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大男人拉什么手
秦成碧说完,孟庭晚拱手给姜留赔罪,万分真诚道,“凌弟,愚兄也没想到三叔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祖父得知之后立刻将三叔送去了京兆府,三叔也因此受到了惩罚。你……原谅愚兄,可好?”
若比较起来,孟家人比姜家人还是有一个优点的——能屈能伸脸皮够厚!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孟家人总能摆出一副真诚嘴脸说着满嘴的胡话。姜家人都好面子,遇到孟家人这么死皮赖脸,姜老夫人、姜松和姜槐只会生闷气,姜二爷则会直接发火怼回去。无论哪种,吃亏的都是姜家。
早就看清透了这一点的姜凌,才不吃这个亏。他拱手还礼,孟庭晚千分诚恳,他就万分悲痛,“孟大哥此言差矣。正如秦公子所言,错不在孟大哥,咱们之间说这些就显得生分了。孟大哥有所不知,我的祖母、伯父和父亲他们得知孟三叔被判了斩刑,都心痛不已。祖母说她是看着孟三叔长大的,说孟三叔本性不坏,怎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他为何这么恨我父亲,恨得要买凶杀我妹妹呢?”
孟庭晚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成碧也不解,“是啊庭晚,你祖父是姜凌曾祖的门生。没有姜凌的祖父就没有现在的孟家,姜凌他爹也没怎么着你三叔,他为什么就这么狠呢?”
孟庭晚垂眸,悲伤道,“我得知此事时,三叔已被祖父送去京兆府,所以我也不知为何。”
秦成碧见他不肯说,也有些扫兴,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姜凌说起姜二爷春闱外场上的壮举。
他俩谈得有多开怀,孟庭晚就有多心塞。孟庭晚心里谋算着,待会儿该怎么做才能显得他与姜凌很亲近,孟姜两家的关系没有因为三叔的事情变得更糟。这样才能让人知道,三叔所作所为都是他一时糊涂,而非受祖父指使。
待到了西市最大的伢行,下马车进院时,孟庭晚快走两步到姜凌身边,想去拉他的手,与他携手而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凌不好拒绝。
姜凌岂会如他的愿,待孟庭晚的手刚挨到他的胳膊时,姜凌的脚往门槛上一一绊,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没摔倒。站稳之后,姜凌回头诧异地看着孟庭晚,“孟大哥?”
秦成碧听到声音,回头问道,“姜凌,你这是怎么了?”
后边跟着的一伙人看到的,就是孟庭晚伸手推姜凌,他们也有点发愣。孟庭晚为啥推姜凌?当然是因为孟三被判斩刑、孟回舟官降三级,所以孟家人对姜家人恨之入骨……沿着这个方向想下去,真是好大一场恩怨情仇!
不只秦成碧一伙,路上的行人也停住脚步,议论纷纷。
这与孟庭晚的目的南辕北辙,他连忙解释道,“凌弟莫误会,我是想拉你不是想推你。”
走在他们身后的杜长阳纳闷了,“好端端的,你拉他做什么?”
“我……”
还不等孟庭晚说完,姜凌连忙道,“无妨,我也没摔着。孟大哥想拉着我,就过来拉吧。”
说罢,姜凌伸出小棕手。
秦成碧一脸嫌弃,“大男人拉什么手?走了走了!”
姜凌一脸遗憾地收回手,跟了进去,孟庭晚在原地尬了几息,也跟了上去。
牙行的掌柜听到这帮贵公子来选武行奴仆,立刻将这里最体面的奴仆带上来,任他们挑选。
看着面前站的十几个粗壮仆从,秦成碧摇头,“姜凌,你爹挑人是只要好看的吧?”
刘承的儿子刘申也道,“对,这个我也听过。”
以貌取人,是姜二爷众所周知的脾性。姜凌纠正道,“我父亲并非以貌取人,我们府中很多人都长得一般。不过,相由心生,我父亲说眼神乱瞄心术不正的,看起来就面目可憎,不能取。”
“有道理!”杜长阳点头,“这些人我看着都不顺眼,没一个好的。”
牙行掌柜……
姜凌客气道,“竹九病死后,孟大哥身边一直没有小厮伺候,不如孟大哥先挑吧?”
听姜凌提到竹九,孟庭晚神色有些不自然,摇头道,“愚兄身边不缺人,凌弟选吧。”
姜凌既然来了,总要做做样子,他问道,“这里边功夫最好的是哪个?”
掌柜的一点中间一个红脸汉子,这高人半头、胖人一圈的红脸汉子站了出来,拱手行礼。
姜凌点头,“你与我过几招。”
一听要过招,秦成碧等人立刻来了精神。姜凌与红脸汉子过了两招,便将高他一个半头的汉子摔倒在地,“这些不行。连我都打不过,怎么看家护院?咱们去别家看看吧。”
伢行掌柜连忙道,“姜少爷,这些仆从不行,您再看看武婢吧?”
姜凌问道,“武婢比刚才那个功夫好?”
“……没有。”武婢也是女子,只是比一般婢女力气大些,会几招吓唬人罢了,哪能跟看家护院的武夫比。
“那看什么?”秦成碧反问,“走了走了,下一家。”
伢行掌柜……
转了几家之后,没一个是姜凌的对手,一伙人没了兴趣,干脆去茶楼听书闲聊。谁知这茶楼内的说书人,讲的正是姜二爷校场力压三百武举的段子。说书人说得跌宕起伏精彩万分,秦成碧跟着剧情时而紧张时而拍案叫好,孟庭晚难受至极,姜凌第一次因父亲感到自豪。
能扛鼎的都是英雄,他父亲是英雄。
听完书又用完饭,已是月上中天,众人要各回各府了。秦成碧家住北城,与姜凌不顺路,孟庭晚便邀请道,“凌弟,你跟我一起坐马车回吧?”
姜凌摇头,“我三叔在西市,他刚才送信说让我跟他一块回。孟大哥先走吧。”
孟庭晚走后,姜凌带着姜财和大伯派过来的两个管事,先去给妹妹买了糖,才赶往姜家的小布庄。等得焦急的姜槐见侄子终于来了,才放下心,带他一起回府。
待回到府中,姜松听到侄子回来了,将他叫到书房问了一番,又叮嘱他几句,才放他去歇息。
父亲又去庄子了,姜凌晚上继续睡在父亲的房间。他刚回到西院,姜留便跑了过来,姜凌见到妹妹,才觉得自己累了。
第227章 将是好将,马不是好马
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到了四月二十日,武科举外场殿试的日子。
因为前一阵会试赌局开得太大太多,引起了京兆府的关注,张文江派人一番严厉打压后,东西南三市赌风得到遏制,这次殿试大伙没几乎下注,但是以前下注赌谁入文武三甲的谜底揭晓之日,便在这几天了,众人依旧激动。
不同于乡试和会试,武科举殿试先外场再内场。先武后文的意思是,武科举虽考文,但仍以武艺高低择良才,内场成绩占的比重很小。所以今日校场的比试,是最关键的。
未示公平公正公开,殿试武举外场准百姓围观。校场四面设看台,北面为尊,由景和帝领重臣落座;东看台在左,为次尊,挤不上北看台的群臣在此落座;西看台再次,这里坐的多是百官家眷或城中富商;南看台为末,能得到入场券的百姓们便坐在此处。
因万岁出宫驾临校场,千牛卫、羽林卫几乎全部出洞维护治安,戒备森严。姜老夫人也带着儿孙们出门,早早坐在西看台上,等着儿子出场。他们来了一个时辰后,景和帝才到了。
万岁驾临,众人跪地。
前面到的是君王的引驾旗队,天王旗、十二星辰旗、天下太平旗、五方龙旗、金鸾金凤旗、狮子旗……各色彩旗迎风招展,鱼贯而入后是乐队,节鼓、大鼓、小鼓、羽葆鼓、铙鼓、金钲、长鸣、中鸣、横吹、拱宸、箫、笳等乐器齐鸣,真可谓旗帜鲜明,锣鼓喧天。
乐队过后,是被羽林卫和千牛卫重重保护的六匹马拉的天子马车,其上坐的便是当今最尊贵的两人:皇帝皇后。他们之后,又是乐队和仪仗队,过了好久才过完。
姜留被这场面震撼了,跟景和帝的排场比起来,现代电视剧里演的天子出行场面简直弱爆了有没有。这才叫天子威仪啊!五岳神君也是不开眼,干嘛让她穿成大周姜家小六娘,而不是大唐武家四娘武媚娘呢?
“六妹,起来了。”天子落座喊了平身后,姜慕燕发现妹妹还跪着,便想把她拉起来。不过她的手刚伸出去,姜凌已经把妹妹抱起来,稳稳放在了木板座上。
看着面前跪着的三十武贡生,景和帝的目光独独落在一身玄衣,利落无比的姜枫身上,“众卿平身。”
“谢万岁。”
贡生们刚刚被黄隶培训了半天,这会儿喊得又齐整又响亮,景和帝听得万分愉悦,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后,便宣布比试开始。
待贡生们去旁边准备时,景和帝满意地与康皇后道,“本科贡生,尽是才貌双全的良才。”
您直接说姜枫是才貌双全的良才就好了……康皇后笑道,“恭喜万岁,喜得良才。”
景和帝翘起的嘴角,看着贡生们五人一组,进场比试弓箭。
不同于上次比试,姜二爷这次抽的位置靠前,第一组便出来了。都是拉弓射箭,也不知道为啥,姜二爷就比别人看起来潇洒自如,风流倜傥,引得位置最差最远的南看台上一阵阵欢呼叫好。
景和帝也甚是欢喜,不过看到姜枫步射之后侍卫拉过的矮矬马时,景和帝的嘴角落了下来。姜枫的马配不上他,若不是自己赐他一把弓,他的弓应该也很差吧?姜家小门小户,哪会有什么好东西。
西看台上,姜家小姐们们的心跟着姜二爷的箭起起伏伏。当姜二爷搭箭瞄准时,她们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当射中箭靶时,她们就欢呼叫好。不过因为坐的是西看台,官员女眷甚多,她们也不好大肆庆祝,远不如南看台的百姓自在。
待爹爹三十支箭全中时,姜留一下就跳了起来,“好!”
她这一声很响亮,前后左右地人都看了过来。待看清这个小姑娘冰雕玉琢的模样,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好漂亮的小娃娃。
握住姜留手的哥哥、姐姐将她拉下来,坐在座位上时,姜留还在狂喜之中,爹爹严肃正经射箭的模样,实在是帅得没边了!
远处北看台上的景和帝也忍不住赞出口,“好!此等场合还能如此沉稳专注,将是好将,弓也是好弓。”
为了让姜枫专心比试,您都特意下旨让乐阳在府中闭门思过了,姜枫若不专注,对得起您这份圣意么!康皇后笑道,“旁边那位蓝衫贡生也不差。”
因为今天有万岁观阵,姜二爷比完了也不能回去歇着,而是要在一边整整齐齐地等着下一轮比试。盯着烈日站在校场边,实在是太无聊了,姜二爷把手伸到背后,给他心爱的得胜顺毛。
旁边的大胡子蓝衫贡生低声道,“在下谭锦华,姜谪仙的箭,比上一场还稳了。”
这就是与太后名讳冲撞了的春闱会元,姜二爷也客气道,“谭会元箭箭正中红心,在下望尘莫及。”
谭锦华叹了口气,“在下苦练二十余载,也只得这点本事,待会儿上马真刀真枪的比试才是见真章,在下只盼着能抽个好签,别碰上强手。姜谪仙对战练得如何?”
只会几招的姜二爷却具有超乎寻常的自信,“比箭术稍好,应对一轮应没问题。”
谭锦华诧异转头,见姜二爷双目紧紧盯着场上,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郭静平也很厉害。”
“对,他也很厉害。”他会超过你,成为本科的武状元。姜二爷默数着郭静平的箭数,又是一个全中!到目前为止上场的人都是全中,果然是人才济济。
待到骑射比试完,就该是对战了。黄隶命人将签桶送过来,贡生们依次抽签,签上有两个号码:上边是自己的号,下边是对战人的号。姜二爷抽中了十四号,对战人是八号,只盼着八号不是黄锦华或郭静平,其他人他都不怕。
“一号!二十四号!入场。”黄隶喊完,众贡生左右看,只见郭静平与一个荣长脸的汉子翻身上马,提兵器进入场中。
荣长脸的汉子用的兵器是三叉戟,郭静平是红缨枪。南看台上的郭南雄看着他爹入场,紧张地站了起来。
第228章 这是什么运气
三叉戟竟然长这样?
这武器姜二爷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听说书人讲过三叉戟是三国英雄吕布用的兵器,听着就很厉害,让他忍不住为郭静平捏了一把汗。
谭锦华是个爱说话的,“三叉戟是戈和矛的合体,勾啄和刺击这两方面的杀伤力比戈和矛都要强,郭静平的长枪对上三叉戟,并不站上风。姜谪仙用什么无处武器?”
“枪。”姜二爷紧盯着场上已经站在东西两侧,持兵器马头对马头的两人。
一声鸣锣后,荣长脸的汉子大喝一声,夹马持戟向前冲去,郭静平亦大喝一声,端枪迎上。
“当!”
两兵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姜二爷看不出他们谁厉害些。
“戟比枪沉,但郭静平力道更稳,这一场,郭静平赢定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只一招,谭锦华就看出了门道。
这话姜二爷爱听,他转头冲着谭锦华笑道,“不愧是会元,一招就能看出输赢了!”
谭锦华被姜二爷笑得心神一颤,暗道:老天爷,第二局千万别让我对上姜谪仙,因为他这张脸,我真砸不下去啊。
第三回合时,郭静平将荣长脸的汉子打落马下,胜。
“郭静平套路娴熟,以前一定有过对敌经验。”谭锦华分析道。
“他以前是跑镖的镖师。”姜二爷到了南看台上郭南雄的呐喊声,便转头去看身后不远处的西看台,恰好与自己的儿子对上了眼神。
姜二爷挑挑眉:听见人家儿子怎么喊的没有?得会儿老子胜了,你也这么喊。
姜凌转开头,傻,不喊。
姜二爷瞪眼,却见自己的小闺女挥舞小胳膊跟自己打招呼,笑得极为开心。姜二爷笑着竖起食指放在朱唇前,示意她不要大声喧哗,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模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逗孩子!姜老夫人和姜松同时瞪眼,姜二爷立刻转回身,一本正经地观战。西看台上的女眷们则因为姜二爷这回眸一笑,心神荡漾。
“八号,十四号,入场!”黄隶喊完,姜二爷翻身上马,提枪进入场中,东西南三面看台一阵骚动。万岁坐镇的北看台很安静,万岁很激动。
姜二爷提着一杆铁枪,看着对面同样用枪的家伙。一照面,姜二爷就觉得对面那家伙不顺眼,看着很欠揍。
听到锣声后,姜二爷还没动,对面那家伙已经大喝一声往这边冲了。姜二爷持枪一夹马肚子,得胜立刻向前冲上去。快到两马相接时,姜二爷用力一拉缰绳,双脚踩紧马镫子。
这招姜二爷与得胜近一个月来练了无数遍,得胜抬起前蹄仰头嘶鸣。这一招叫做马起扬,并不是所有马都能做到的。
对面的人和马都被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姜二爷双手握铁枪,一招力劈华山狠狠砸了下来。
八号大惊,抬枪便挡。
两枪相碰发出“当”地一声重响,八号大汉双手虎口被震裂,长枪脱手。此时,姜二爷的第二招已经姜二爷横扫千军已经到了他的腰间,不过并没扫下去,“兄弟,还打不打?”
都这样了,还怎么打?八号忍着手痛抱拳,翻身下马向着北看台磕了三个头,才捡起长枪退下。
此时没人看他,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招制胜的姜二爷身上。景和帝忍不住赞出口,“好,果然神力!”
万岁都说好了,群臣跟着七嘴八舌地夸,刘承也跟着带笑点头,心里却异常暴躁。南看台掌声雷动,西看台上也想起掌声和呐喊声,叫得最欢的,就是姜三郎和小四郎。姜留与哥哥、姐姐也很激动,“太帅了,这招太帅了!”
姜慕燕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直跳,“帅是帅,不过太危险了。”
姜凌点头,“马起扬时,马脖子和马腹都暴露出来,如果对方冒死趁机攻击战马,很可能会反败为胜。”
败的退下,胜的依旧回到场边,姜二爷回到场边站好。赶巧了,他旁边依旧是黄锦华,黄锦华忍不住巴拉巴拉地夸姜二爷厉害,一直夸到再次抽签。
姜二爷顺手抽了一支,见签上只有一个数字时,大喜。第一轮三十人,胜者十五人,所以第二轮对战时有一人轮空,直接晋级。姜二爷轮空了,也就是说他直接进入外场前八名了!
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啊,姜二爷眉开眼笑。
西看台上的姜家人看着第二轮一组组比试完,才发现姜二爷轮空了,也忍不住笑开了花。姜老夫人道,“回去一定要酬神!”
“娘多捐些香火钱。”姜松也是眉开眼笑,二弟外场进了前八,不出意外就是二甲了,这轮他歇息了一会儿,下一轮体力充沛,胜算更大。再胜了的话……二弟就是前四了?!
姜松突然紧张起来。
郭静平和谭锦华也顺利过关,回到场边继续抽签,现在只剩了八个人,再次抽签。
姜二爷抽了一支,他是一号,对阵六号。姜二爷不想入前三进千牛卫,所以他已经没有了斗志,打算在这轮败下去,前八,他已经知足了。
可谁知一上场,姜二爷又不想退了,因为他对面的人是顾西聪。姜二爷虽然与顾西聪无仇无怨,但他与顾西聪的堂兄顾西岳有些交情,若今日败在顾西聪手下,姜二爷还真不好跟顾西岳交待。
也只能硬抗了!
姜二爷提枪上场,在众人的呼喊声中,与顾西聪战在一处。因知道但二爷力气大枪沉,顾西聪根本不上近前让姜二爷有机会砸他。但同时,他也没机会用矛扎到姜二爷。
连着五个回合,顾西聪都是远远避开姜二爷。看台上的武将们就嚷嚷起来了,“干什么?他们这是打阵还是玩走马灯?”
“顾家这小子这样的确输不了,但他也赢不了啊!”
“若这是两军阵前交锋,顾家小子敢这样败坏我军气势,我提刀上去劈了他!”
“姜二怎不提枪追上去?”
“……”
姜二爷也被顾西聪绕烦了,第六回合时,不等顾西聪再躲开,姜二爷便催马主动靠近,猛刺顾西聪的右肩,顾西聪侧身避开,用枪扎向姜二爷的心口。
看台上,姜家人和顾家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谁知姜二爷这一招竟是虚招,他手一转,使出呼延图压箱底的绝招——撒手锏,长枪飞出,枪尖泛着寒光直奔顾西聪的胸口而去。
这一招用枪使出来实是惊世骇俗,看台上的武将们都惊呆了。这是哪家的枪法,怎还有这么一招?
顾西聪也没料到,他只得身体后仰避开。
他避开了枪,却能没避开姜二爷的铁爪,顾西聪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催马近前的姜二爷探手抓住了领口。
“你输了。”
顾西聪本想说他没有落马,不算输,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转念想到姜二爷扛鼎的模样,顾西聪觉得若不认输,那个鼎就是他自己了。
若被姜二爷举起扔下马,他还不如去死。
“多谢姜二哥手下留情。”顾西聪自己跳下马,认输。
姜二爷,又晋级了。
第229章 姜二对郭静平
姜二爷回到场边,又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太阳很大人很多,他有点晕。怎么就进前四了呢?
倒回一年前,打死他也不相信自己能走到现在,这一年自己究竟干了点啥,怎么一晃悠,就成了大周武科举前四了?这跟假的一样。如果父亲还在,得惊掉眼珠子吧?
姜二爷仰头望着天上漂浮的白云,有种想哭的冲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再也没人能说他是废物了!
如果王氏还活着……想到亡妻姜二爷就忍不住一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望向场中与人对阵的郭静平。西看台上的姜留看着爹爹的背影,发现他望地望天望校场,就是不回头。如果他回头就会发现,祖母和大伯都眼泪汪汪的了。
坐在姜留身边的小姐姐已经激动地掰着手指开始算了,“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二甲第一名,父亲中哪个好呢?”
姜留咧开小嘴儿,“探花好,探花好听。”状元郎、榜眼郎、探花郎,这三个之中她最喜欢探花郎。
一直到场上比完,前四名都出来了,姜凌才道,“父亲应是第四名。郭叔、谭锦华和程运波都比父亲厉害。第四也很不错了。”
对,做人不能太贪心,第四名已经比当初设想的好很多了。姜留握紧小拳头,紧张地盯着持签筒的考官走到爹爹面前。
又要抽签了。但愿爹爹不要抽到郭叔,姜留觉得他比谭金华还要厉害。
姜二爷上一轮是第一个选出来的,所以这次第一个抽签。他抽了三号,对战二号。谁是二号呢?姜二爷转头,郭静平苦着脸举起自己的签字,他是二号,对战三号。
阿弥陀佛!不用跟姜二爷对战的谭锦华暗暗念佛,冲着程运波呲牙笑得开心。程运波微微点头,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一号,三号!”考官叫号后,谭锦华和程运波出列,骑马进了校场,场边只剩下姜二爷和郭静平。
姜二爷低声道,“他俩之间会是一场恶斗,待会儿咱俩上场后第三招,你就用金枪探喉,我下马……”
郭静平不愿意,“二哥,小弟不能忘恩负义。我下马,你上。”
姜二爷瞪起眼睛,“如果我胜了你,一招就败在谭锦华枪下,状元就是别人的。你胜了我,还能跟他争一争状元!”
“二哥,我可以不要状元,真的。”郭静平转头,无比真诚地望着姜二爷。
姜二爷望着场上你来我往的谭锦华和程运波,低声道,“郭静平,爷不想进千牛卫,你是知道的。爷功夫不如你,不用你让。谭锦华拿下程运波后,能够歇一歇,但是你胜了我后要立刻迎战谭金华。所以咱们俩要速战速决,就三招!明白没有?”
“二哥……”
“明白没有?”
“是。”郭静平应下,望着校场中苦战的两人,仔细观察谭金华的功夫套路。谭锦华是正经八百地武将之后,枪马功夫娴熟,一看就是经过名师指点的。郭静平是跑镖练出来的,若打得功夫长了,自己绝对不是谭锦华的对手。
若是僵持不下,就试试二哥的绝招?郭静平眼睛亮了亮,握紧了拳头。
场上两人酣战三十多回合,谭锦华才将程运波打落马下,东西南北四面看台都有人高声叫好。待两人给景和帝行礼退到场边后,姜二爷与郭静平已翻身上马,冲入场中。
众人的胃口已被方才那一对吊了起来,期待着这俩打得更精彩。姜家人没什么期待的安静看着,因为他们知道姜二爷不是郭静平的对手,这场必输无疑。
若说有什么期待,那边是期待姜二爷输得不要太难看。
场上两人分左右站稳后,姜二爷提枪便往前冲,郭静平催马迎上,两人看似凶险地过了一招,又调转马头杀到一处。郭静平唤了声“倒”后,长枪带着风声扫向姜二爷的肋骨。姜二爷仰躺在马背上,枪杆从他脸上两寸处扫过后,姜二爷起身便刺,郭静平用枪杆一拦。
两兵相接的声响传入众人的耳中,众人拍手叫好。这一场比上一场打得还精彩,好!
姜二爷厉害!
谁知他们的掌声还没落下去,郭静平挡开姜二爷的铁枪后,一转枪杆,冒着寒光的枪尖直奔姜二爷咽喉而去。抽枪抵挡不及的姜二爷侧身避开,谁知勒住马鞍子的肚带不知何时断了,姜二爷连人带马鞍跌落马下。
抬着手鼓掌的众人惊呆了,四周一片寂静,不知作何反应。景和帝皱起眉头吧,看吧,他就知道马不行,最后姜枫还是吃了马的亏!
姜二爷落地之后,郭静平也跳下马,两人给景和帝行礼后,姜二爷起身抱着马鞍,牵着他的得胜,走到场边一看,谭锦华正满脸冒汗,呼哧呼哧喘气。
谭锦华恨恨地瞪着姜二爷抱着的马鞍,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坏了呢!
考官的目光从马鞍上移开,喊道,“谭锦华、郭静平,入场。”
拼了!谭锦华深吸一口气,提枪上马,与郭静平冲入场中。姜二爷抱着马鞍走到场外时,姜家人已经从看台上下来,在场边等他了。姜二爷把马鞍子递给姜宝,故作遗憾道,“马鞍子坏了。”
姜三郎后怕地拍拍胸口,“得亏这次没下注押二叔胜,否则亏大发了。”
姜松瞪了小儿子一眼,对二弟道,“摔得疼不疼,可伤着哪了?”
“没摔到。”姜二爷接过儿子手中的杯子,连喝了三杯水后,又用小闺女举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又弯腰低头,衔住她递上来的秘制酸梅子,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姜二爷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这大热的天,二弟还披盔戴甲,脸都热得通红了,姜松很心疼,“再忍会儿,一会儿就能回家了。”
被看台上,帝后正在聊天。
“万岁,姜枫前边那个面色棕黑的少年,就是他的儿子姜凌吧?”
“应是。”景和帝早就听说姜枫有个黑儿子,但没想到竟然黑成这样。这父子俩一黑一白,真是亲生的?
第230章 平
姜二爷与家人说了几句话,便回到场边与众贡生一起望着场上激战的郭静平与谭锦华。
见郭静平虽不占上风,但也没有落败的架势,姜二爷暗自庆幸自己三招败下阵来,如果让谭锦华喘匀了气,郭静平必定不是他的对手。谭锦华怎么也中不了状元,郭静平能跟他打个不相上下,状元就稳了,他押的三千两银子也稳了。
姜二爷偷偷伸了个懒腰,美滋滋地琢磨待会儿回去后要吃什么冰水。他脑袋里的冰水都过了十几种,场上的俩人打得依旧火热。
见此,姜二爷便又开始琢磨内场比完金榜公布后,他该去哪里走动,还哪些人情,救过留儿的黄隶和仁阳公主、帮着拦过孟三的平西侯、帮他打探消息的相翼候府、送他制枪杆铁木的柴易安……待姜二爷把需要去走动的人情挨个数了一边后,场上的俩人还在打!
这应该过了四十回合,万岁都看累了!姜二爷转头看北看台上的黄隶,琢磨着他会不会喊停。
就在这时,场上生变。郭静平竟使出了姜二爷的绝招——撒手枪!
枪飞向谭锦华时,郭静平也用力踩马镫和马背,蹿向谭锦华。众人看得倒吸一口热气——为啥是热气?太阳太大人太多,又晒又挤,能不热么!
郭静平这招绝对是险招,如果他没蹿到谭锦华的马背将他打落马下,那么输的就是郭静平。
如果这样输了,万岁选程运波还是郭静平做状元,机会各半!姜二爷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说时迟那时快。精疲力尽的谭锦华用枪挑开郭静平的撒手枪后,已来不及再打飞郭静平了。他的马也累了,谭锦华一边夹马肚子催马避让,一边伸手推郭静平,但马速没有郭静平的速度快,他的胳膊,被郭静平抓住了!借着蹿过来的惯性,郭静平撞在谭锦华身上,与他一起跌落马下。姜二爷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敢吐出来。
成了!
两人都落马了,输赢怎么算?众人抬头看向北看台黄罗盖下的万岁。
景和帝侧头不知与黄隶说了句什么,黄隶行礼后,转身给场上的考官打了个手势。考官高声道,“谭锦华、郭静平,平!”
平了?至于状元是谁,得看内场成绩了。众人大呼过瘾,纷纷开始议论方才这几战。
最让人可惜的,是姜二爷。他的运气一直挺好,怎得如此关键时刻马的肚带折了呢,哪怕再晚折半个时辰,跟谭锦华夺状元的就是不是郭静平了。尤其是见到姜二爷再场边抱拳恭喜谭郭二人后,失落地低下头,众人心里怜惜顿生,恨不得冲过去,把那给二爷牵马的小厮锤死!
姜宝发现看台上众人尤其是众多女人,向他释放杀气,便好汉不吃眼前亏地跟姜二爷学,也低下了头。
他这一低头,众人的火气更大了。干了这么大的蠢事,你特么还觉得委屈了?!
就连景和帝,都觉得这厮万分不顺眼。姜家不光马矬鞍子差,连仆从都这么差劲!
姜二爷坠马,也有人高兴。刘承和孟二心里乐翻了,恨不得马上回府将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姜二遭报应了!
姜二爷低头跟着众贡生进场谢恩,听景和帝训话、送万岁回宫后,姜二爷卸下身上的盔甲交给身边的考官,“有劳。”
“虽然姜谪仙在场上没过几招,但谪仙的枪法绝不再谭锦华之下。”千牛卫副将宋春平接过盔甲,认真安慰“失落”的姜二爷,“这么想的绝不止我一人,谪仙回去后安心准备内场,一甲还是大有机会的。”
姜二爷抱拳行礼,“多谢将军美言,姜枫定全力以赴。”
宋春平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在下宋春平,万分期待与谪仙一同在校场练枪、在皇宫值守。”
这两样都不想要的姜二爷也低声道,“姜枫也万分期待能有机会在宋将军麾下效力。”
想着姜枫万一能进了自己小队的情形,宋春平的嘴角咧到后脑勺,走路都是用飘的。
姜二爷回府,迎接他的都是笑脸。热了一身汗的姜二爷回西院梳洗更衣,出门就见儿女们坐在桃树下等他。此时桃花已落尽,桃叶郁郁葱葱,洒下一片阴凉。
三小只站起来行礼,“恭喜父亲。”
姜二爷翘起嘴角,自花草树木上褪下的春色,全挂在了他的眼角眉梢,“恭喜为父什么?”
“恭喜父亲如愿以偿。”姜凌道。
“恭喜父亲金榜题名。”姜慕燕道。
“恭喜爹爹可以痛痛快快地歇着了。”姜留道。
“好。待过两日内场考完,为父带你们痛痛快快地玩它仨月!咱们去柳家庄避暑,去同穴山找天降,去藏云寺看落日……”姜二爷巴拉巴拉不停,带着孩子们往北院去见母亲。
姜老夫人见到小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快来快来,让为娘好好看你。”
“今日日光暴烈,娘也喝些解暑的汤饮,莫上了火。”姜二爷坐到母亲身边,又道,“大哥也喝点。”
姜松笑得比母亲还高兴,“这样的暑气,再受十次我也不会上火!”
姜二爷咧嘴,“一次就够了。”
“我儿受苦了。”姜老夫人握着儿子磨出茧子的手掌,掉起了眼泪,“这一年多来,我儿吃的苦,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姜二爷纠正道,“娘,是比前二十七年加起来都多。”
正感慨爹爹不容易的姜留,瞬间有种想揍爹的冲动。赖在祖母另一边的姜三郎问,“二叔,你能入一甲吗?”
屋里说说笑笑的众人都停了,望着姜二爷。理论上,郭静平和谭锦华会是前两名,第三名会在程运波和姜二爷之间产生。
姜二爷摇头,“程运波是会试第五名,他的功夫比我好,内场答卷也比我厉害,他的可能性更大些。我能入前四,实属运气。”
再说,姜二爷也不想入一甲进千牛卫,今天只穿了半天的盔甲,他就穿得够够的,以后再也不想穿了。
“不只是运气。”姜松不准二弟妄自菲薄,“你的枪法一点也不比旁人差。”
“就是!”姜老夫人拍拍儿子的手,万分欣慰,“我儿不比任何人差!”
第231章 谁是探花郎
谁是本科武举的一甲,也是康安城百姓热议的话题。
有人认为谭锦华先后与程运波、郭静平两场恶战,一胜一平,所以他的武功最厉害,该是状元,郭静平是第二榜眼。
也有人认为状元该是郭静平,因为他最后那一招实在是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姜二爷的撒手枪够惊人了,但看他使了这一招后,郭静平竟青出于蓝,连人带枪都撒了出去,若是他手里还有匕首,谭锦华的脑袋就被他收了。就凭他这份悟性和胆量,状元非他莫属,谭锦华只能是第二。
至于谁是探花,康安城百姓意见非常一致——探花非姜二爷莫属!他在场上没打几个回合,就使出了力劈华山、撒手枪来两个绝招,若他的马鞍子不坏,郭静平和谭锦华,谁都不是他的对手!程运波是谭锦华的手下败将,更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程运波没资格跟姜二爷争探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康安城过半数的人,都想看大周第一美男子跨马游街。
街上百姓的议论传到姜府,西院内三小只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讨论父亲中探花的可能性。
姜凌道,“父亲的枪法只有七招,如果马鞍子不坏,他也赢不了郭叔。程运波的功夫很好,父亲打不过他。”
姜慕燕点头,“二甲第一名已经很好了。”
“我觉得父亲能中探花。”姜留持不同意见,“因为除了咱们,没有人知道爹爹只会七招。”
爹爹中啥姜留都觉得不稀奇,因为别人靠本事,她爹靠刷脸加本事,本事不够,刷脸来凑。
姜慕燕提醒妹妹,“如果父亲中了一甲,就得去千牛卫当差了。千牛卫不是在皇宫保护圣上,就是去校场操练,很辛苦的。”
姐姐关注的重点,由父亲高中给她们带了的好处,转为了父亲辛苦不辛苦,这样姜留很高兴,“姐姐说得对,千牛卫太辛苦,爹爹还是不去为好。”
姜凌分析道,“父亲为了不去千牛卫,可能会在内场胡乱答卷。”
“不能吧?”姜慕燕不信,“若是胡乱答卷,父亲可能连二甲都保不住。”
“有可能。”姜留觉得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对“胡乱”两个字的定义,爹爹与旁人不同。他认为只是稍稍放纵,在旁人眼里已是万分过分了,得给他提个醒才行。
于是乎,在前院书房以书掩面大睡的姜二爷醒来,就见他的小闺女坐在桌边,双手托腮望着他,小模样可爱极了。姜二爷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脸,笑道,“想出去玩?”
姜留摇头,“想跟爹爹在一起。”
姜二爷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上来。”
姜留跑过来,学着爹爹的样子躺在竹床上,翘起二郎腿晃悠着,父女俩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姿势。
“姑娘家,别这样翘腿,观之不雅。”
“可是,女儿想这样,舒坦。”
姜二爷想了想,“那只能在爹、你哥面前翘。”
“为什么姐姐不可以?”姜留好奇,转看窗外了,转头看着她爹。
姜二爷哼了一声,“想让你姐念叨你,你就翘。”
……
也对。姜留哦了一声,继续晃悠小胖腿,“明天就内场考试了,爹爹紧张吗?”
“你爹我轻车熟路!”姜二爷美滋滋。
“那爹爹一定能中进士,不是三甲同进士,对吧?”姜留追问。
“那是自然。”姜二爷晃悠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你听谁说了什么?”
姜留故作惆怅,“爹,留儿昨晚梦到我娘了。”
姜二爷腾地坐了起来,怒冲冲问道,“你娘说我中不了?”
“嗯。”姜留也不晃悠了,坐在她爹对面,一脸愁容啊,“我娘说爹爹能走到现在都是凭运气,说明天你就现原形了。”
姜二爷眼睛瞪得溜圆,“你娘还说了什么?”
姜留小声道,“说胸无点墨,只会乱写一气,万岁看了爹爹字迹潦草的胡言乱语,连同进士都不想给爹爹……”
好你个王清荷,都埋入姜家祖坟了还不消停!姜二爷气得起来转圈圈,想到留儿几次梦到她娘,睡醒后都捣鼓出来了吃食,这回……姜二爷心里惴惴的,因为他真打算自己潦草点,写上一两个错字的。
万岁真的会因此生气吗?姜二爷继续转圈圈,大哥如果知道自己胡乱答卷会生气,万岁的脾气看着跟大哥差不多,应该也会生气吧?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百万都能伏,不让自己中进士为何就不能?姜二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姜留见爹爹面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偷偷笑了。
当天晚上,本想敲打二弟一顿的姜松见二弟在灯下捧着书苦读,欣慰地笑了。
第二日一大早,皇宫的门大开,三十武进士、两百文进士进入皇宫参加殿试。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入皇宫,一个比一个激动。相比之下,已是三进宫的姜二爷就淡定多了,坐到宣德殿内的考桌旁提起笔时,姜二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王氏小瞧了自己!
不同于前乡试和会试,殿试由天子命题,文武举都只考策问,虽然题目有差别,题数一样,都是三道。
姜二爷这次答卷比乡试和会试还认真,他认认真真念题,认认真真答题,认认真真检查错字,最后觉得自己写得不整齐,还认认真真抄了一遍。
他这份认真被屏风后的景和帝看在眼里,分为感动。一年前自己招他进宫时,他被人称为康安浪荡子,除了美貌外一无是处。一年来,他苦读诗书苦练武艺,却在校场意外坠马,就算如此他也不气馁,内场时仍奋力一搏。
从他身上,景和帝看到了自己。他虽是九五之尊,表面看来是天子威仪凛然不可冒犯,但实际上呢?护国公和秦天野阳奉阴违、把持朝政,他的圣旨还不及他们的一句话管事!
浪荡二十八载的姜枫都能奋起,拼尽全力,自己身为大周之主,岂能辜负柴氏列祖列宗的殷殷期望!
宣德殿内,认认真真抄完答卷的姜二爷放下笔,满意地翘起嘴角。
第232章 刮目相看
内场答卷完毕后本届科举就考完了,十日后也就是五月初八将张金榜公布三甲名单。
为何是十五日?因为这些考卷先由考官们阅过,分出三等后送到万岁面前,待万岁御笔亲自圈出一甲。圣上日理万机,不可能像考官那样每日阅卷,所以需要的时间是最长的。
考完之后,成绩未出来这段时间是最让人期待也是最放松的时候,姜二爷彻底放飞了自我,清平江的画舫、东西二市的书楼茶楼酒楼,无不留下他的身影。姜留想见她爹,还得赶运气。
一连五日未见到爹爹后,姜留生气了,揪着桃叶碎碎念,“还说带我们出去玩呢,大骗子!大骗子!”
“姑娘,姜家庄的樱桃红了,咱们不如叫上鸦叔和卢师傅,一起去摘樱桃?”书秋说完,还忍不住吸溜了吸溜口水。
“武婢和护院还没到呢,祖母不让我出门。”姜留继续揪着桃树叶,“爹爹这个大骗子!”
在清平江上荡舟吃酒的姜二爷,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吹着带水汽的清风,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对面长榻上躺着柴易安笑问,“昨日,考官已经把贡生的答卷送到宣德殿,现在就等着万岁御笔朱批了,二哥紧张不紧张?”
姜二爷头枕双头,“不紧张,我答得还不错,中个二甲还是能的。”
因早就知道姜二哥不想入一甲,柴易安也就直说了,“我跟父王说了,待二哥差事定下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咱哥俩在一块,不管是边塞放牧养马,还是海边摇橹网鱼,都是个乐呵。”
边塞和海边他都不想去,姜二爷打了个哈欠,“翰之,我想做那种吃空饷不用做事的差事,最好不要离开康安,我在这里舒坦。”
这样的好差事有,但都被一些老东西霸占着,轮不到他们头上。柴易安叹了口气,“咱们先出去熬几年,混出点名头再回来养老。二哥,其实出去带着也没那么难受,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没人在耳边唠叨。”
姜二爷摇头,“出去之后什么都要靠自己,哪有在家舒坦?我实在舍不下留儿,带她出京又怕她受苦。”
留儿是被二哥捧着长大的,难得的是这孩子居然没被宠坏,柴易安也很喜欢她,“要不,咱们在兵部衙门或羽林卫里挑个差事做?这样不用出京。
姜二爷忽然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开心,柴易安也不问他笑什么,只是跟着他一起傻乐。笑完了之后,姜二爷道,“翰之,我想到了去年五月,白晅去姜家跟我说武举要加试马枪的是时候,劝我不要去费功夫考武举,让我跟着他去羽林卫混几年熬个校尉的事。”
柴易安感慨道,“白三前两日也跟我提起这事儿,他说想到去年那话,现在就觉得脸红。”
此一时彼一时,姜二爷如今已是正经八百的武进士,还是在万岁面前挂了号的红人。他去哪都得被人高看一眼,若去羽林卫,进去便不只是校尉。若当初姜二爷听了白晅的话,放弃武举跟他进羽林卫,哪有现在的风光。
姜二爷想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白三那时是真心实意地帮我出主意,这份情我到什么时候都领。我是感慨这一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柴易安点头,“去年的现在,谁能想到今日呢。不是小弟吹捧,二哥实在是让兄弟们刮目相看,兄弟们如今在你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不配跟你混了。”
受姜二哥的影响,他们这一帮二十出头三十不足不思上进的兄弟们,都想着要干点什么了。这是好事,却也意味着他们兄弟的一块吃喝玩乐的日子要结束了,柴易安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姜二爷美滋滋地道,“莫说你们觉得刮目相看,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柴易安……
不愧是你!
正阳殿内玉案上放着厚厚的贡生答卷,景和帝先翻了翻武科举放在最上边的三份,是谭锦华、程运波、郭静平的。
景和帝接着往下翻,一直翻到第六份,才看到姜枫的答卷。他沉下脸,将姜枫的答卷抽出来,展开细阅一番,又将被本科主考曹文元摆在最上边的三份答卷看了一遍,吩咐道,“宣左相、曹文元、黄隶。”
这三人在宫门外打齐,一看就知道万岁找他们,为的是科举之事。宣会试两位主考之外,还宣了左相,就说明万岁对他们选出来的一甲不满,想请左相参议。
究竟是对哪个不满呢?
曹文元垂眸,莫不是……姜枫吧?
待他们三人进殿后,景和帝给左相赐座,左相辞,尊君臣之礼与曹文元等人站在一处。尹骞曾在景和帝少时曾入宫教他读书,天地君亲师,乃人之伦常,景和帝为君也重师道,登基后封自己的授业恩师为太傅,请他入宫说话时多会赐座,尹骞十次里有九次是推辞的。
景和帝开门见山,“曹爱卿与贡院众卿不辞日夜,已将文武贡生的答卷审阅完毕,分出三等。科举择才,关乎天下,朕想请太傅与黄将军参详参详,再做定夺。”
说罢,景和帝让人将文贡生的前三份答卷送到尹骞手中,又将武贡生的前三份答卷送到黄隶手中,让他们看一看,然后又问曹文元,“曹卿觉得,此科贡生如何?”
曹文元躬身行礼,“万岁治国有方,大周四海升平,万民安居乐业思报国,此次贡生策论答卷条理清楚,常有新意,让人耳目为之一亮;行文流畅,旁征博引,文采卓然。只是……”
“只是什么?”景和帝问道,尹骞和黄隶的目光也停在纸上,倾耳细听。
曹文元再拜,“只是有些武贡生,应是平日里将精力放在习武上,字迹不够工整,行文不够流畅,文采也实在称不上好。”
立在景和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杨奉抬眸看了一眼曹文元,他说的“有些贡生”,里边肯定包括了姜枫吧?
黄通转头瞄了一眼左相手中的答卷,字确实写得比自己手中这份赏心悦目,但文官与武将的要求本就不同。武将上马安天下,文官执笔定乾坤,你让武贡生跟文贡生比字迹、行文、文采算怎么回事儿?
有种咱把文贡生拉到校场上跟武贡生比试比试,看他们能活下来几个!
第233章 君有错吗?
曹文元说完,景和帝心中也不舒坦,“所以卿将武贡生中文采斐然、书写工整者排在了前边?”
曹文元连忙解释道,“回万岁,微臣等是先选文意,若文意相差无几,再辅之以行文、字迹。”
见万岁的脸色不好看,尹骞便解释道,“万岁,依我朝祖制,文科举确如曹大人所言之法列先后顺序。但武科举历来先武后文,以外场成绩为主。”
“万岁,太傅大人言之有理。”黄隶接着尹骞的话,但语气可比尹骞重多了,“武将上场杀敌,拼的是功夫、谋略和胆识,武科举选的是武将,不是军中文吏。臣认为,若择武状元与文状元同规,那么想考武状元的举子们须得话大量功夫去练字,这样不是舍本逐末么?”
这话景和帝爱听,“卿所言甚是,朝中一举一动,关乎天下举子所思所想,丝毫马虎不得。依卿看,这三人的策略答得如何?”
听万岁这么说,黄隶心里舒坦多了躬身再拜,道,“万岁制策三问,前两问三人所答大同小异,第三问上所见不同。臣对曹大人这样排,并无异议。”
曹文元嘴角刚刚翘起,便听尹骞道,“老臣也对曹大人所择文贡生中这三人无异议。只是听了曹大人方才之言,老臣想知道武贡生中,可有质胜而文不及前三人者?”
这话直白的意思就是,武贡生的答卷中是不是有内容比曹文元选出来的一甲好,但是文笔却不如他们的。
这个老家伙,真是万岁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曹文元的嘴角又拉直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微臣等觉得好的并不一定好,微臣请万岁将文武贡生前十的答卷赐下,请太傅与黄将军一观,择其优者再呈万岁御览。”
“准。”这话正合景和帝心意,他让杨奉将桌上四至十名的答卷,递给尹骞和黄隶。
黄隶逐一翻阅,待看到姜枫的答卷时,胡子忍不住抖了抖。曹文元说的“有些人”就是指的姜枫吧。
这厮的字还真是随了他的本性。姜枫张扬,他的字写得比旁人的大一倍还不止,字与字之间的举例也大,所以别人写五页纸能写完的对策,他写了八页。若单论字数看,他写得一定没旁人多。除了字大,姜二爷的字一看便是没有下过苦工的,运笔不够沉稳,笔画轻柔,笔压得很轻。他这样的字,能入得了曹万元等老学究的眼才怪。
但是这字,却让黄隶觉得很舒服,他一口气读完,又换了第七名的答卷读,待他读完第十名抬起头时,发现万岁和太傅、曹文元都看着自己,便惭愧道,“臣愚钝,在揣摩词意上费了许多功夫。”
“卿觉得如何?”景和帝面色如常地问。
“臣觉得有两人答得不错”说罢,黄隶将第六名和第四名的答卷双生递上。
杨奉接过来见到有姜枫的答卷,眼里便有了笑意。景和帝认真看了一遍,又递给尹骞。尹骞看过后,便道,“请万岁赐武贡生前三名的答卷于老臣一观。”
待看过前三名和第四名、第六名的答卷后,尹骞便知道景和帝为何叫自己来了——万岁相中了姜枫,想点他为进士及第。不过既然前三名是贡院各考官推举的,万岁想点姜枫,就得有理由。
这个理由不能由万岁说出口,那就由他来讲吧。
尹骞问黄隶,“黄将军为何觉得第四名与第六名答得不错?”
黄隶道,“还是第三问的差距,这两人都提到漠北戍边当以攻为守,此法与朝中诸位大人之见不同,但却甚得隶心。尤其是第六名还提到用唐府兵制来解我朝养兵之困,与隶不谋而合。”
第六名,正是姜枫的答卷,景和帝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内心是喜悦的。
尹骞点头,再问曹文元,“第六名的答卷虽文采不及前三,但确实有独到之处,不知曹大人和贡院诸位大人为何但他排在此位?”
这狡猾的老东西,真是明知故问!曹文元道,“太傅您看,此人文中之意与郭静平与郭静平异曲同工,有郭静平珠玉在前,他的对策难夺其美。另外,此生字迹潦草,用笔虚浮,文中还有错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竟有错字?黄隶皱皱眉,他怎没看到。
尹骞将第六名的答卷展开,呈到万岁面前,“万岁,两位大人,当听过字如其人之说吧?”
景和帝点头,尹骞接着道,“此人字体较大,笔画轻柔,运笔流畅,说明此人热情豪放。”
“不错!”黄通暗挑大拇指,潦草被就是流畅,虚浮就是轻柔,不愧是太傅,境界果然在曹文元之上。
景和帝也点头,心中万分认同太傅之言,姜枫的字是练得不好,但字如其人,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真诚,让人观之可亲。
尹骞又问,“曹大人说此生对策中的错字,不知在哪一处?”
曹文元也不傻,他当然知道万岁喜欢姜枫,他也想顺坡下驴,遂了万岁的意。但秦相早就吩咐过姜枫决不可进前五,曹文元怎敢违背。于是,他上前点着答卷的一处道,“此处该用曝,他用的暴。”
黄隶也凑过去一看,暗道真是老学究,少个日怎了?少个日你就看不明白了?看明白不久得了!
景和帝也皱起眉。
尹骞笑道,“《说文解字》云:‘暴,晞也。从日,从出,从収,从米’。合四字会意,乃为日出而竦手举米晒之意;《周礼·天宫·染人》中又云:‘凡染,春暴练’。暴本就有曝之古字,何来用错之说?”
居然还能这样?黄隶恍然大悟,“太傅高才,隶钦佩之至!”
景和帝的眉毛刚刚舒展,便听曹文元道,“暴确实是曝之古字,但如今早已不混用。若将太傅之言告知天下书生,恐难令人信服,今后科举再有错字,举子以太傅之法辨之,我等当如何?”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曹文元还固执己见,尹骞的脸也沉了下来,“曹大人,暴与曝通用,今也有之。”
“请太傅明言。”我倒要听听是谁还会犯如此下等的错误!
“合政六年河北东路大旱,终年未雨。十二月,先帝亲笔手书圣旨,令沧冀博三州开仓赈灾,其中便有‘河低鱼暴’四字。”
尹骞这一明言,曹文元便哑口无言了。
一国之君会用错字吗?当然不会!先帝都这么用了,你能说现在这俩字不混用吗?!
第234章 金殿传胪
曹文元从皇宫出来回到翰林院,越想越不服气,便派人给秦相送信儿,好让秦相明白不是他曹文元不尽心办差,而是万岁偏向姜枫,尹相又无理搅三分,他也别无他法。
得到消息后,秦天野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个插科打诨逗乐子的弄臣罢了,也值得万岁如此费心。”
秦府的谋士陶徐低声道,“相爷不知,因姜枫之事,百姓已在私传万岁有龙阳之好。若姜枫入千牛卫陪王伴驾,实在有损天威。”
另一位谋士赖方平的鼠眼转了转,捋着统共没几根的胡子道,“谣言起,传入万岁耳中后,万岁必然大怒,或许会临幸后宫嫔妃已破除谣言。以此看来,姜枫入千牛卫或许并非坏事。”
秦天野的女儿,景和帝后宫四妃之容妃秦雪娟,如今只诞下一位公主,如何能让容妃得宠诞下龙子,是秦天野最在意的事。听赖方平这么一说,他的眸子便抬了起来,“武科举向来以武论长短,万岁愿点谁为进士及第便点,左右不过是个武夫罢了。”
赖方平捋着稀疏的胡子道,“相爷所言极是。太傅善察言观色,他帮姜枫是为了取悦万岁,黄隶却也帮着姜枫说话,这便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陶徐分析道,“三月十九日,黄隶与仁阳公主进成时曾救下姜枫的女儿,黄隶又是本科的外场的主考。姜枫虽不才但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黄隶见他得圣上欢心,想让他留在千牛卫,对黄家和仁阳公主并无坏处。”
“姜枫有眼无珠不识抬举,在千牛卫也混不出什么名堂。”赖方平哼道。若姜枫肯尚乐阳公主,现在早已是秦相的人,何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千牛卫副将之位如此奔波!
皇宫宣德殿内,尹骞被景和帝留下陪他一起看本科贡生的答卷,待看了几十本,挑出一下水平不错的后,景和帝才让杨奉上茶。
尹骞喝了几口,才轻声问道,“万岁有意点姜枫为探花?”
景和帝点头,“朕觉得他比程运波更好。正如太傅所言,字如其人,程运波的字小、间架结构不稳,笔画扭曲,一看便非良才。”
天子点状元,的确是以才学武功为主,但第一印象也很重要。若贡生的笔体不备万岁喜欢,也很难入一甲。是以每科状元的字都会成为天下书生争相效仿的笔体,为的就是自己参加殿试时,能入万岁的眼。
“万岁慧眼如炬,程运波确实非探花人选。”尹骞继续道,“请恕老臣斗胆一问,万岁点姜枫为探花,乃为何意?”
宣德殿内陷入沉默。
在众人的期盼中,殿试张榜传胪之日,终于到了。这日一大早,姜二爷天不亮便起来沐浴换上公服,准备随大哥进宫上朝,面圣。
贡生面圣的公服是礼部和鸿胪寺准备的,按大周服制,官员公服三品以上用紫,五品以上用朱,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科举三甲进士,被授官职为六品或七品,所以姜二爷的公服是绿色的。
这些日子,陈氏专门请了人教姜慕容男子服裳穿戴,因为女子嫁人后要服侍丈夫,这是必须学的事项。姜留闲来无事也跟着听了几嗓子,所以她现在对大周的男子服裳有了些了解,晓得他爹身上这公服是曲领大袖的款式,下裾加了横襕,腰间束的是革带,头上是黑色幞头,脚上穿的是乌履。
姜二爷见小闺女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便抬袖转了一圈,“如何?”
她爹是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姜留点头,“好看,不过爹不热么?”
姜二爷却美滋滋地道,“这是凉衫,不热。”
待到了北院,看到绿色爹爹与穿五品红色朝服的大伯站在一起,姜留忍不住笑出了声。
时候已经不早了,姜老夫人连忙命人摆膳,膳后又亲自送两个儿子出门。看着小儿子挺拔的背影远去,姜老夫人又红了眼圈,枫儿要出事仕了。
“二伯中探花,二伯中探花……”姜留听着五姐姐在耳边不住地念叨,也跟着紧张起来,爹爹会是殿试第几名呢?
今日早朝,人比往日多了两百多,熙熙攘攘,甚是热闹。到了礼部衙门口,听大哥唠叨了一路的姜二爷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向前边的一片绿色,很快混入其中。
姜松进了礼部,不大一会儿便跟着又跟着礼部尚书陶思正和鸿胪寺卿顾应贤走了出来。今日金殿传胪的仪式,由礼部协同鸿胪寺完成,容不得一丝差错。
众贡生见到两位身着紫服的大官出来,立刻安静下来,躬身行礼。
姜松从数百穿同色公服的贡生中,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二弟。自小便是如此,二弟就算掉进人山人海里,还是能被人一眼看到,姜松翘起嘴角。
时间紧急,陶思正和顾应贤讲了几句后,便领着众贡生浩浩荡荡地赶往传胪大殿——崇和殿。
与姜二爷并排走的郭静平小声道,“二哥,要见分晓了。”
“不错。”
“二哥,你紧张不?”
“不紧张。”郭静平稳入一,自己的二甲也十拿九稳,姜二爷一点也不紧张,他热。扇子不在手中,他不习惯。
崇和殿檐下和门的左右两边,携各种乐器的乐部的乐师们好奇地打量着诸贡生,小声交谈着。
崇和殿内,文武百官已分左右站立,众贡生按礼部官员的指引,文贡生按会试成绩站在文官之后,武贡生站在武功之后。因文贡生远多过武贡生,所以末尾的一些人只得站在殿外。排第十二位姜二爷站在崇和殿中,松了一口气,总算不那么热了。
礼部鸿胪寺官员设黄案于崇和殿内东侧,内阁学士杜海安双手捧黄榜置于黄案之上,自黄榜一出,众贡生的心便落在了上边,恨不得冲过去看看自己的名字在低级等第几名。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礼部侍郎和鸿胪寺卿到正阳殿奏请圣上出宫到崇和殿升座,众臣和贡生行三跪九叩之礼。
跟姜松一样,在众多绿衫中,景和帝一眼便看到了姜枫。不过他的目光在姜枫身上一扫而过,抬手道,“顾卿,宣。”
“臣遵旨。”顾应贤出列,起身到黄案前拿起黄榜,展开。
第235章 出乎意料的结局
鸿胪寺卿顾应贤展开黄榜,高声开始宣道:“景隆五年五月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到此处,众贡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揭榜的时刻终于到了。
顾应贤顿了顿,高声道,“文举第一甲第一名贺福林、武举第一甲第一名郭静平。”
鸿胪寺官员立刻引着贺福林和郭静平出班,跪地。
“文举第一甲第二名何长柏、武举第一甲第二名谭锦华;文举第一甲第三名黄庭俊、武举第一甲第三名郎超。”
听到武举第三名的名字,众人都愣了,尤其是曹文元和黄隶。武举第三名居然不是姜枫?!
怎么可能?
曹文元忍不住抬头,见景和帝目视前方面容威严,连忙又低下头。
莫说旁人,连郎超自己都愣了。直到鸿胪寺官员过来催促,他才匆忙出班,跪倒在御道上。
姜松听到郎超是探花,立刻看向对面的二弟,却见他虽规规矩矩地站着,脸上的笑却藏也藏不住。这笑容跟他去赌坊赢了大钱时一模一样,姜松皱皱眉,忽然向冲上去给他几巴掌。
姜枫望着跪在地上的第一甲六人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与他身边失魂落魄的程运波形成鲜明对比,高高在上的景和帝将他们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文举第二甲梁立元、马秋平……”顾应贤念了六十多位文进士,才念叨,“武举第二甲姜枫、罗德胜、程运波……”
听到自己居然是二甲第一名,姜二爷笑得更开心了,他旁边的程运波更失落了。
待顾应贤念完,第二甲的进士跪地,随后便是人数最多的第三甲。顾应贤念了许久才念完,第三甲的同进士们跪地,在乐部众乐师奏响的《庆平之章》中,众进士行三跪九叩之礼。
礼毕,景和帝回宫,礼部堂官用云盘捧榜在前,一甲进士在后,自景风门处皇城。又有礼部堂官引第二甲第三甲的文进士自安上门、第二甲第三甲的武进士自含光门处皇城,置榜龙亭,再行三叩之礼。
皇城外龙亭旁的街道上、房顶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看到众进士以什么顺序从哪个门走出来,他们便知道一甲都有谁了。除了文武状元最引人注目外,便是子含光门内第一个走出来的姜二爷最扎眼了。看到他从这里走出来,众多赌徒听到了心碎和银子飞走的声音。
姜二爷没入一甲这件事,实在让康安城百姓失望不已。很多人磨刀霍霍,准备去姜家吃马肉。
众进士礼毕后,乐师在前鼓乐,京兆府备伞盖、仪从,送状元归第。贺福林和郭静平,是今日康安城中万众瞩目的焦点,是最具荣耀的两人。
状元归第,非状元就地解散。姜二爷跟大哥说了几句话,便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姜府,向母亲报喜。
得知爹爹居然没入第一甲,姜留感到很是诧异,“怎么可能呢?”
“第二甲第一名已经非常不错了。”姜慕燕满脸欢喜地在妹妹耳边小声道,“比大伯还要好。妹妹,咱们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亲去!”
姜慕燕拉着妹妹给父亲道贺后,便跑回北院,带着妹妹跑到佛堂焚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
她们刚磕完头出佛堂,姜二爷便到了。他问小闺女,“为父中二甲第一名的消息,可告诉你娘了?”
姜留……
“告诉了,留儿恭喜爹爹。”
姜二爷含笑点头,“今日府中摆宴,你俩就在西院带着,不必跟着出去招呼女眷,怪热的。”
这不合规矩,姜慕燕道,“女儿不热,今日父亲大喜,女儿该帮着祖母和伯母多做些事。”
巴不得去西院赚凉快的姜留也只得道,“女儿也不热,爹爹去忙吧,我们会照看好自己的。”
待父亲走后,姜慕燕激动地抓着妹妹的手道,“父亲是真的挂念娘亲,他中了进士,还不忘过来跟娘亲说一声。方才父亲走时,还特意望了一眼香炉,见香还燃着才走的。妹妹……”
“姐姐……”姜留也握着姐姐的手。不是这样的,他爹是来让她娘瞧瞧他能中进士的。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姜慕燕欣喜中带着一丝哽咽。
“嗯。”是挺好的,这误会很是美好。
姜二爷中了二甲第一名后,错失了跨马游街的机会。文武第一甲跨马游街,“一日看尽康安花”这日,街边依旧占满了人。众人因为第一甲中没有姜二爷而感到失落,看着骑马而来的黑脸武探花,众人忍不住想这若是姜二爷得了探花,今日必定盛况空前。
可惜这样的场面,此生是见不到了。
状元跨马游街三日后,两位状元领诸进士上表谢恩。景和帝接到谢恩折子后,亲批红字,着礼部和兵部举办盛大的庆祝宴会,以示恩典,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琼林宴和会武宴了。
朝廷设宴和跨马游街,都是为了显示朝廷对科举制度的重视,鼓励天下年轻人读书习武,报效国家。
不同于文举琼林宴只有前两甲能参加,三十名武进士都被邀请参加兵部尚书主持的会武宴。万岁还派了杨奉来传旨赐御酒,宴会上十分热闹。
一甲前三名是会武宴的焦点,姜二爷亦是。他乐呵呵地端着酒杯,轮番敬过兵部各位大人后,又与自己同期的进士们畅饮,好不快活。
武将做事素来比文官利索,会武宴结束得比琼林宴要早。宴会结束后,喝得不够进行的姜二爷,拉着众进士去西市的酒楼喝第二场。
谁知刚出了兵部衙门,姜宝便凑过来在姜二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姜二爷便以家中有事为由,与众进士告辞,偷偷赶往皇宫。因为万岁传下密旨,要他会武宴会后入宫见驾。
姜二爷钻进一辆低调的马车,居然在里边见到了太监总管,杨奉。
杨奉笑眯眯地与姜二爷道,“请谪仙在车内洗漱一番。”
带着一身酒气进宫,确实不妥。姜二爷用车里的浓茶漱口、清水净面,又换上了姜宝给他送过来的新衫后,便乘着马车进了皇宫。
第236章 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因奉的是密诏,所以姜二爷这次的待遇又提升了——进皇宫时的都不用下车受监门卫检查,杨奉直接撩开车帘亮了快牌子,监门卫便放行了。
待到了宣德宫门前下车时,姜二爷的腿都是软的。不是因为兴奋发飘,而是吓得发软。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万岁找他必定不是商量君国大事。不是军国大事却要下密诏,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了。总之,准没好事。
他刚中了进士,正想带着家人过好日子呢,不想遇到坏事啊……
进入宣德殿后,杨奉递上一个小药瓶,“谪仙吃两粒醒酒药吧。”
进门先吃药,更没好事了!姜二爷的脸色刷白,望着杨奉万分真诚地道,“杨大人,在下方才没吃多少酒,不会在万岁面前说胡话的。”
杨奉也不逼他,又拿出一个香囊,“谪仙将此香囊带在身上,遮一遮身上的酒气。”
因要见万岁,姜二爷身上的配饰、防身的东西都放在了马车上,便道谢接过杨奉的香囊,挂在腰间,才随着杨奉去了景和帝的寝殿正阳殿,行礼。
景和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温和道,“平身吧。”
听着万岁的声音不像坏事,姜二爷的心才放下一半。
“方才去了会武宴?”
姜二爷恭敬回话,“是。”
景和帝又问,“这次殿试,卿未入一甲,你可知为何?”
姜二爷非常有自知之明,“臣知道。臣武艺不精做事不牢,对阵时落马输给郭状元;臣读书不精,不会遣词用典只会写大白话;臣字写得不好,污了万岁的眼睛,臣惶恐。”
你还写错了字……杨奉默默道。
景和帝听完笑了,“瑕不掩瑜,但卿的答卷很有新意,所以朕点了你为二甲第一名。”
“臣谢万岁夸奖。”姜二爷再拜,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景和帝见姜枫如此紧张,语气又温和了些,“平身吧,朕叫卿来是与你随便聊聊,你不必如此拘谨。”
“是。”姜二爷起身,万岁让他不必拘谨他就不拘谨,那他这些年在康安惩就是白混了。臣在君面前不拘谨守礼,那是找死!
景和帝问了几个殿试制策的问题,姜二爷一一答了后,自信心便渐渐跑了回来,脸上忍不住美滋滋的。看到没,我姜枫现在已经能跟万岁商讨国家大事了。景和帝却对他的水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所知的都写在了答卷上,再问深一些他便不知了。
倒也实诚,景和帝笑意加深,“姜卿可有想做的事?”
杨奉抬头看着姜枫。这才是万岁叫他来的目的,在太傅的谏言后,万岁没点姜枫为探花,总觉得有些亏待他,便想为他安排个好差事。
姜二爷躬身行礼,“臣日后要忠君报国,绝不辜负万岁的期望、给万岁谈麻烦;还要孝敬老母,教养好子女。”
简单来说,咱要做个对国对家都有用的人。姜二爷对自己的应对很满意。
杨奉……这真是个棒槌,万岁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居然听不出来。
景和帝笑出了声,“三月二十那日,校场之上为卿送水的黑脸少年,便是卿的儿子?”
姜二爷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道,“禀万岁,那孩子是臣的故友之子,因他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所以臣将他收在身边教养。因怕旁人知道他的什时候会欺负他,臣便对外称他是臣的亲生儿子。”
杨奉愣了,景和帝扫了一眼杨奉,看姜枫的眼神越发柔和了。待姜枫走后,景和帝道,“此子乃世间少有的纯善之人。”
杨奉躬身,“您封他为送瑞谪仙,真是再合适不过。”杨奉躬身称赞。自己没儿子不着急,却拿别人的儿子当亲生儿子养,还养得那么起劲,他不傻谁傻!
姜枫这样的性子,放在朝堂上定会吃亏。若让他外出带兵,他便没办法养母教子,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呢?景和帝沉吟片刻,吩咐道,“宣张文江。”
在赶往皇宫的路上,张文江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万岁叫他进宫的原因,也准备好了如何应对才能让万岁知道他很有尽职尽责很有本事。但是,他准备的问题万岁一个没问,而是问他,“张爱卿,京兆府的官吏可能尽职尽责,为卿分忧否?”
张文江的脑袋瞬间转了好几圈。是谁在万岁面前告了京兆府的状,他告的是谁没尽心办差?若没有人告状,便是哪里又缺了官吏,万岁想从京兆府挑人去赴任?
很快,张文江便得体应对道,“臣禀万岁,京兆府官吏都尽心办差,只是力有所不及,还需微臣多点拨督导。”您想选才可以从新晋的进士中选,我手下的人很尽力但是很笨,没一个成器的。
“去年,万岁将五城兵马司归入京兆府,令臣掌五城民事。臣丝毫不敢松懈,大半兵马司官员也尽职尽责,但五城杂事繁多,难免有一二疏漏,请万岁恕罪。”若有人告状说京兆府的人没办好差,那就是因为五城兵马司部分人不服管教,是他们的错,不是我张文江的错。
大半兵马司官员尽职尽责,也就是有人不尽职尽责了。景和帝点头,“兵马司五位指挥使,可还当用?”
果然是兵马司衙门的事儿!张文江一边表明自己忠君尽职,一边痛陈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拿着空饷不干事。
大周建都时,五城兵马司归属兵部,任务是与确保都城内的安全,所以五城兵马司衙门的主事是兵马司指挥使,由武将担任。国事安定后,都城外有羽林卫把守,五城兵马司便闲了下来,渐渐被赋予处理一些民事。兵马司指挥使们都是大老粗,没耐心也没能力处理琐碎民事,于是,兵马司增设副指挥使,专司民事。
五城兵马司的民事都由副指挥使做了,城中又无贼子行风作乱,五位指挥使变成了闲职,整日游手好闲。所以,五城兵马司归入京兆府治下后,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的张文江看这些闲着遛鸟的指挥使极不顺眼。
尤其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余昌进,在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沈戎被革职后,余昌进仍当撒手掌柜,什么事都不干,更让张文江火冒三丈。今日得知机会,便在景和帝面前给这些人狠狠上了一回眼药。
第237章 谋个好差事
景和帝听了后,深以为然,让张文江写份详细的奏折上来,下次早朝时便商议如何解决五城兵马司的问题。张文江没想到这次进宫会有如此大的收获,回衙门后立刻召集招来几个衙吏,令他们搜集五城兵马司这两年做下的丑事,打算俱表以奏。三日后早朝,在商议完今科一甲的安置后,见无人奏事,张文江便捧着厚厚的折子出班,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尸位素餐,致使兵马司衙事混乱,状况频出。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是正六品官职,不在朝班之列,无法为自己辩解。张文江一顿痛陈之后,立刻有御史出班,痛陈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们平日里正事不干、闲事一堆的现状。
大伙都是当差,凭啥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这么闲?众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一个比一个激动,恨不得立刻把这五个家伙拉上朝轮番鞭挞。
内阁大臣杜海安也站出来,详陈五城兵马司之顽疾之根源,最后总结道,“五位指挥使若带兵打仗,当为良将。”
“既然如此,便让他们去带兵打仗。”景和帝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位,寻能者任之。”
万岁一句话,五位指挥使便丢了差事,归入兵部重新安置,空出来的五个位置由谁来担任,立刻成为众人热议的话题。张文江建议提拔副指挥师使上位,有朝臣建议自六部挑选能臣担任,也有朝臣建议自本科进士中择能者居之,一直到退朝,也没商定。
为何?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虽然只是正六品官,但却握有康安城民政实权,是油水很足的官职。五块香饽饽,谁不想抢?
早朝上没订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人选,却定下了今科一甲的差事:文举一甲入翰林院,武举一甲入千牛卫。至于二甲和三甲进士的安置,则由吏部和兵部依律安排。
姜松回到家中将朝事详细讲给两个弟弟听后,姜槐感叹道,“郭静平入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姜松点头,“官职安置定下来后,郭静平不日将回祖籍祭祖夸官,然后返回康安入千牛卫,这一来一回至少是三个月。若他有造化,郭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说罢,姜松看着二弟,“我先去打听吏部和兵部那边的情况,为你……”
“大哥,我想当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姜二爷抬起清亮的眸子,“这个差事太合我的心意了!”
姜槐立刻点头,“这个差事,太适合二哥了!”
一来,兵马司衙门就在西市,二哥溜达着就去了;二来,二哥极为熟悉康安城的人和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三来,二哥在康安城面子大,别人办不了的事儿,到他这儿就不叫事,露个脸就能办好。越想越合适!
姜松苦笑,“朝中盯着这个位子的大有人在,你不过是新科二甲进士,谈何容易。”
“再不容易小弟也要!”姜二爷站起来,“大哥,此事宜早下手。大哥今晚就给杜大人下帖子前去拜访;小弟明日去找白晅和柴易安他们帮忙走动,京兆府也由我去走动;三弟,你尽快准备礼品,我要去黄将军府上道谢!”
“二哥放心,黄将军府上的礼品早就准备好了,嘉顺王府和相翼候府的礼品小弟这就去准备。”姜槐立刻应下。
姜二爷想了想,又道,“平西侯府的也备一份,我记得平西侯喜欢弓箭,将前几日得的那根铁木添进去。”
二弟这么上心,姜松便是拼出老脸去,也要为二弟争一争,“吏部尚书做事圆滑,定不会轻易帮谁。他与大理寺卿关系莫逆,我跟萧大人还能说上几句话,拜访杜大人之前,我先去萧大人那里探探口风。”
杜海安如今是阁老,威高权重,托他办事很难。姜枫点头,“有劳大哥。”
三兄弟商量到深夜,才各回各屋睡觉。姜二爷回到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又跑去前院书房找儿子。
已经睡下的姜凌听他念叨个没完,万分希望西院已经结满果的桃树赶快显灵,让父亲娶个继室,给他生个儿子抱。
第二日一大早,姜留便从跑完圈的哥哥口中,得知了爹爹想拿下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差事。她换了条腿继续拉筋,小声道,“哥你说,如果爹爹当上西城兵马司衙门的老大,狱中的犯人见到爹爹会是什么表情?”
“孔能一定很吃惊。”姜凌翘起嘴角。
姜留想到那场面,忍不住嘿嘿笑。
跟着妹妹一起练体的姜慕燕也低声道,“雅正夫人曾去吏部尚书丁海全府上教琴,与丁夫人常有往来。丁大人与丁夫人感情甚笃,若是其他门道走不通,是否可以请夫人帮忙走一走丁夫人的门路?”
姜留连连点头,“待会儿姐姐可以去跟爹爹说。”
姜慕燕迟疑片刻,“父亲或许不会同意。”
“不管同意不同意,总是一条门路。”姜留鼓励姐姐与爹爹多交流,多交流才能增进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三小只晨练完,回到西院梳洗后便去等着父亲起床。谁知昨晚迟迟才睡下的姜二爷起来时,已经是巳正时分,姜凌已经出府读书了,姜家小姐妹们也到滴翠堂学琴了。
姜二爷梳洗罢匆匆扒了几口饭,就为了官职的事,出府四处走动,忙到很晚才回来。回府后,姜家哥仨扎进书房商量到很晚,才又各自回房歇息。
姜二爷回到西院梳洗时,见正房西侧的小书房还亮着灯,进去发现儿子和大女儿在读书,小女儿躺在床边的榻上呼呼大睡。
“父亲。”见到父亲回来了,姜慕燕连忙站起身行礼。
姜二爷点头,“晚上读书费眼睛,明日再看,为父送你们回房。”
说罢,姜二爷弯腰抱起小闺女。没睡踏实的姜留被父亲一抱就醒了,张开迷茫的眸子看清抱着她的人,便道,“爹爹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困了怎不回房?”姜二爷给她擦了擦额头热出的薄汗,吩咐书秋倒水。
姜留就着爹爹的手喝了几口水,便道,“爹爹,姐姐有事跟你说。”
姜二爷转头看向姜慕燕,“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第238章 人情
待姜慕燕将雅正夫人与吏部尚书夫人交好的事情告诉父亲后,鼓起勇气低声道,“女儿觉得,咱们可以请雅正夫人帮忙……”
大哥没走通大理寺卿的门路,正苦于无法搭上吏部尚书的姜二爷点头,“不错,燕儿说得有道理。”
很少被父亲赞扬的姜慕燕小脸立刻就红了,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话。姜二爷也觉得有点不习惯,姜留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没有主动打破沉默,姜凌则更没这个兴趣。
父女俩沉默了一会儿,姜慕燕又主动道,“父亲,女儿明日就去跟夫人说这件事?”
姜二爷摇头,“你去不合适,此事虽急,但也不急在这一两日。为父去给你祖母说一说,待夫人下次来时探一探她的口风,看她能否帮咱们跟丁夫人搭个线。若她肯帮忙,咱们记她这个人情,若她不肯帮忙,也在情理当中。你们不可因此对夫人产生埋怨。这世上,除了至亲,没有谁必须帮咱们的道理。”
“是。”姜慕燕和姜留齐声应下。姜留忽然觉得爹爹能在康安城混得如鱼得水,也是有原因的。
爹爹不自恃美貌和身份假清高,他三教九流的人都交,该用关系的时候就用关系。但是,爹爹不会死皮赖脸地强扒着谁,觉得人家必须帮忙,人家帮,他记人家这份情,人家不帮,他也不会生气怨怼。但是别人若找他帮忙,爹爹能帮的都帮,所以当他遇到事情需要帮忙时,他找上谁,一般对方也不会不忙。因为他们帮了爹爹这一次,以后他们遇到难处,爹爹也会帮忙,这便是人情往来。
别人都说人情最是欠不得,但是爹爹却不这么觉得。他把谁欠他人情他欠谁人情记得很清楚,相对应的谁得罪过他,他也记得很清楚,该还的人情他不忘还,该报的仇他更不会不报。
这些,便是爹爹的人脉,无论在哪个时空,人脉都很重要。爹爹以前不混官场,姜家官场的关系都是祖父和大伯交下的,现在爹爹要出仕了,他一旦进了官场,又会交下一大串的人脉关系。
对此,姜留很期待,也很惭愧。她觉得自己也该走出去,拓展一下自己的人脉关系,而不是天天在家当咸鱼。
姜老夫人听了儿子的话,笑道,“雅正那边,娘同她说,若是能帮,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姜二爷挑挑眉,母亲向来挑剔,怎会对雅正夫人有如此高的评价。不过话说回来,苏家白落后,雅正父母双亡又被退婚,人生走入绝境后,她却绝地逢生,在康安城立足,凭得不仅是琴技,还有她的胆识、毅力、手腕,姜二爷对她也是敬佩的。
刚出府的姜二爷正想着她,便遇上了,雅正夫人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正准备下车。姜二爷上前虚扶,雅正夫人道谢。姜二爷没问她来做什么,雅正夫人也没对姜二爷说,待送她入府门后,姜二爷便快步离去。
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京兆府。他还未到府门前,便见道余昌进气呼呼地从京兆府走出来,迈步下台阶时,他的大肚子跟着一颤一颤的。余昌进这些年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的肉,想到他要去带兵打仗,姜二爷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
待余昌进上轿走远了,姜二爷才到了京兆府门前,报名想见京兆府尹张大人。
“谪仙,我家大人不在府中,要不您改日再来?”守门的衙差嘴里这么说,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姜二爷一看就明白了,张文江这几日被人烦着了,所以家中和衙门都谢客。他来求着人家办事,自然不能触这个霉头,于是姜二爷笑道,“周其文周师爷,可在衙中,因上次的案子,姜某有些事要跟他说一说。”
“在的。谪仙稍等。这日头毒,谪仙到门房稍作片刻。”衙差把姜二爷请入门房后,转身进去通传,不大一会儿便出来,将姜二爷送到周师爷办差的屋子里。
周其文当然知道姜二爷来找他不是为了上次的案子——孟三都被判斩刑了,孟回舟还在府里关着,他还能有什么不满的?他来,必定是为了五城兵马司空出来的官位。这两日,有不少人为了这事儿找他。
姜二爷与周其文闲聊几句,便说起正题,“周大哥跟兄弟我透个实底,关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个位子的安排,府尹大人是怎么想的?”
周其文探身,往桌子上压了压,姜二爷也跟着往前探了探,便听周其文低声道,“府尹大人想选几个能办实事的人。”
他肯开口说这事儿,就是有门。姜二爷点头,“府尹大人觉得谁能办实事?”
哪有这么直接问的,怎么也得绕几个弯子才对吧?周其文沉默片刻,才道,“府尹大人想用熟人,像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高永虎、中城兵马司的左元亮,府尹大人觉得他们很不错。”
得,这才一天的功夫,五个官位已经少了俩。姜二爷心中升起紧迫感,“周大哥,小弟我也很能办实事,西城的人和事,没有我不熟的。”
这次更直接了……周其文与姜二爷对视片刻,终究败在他的桃花瞳下,“谪仙能力,自非常人能及。”
“那您觉得,府尹大人认为在小弟能办实事么?”姜二爷笑着问。
周其文望着姜二爷,默默无语。府尹大人觉得您很烦,就盼着您能早点出京当差,别再给京兆府添事儿。
张文江没相中自己,也在意料当中,姜二爷继续道,“周大哥帮小弟带个话:若小弟能入西城兵马司,以后西城绝不给府尹大人添一点麻烦,便是到了万岁面前,小弟也绝不会给京兆府丢脸。”
您这话我心,府尹大人信不信还不好说。周其文点头,“谪仙放心,便是拼着被府尹大人责备,其文也必将此话给您带到。”
姜二爷非常上道,起身行行礼,保证道,“周大哥这份情,小弟记下了。日后大哥有用到小弟的时候,尽管吩咐。”
周其文肯帮姜二爷这个忙,还是真有事儿找他办。不过现在话还没带到,姜二爷的官位也没拿下来,还不是谈事的时候,周其文低声道,“谪仙可去黄阁老府上了?”
“已经递了帖子,明日便去拜会。”姜二爷也明白黄家非常重要。不过,他对黄家那边,却有些顾虑。
第239章 黄家
黄通乃阁老,主掌兵部,其子黄隶尚仁阳公主后,不同于其他几位驸马般游手好闲,而是出京带兵,乐阳公主夫唱妇随,跟着黄隶去右骁卫军营,一去便是十几年,传为一段佳话。
但是这段佳话背后却有一些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的事情:仁阳公主当初肯下嫁黄隶、随他去军营,是为了右骁卫的兵权。兵权握在手中,她才能帮兄长安王柴岳谋皇位。
柴岳素有贤名,先帝在世时,他与当今圣上景和帝柴岱都是下任储君的热门人选。柴岱虽为正宫皇后所出,但柴岳的母妃贤妃受宠,先帝也偏向于柴岳。柴岱有岳父康忠和舅舅秦天野一文一武两位护法,相比之下柴岳便得孤立无援了。
仁阳公主虽是女子,但胆识谋略都不输男人,胸中颇有韬略,她与母妃贤太妃为处处为柴岳谋划,下嫁黄隶便是其中一环。
奈何天不佑柴岳,先帝忽然病逝,未留下传位圣旨,正宫皇子柴岱理所当然地登基为帝,远在康安城外的仁阳公主得到消息时,大周已换了天,其兄柴岳被封为安王,被景和帝半幽禁在府中,其母被封贤太妃,被景和帝安置在后宫“安养晚年”。
是个明白人就知道,景和帝不放贤太妃出宫,就是为了挟制安王和仁阳公主!这次黄隶被景和帝钦点为武科举外场主考,他们夫妻必定要回京,回京之后能不能回去,还两说呢。姜二爷是个明白人,他很明白黄家沾不得碰不得,所以这次求差事的事情,姜二爷虽打算到黄家走一圈,但并未打算真得走黄家的门路。
走这一圈,一来是感谢黄隶夫妇救了留儿,二来是让人知道他能入得了黄家的门,明白人就不要跟他抢差事。
听父亲说要带她和妹妹去黄阁老府上做客,姜慕燕立刻给妹妹科普黄家的情况,“黄阁老有三子一女,长子黄通将军与仁阳公主育有两子一女,但只有小儿子黄雍在康安城供职。黄通将军的次子和女儿一直在京中,现在黄将军带着长子归来,黄家现在应该有……三个嫡子,两个嫡女,两个庶女!”
谁家有多少孩子,是姐姐最关心的事情。想到黄隶的儿子黄剑云那双圆而明亮眼睛,姜留与姐姐道,“黄剑云很不错,姐姐去了可以见见。”
姜慕燕坚决摇头,“黄家与咱们门不当户不对,黄剑云怎么样也与咱们无关,妹妹不可以多想。”
我没多想……姜留笑着点头,很好奇现在姐姐门当户对的名单中都有哪些人家。
第二日,姜二爷带着两个女儿,携厚礼到黄家登门道谢。黄阁老不在府中,姜留和姐姐给仁阳公主见礼,又庄重谢过他们父亲的救命之恩后,仁阳公主笑道,“谪仙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真是羡煞本宫了。”
姜二爷客气道,“小女顽劣,及不上小郡主半分。”
仁阳公主的女儿黄丽妍被姜二爷夸奖了后,小脸更红了,上前拉住姜家姐妹,将桌上的点心端给姜留吃。站在旁边听大人说话其实蛮无聊的,姜留便专心吃点心、与黄丽妍小姐姐说话。
黄剑云走到姜二爷面前,“姜二叔,剑云可以摸一摸你的胳膊么?”
姜留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黄剑云要干啥?
姜二爷大方地抬起胳膊,黄剑云上前捏了捏,疑惑道,“二叔的胳膊也不粗啊,怎么会有扛鼎的力气呢?”
“平常我也举不起来的,在校场上时憋着劲儿要赢,头脑一热就扛起来了。现在若再让我扛,肯定会被鼎压住。”姜二爷说笑道。
仁阳公主见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暗赞了声:“真不愧是大周第一美男子,难怪乐阳会紧盯他不放。”
见儿子围着姜枫问这问那,仁阳公主便道,“你们俩带着燕儿和留儿去院中转转。”
黄丽妍立刻开心应了,拉着姜家姐妹去了花园。黄家花园的规模和气派自非姜家可比。姜留却无心赏风景,她在担忧被仁阳公主夫妻留在花厅的爹爹。
黄剑云瞄了姜留一眼又一眼,这小丫头今日衣着整洁,头上也束着漂亮的珠花,跟那日跳上他们马车的疯丫头完全不同。
姜留再心不在焉,也架不住他这么盯着看,转头看着他。看到他,姜留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因为黄剑云这双眼睛,让她想到了自己家的猫儿。
黄剑云见姜留看过来,眼睛更亮了,“留儿妹妹学过轻功吧?”
姜留摇头,“没学过。”
黄剑云不信,“那你那日怎么可能从箩筐里蹿出来,踩着人头跳到我家的马车上?”
姜留解释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跑,就要被他们抓出城,再也见不到父亲和姐姐了。”
黄剑云鼓了鼓腮帮子,这绝对是亲生的父女俩,答话都这么相似!
有客登门,按规矩是男宾由男主人接待,女眷由女主人接待。但黄通不说带姜二爷去前院书房,仁阳公主也不说走,姜二爷就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不过他们不说姜二爷也不问,磨蹭了快一个时辰,仁阳公主才提起正题,“不知谪仙的两个女儿,可说下亲事了?”
姜二爷一激灵,答道,“孩子们还小,不急。”、
“留儿这孩子,本宫真的很喜欢。”仁阳公主含笑,见姜枫变了脸色,仁阳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坊间传闻不假,姜枫果然是未慈父。仁阳公主接着道,“会武宴后,谪仙匆匆离开兵部,是去了皇宫见万岁吧?”
她问这些作甚,杨奉是奉密旨选自己进宫的,仁阳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姜二爷不知道该怎么答,便眼巴巴地望着黄隶。
黄隶也觉得妻子管得多了些,便替姜二爷解围道,“你如今中了进士,是打算留在京城,还是去收边关?”
姜二爷连忙道,“卑职听朝廷派遣,去哪都成。”
黄隶笑了,“这里又没外人,你不必如此谨慎。”
第240章 沾福气
抛开他们的身份,这两人救了留儿,姜二爷对他们充满感激。黄隶这样问了,他便拱手说了实话,“将军,枫年少时虚度光阴一事无成,这两年才翻然悔悟,发奋读书习武侥幸中了进士,但才学禁不得考教。枫不怕辛苦,怕的是做不好,上对不起万岁,下对不起百姓,所以枫也在四处奔走,想寻个自己能干得好的差事。这事刚有了些眉目但还未定下来,所以不好讲,请公主、将军见谅。”
人家都说有了眉目但不好讲,那意思就是已经找到门路正在办的意思。黄隶夫妇知趣,不再追问。
两年前,黄隶还因姜枫不学无术而看不起他,但自他拒尚乐阳公主后,黄隶便对他改观了。乐阳虽不堪,但她是景和帝的胞妹,尚她的好处姜枫不可能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拒绝了。
这份勇气和果断,不是一般放荡子有的。
想到在皇宫内,景和帝为了点姜枫为探花,几番追问曹文元之事,黄隶笑了笑,有万岁惦记着,姜枫的差事准差不了,无需旁人为他操心。
这家伙,是怎么入的景和帝的眼呢?说不羡慕那是假的。黄隶问起白虎之事,“我前两日得闲去了一趟同穴山,却无机缘见到天降。你何时得空,咱们一块去转转?”
黄隶开口相邀,姜二爷自然奉陪,“将军何时得空,派人知会枫一声便是,枫也许久未见过天降了,还真有点想它。”
这话说的好像他跟瑞兽是故友一般,仁阳公主笑出了声,“那便下次孩子们旬休之日吧?”
仁阳公主的次子黄拓云在国子监读书,每旬休一日。
姜二爷有点不想带女儿们去,但仁阳公主都开口了,那边要带着,“也好,孩子们在也热闹些。”
商定了去同穴山的日子,孩子们也从花园回来了,姜二爷便带着两个女儿告辞,不过相处了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黄丽妍便与姜留依依不舍了,若不是过几日便能跟姜留一起去同穴山,她很快就会下帖子去姜家找姜留玩。
姜二爷带着孩子们回家后,姜老夫人听说儿子要去同穴山,便道,“这几日天气正好,不如把孩子们都带上吧?”
姜二爷点头应了。
回到西院后,姜留拉着爹爹道,“丽妍妹妹说她二哥很喜欢打架,爹爹,咱们别带三郎去了吧?”
姜留穿越过来之前,小姜留被姜二爷宠得无法无天,姜三郎被姜老夫人和陈氏宠着,亦是无法无天,一家两个小魔王,难免打打闹闹。虽然在姜家人看来,推小姜留落水害得她病了一年,三郎被罚跪祠堂、跑圈磨炼性子,这事儿便过去了。
也只有姜留心里明白,小姜留是因三郎丧命的。若没有她穿越过来,爹爹便会失去小女儿,小姐姐也将没有了妹妹。所以对于姜三郎,姜留一直看不顺眼。这次去同穴山,她也不想带三郎一起去。
姜二爷知道小闺女不喜欢三郎,三郎也确实不是个讨喜的性子,姜二爷也不喜欢,但是他毕竟是大哥的弟子,姜家的孩子,姜二爷还是希望他能有出息,“带他去,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得多吃吃亏才能长记性。”
姜留撅起小嘴儿,“要事三郎把黄二哥打了呢?”自去年一个人揍了孟家俩后,姜三郎尝到了练武的好处,今年都不用人催,练得比谁都起劲儿。现在家里除了哥哥和爹爹,就要数三郎厉害了。
当然,一直练着的姜留也比三郎厉害,只是她不稀罕跟他比罢了。
姜二爷按按女儿撅得都能栓上一头驴的小嘴儿,“黄家乃武将世家,三郎再练十年,也打不过黄拓云。”
“那哥哥呢?”
“你哥一个,打黄拓云俩!”孩子当然是自己的好,姜二爷自豪道。
晚上散学归来的姜凌听妹妹说了这件事,便道,“要教训三郎的机会有的是,没必要让他坏了咱们的好兴致。”
还是哥哥好,姜留咧开小嘴儿,笑得很开心,“哥哥,爹爹说你一个能打黄拓云俩。”
若父亲说能打俩,姜凌觉得自己应该能打仨,不过,“黄拓云一直在康安,学的不过是花拳绣腿,跟他比没意思,要比也要跟黄剑云比。”
姜留连忙摇头,“咱们去同穴山是去玩的,哥哥不要跟他比。”因爹爹说哥哥与小姐姐是双胞胎,所以他现在跟着小姐姐的岁数,说是十一岁,其实他才十岁,比黄剑云小四岁呢。
姜凌刚点头,便听妹妹道,“黄大哥的眼睛像猫一样好看,哥哥见了也会喜欢他的。”
长着黄色竖瞳的男人,怎么可能好看,说不得他是个妖精呢。姜凌立刻决定要揍黄剑云几顿,让他离妹妹远点。
第二日,姜二爷去了趟平西侯府,回来时带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孟家的竹九没死,而是在大年三十夜里偷偷逃了,至今下落不明;第二个是平西侯打算带着他孙子跟黄隶和姜二爷一块游同穴山。
姜二爷跟大哥道,“平西侯府的管家说了,他一定帮咱寻到竹九的下落。”
竹九乃是李姨娘巫蛊一案的关键人物,只要将他捉回来审问,再找到相关人证物证,就能告倒孟家。刑部大火案裘叔查了快两年也没什么进展,孟三出事后孟家人行事越发小心了,再想抓住他们的把柄可不容易。所以,一定要把竹九抓回来。
姜松点头,“也不能全指望平西侯府,咱们自己也得派人查。”
姜槐立刻道,“护院和武婢都送到康安了,明日咱们去挑几个回来,若他们得用,咱们以后人手就宽松了。”
姜松点头,“你们俩去。”
姜二爷和姜槐点头。
姜松不放心,又叮嘱二弟,“挑人时别只挑长相,功夫好人品不差长得丑的也要留下,别让他在你面前晃悠便是。”
姜二爷哦了一声,姜槐一看二哥的样子就知他没听进去,笑着低头不说话。
“平西侯的孙子是过继的吗?”姜留记得平西侯就邓元杰一个儿子,驸马不能纳妾,乐阳公主又没给邓家生下一儿半女,现在平西侯有了孙子,想必是过继的。
赵奶娘点头,“是从邓家旁支抱过来养的,奴婢听说这孩子才两岁。”
“这么小啊。”平西侯为啥要带他出来,还要跟爹爹和黄通一起去同穴山呢?
书秋眼睛一亮,“平西侯一定是想带着孙子去同穴山,沾二爷和天降的福气!”
姜留点头,书秋说得很有道理。现在康安城中,爹爹的风头压过了两位新科状元郎,谁都想沾他的福气。若是福气真能沾,自己天天挨在爹爹身边,应该沾了很多呢。
姜留心里美滋滋。
就在姜家孩子们美滋滋地准备去同穴山时,同行的人又增加了:景和帝听说此事,也要携子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