认义子的事,“本来爹想认你做养子的,但认你做养子后,一定会有人说我是沽名钓誉,想沾任家的光。所以认义子更妥当。义子也是子,有了这样的关系,蒋锦宗想把你带走时,爹就能名正言顺的反对了。你觉得呢?”

    这是祖母的主意,还是母亲的?以父亲的性子,没人提醒他,他肯定想不到这个。义子还是养子姜凌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件事,“认了义子后,儿还能跟妹妹一起读书、一起玩吗?”

第401章 蒋锦宗登门

    在大周,非血缘关系的父子,可分为三种:继子、养子和义子。继子等同于亲生儿子,要改随父姓、进宗庙;养子,顾名思义便是有养育之恩,情同父子,姓氏可改可不改;义子就跟师徒差不多,相比较起来是三种非血缘父子关系中最疏远的一个。

    姜凌被父亲带入姜家,名义上冠以父姓,他内心里一直以为自己是养子,现在父亲却要认他做义子,说心里话,姜凌还是有些失落的。成为义子后,他还能跟妹妹在一起吗?

    姜二爷抬头拍了给了儿子一巴掌,“你是爹的儿子,留儿是你妹妹,你姐好静跟留儿玩不到一出去,你不带着她玩,谁带着她玩?”

    姜凌听了,满眼尽是快活。

    还不等他回话,姜二爷便将胳膊枕在头下,翘起二郎腿吩咐道,“你是西院的长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弟弟妹妹,爹得忙着衙门里的事,他们都得靠你带着。”

    “是。”姜凌想到自己和妹妹身后跟着很多弟弟妹妹的情形,也觉得很美好。

    “咱们明日下帖请你外祖父过来商量认义子的事,过几天再摆酒。到时候,蒋锦宗肯定要来吃席,你忍着些。在没揭开真相前,他是你祖母的好友,是你的祖辈。”

    “是。”姜凌应下,“父亲放心,这些儿都明白。”

    “西城衙门里缺好马,出门办事不方便,你从他手里要二十匹好马过来。”姜二爷吩咐道。

    姜凌皱起小眉头,“父亲,西城衙门用不到马匹吧?”

    “爹说用得到就用得到,只要你开口,蒋锦宗一定给好马,不要白不要。”

    姜凌提醒道,“父亲,好马得好料喂养,专人伺候,要花费不少银钱。”

    “西城衙门不缺钱也不缺能人,就缺马。”衙门养了好马后,他带着兄弟们骑马巡街、迎接使臣时,那排面谁都比不了,姜二爷越想越开心,二郎腿晃悠得更勤快了。

    姜凌望着父亲晃悠的脚丫子,提醒道,“父亲,若儿向蒋锦宗要来马匹,他必定宣扬得满城皆知。若到时父亲将马拉去衙门当官马用,康安百姓看在眼里,会不会说闲话?”您不是怕被人说沽名钓誉,沾任家的光么?

    姜二爷的脚丫子不晃了,“好像是……不过他那些马就这么放走,太可惜了。”

    姜凌盯着父亲耷拉着的脚丫子,建议道,“不如等蒋锦宗来了,儿不明着提要马,只委婉提几句父亲衙门里缺马用,他若知趣,肯定会送的,这样父亲用起来就名正言顺了。”

    “父亲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方才是你没听明白,笨!”姜二爷继续晃悠脚丫子。

    姜凌拉起被子转身,不想理他了。

    “睡吧。”姜二爷打个哈欠,美滋滋闭上眼睛。

    父子俩的主意打得挺好,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一早,姜二爷去衙门后不久,王家便派车来接姜慕燕和姜留,说是王家老夫人想外孙女了,雅正夫人带孩子们去见婆婆,请婆婆示下。

    姜老夫人叮嘱姜慕燕,“凌儿的事牵扯甚多,你也是昨日才知道他的身世,其他的都不知道,可明白?”

    “是。”姜慕燕轻声应了。

    姜老夫人又把目光落在六丫头身上,见这丫头两只眼睛都闪着亮光,等着自己叮嘱她些话,这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姜老夫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跟你姐姐去玩吧。”

    嗯?姜留眨眨眼睛,就这样吗?

    姜老夫人笑了,又补充道,“少跟你大舅母斗嘴,早点回来。”

    “是,留儿和姐姐给祖母带东市老巷子里的椰子小甑糕回来当午饭,母亲爱吃的燋酸豏也会买回来。”姜留应下,只要大舅母不招惹她,她才懒得跟大舅母斗嘴。

    见孙女出门还惦记着给自己买吃食,姜老夫人很开心,“不必急着回来,后晌回来也不迟。”

    “是。”姜慕燕应了,带着妹妹出了房门。姜老夫人转身看着身边的二儿媳妇,笑道,“爱吃酸的好。”

    酸儿辣女,多吃酸的才容易生儿子,姜老夫人心里暗数着日子,儿媳进门已经半个多月,兴许现在已经怀上了,她立刻道,“老站着作甚,咱们家里没这些规矩,快坐吧。”

    “是。”雅正坐婆婆身边的小凳子上,心里压力有些大。

    后晌,姜留两姐妹还没回来,姜家便来了“贵客”——蒋锦宗携重礼前来拜访。姜老夫人皱了皱眉,武将礼糙,登门拜访居然不先送拜帖,突然就到了,还挑儿子们都在衙门的时候。姜老夫人站起身,对二儿媳道,“派人给枫儿送信,你随我去前院会客厅,咱们随机应变。”

    “是。”雅正托扶着婆婆的胳膊,随她一起走向前院会客厅。

    东院的陈氏听到蒋大将军来了,立刻站起来,“我听说他跟凌儿的祖父是故交,他一定是带着重礼来道谢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陈氏欢喜地转了两圈,却听婆子道,“夫人,老夫人让二夫人陪她去外院见蒋大将军。”

    陈氏一听,连就拉了下来,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不动了。

    西外院里抱着儿子的闫氏也听说了后,想到大嫂此时此刻的心情,她就忍不住想笑,吩咐道,“去把锦儿叫回来,别让她乱跑冲撞了贵客。”

    前院会客厅里,蒋锦宗命人抬进一担又一担的礼品,眼含热泪道,“锦宗初到康安,从昨日忙到这个时辰才得工夫,便立刻过来向嫂夫人道谢。多谢嫂夫人收留凌生,为任家保住了唯一的血脉。锦宗寻了这孩子好些年……”

    “将军客气了。”姜老夫人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在冷笑。姜凌是任家的后生,要谢姜家也该是江家来谢,可轮不到你蒋锦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你找不找凌儿是因为凌儿躲着你,若真如你所言,任家与蒋家世代交好,人家为什么躲着你?!

    蒋锦宗这虚伪厚脸皮的做派,与孟回舟有一拼,着实让姜老夫人不喜。

    蒋锦宗说着说着,便道,“嫂夫人,凌儿快散学了吧?”

    “算着时辰也该快了。”姜老夫人道。

    凌儿确实快回来了,不只凌儿,燕儿和留儿也快回来了。雅正不想让两个女儿见到此人,正要转头吩咐身边的齐嫂几句,却听管事道,“老夫人,几位少爷和三姑娘、六姑娘回来了。”

    蒋锦宗面含微笑,道,“嫂夫人,锦宗可否见见孩子们?”

第402章 心机

    姜老夫人心里明白,管事进来这样说,定是孩子们担心她在此独木难支。再说蒋锦宗既然已经开了口,她也不能不让孩子们进来。于是,姜老夫人便让管事请孩子们进来,她则与蒋锦宗客气道,“孩子们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让将军见笑了。”

    “嫂夫人过谦了,昨日贵府的二郎曾在锦宗面前维护凌生,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量和气魄,想必姜家其他孩子也差不了,嫂夫人真是好福气。”蒋锦宗笑道。

    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儿孙被人称赞,雅正见婆婆果然露出真心的笑容,便抬起目光向外看去。来这里见蒋锦宗,定是凌儿的主意,但他为何要带燕儿和留儿来?雅正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想着该怎样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状况。

    很快,姜二郎便带着三个弟弟走了进来。发现燕儿和留儿没有跟过来,雅正紧绷的神经微松,嘴角露出笑意。

    四个孩子一字排开,给祖母行礼。姜老夫人含笑道,“这位是蒋将军,他与凌儿的祖父同在左武卫领兵,还不过去见礼?”

    “是。”几个孩子转身给蒋锦宗行礼。

    蒋锦宗看着这些孩子们哈哈大笑,“二郎昨日老夫见过了,让老夫猜猜,这是三郎、四郎吧?”

    三郎虽然混不吝的,但该懂的工具都懂,他躬身行礼,“三郎姜思宇见过将军。”

    “四郎姜思玉见过将军。”小四郎也跟着行礼。

    “好,好。”蒋锦宗拍过每个人的肩膀,最后将手落在姜凌肩膀上,温和道,“凌儿今日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姜凌没有闪开,躬身行礼道,“昨日路上突然与将军相遇,凌儿有些失态,还请将军勿怪。”

    “当然不会,看到你,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蒋锦宗亲热地拉着他,吩咐道,“来人,将箱子打开。”

    立刻有人上前将方才抬进来的箱子打开,里边竹蜻蜓、兔爷、竹箭、陀螺、空竹等应有尽有,都是男娃儿喜欢的玩具,姜三郎和小四郎看得眼睛都放光了。

    蒋锦宗惭愧道,“嫂夫人勿怪,锦宗一路从肃州骑马赶来,身无长物,这些都是这两日让人去坊市上买的,因不知道孩子们们喜欢什么,索性多买了些,让他们挑着玩。”

    姜老夫人含笑谢过,便听他又道,“那一箱子是给府里的姑娘们玩的,嫂夫人也别嫌弃。这几年多亏了府里的孩子们陪着凌儿,才没让他孤孤单单的。”

    想到姜凌没到姜家之前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再对比姜凌来了之后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姜三郎悲从中来,很想大哭一场。

    又与姜老夫人客气几句,蒋锦宗道,“嫂夫人,我想与凌儿单独说几句话,您看?”

    姜老夫人见姜凌向她微微点头,便应道,“也好。让凌儿陪将军坐坐,老身命人准备晚膳。”

    蒋锦宗略拱手,“有劳嫂夫人。”

    带着孩子们出了会客厅后,姜老夫人命他们回书房做功课,她则带着儿媳回到后院,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雅正道,“他会说话,善套近乎,虽居于高位却摆出一副下位者的姿态,很容易博人好感。不过,他目光隐晦神情复杂,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姜老夫人点头,她也是这个感觉。

    雅正继续道,“进府后他说了许多场面话,但听得出来,他对咱们府里的人和事了若指掌,显然是派人调查过咱们。他带着礼品挑了大哥和夫君不在、凌儿即将回府的时辰登门,说明他今日想见的是您和凌儿,若他只想见凌儿,就不会登门而是在路上与凌儿‘偶遇’。他见凌儿,应是想劝说或威吓凌儿;至于他为何要见您,儿媳还猜不出来。”

    听了儿媳的话,姜老夫人也开始分析:蒋锦宗为何要见自己。她还没想明白,便听儿媳又道,“还有一点。”

    怎不说下去了?姜老夫人抬头看儿媳,见她正朝着自己笑。

    雅正笑着与婆婆道,“看年岁和样貌,他比您要大十几岁,却口口声声喊您‘嫂夫人’,儿媳听着就忍不住想笑。”

    姜老夫人笑着拍了儿媳的胳膊一下,“你啊!”

    前院客厅里,蒋锦宗坐在桌边,貌似温和地看着姜凌,不过姜凌抬起头看他时,蒋锦宗却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看着姜凌雪白的衣领,抬手给姜凌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温和道,“这些年老夫一直在找你,你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么,为何不给老夫去一封书信?”

    姜凌摇头,“凌儿不知。”

    “裘净没跟你提过?”蒋锦宗不信。

    姜凌再摇头。

    看着姜凌毫不躲闪的眼睛,蒋锦宗想着裘净不跟姜凌提这些,或许是为了让姜凌安心呆在康安城中读书习武,待他长大后再图谋大事,便又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学会文武艺,带兵杀入契丹,为国定边,为父母报仇。”姜凌答得异常干脆。

    杀入契丹?蒋锦宗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姜凌的肩膀,“好孩子,有志气,不愧是任家子孙。老夫将你父母的尸身收敛后,葬入了任家祖坟,这些年一直派人洒扫任家坟茔,今年中元节,你可想与老夫回去祭拜你的祖父和父母?他们也好些年没见过你了。”

    姜凌眼里闪着泪光,“将军……”

    蒋锦宗打断他,温和道,“老夫与与你祖父同营三十载,数次出生入死,乃是过命的好兄弟……”

    “蒋爷爷。”还不待蒋锦宗说完,姜凌便改了口,继续道,“裘叔说,当年契丹人能那么容易杀入边长中,应是边城出了通敌的细作,此人不除,凌儿回去后虽是会陷入危机之中。”

    “那通敌的叛徒三年前便被爷爷揪了出来,就地正法了,裘净没跟你说么?”蒋锦宗问道。

    蒋锦宗装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然后安慰姜凌道,“他没说……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还小,是不该知道这些……不回去也好,你安心在康安读书习武,长大了再回去,爷爷教你带兵打仗,待你上场杀敌。”

    他要离间自己与裘叔?姜凌面上立刻装出不服气的模样,强调道,“凌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不小了。”

    蒋锦宗哈哈大笑,“的确不小了,你伯父和你父亲从八岁开始,便跟着将士们一同在校场操练了。你伯父十三岁上场杀敌时,旁人只看到他年纪小,却不晓得他已是入应五年的‘老兵’了……”

    姜凌眼睛闪着亮光听蒋锦宗说完,握着拳头道,“凌儿也要向伯父和父亲那样去校场操练。”

    这正中蒋锦宗下怀,“好!爷爷带你去。”

    “多谢蒋爷爷。”姜凌开心应下,“凌儿可以骑马去么?”

    “当然可以。”蒋锦宗慈祥地笑着。

    姜留更开心了,“待父亲回来后,凌儿去跟父亲商量一下。”

    蒋锦宗诧异道,“姜大人不让你出城?”

    “不是。”姜凌解释道,“西城兵马司缺马匹,父亲把我的马牵去给衙差们用,我得等衙差不用马时,才有马骑。”

第403章 夺树

    急于把姜凌带去左武卫众将士面前的蒋锦宗,眉眼一沉,问道,“姜大人竟把你的马牵去衙门?”

    姜凌连忙解释道,“蒋爷爷莫误会,是凌儿见父亲为衙内的差官传递消息慢发愁,才主动提出让衙差骑我的马送信的。”

    还不等蒋锦宗追问为何都城康安的衙门会缺马,姜凌就主动解释道,“京兆五城只有北城衙门配了马匹,是考虑余下四城百姓众多,配马匹来回送信可能会伤及百姓,一旦失火,若无马匹来回传送消息、汲水灭火的器具,伤亡也会很惨重。所以我父亲才会自备马匹,有备无患。”

    姜凌刚说完,姜二爷便从衙门回来了,进入会客厅后抱拳,“下官来迟,劳将军久等了。”

    蒋锦宗抬手虚扶,“是老夫冒昧前来,还请姜大人勿怪。大人将凌儿养得知书达理,贵府老夫人待他若嫡亲孙儿,凌儿留在姜家,老夫放心,回去后定将此事告知任大哥,请他也安心。”

    姜枫起身,比蒋锦宗还真诚地道,“凌儿能得将军如此挂记,如果任老将军在天有灵能看到这一幕,定会万分欣慰。”

    如果不是姜枫的眸子清澈见底又一脸真诚,蒋锦宗定会觉得他是在讥讽自己。莫非,裘净未将自己与任家渊源告知姜家?这就对了!如果裘净告知姜枫真相,姜枫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岂会让任凌生入姜府。

    裘净果真是下了一手好棋,他亲手为任凌生扶起姜枫这株树,为的是让任凌生未成年前依靠姜枫遮风挡雨。现在这棵树蔚然成荫,不过谁能靠他遮风挡雨,还是未知之数。

    打算接过棋子的蒋锦宗,亲热又不失分寸地客气道,“姜大人客气了,任家最应该感谢的是你。”

    姜枫与蒋锦宗相视而笑,手挽手上座,亲热攀谈起来,姜凌温顺地站在父亲身后,认真听着。

    得知儿子已经回来了,姜老夫人松了口气,轻轻靠在靠垫上,“前院的事不用咱们发愁了,去把三丫头和六丫头叫过来吧。”

    “是。”雅正应了,命人去西院请两位姑娘。

    姜慕燕和姜凌进屋给祖母和母亲行礼后,简要讲了去外祖家的事,然后又将她们买的糕点奉上。姜老夫人微微点头,“你们跟着凌儿一块回府的?”

    “是。”姜慕燕解释道,“孙女和妹妹买完糕点,见到了二哥她们散学的时辰,便在状元街口等了片刻,然后随着二哥他们一块回来了。”

    姜老夫人点头,问道,“去前院会客厅拜见蒋将军,是谁的主意?”

    见祖母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姜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她没抢着开口,而是由姐姐讲事情的经过。姜慕燕回道,“孙女和妹妹的马车刚进府门,便听管事们说蒋将军来了。一位副将模样的人主动迎上前,说蒋将军带了几大箱的礼品,想见一见陪着凌弟一起长大的姜家兄弟姐妹,还说我们回来地正好,让管事速速进去通报。孙女听说祖母和母亲在厅内,便以为是您让孙女随着二哥进去。”

    姜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又问道,“那后来为何没进去?”

    “是六妹问齐嫂,得知二姐和五妹不在厅中,祖母也未派人去后院。凌弟便说家中姐妹共有四人,该一同进去才合规矩,他让孙女和六妹进来叫二姐和五妹,他随着二哥先进去了。”姜慕燕继续道,“孙女和六妹回到后院后,留儿说我们该等着祖母派人传唤,所以我们一直在院内候着。”

    听完前因后果,姜老夫人认真叮嘱孙女们,“你们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这样。府中前院来客,若非得祖母或你们母亲身边的人过去请,你们都不要过去。”

    “是。”姜慕燕和姜留应下。

    待两个孩子出去后,姜老夫人的脸沉了下来。雅正垂手在旁边站着,眸子里也带了些许沉重,蒋锦宗为何要见燕儿和留儿?

    姜老夫人停了片刻,才道,“府里该再添几个机灵的管事,在自己府中却被外人耍得团团转这种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

    雅正轻轻并未接话,她是刚进门的新妇,不该也不想插手府中的人事。

    姜老夫人抬头看了儿媳一眼,吩咐道,“去把姜明叫进来。”

    “是。”景秀出去传话后,雅正便借着去厨房催饭,退了出去。

    姜老夫人见她走了,抬头按了按额角,若大儿媳有二儿媳一半的本事,她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雅正刚出北院,与要进院的大嫂碰着了。还不待大嫂说什么,雅正便解释道,“方才母亲叫我过来问康安各府的姑娘品性如何,赶巧府里就来了贵客……”

    方才还为蒋大将军这么大的官来了,婆婆却让二弟妹陪着而不爽的陈氏,一听二弟妹的话,立刻顾不得这个了,拉住她的手道,“对啊,我怎就忘了你以前常在各府走动了呢!弟妹快跟我说说,哪家的姑娘最好?”

    雅正笑道,“大嫂,人各有长短,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的。”

    对,对!陈氏急吼吼地道,“弟妹先去忙,我进去跟母亲说几句话就出来找你。”

    目送大嫂进去后,雅正回到西院见留儿正在安慰低着头的姐姐,忍不住笑了,留儿虽然比燕儿小三岁,但雅正却总觉得她才是姐姐。

    见到母亲回来了,姜慕燕站起身,低头道,“母亲,女儿给您丢脸了。”

    雅正夫人先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才拍了拍留儿的小肩膀,“留儿代我去大厨房催一催,前院的饭务必仔细,容不得一丝马虎。你想吃什么也告诉咱们院里的小厨房,让她们准备着。”

    “好。”姜留拎起自己买的一包小鱼干出了房门,赶往大厨房。厨房柴房里的大猫刚生了一窝小猫,个个可爱得不得了,她一天恨不得去看上十回。姐姐这里,还是交给母亲开解为好,母亲比自己会说,她的话,姐姐更容易相信。

    姜留把话带给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后,便提着小鱼干去南边的柴房,发现姜三郎也在。

第404章 求娶

    正蹲着看小奶猫的姜三郎见胖六来了,眼睛一下就瞪了起来,站起身挡住小猫恐吓道,“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姜凌在咱们府里呆不了几天了,如果你敢动这窝猫,等姜凌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留挑挑眉,“谁跟你说我哥呆不了几天了?”

    “他又不是二叔的亲儿子,凭什么在咱们府里住着?”姜三郎理直气壮道。

    姜留哦了一声,转头问书秋,“三少爷的话记下了?”

    “记下了。”书秋响亮应道。

    “好,等大伯回来,咱们去跟大伯……”

    “别啊,别啊!”三郎一听胖六要去告状,气势一下就矮了,给她让出半个位子,“不就是看猫嘛,给你看还不行嘛,快来快来,你看这只小白猫,头顶上的黑毛长得多正。”

    “这叫将军挂印。”姜留挪过去,蹲在竹筐边上往里看,黑白花的大猫懒洋洋地侧躺着,四只小奶猫并排睡着,只看了一眼,姜留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些小家伙萌化了,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呢,“大花,我给你买了小鱼干。”

    姜留一抬手,芹青立刻将鱼干放在姑娘手上。姜留打开包裹,大花立刻闻到了鱼干香味儿,眯成一条线的瞳孔立刻放大,张嘴道,“喵~”

    姜留把一条小鱼干递过去,大花立刻起身叼住,随后用抓一按,开吃。它起来后,四只小猫也动了动,各自招到最舒服的姿势,四仰八叉地继续睡。姜家看得眼里都要冒星星了,忍不住抬手去戳它们的小脑袋。

    谁知她的手还没碰到猫,就被姜三郎挡住了。姜三郎气呼呼道,“不许抓,小猫沾了你的气味儿,大花就不要它了。”

    姜留才不信呢,不过她还是把手缩了回来,“你也不许摸。”

    “咱俩谁摸谁是狗。”姜三郎指着头顶上有块黑毛的小猫和旁边一只小三花道,“这两只是我的,长大了你也不能碰,碰一下你就是狗。”

    这熊孩子!姜留瞪了他一眼,“剩下两只是我的,碰一下你也是狗!”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姜三郎伸出一只手,瞪着姜留跟他击掌。

    姜留偏不,她又喂了大花几条小鱼干,拍拍手站起来,“走了!”

    姜三郎气得鼓起腮帮子,“你给我把小鱼干留下!”

    “我还得去喂针线房的小三花,想要鱼干你自己买去。”姜留提着小鱼干,溜溜达达地出了柴房,赶往针线房。康安各户人家不一定养狗,但一定养猫,因为养只有本事的猫,家里的粮食、衣柜、衣裳等就不会被老鼠祸害了。姜家院子深,养着好几只猫,每一只都油光水滑的,这既有耗子的功劳,也有姜留的功劳。

    针线房的绣娘开玩笑说,“若六姑娘再这么喂下去,猫儿们怕是连老鼠都不会抓了。”

    喂完小三花出来,姜留提着小鱼干正要去找下一只猫儿时,就见哥哥回来了。她连忙走过去问道,“哥,是过来催饭么?我已经催过了。”

    姜凌摇头,“父亲让我回来做功课。”

    做功课只是借口罢了,爹爹应是不想让哥哥在蒋锦宗面前多停留,姜留笑眯眯地举起小鱼干,“哥,咱们去花园里喂猫吧?”

    姜凌接过鱼干,牵着妹妹往花园走。见哥哥低着头不说话,姜留示意书秋她们不要跟太近,低声问道,“哥在想什么?”

    姜凌低声道,“我在想,蒋锦宗为什么要支开我,他要跟父亲谈什么。”

    “等他走后问爹爹就知道了。”到了花匠育苗的苗圃处,姜留唤了两声,一只半大的黄猫从花盆箭钻出来,蹭了蹭姜留的腿。姜留抬手挠了挠它的脖子,把小鱼干递过去。猫儿见姜凌走了过来,立刻叼起小鱼干跑了。

    姜留……

    姜凌不理会胆小如鼠的猫儿,他随手折下枝头最漂亮的茶花,别在妹妹耳边。

    这可是母亲送给祖母的,据说叫紫袍,是很珍贵的品种,祖母养了快一年才开了这一树花……姜留的小嘴儿张了张,见哥哥一脸心事的模样又闭上了。

    见猫儿不再出来讨鱼吃,姜凌把妹妹送到西院门外,“进去吧,用完饭早些歇着。”

    “哥不一块吃饭么?”顶着花的姜留问。

    姜凌摇头,“我去前院,与父亲一起用饭。”

    听父亲与蒋锦宗言语交锋,姜凌开了眼界,想学父亲与人周旋的本事。

    姜留在院里发现伯母正与母亲聊得火热,便拿着茶花回跨院去看姐姐,发现她正捧着书认真读。

    妹妹进来后,姜慕燕放下书,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花上,“这不是祖母的紫袍么?”

    “嗯。”姜留把花放在姐姐手中,“哥哥摘给我的,好看不?”

    姜慕燕点头。紫袍不只好看,寓意还好,因为朝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着紫色官服。所以很多官员人家栽种紫袍,意为步步高升。如果姜家有人着紫袍,她就不会因为蒋锦宗的正二品将军官衔而心慌意乱,犯下方才的错误了。

    姜慕燕咬咬唇,将茶花别在妹妹耳边,祝福道,“妹妹聪明,有主见,将来定要嫁个有本事的夫君,着紫袍。”

    姜留把花摘下来,插在姐姐的偏髻上,“姐姐博学多才,心善手巧,将来也要嫁个有本事的夫君,着紫袍。”

    姐妹俩相视一笑,姜慕燕低声道,“伯母过来向母亲打听康安各家待嫁姑娘的脾性,想给大郎哥说亲呢。”

    姜留眼睛睁得大大的,“伯母打听哪家了?”

    “……”姜慕燕停了停,还是道,“相翼侯府大姑娘。”

    相翼侯府的大姑娘……姜留抬眸子想了想,那不就就是相翼侯世子白旸的长女白凤平?!这……姜留半晌才道,“白家怕是看不上大郎哥。”

    姜慕燕点头,“伯父是五品的礼部郎中,白旸是相翼侯世子、正二品的左羽林卫大将军,委实差太多了。白凤平这样的媳妇,咱们家接不住。”

    连她都明白的道理,伯母怎就想不明白呢。姜慕燕摇摇头。

    送走蒋锦宗后,姜二爷回西院时,看起来气呼呼的。雅正端上醒酒汤,轻声道,“二爷头可疼,妾身帮你揉揉吧?”

    姜二爷摇头,带雅正回到卧房,低声道,“蒋锦宗想为他儿子求娶咱们家燕儿!”

第405章 远嫁

    雅正吃惊地望着姜二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姜二爷轻轻点头后,她才问道,“他真这样讲了?”

    姜二爷轻声道,“他虽没径直说出口,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他已打听到燕儿十二岁尚未婚配,还是他的幼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没接他的话茬,含糊了过去。”

    蒋锦宗看年纪该是六旬上下,他的幼子还未定亲,定不是发妻所生,莫不是庶出吧?雅正皱起眉头,“二爷,他此举意欲何为?”

    姜二爷哼了一声,“这老匹夫进宫后定向万岁提起要带走凌儿,万岁不准,他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若是咱们同意了这门亲事,咱们与蒋家亲还是与凌儿亲?离间计!”

    雅正犹豫片刻,低声问道,“二爷,蒋锦宗为何一定要带走凌儿,而不是……直接斩草除根?”

    “我听裘叔说,任老将军在左武卫将士中颇有威望,任家被灭门之事,左武卫中流传着些对蒋锦宗不利的风声。蒋锦宗想利用凌儿,让众将归心。”姜二爷没有瞒着,径直告诉了雅正,“一旦凌儿没了用处,他必定不会让凌儿留在世上!”

    雅正明白了,她认真问道,“二爷想让妾身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姜二爷呆了,“你怎知道我有事让你办?”

    这不是明摆着么?雅正笑道,“妾身猜的。”

    姜二爷叹了口气,“蒋锦宗既抱了这样的心思,定不会死心。燕儿绝不会嫁去蒋家,我是怕蒋家打筝儿的主意,大嫂那边,你多叮嘱她几句,免得她着了蒋家的道。”

    蒋锦宗乃是正二品的将军,统领几万兵马。如果姜慕筝能嫁去蒋家,姜大郎也能跟着涨身份,再说亲时,就能够到更高门户的姑娘。雅正低声问道,“大嫂可知任家与蒋家的恩怨?”

    姜二爷摇头,“大哥应不会跟她讲。”

    雅正又问,“那大哥的意思是?”

    “蒋锦宗提的是燕儿,且大哥当时不在场,我不好与大哥提起。”

    雅正明白了,“二爷放心,燕儿他们动不了,筝儿他们也动不了。”

    姜二爷听了,立刻如释重负,“那就有劳夫人了。”

    雅正的脸红了,低声与姜二爷道,“母亲那边,妾身不好开口,怕是要您亲自去与母亲讲。”

    在婆婆心里,孙儿可比孙女重要多了。雅正明姜慕燕的继母,不好主动出门去提继女的亲事。

    “好,母亲那边好说。”姜二爷转了转肩膀,“我去看看凌儿。”

    这么晚,二爷又要去前院书房?雅正送二爷出门,小声问道,“二爷今晚要宿在前院书房么?”

    姜二爷道,“我有事要与凌儿商量,若是晚了就不回来了。”

    “是。”雅正目送二爷出了院门,才回到房中,对着灯出神。

    姜二爷到了前院,看到伏案苦读的儿子,有些心疼,“为父不是跟你说过,晚上要早些睡,不要熬坏了眼睛么?熬坏了眼睛你就没办法射箭了。你伯父就是因为读书读太多,离得远了就看不清箭靶子了。”

    姜凌站起身,“儿谨记父亲教诲。父亲,蒋锦宗后来跟您说了什么?”

    姜二爷懒洋洋地躺在儿子的床上,“他许给为父十匹好马。”

    “恭喜父亲喜得良驹。”姜凌又问,“还有呢?”

    姜二爷斜了儿子一眼,“你想到了什么?”

    “蒋锦宗突然前来,还点名要见府里的姑娘。儿估摸着,他是要打留儿的主意。”姜凌皱起小眉头,握着小拳头怒道,“谁都知道留儿是您最疼爱的女儿,若是他让他的孙子娶了留儿,父亲就自然而然地向着蒋家了。父亲不要中了他的计。上梁不正下梁歪,蒋家儿郎再风光,有蒋锦宗这样的长辈教导着,他们的心也一定是黑的,咱们决不能把留儿嫁去蒋家!”

    这小子……还真让他猜了个差不离。姜二爷打了个哈欠,“蒋锦宗有意为他的幼子求娶你三姐。”

    三姐?姜凌的拳头松了松,小眉头也松开了些,“三姐的脾性您最清楚,若是嫁入没有规矩的人家,她一定很难受。”

    “嫁进处处讲规矩的人家,她也过不痛快。”想到他那愁人的大闺女,姜二爷忽然有点同情他的大女婿,“行了,你姐和你妹的亲事不用你操心,你顾好你自己就成。蒋锦宗你也见了,不过是个口蜜腹剑、自以为是的老匹夫罢了。咱们与裘叔商量个稳妥的计策,绝对能把他玩得团团转……”

    “父亲不可轻敌,骄兵必败。”姜凌提醒道,“蒋锦宗是武将,一旦他恼羞成怒,就会下狠手。”

    姜二爷又打了个哈欠,“爹知道。”

    姜凌又道,“三姐择婿的事儿管不着,但妹妹择婿之事,儿绝不会袖手旁观。父亲若是给她挑不到合适的夫婿,便由儿给她选……”

    姜二爷一下就坐了起来,瞪眼道,“留儿的婚事自有为父做主,你别跟着瞎搅和。”

    “是。”姜凌不跟父亲硬碰硬,而是劝道,“康安城的人都知道您现在受万岁器重,也知道您最疼留儿,已经有不少人家在打留儿的主意了。爹爹您可以好好挑,莫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把您糊弄了。”

    “这康安城内,只有爹糊弄别人的份!”姜二爷底气十足地道。

    “那是自然。不过父亲,妹妹很容易哄的,万一她嫁出去后被夫家人欺负,又被哄着不跟您讲……”姜凌见他父亲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见好就收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姜二爷想着闺女被人欺负后还傻呵呵的样子,就想揍人。眼前没有别人可选,他便一把抓过儿子扔在床上,恶狠狠地道,“你自己睡,爹要回去看留儿!”

    姜二爷回到西院,站在跨院门口,听到闺女正在房内没心没肺地笑,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回到自己房中后,姜二爷气呼呼地跟妻子道,“留儿不能嫁远了,得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丈夫回来了,雅正自是开心,可她有些摸不到头绪。出去的时候不是在说燕儿的亲事么,怎回来后就改成留儿了?她温顺地给丈夫更衣,“好,将留儿留在康安,不远嫁。”

    “最好是留在西城。”姜二爷脑袋里开始扒拉西城各府与留儿年纪差不多的儿郎,却一个也没看上……

    于是,姜二爷道,“最好是给她挑个上门女婿。”

    雅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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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不是叱咤风云就是笑傲人生,轮到她姜留儿却变成了渡劫。没落的家族,不着调的爹,书呆子小姐姐还有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腹黑小哥哥……个个都是她的劫。姜留不憷,用小胖手将劫拧成发家绳,一块过上脱线的幸福日子。姜六娘发家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姜六娘发家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姜六娘发家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