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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色幽香     太平天国txt下载     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二七章 紫禁城的惊变(五)

    尽管现在是奕忻、载垣、端华、僧格林沁、桂良、绵洵、耆英六个人齐聚在了一堂,可气氛却不同以往,相当的沉闷。前面传来的那些一个接一个的军情奏报,叫这里的每一个人心理都感到压抑不已,没有人愿意多说点儿什么。

    本来奕忻是还想等着醇郡王奕譞来的,可左等右等,却始终就不见奕譞的踪影,几乎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收到奕譞的一个口信,他身体非常的不适,难以出席这次议事活动。听到奕譞有恙,奕忻皱了皱眉头,也根本没往心里多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位身居忠义救**总统的七爷,年纪不大,这身子骨可是实在太差事了,经受不住丁点儿的打击,唉,长久这样下去,如何能担得起重任呢?

    “既然七王爷身体有恙,咱们就不等他了。刚才诸位也都听说了一点儿,又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了。”奕忻苦着脸看了看耆英,“耆大人,还是先接着你来的时候的话说吧,你说很有可能天津卫方面爆发了海战,到底有没有得到什么详细的情况?”

    “这个……”耆英咂巴了咂巴嘴,又咧咧嘴角,“不知道怎么的,伊戈纳季耶夫这些人最近的活动非常诡秘,前几天我曾说过,每次与他见面,除了听他不住地抱怨您议政王之外,就总是谈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当他们与李鸿章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谨慎非凡。今天早上我是有意上门,恰好遇到他们正与李鸿章密谈着什么,我以为伊戈纳季耶夫一定会邀请我参与,可得到的却是叫我先回去。关于天津卫发生的事情,我也只是从两个公使馆人员的小声交谈中偶尔地听了那么一点儿。不过,从他们那无比惊慌的神态上我可以断定,这次出的事一定是小不了。俄国人大概又是想像当初隐瞒威海卫败绩那样,封锁消息。”

    “这样啊……”奕忻脸上的苦意更浓了,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地咕哝着,“那天津卫的地方官员呢,为什么不向朝廷及时禀报当地所发生的一切呢?”

    “禀报?”僧格林沁使劲地哼了一声,“俄国佬在奉天折腾了足有几个月,直到兵营都在奉天府里修建成了,那个混蛋的奉天府尹不是才最后把消息报上来的吗?不管什么地方,只要一有他们掺和搅闹,当地的官员们就会立即变成他们屁股后面的一条条的狗。谁不知道啊,各地官员不怕朝廷,怕就怕洋人。只要洋爹高兴了,还愁不升官发财?李鸿章那些人还不就是摆明的好例证。”

    听到僧格林沁提到侍候好了俄国人就可以升官发财,奕忻的脸上不觉也烧了起来。是啊,就是自己这个议政王,不也是依靠着人家俄国人的搀扶才挺起身来的吗,更何况底下那些就知道投机钻营,全不为社稷着想的官僚们了。

    “唉……不说那些扯不清楚的话题了,”奕忻赶紧冲着僧格林沁一拱手,叉开话头,“僧王,你和怡王都是见识过他们的实力的,僧王据说还私下探访过他们的军营,面对面接触过他们最下层的士兵的训练和生活。据你们看,所谓的天津海战真的存在,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规模?眼下的陆地上大战还在继续,直隶的大片土地还在我们的手里,他们这种时候袭击天津方向,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就不怕摊子铺的太大?”

    “六爷,你没有见过在他们控制区的百姓,所以你也很难会想象到他们所拥有的巨大潜力。”载垣虽然今天也是一直摆弄着手里的大烟袋,却没有抽,“先不要说江浙等鱼米之乡还都在他们的手里,即便是我们所见到的那些刚刚饱受了水患之苦的山东百姓,要是为了他们,也会甘愿勒紧肚皮,或者从嗓子眼儿里抠出东西来支援他们的。再看看我们这里……唉……”

    “怡王说的没错啊。百姓如此,他们的士兵们则就更是令我们所难以想象的了。”僧格林沁瞅着直皱眉的奕忻,点了点头,“任何一个最下层的士兵都可以随口说出,他们当兵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推翻和打到我们这些骑在他们穷人脖子上为非作歹的老爷、贵族们,争取到一个堂堂正正做人的权利。当兵流血既不是为了钱财,又不是企图博取什么功名,这样的军队会有多大的战斗力,大家恐怕心理没有不清楚的了。”

    “唉……这一点我相信,可咱们永远也带不出这样的军队来。”端华长叹一声,“即便是当年咱们那样威风八面的八旗铁骑,也不只是为了换得毕生的荣华富贵而战。”

    “很遗憾,我没有机会去探访他们的水师,但在私下我还是格外留意地向美法等国观察团的官员们打探过。据说,他们的水师要是单单论起数量来,那是远远逊色于当初俄国人的那个庞大舰队。可即便是这样,在威海卫尽管俄国人集中了舰队的大部分主力,还是败在了他们的手里。威海卫一战,除去他们敢打敢拼之外,其中的原因之一,还是他们的手中握有杀手锏,很多他们的东西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洋人们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和听说过的。”

    僧格林沁看看屋子里的所有人,感慨到,“听法国人讲,当初他们策划要打垮俄国人在威海卫的第三舰队的时候,法国人曾经主动提出派舰队直接出兵帮助他们,却被他们拒绝了。后来法国人和美国人又都提出可以排出军舰悬挂他们的旗帜参战,他们仍然没有同意。可见,即使是当时的法国人也不曾会设想到他们是如此的厉害。另外,据法国一位官员私下透露,连法国的军队都在购买和使用他们制作的武器和弹药,虽然贵的出奇,却是好用的很。用他的话说,就像咱们京城这样的厚重城墙,只怕也难以承受得住他们强劲的炮火的打击。”

    “当然,也不排除美国人和法国人说话的时候含有水分,但他们的话中有一点是被完全验证了的。前来援助我们的俄国人,绝大部分都不是真正的军人,不过就是乌合之众,这些混蛋来我们这里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为了发财。太平天国方面在天津卫海面上与俄国人开战,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而且,现在的俄国人在海上更不是他们的对手。问题是,难道他们此次只是扫荡干净了俄国人在那里的第二舰队就完事了不成吗?”僧格林沁说着,又开始在炕桌上摆开了茶碗阵,“我猜想不会是这么简单。大家看看,由于俄国人的胡乱部署,再加上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黄河防线上,出去海上漂荡着的俄国人舰队,其实天津卫的防御是相当的脆弱。有前面的威海卫做样子,我猜测俄国人很有可能根本守不住那里。一旦他们在塘沽上了岸,由天津到京城那可就是一马平川了。”

    “这……”听得额头开始渗出白毛汗的奕忻先是不相信地看了看僧格林沁,随后又沉吟了片刻,“真要是这样的话,京城岂不危险在即了?”

    “是啊,很危险。”僧格林沁点点头。

    奕忻缓缓地站起身,原地转悠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望着僧格林沁,“僧王啊,绵洵的三千精锐马队已经回来了,再加上京城里的力量,假使俄国人真的想干什么,咱们也足以应付了。所以……所以我考虑,咱们不管他们敢不敢在塘沽上岸,先来个有备无患。我想请你统帅人马进驻通州至廊坊一线预先设防。”

    “恭王的意思是叫我抵挡住可能杀过来的他们?”僧格林沁脸色怪异地看着奕忻问到。

    “是啊,眼下除了僧王你,只怕是再无人能承担起这种大任的了。”奕忻真诚而渴望地等着僧格林沁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唉……”叫奕忻没想到的是,这位曾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蒙古郡王却接着他的话,发出一声叹息,脑袋居然也使劲地摇晃了起来,“恭王啊,不是我胆子小,也不是我不想帮你的忙,只是我根本没有可能能挡住他们。朝廷费尽心血养起来的那些救**都不行,更何况是我了。说实在的,为了这个大清的基业万年永存,我们蒙古人东征西讨,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就这么点儿精血,能留就给我们留上些吧。”

    看着奕忻一脸失望,又充满惊愕的表情,僧格林沁微微低垂下了头,“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怕你恭王丧于俄国人之手,我原本此次回来之后,就准备返回我的科尔沁大草原的。其实,只有那里才是我僧格林沁真正的家。”

    奕忻黯然了。许久,他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唉……本来我随口说的皇上要移驾热河、奉天是用来搪塞俄国人的,虽然这几天我也认真盘算过这个问题是否可行,可一直就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这么办?现在看来,恐怕目前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

    “我赞同恭王的这个主意,”听到奕忻这么说,僧格林沁抬起头来,一拍大腿,“先移驾热河,最后实在不济了还可以退进我的科尔沁,还是那句话,有我僧格林沁,就有你恭王爷。总之,奉天是万万去不得的。”

    “昏话,热河同样也去不得。”载垣手里的大烟袋在桌子上乓乓地敲打着,撇了僧格林沁一眼,然后转向奕忻,“六爷,你想过没有,一旦咱们离开了京城,以现在的情形,大清的政令以后还能通达到哪里?更何况,护驾离京势必要带走大量的精锐人马,京城岂不是拱手相让给了别人?而京城一失,奉天又回不得,那大清岂不是就完了?”

    “要是……要是咱们干脆就再退回到关外呢?”耆英声音怯怯地发问着。

    “要是她还在垂帘,回到关外也许是最好的选择,问题是,现在辅政的是本王爷,本王可以卑躬屈膝,可以不要脸,但皇上绝对不能去做他人的儿皇帝。”奕忻这个回答倒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既然关外不能去,热河也不能去,怡王,那咱们就只能坐在这里等着困守孤城?”端华瞅瞅载垣,有些困惑。

    “对,只能坐守。”载垣抬起手来四下里一指,“用洋人的话说,京城里到处都是宝,只要咱们逃脱了俄国人的魔掌,再提前集中起外面的各路大军,周密地部署好城防。那么,他们即使来了,咱们只要坚守不出,他们也一年半载地难以攻破这座坚城。”

    “我看未必。”在这种场合原本不想说话的绵洵插话了,毕竟是在战场上与天朝红军真正交过手的人,他才不会相信还有什么样的城池能够阻挡住太平红军的脚步。“你们没有去和他们对垒过,也不知道他们的战法有多么的诡秘,从来不按惯常的规矩出牌。”

    “你说的那是真打,可我说的不一样。”载垣冲着绵洵扬了扬手里的大烟袋杆子,然后看着奕忻说到,“那位姓林的大庭广众之下曾经说过,他要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北京城。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听了,肯定会不以为然,但是,你要是仔细看看他们在各地的所作所为,你就会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京城攻防大战根本打不起来。”

    奕忻觉得载垣的话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好,就按你怡王说的,咱们守上了一年半载,可以后呢?京城里啥也不产,几十万军民难道最后等着被一个各地饿死?前年杭州发生的那场困城大战,想必怡王你不会忘记吧?”

    “谈判。”载垣不在乎奕忻露出的那种嘲讽的神色,看了看其他的人,“一边坚守,一边继续开始谈判。”

第四二八章 紫禁城的惊变(六)

    紫禁城内还在莫衷一是,长春园西洋楼的谐奇趣内,慈禧却在施展了浑身的解数之后,已经和她的大清国的忠义救**总统奕譞,成功地完成了一场交易。

    醇亲王奕譞并没有病。这位年仅十四就被推上了忠义救**总统宝座,如今还不满十七岁的醇亲王,心里明白,自己能成为一个统领着十余万大清国第一支新军的“少年英雄”,那完全都是“嫂子太后”的功劳。虽然在有关慈禧撤帘的问题上,他曾经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六哥奕忻的那一边,但那个时候,他其实并不是对这位“嫂子太后”的垂帘有什么不满。他只是憎恨李鸿章、荣禄等人太拿他这个“大豆包”不当干粮了,在忠义救**里,他的话几乎就走不出他的总统衙门,尤其是在那个李鸿章进入了联军总部的决策层之后,就更没有多少人愿意搭理他这个“大总统”了。正因为如此,这位醇亲王才加入了夺权的行列。

    慈禧可不是个善茬儿,别看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对于大清朝朝堂之上的这些块料,那是了如指掌。为了她能够重新进入紫禁城,她的总顾问先生尽心尽责,终于统一了三巨头的意见,决定武力帮助她夺回失去的荣耀。

    慈禧真是感激死了她的那些俄国朋友们,不仅在一听到这个最后决定的那一刻,一头栽到总顾问先生的怀里喜泪如雨,哭得一塌糊涂,还着实“慰劳”了一番这位为了她的大清朝而东奔西跑、几乎脚不沾地的老朋友。不过,完事之后,慈禧却否定了普提雅廷制定的计划。

    通过李鸿章、普提雅廷等人的描述,慈禧知道了如今京城里所发生的一切。经过几番仔细的斟酌,她没有像俄国朋友们想的那样乐观,她从中嗅到了另外一种气息。她才不相信那个什么关于“刺客”的鬼话,而是觉得紫禁城里的奕忻等奴才分明是在防备着什么。想来想去,唯有一个理由可以说的过去,那就是奕忻那帮子狗奴才知道了李鸿章秘密回京的情况,也猜想到了一些将会发生在京城的事情,他们是在希望自保。

    俄国朋友厉害,这一点慈禧从来不怀疑。但是,以区区一两千人要想顺利地拿下京城,只怕还不是那么回事。更何况,满朝文武各党势力都有,一旦不能尽快夺回宝座,那朝廷要乱成什么样子可就是更难预料。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像当初奕忻这些狗奴才整治自己那样,一翻手就把他们打进十八层地狱。

    于是,慈禧自然而然地就盘算到了奕譞的头上。

    果然,没有任何的推诿,这位醇亲王奕譞就坐在了她的面前。没有浪费多少的口舌,慈禧更是从这位“还太嫩”的小叔子嘴里掏出了紫禁城里奕忻等人的那些鬼花活。

    面对奕譞,慈禧绝口不提当初提拔他的恩德,而是温柔、体贴有加。小叔子马上要十七了,是该娶个福晋好好地享受享受人间快活的年龄了,正好,自己的妹子“美若天仙”,绝对不比逊色,如此的亲上加亲那可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还有,自古英雄出少年,咱醇亲王小王爷别看年岁小,可是相貌堂堂聪颖过人。再说了,嫂子我也就是年岁与你相仿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帮助先帝爷处理朝政了不是?李鸿章、荣禄那几个狗奴才,居然不把你这个小王爷放在心上,简直就是瞎了他们的那几双子狗眼。眼下,大清危难,风雨飘摇,朝内栋梁少存,咱醇亲王在这种关键时刻可要勇挑重担,而决不能像奕忻、载垣、端华之流,出卖大清的国家利益。

    慈禧给奕譞划了个又甜又香的大馅饼。嫂子我垂帘,可不是像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所扬言的那样,就是嫂子我喜欢权力。垂帘累呀,尤其是夏天,坐在帘子后面点儿风不透的,哪里就舒服了?说来说去的,嫂子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咱这大清的祖业。你看看,再看看现在,看咱这个大基业叫他们闹的,唉……要是都早听嫂子我的,何至于有如此?

    所以啊,以后的咱大清就要多多地依靠醇亲王你了。嫂子我只主持内宫,帮助大家挑好道儿,至于更多的详细事情,那就要靠你醇亲王带领着大家去干了。讲到这方面的时候,慈禧还笑着劝慰奕譞,根本没有必要与李鸿章这类人瞎喘闲气。汉官那就是咱们屁股后面紧跟着摇尾乞怜的狗儿们,到任何时候都只能是用的时候就丢上几块儿肉,不用的时候就得狠狠地打压,绝对不能叫他们形成太大的自家势力。

    其中,慈禧还特意拿李鸿章做了例子,说李鸿章这个人尽管衷心可嘉,却贪欲太大。这种人用起来好用,但却不能不防。李鸿章在忠义救**里大肆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些事情瞒不了你,更瞒不了嫂子我。这些帐,别急着现在算,要有耐心,要学会因势利导,等到彻底剿灭了乱匪,天下太平的时候,他要是还不知趣儿,那咱就新帐老帐跟他一起算。

    讲到了这里,慈禧还向奕譞公开了自己再次垂帘后的打算。由于黄河防线已经不在,为了防患于未然,即便到了最后关头大清朝照样可以跟乱匪们继续周旋下去,大清朝将把都城重新迁回奉天。京城将作为领地封赏给他醇亲王,由他全权负责关外的一切军政事务。慈禧还叫奕譞放心,此次迁都伴随圣驾出关的依仗一切从简,也不带走更多的军队,以免影响到他今后与叛匪的对抗。另外,她还要派遣特使尽速去拜见俄国沙皇,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恳请俄国朋友们全力地支援大清抗战,誓死不当亡国奴。

    慈禧的话说着悦耳,听起来开心,奕譞越来越觉着只有眼前的这位嫂子,才是他的真正知己。到了最后,当慈禧又提及到眼下还在奕忻他们掌握之中的同治小皇上的时候,奕譞更是美得北在哪里都快找不到了。

    对于被奕忻等人用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亲生儿子,慈禧表现的很是有些不屑。她恨恨地说小孩子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皇上虽然才一岁多,但在奕忻等人的教育下,绝对成为不了一个人样。她甚至还预言,即便到了能够独掌朝纲的年龄了,这个小皇上也一定是个跟他爹一样,喜欢寻花问柳的败家子儿。为了大清朝的世代永存,她蹙起一对儿细细的杨柳眉,显得哀伤地请求奕譞,尽早成婚吧,这样才能早早生子,她很有把握地告诉奕譞,只要他娶了她的妹子,就一定能生个大胖儿子,她相信她妹子绝对有这个能力。

    “到时候,我这个又是姑姑又是姨的总要送孩子一个重礼呀,先皇除了那个不争气的小东西再无子嗣,咱这大清基业总不能交给不安分的人去守吧?”慈禧咯咯地欢笑了起来。

    奕譞就是再傻,这个时候也听明白了这位“嫂子太后”话里的意思了。当然了,他也不会不明白,接下来就是嫂子该要求他做点儿什么了。一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感到对六哥等人有些过意不去。

    “六叔他们其实实在是把嫂子我想象太凶恶了。”似乎是看穿了此时奕譞的心思,慈禧幽幽地叹了口气,“嫂子我一个女人家,哪里就有你们男人们那样的一股子的杀气?再说了,大家本来就是自家人,真要闹到了你死我活的份儿上,还不叫外人笑话?就是老百姓们还知道个家丑不可外扬呢吧?”

    “是……是这个理儿呀……”奕譞的声音有点儿微弱。

    “嫂子我之所以今天请七叔来,就知道七叔是个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之人。嫂子我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更害怕见血。”

    “那……那我能帮太后些什么呢?”听慈禧这样讲,奕譞终于咬着牙站了起来……

    紫禁城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早上派去天津方面打探的人员,当天夜里就带回了经过验证的确切消息。俄国人的第二舰队全军覆没,不仅如此,太平红军已经经由北塘、大沽上岸,天津城外红旗招展、人喊马嘶,城内浓烟滚滚、炮火连天。其实,这些探报根本就没有靠近天津,而只是一过廊坊,才到武清就停住了脚。

    武清城内,到处都是前面溃败下来的俄国水兵,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如果不是京城方面联军总部早早地派来了一小队人马,强行制止溃兵的行动,这些溃兵早跑到京城去了。不过,虽然探报们从俄国人及当地人的嘴里得到了前面的败况,但却打探不到前方失利的战场上所发生的真正细节。因为,只要一提起当时的战况,那些俄国败兵们就会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天,脸色惨白,眼睛里更满是惊慌,就是不敢说话。

    这个消息叫奕忻、载垣、端华等人,还有预测很准确的僧格林沁都是面面相觑、哑然无声。太快了啊,怎么可以这么快?俄国人即使泥捏的,也不至于三两天的功夫就丢了一支舰队不说,还丢了两座号称是十分坚固的炮台呀?想当初俄国人提出重新翻建北塘和大沽炮台、建设军港,大清可是忍着肉疼,从国库里拿出来了数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哦!

    难道太平红军真的是长了翅膀不成?

    天津方面的难题奕忻等人还没搞通,一个更为严峻、生死攸关的事实就又摆在了他们的面前。跑得满头大汗,嗓子都发哑的范文瑞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醇亲王奕譞已经引导驻防在圆明园的俄**队,没费任何的劲,就已经占据了德胜门和安定门,目前正在向紫禁城开进。不仅如此,晚上应邀前去俄国公使馆的耆英,也秘密遣人送回来一个急报,俄国公使馆内战云密布,说是有重大军事行动要进行,很可能就是针对紫禁城的。

    “妈的,这个该死的奕譞!”端华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这还了得?

    奕忻当然知道端华担心的是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两手一阵的紧搓,“这紫禁城的守备兵马可都是老七的手下啊……这……”

    “恭王,尽管紫禁城的忠义救**这个营是醇亲王的下属,但是除去部分军官之外,其他的未必就愿意听他的调动。”范文瑞从袖筒里摸出一份名单,递给了奕忻,“就上面这些人,赶紧关起来,另派得心之人接管军队。另外,在来的路上卑职已经派人赶赴良乡,通报僧王和绵洵将军留在那里的人马,火速进京平叛。其他各城门的守军,卑职也一同报知了这个消息。”

    “文瑞啊,你可真是立了大功了!”奕忻感激地看看范文瑞,瞅也不瞅赶紧把名单交到端华的手上,“赶快派人去办。”

    “这……这一时哪里去找会带他们的将领……”端华急得一跺脚,突然又望着范文瑞笑了,“我他娘的可真是有些急疯了,文瑞,带着你的随身人马赶紧接管大内防务。凡是名单上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都给我就地正法!”

    “这样最好!”奕忻连连点头,又转脸看看僧格林沁、绵洵和桂良,“趁俄国人还没封锁住皇宫,僧王、桂大人还有绵洵大人,你们立即出宫,掌握好京城里的各路军马,不能叫他们落入奕譞和俄国人的手里。只要俄国人真的敢对皇宫下手,就给我狠狠地打!”

    说完,他又看着端华和载垣,“火速召集宫内的所有官员、太监,一个不能少都分赴四门严守。至于圣上,由我亲自护卫。”

第四二九章 紫禁城的惊变(七)

    即使是那些曾经从祖辈的记忆里听到过二百多年前李闯进京的传说,或是搬着大清入关史认真看过之后,熟记八旗铁骑“雄风”威临紫禁城的人,都不会想到,如今天子脚下的北京城,怎么不见外面闹腾,可这城内突然间就打得是不可开交了呢?

    从长春园满心惬意回来之后的奕譞不愧是少年英雄,对于今天的行动,他绞尽脑汁反复斟酌了可不止一时半会儿,一出手,那自然就是贼不走空一般。别看德胜门、安定门的守将平日里锦衣辉煌,一论下来那都是他的家奴,主子一到,万事皆宜。在奕譞的号令下,德胜门首先大开,奕譞昂然而入,继之安定门也是犹如怀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儿,羞答答地敞开了胸怀,隐伏在城外的柯西尼上校率领的一千五百“近卫军”,悄无声息地顺利进入北京城。

    紧接着,又是在奕譞率着贴身的卫队为先导,柯西尼那些全副武装的沙俄兵紧随其后,穿过一队队目瞪口呆的大清巡夜哨队,呼啦啦地扑向厚载门。

    随着厚载门方向冲天而起的几声炮响,位于东江米巷的俄国公使馆内,黑压压涌出成群的武装人员,轻车熟路奔向大清门。

    那个时候的皇城正门**以南可没有如今的这样敞亮。一出**,南至正阳门箭楼,是红墙夹起来的“T形”区域。**前的长安街上,向东西伸展分别坐落着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跨过长安街,沿着一条百步宽、千步长左右各有东西向廊房110间的“千步廊”向南面走到头,就是明清两代的皇城正门**的外门,又称“皇城第一门”的大清门(大清门位于正阳门与**之间的中轴线正中,也就是如今**主席纪念堂的位置)。这座大清门在明永乐年间始建,当时称之为“大明门”。到了满清奴役中华,为了炫耀满清的辉煌,就像把大明朝的承天门改之为**一样,于顺治元年将其更名为了“大清门”。

    大清门的外面,就是被平行地夹在长安街与东西前门大街之间,北京城大名鼎鼎的江米巷(蒙古入侵之后,东江米仓是江南粮米的聚散之地,起初因为这里有不少卖江米的铺子,所以就叫江米巷。再加上江米是用来做芙蓉糕、江米条、江米酒、江米藕、元宵、粘糕、凉糕、粽子等食品的原料,因而这一带很快地就食品铺、小吃店林立,逐渐地发展成了一条商业街,商贾云集,成了一个很热闹的繁荣地区。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将原江米巷改建为一条东起崇文门内大街,西至北新华街的三里长街,成为当年北京城最长的胡同。后来,由于要建正阳门,将江米巷被拦腰分为两段,东段为东江米巷,西段为西江米巷。而东江米巷随之成了明清两代王府官廨的所在之地)。

    “那一夜,简直就像是除夕夜,枪炮震天,火光通明。”大多都是在睡梦中被惊醒京城百姓们都还记得,这一夜可真是热闹非凡,“放鞭炮那还得有个停歇的空档呢,可那天晚上,枪炮声就根本没有闲过一刻。乱,那个叫乱啊,乱得你即使好奇,绝对也是连大门都不敢出。甭管你从哪个方向听,呜嗷的大兵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满街筒子都是,那叫吓死个人。”

    对于准备充分的沙俄兵来说,从公使馆看大清门,那简直就是在眼皮子的底下。一迈步窜出先前还是一片寂静的俄国公使馆,沙俄兵们就突进了正阳门背后的瓮城,没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地缴下了百余个大清国御林军的刀矛。可当他们站在大清门门前那正方形的深广各有数百步的“天街”,转头要面对大清门的时候,问题就不是那么的简单了。

    无论是穆拉维约夫还是普提雅廷,都没有认真地去听取那位“置身于深宫的柔弱女子”的意见,自信一场有计划、有组织、有协同的行动一定会像第一次那样的顺风顺水,手到擒来。之所以闹腾这么大的声势,不过就是要震慑震慑那些还有胆敢心怀不轨的“毛贼”,弘扬弘扬连战连败的沙皇军威而已。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欲速则不达。

    号称是“为了情人而奋不顾身”的普提雅廷,为了沙皇帝**队的颜面舍生忘死的穆拉维约夫,本以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通过大清门直抵**,把龟缩在紫禁城内的那些不听话的奴才们一个个地扯着大辫子给揪出来,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大清国“近卫军”的迎头抗击。两下一交火,根本没有就准备爬城器具,一心指望着齐刷刷迈着正步就可以雄赳赳进入大清国皇城“一饱眼福和口服”的沙俄兵马,顷刻间连滚带爬地就败下阵来。

    穆拉维约夫大为光火,不顾在事先计划中奕譞曾经的一再警告,支起大炮猛轰大清门城门。炮声过后,被烟雾笼罩的大清门城门破碎,红了眼的沙俄兵再次涌向城门洞。哪知道宽阔的城门洞早已被装满泥土的麻包堵得死死,前进无路的哦沙俄兵们又一次遭受到准备充分的大清国“近卫军”枪弹、弓箭、甚至还有石头、各种杂物的涂炭。

    “***,给我轰,把所有的城墙都给我炸塌,把这个肮脏的皇宫给我从地面上抹掉!”穆拉维约夫气疯了,这可是真***流年不利,简直就是背兴到了家了,跟太平叛军一打一输,到了这种地方,居然还是缓不过手气来。

    “不能这么干!”普提雅廷赶紧制止穆拉维约夫的冲动,“千万不可因小失大。奕譞就是冲着自己要坐进这里才跟我们合作的,事情闹大了一旦奕譞反目,结果不可收拾。”

    “难道我就看着我的兵士们被这些下贱无耻的猪猡们戏弄?”穆拉维约夫像头疯狂的野兽,猛地一甩拉着他胳膊的普提雅廷。

    差点儿摔趴在地上的普提雅廷再次挺身上千,死死地再次揪住了穆拉维约夫的一只胳膊,“冷静,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他大吼着,又赶紧一指傻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传令官,“命令他们继续佯装冲击,引诱里面的清兵消耗弹药。”

    “勋爵阁下,这皇宫内兵马不多,先不说是不是就有奕譞的心腹从中协助,即便是硬耗,他们也耗不了多少的时间。”普提雅廷又转向穆拉维约夫,耐心地劝慰着,“情报不是说了吗,他们的弹药是有限的。再说,用不了多久,北门的攻击就会得手,到时候他们首尾难顾,何必争这一时的高低。”

    普提雅廷所说的后门,就是奕譞、柯西尼扑奔的厚载门,又叫紫禁城的后门,它位于紫禁城的北垣正中,南对景山,北对鼓楼,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称北安门,满清入关之后的顺治九年再行重建,并易名为地安门,与皇城的南门**南北互相对应,号称是寓意天地平安,风调雨顺。

    这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宫门式建筑,面阔足有七间,中明间及两次间为通道,明间宽七米,两次间各宽五米四,四梢间各宽四米八,总面阔三十八米,通高十一米八,进深十二米五。正中设朱红大门三座。地安门内左右两侧还各有二层的燕翅楼一座,为内务府满、蒙、汉上三旗的公署。

    柯西尼上校带领的人马在刚一抵达地安门之际,如果不顾一切地就为了夺取紫禁城的这个后大门,只要把随身携带的大量火药朝着地安门的门洞里一塞,也许根本就没有后来的那些麻烦事了。不过,还是奕譞不允许这样干。

    圣驾就要出关,紫禁城将要是他的产业,哪怕弄破了一砖一瓦他可都肉疼。他拦挡住柯西尼的兵士,跃马城门下,大声呼喊着守城官佐的姓名。先是只听到里面杂乱的声音,却没人搭理他,又过了一阵子之后,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骨碌碌滚落在他的马前。

    定睛细看,原来正是他所呼唤的那几位心腹官佐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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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紫禁城的惊变(八)

    “醇王,不奉召唤,擅自领兵进城,这可原本就是犯上作乱的大罪过。”黑沉沉的门楼突然灯笼高挑,理藩院的尚书瑞常出现在门楼上,他一指下面的奕譞,“公开持刀弄炮的攻打皇城大内,更是十恶不赦,还请王爷你好自为之。”

    “瑞大人……”奕譞看了看手上提着的俄国造短枪,脖子费劲儿地伸了几伸,“本王是奉了圣母皇太后的懿旨,前来迎接皇上的。你不会不知道,正是由于弈忻等人挟持皇上,结连叛匪,心怀不轨,这才造成了朝廷眼下的内外交困。瑞大人,先帝爷待你不薄,还是请你认清局势,不要拿着宫内皇上的龙体安危开玩笑。”

    说着,奕譞的短枪在空中一摆,“你们听听,凡是背叛大清的家伙们如今都在遭受无情的清剿,弈忻等人早晚都将束手就擒。瑞大人,你很清楚,在俄国朋友的大炮面前,任何的顽抗都是毫无意义的,只会徒增伤损。皇宫是我大清的圣地,如果由于你们的不识时务而导致皇宫有一丝一毫的破坏,你们就必将是大清永远的罪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醇王,除非你敢把瑞林炸成齑粉,否则,你就休想踏进皇宫半步!”瑞常一声冷笑,“醇王,我请你还是赶快退回去,不然的话,这城上的枪弹可同样是不认识人。”

    “你会后悔的!”奕譞冲着上面的瑞林恨恨地高叫了一声,嘴里随硬,心里却是虚的不得了,一拨马头急忙闪入到后面的队伍之中。他的确害怕城楼上“不认识人的枪弹”。

    就在此时,一排震耳欲聋的炮声冲天而起,地安门的城楼顷刻间湮没在了滚滚的硝烟之中。

    奕譞先是一愣,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之后,立即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睛朝着柯西尼破口大骂,“你姥姥的,谁***教你这么干的!”

    “总统阁下,我是军人,不是慈善家。”柯西尼鄙视地甩了奕譞一眼,继续挥动着手里的马刀,“给我炸,直到把城门炸开为止!”

    “住手,都给我住手!”

    奕譞发了疯似的要冲向沙俄兵的炮队,却被柯西尼一把拦头揪住了马缰。柯西尼高高扬起的马刀在奕譞的头上挥舞着,恶狠狠地大叫,“总统阁下,你***如果再干涉我的行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到奕譞尽管还是一副心疼万分,但却被吓老实了不少的样子,柯西尼放下马刀,叹了口气,“阁下,现在是紧急状态,心慈不得。如果我们不尽快进入皇宫,救出你们的小皇上,那将是个什么后果,您不会不清楚。实话告诉您吧,出发前我曾接受过你们的太后的指令,对任何阻碍太后重新执政的人都绝不能手软。再说了,现在打碎几样东西有什么可怕,您的国人聪明得很,别说再重新建起一个,就是十个八个还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开点儿,我的总统阁下。”

    奕譞不再挣扎了,只是望着硝烟弥漫的城楼扭曲着一张惨白的脸。

    第一排炮火炸响的时候,瑞常就倒在了血泊中。

    奄奄一息的瑞常被几个士兵抢下城楼,望着正在指挥兵士们准备防堵城门的范文瑞,他先是蠕动了几下嘴唇,接着吃力地摇摇头,“这里……就……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那一双渐渐变得无神的眼睛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叹了一声,“这……这还是努尔哈赤的后裔吗,怎么……怎么偏偏……偏偏会有这么多的败类……”

    瑞常临终叹息得一点儿都没错,这一夜的京城里,败类又何止一个两个。地安门的炮火就像是一把抛撒出来的药引子,引得沙俄们药性大发,普提雅廷和穆拉维约夫都失去了耐性,纷飞的炮火在大清门上方倾泻下来,象征着所谓皇家尊贵的琉璃瓦碎片到处飞舞。

    同样是从俄国公使馆突袭出来的李鸿章,没有出现在正面争夺大清门的沙俄军队中,而是在沙俄兵气势汹汹的攻击掩护下,指挥着唐定奎、程学启等人先行占领了位于**至大清门“千步廊”东侧的宗人府、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及兵、工、礼、户、吏等各部的衙门。就在这纷乱之中,与太医院仅相隔一条东江米巷的载垣家祠——怡王祠变成了一片的火海。

    程学启带着一队人马穿过户部夹道(在户部与吏部之间的一条东西通道),穿房越墙,突然出现在大清门守军背后。在俄国人犀利的火炮打击下,本就已经胆战心惊了的防守大清门的前锋营兵将,冷不防又遭遇到来自身后的这种偷袭,顿时乱作一团,大清门失守。

    “***!”看着顺大清门潮水般蜂拥而入的沙俄兵,本打算要跑到那里去亲自督战的端华狠狠地一跺脚,一面呼喊着紧闭城门,一面恶狠狠地咒骂。

    而站在**的城楼上,仅从不远处那熊熊的火光中,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家祠将难免一劫的载垣更是两眼冒血,撕心裂肺地疼痛,“李鸿章,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

    仅仅开战不到一个时辰,后面就得知瑞常死在了地安门,而前面的大清门又被突破,弈忻浑身都感到了冰凉。不能再这么打了。整个皇宫内,除去忠义救**的一个营,虽然还有护军营、前锋营和火器营的部分人马,可即便再加上皇宫原有的侍卫及载垣、端华及自己的王府侍卫们,也不过四五千人。如果把这点儿力量再都散开来想去抵挡住俄国人,显然很难。就像是眼下的大清门,倘若一开始就放弃大清门的防御,而把兵力都收缩回宫内,至少就不会这样白白地再丢掉四五百宝贵的人马。现在最值钱的是人,必须放弃那些没有用的包袱,集中力量坚守大内,等待外面僧格林沁、绵洵、怡良等人的救援。

    “万不得已的时候放弃地安门,退守景山,务必力保神武门不失……”弈忻给还在地安门坚守的范文瑞等人发布完这个命令后,就赶紧吩咐侍卫们抱上小皇帝,跑出了午门。

    “哎呀我的六爷,这个时候你跑这里干嘛来了?”满头大汗地正忙着指挥兵马加强太庙和社稷坛等处防御的端华,一见弈忻就连连跺脚。

    “我是不放心啊……”弈忻简要地说了下后门出现的情况,还有他对后门守军的安排,“唉……早要是……还不如把绵洵的军马当时就直接调进宫里来呢……”

    端华看看满脸沮丧的弈忻,又瞅瞅不远处还在伤心欲绝的载垣,苦笑着摇摇头,“老六啊,你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对今天这样的事情,咱们其实是预料在先,却走到了人后。”

    弈忻叹了口气。他明白,端华这又是在提就在昨天载垣和僧格林沁还坚持的一个话题,集中绵洵和僧格林沁在良乡屯扎的兵马,先下手为强,攻进长春园,直接“把那个专门喜欢兴风作浪的女人搞掉”,断绝了俄国人的念性。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现在是说什么都晚了……”弈忻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越过高高的**,飘进了他的耳朵。他一皱眉,“是李鸿章?”

    “就是这个混蛋抄了咱大清门的背后,”端华呸地一口浓痰吐到了地上,“这不,又一直在那里瓦解咱们的军心呢。说什么咱们挟持皇上,通连赤匪,祸国殃民啊……”

    “什么什么?”弈忻禁不住地给气乐了,“我通赤匪?妈的,我要是通了赤匪,还能有他们的今天?”

    “唉……”端华苦笑了一声,“甭管怎么说,人家圣母皇太后可是下了懿旨,专要你我和载垣三个人,还有死不改悔继续追随咱们的死硬同党的性命,其他的一概既往不咎……”

    “呵呵,倒是蛮大方的嘛。”弈忻想了一想,冲着怀抱着小皇上的侍卫一招手,迈步向前走去。

    “老六,你这是想干什么?”端华赶紧上前一步拦住弈忻。

    “不能光听这个狗奴才的喊叫啊,咱们也该说点儿什么。”弈忻笑得有些苦涩。

    “没有用的,下面都是一些死硬的狗奴才,这些混蛋,除了用拳头才能教会他们怎么做人之外,你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会心动半分的。”载垣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握紧的拳头骨头结咯咯直响,“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皇上和你六爷的安全。但愿咱们能够尽快地等到僧王和绵洵他们率兵回来了,要不然……”

    “是啊,我真有点儿担心,僧王和绵洵他们可别再出现什么意外了……”弈忻长叹一声,显得有些无奈。德胜门和安定门的守将都是他和端华精心挑选出来的,谁知道一个奕譞就打乱了他们的一切。他真的担心,千万内城中的其他兵马可别再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弈忻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僧格林沁和绵洵前脚出宣武门,在广安门外顺利迎来他们的部属,后脚再想经由宣武门重新进内城的时候,紧闭的城门却是怎么叫就都叫不开了。

第四三一章 紫禁城的惊变(九)

    “慈禧是个很精通算计的人,无论是算计人,还是算计事,都比那位自视才高八斗,甚至以为当初如果不是咸丰霸占了本该属于他自己的皇位,大清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的弈忻,要高明的多得多。”

    热河都统柏葰这样评价一手挑起了紫禁城这场惊变的慈禧,那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过分。慈禧的的确确是把一切能算计到的事情,都算计到了。

    在轻松地“拿下了”奕譞的同时,慈禧可没有就此沾沾自喜,她又打发荣禄奔赴热河,再次施展“拳脚”,“捋顺”了虽然与弈忻私交不错,但却跟载垣、端华等人极为不睦的柏葰。按照慈禧的懿旨,柏葰率兵进入圆明园,与护卫长春园的俄军一起,首先缴了圆明园里那支忠于弈忻的人马的械,随后,接替即将杀进京城的俄**队,成了拱卫慈禧銮驾的御林军。

    要说慈禧对可柏葰的了解,其实并不多。四年前,已经身为内务府大臣的柏葰,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得罪了当时大权在握的肃顺,以至于从前还是在镶白旗蒙古都统任内拣选本旗承袭有误的旧账被肃顺的左右手载垣和端华翻腾了出来,于是丢掉了内务府大臣的职位,被降为左副都御史。在柏葰入宫谢恩的时候,慈禧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过这位晦气的柏葰。

    也许是因为柏葰倒霉在了肃顺一党的手里,当听完柏葰大致地叙述了自己这几十年的官场经历后,慈禧对这位早在道光六年就高中进士,由庶吉士、编修,累迁内阁学士兼正红旗汉军副都统,后又出任过盛京工部侍郎,刑部侍郎兼管奉天府尹,还做过谕祭朝鲜的正使,直至总管内务府大臣的蒙古籍两朝老臣,表现的颇为同情。她当着柏葰的面,感叹地劝着她的皇上,不应该对这样的老臣过于苛刻,尤其在当今的情况下,不该把他们更多地留在京城。其实,慈禧的这番话,她的皇上听得稀里糊涂,可跪在那里的柏葰却深晓这位懿嫔妃的个中意思,如果他还继续在京城里混下去,早晚都要成了肃顺等人的祭品。

    为了早日离开京城这块是非之地,柏葰没少登了弈忻的门,果然不久,他先是被放为马兰镇的总兵。离开京城的那天,柏葰再次上门重重地感谢了弈忻一番,可在心里,他却对那位懿嫔妃更是感激万分。没有一年,他又擢升了热河的都统。

    那年,咸丰木兰秋獮到了热河,柏葰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报效当初的懿嫔妃、如今已是懿贵妃的慈禧的机会了,却也许是懿贵妃早已忘记了他,居然连一个当面给懿贵妃请安的空档儿都没找到。柏葰可是个善于饮水思源的人,越是这样,柏葰就越对这位懿贵妃感恩戴德。

    慈禧哪里是一个爱健忘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一心都扑在了如何叫她的皇上尽早驾鹤西游去了,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别人。这不,一到了真正的关键时刻,她不仅想起了数百里之外的这位热河都统,还能保证一使就管用。

    柯西尼的那团俄军一离开长春园,慈禧就忙着摆驾紫禁城,而且还连那顶早已准备好的大轿也不坐,只是派荣禄带人去牵来了一辆往日里太监们用于运送园子内杂物的大车,急急忙忙地坐上去就号令开拔。

    当时,包括柏葰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太理解慈禧的这个做法,误以为慈禧只是过于急着想回到阔别已久的紫禁城。尤其是柏葰,生怕兵荒马乱的京城局面会一时控制不好,伤到了他的大恩人,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已经行在半途,当坐在颠簸的大车上,慈禧小嘴儿一撇,指着早已淹没在黑暗中的圆明园方向得意地一笑,讥讽弈忻派去长春园的人马将要空欢喜一趟的时候,柏葰也不相信那会是真的。柏葰太了解那位恭亲王弈忻了,即便是在生死攸关的关头,也根本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果断的选择。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慈禧所预料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柏葰拱卫着太后銮驾刚进德胜门,他私下派出去想验证验证太后语言的准确性的探马,就急火火地带回来一个消息,近千的忠义救**精锐马队果然闯进了长春园。望着此时悠闲地坐在大车上的太后,柏葰忽然感到,年轻的太后那本来娇嫩、柔弱的身躯,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变得是那么的高大。太后真是神机妙算啊,倘若不及时离开长春园,只怕现在大家就真的都成了弈忻的瓮中鳖了。

    这支马队其实并不是弈忻派出去的,而是僧格林沁和绵洵的小算盘。擒贼先擒王,既然俄国人是为了慈禧的再次垂帘而折腾,那么,咱们干脆就先把长春园内的慈禧拿下,看看俄国人还闹腾什么?

    可惜的是,别说绵洵亲率的那一千蒙古马队在长春园扑了空,就是统领着大队想进入内城的僧格林沁,也被阻在了城下。

    地安门那里枪炮齐鸣,火光冲天,进入德胜门的慈禧銮驾更是一刻也没耽误,大车轰轰隆隆地南下。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他们刚刚赶到西安门外,打算继续南行的时候,却迎头与桂良带着的那群乱哄哄的兵马撞了个满怀。

    桂良是在宣武门与僧格林沁和绵洵分手后,火急火燎地开始召集散布在西城的各路驻防兵马的。兵马一集中起来,桂良本来是想从侧面支援一下坚守在大清门方向的守军,可还没靠上前,密集的人马就被头顶上落下来的炮火,还有正阳门箭楼上雨点般袭来的枪弹打得乱成一团。从乱兵们那一张张惊恐万状的面孔上,桂良明白,要指望着他们去冲开俄国人的阵势,那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只要俄国人腾出手来一个反冲,马上就会叫他的这些人马变成没头苍蝇似的溃兵。无奈之下,他选择了带着这些人马赶紧由西安门进入皇城,至少这样还可以增加一下皇城内的防御力量。

    一碰上迎面而来的这队人马,桂良开始并没在意,虽然地安门那边儿的枪炮声越来越剧烈,可这京城里更多的还都是经过他和弈忻、端华精心挑选过的可靠人马。他甚至还大声吆喝对方,赶紧让开路,稍迟再尾随在自己人马的后面,等候进宫。

    直到他看清楚了对面的柏葰的时候,这才猛地一惊,“柏葰……你是怎么来的?”

    “奉太后懿旨,入京平叛。”柏葰冷冷地拨马一让。随着他和身后的士兵们两侧的这一让,一辆大车缓缓地驶了出来,大车上,挺身而立的居然是慈禧镇定、尊贵的身姿。

    桂良更是蒙了。

    “桂良,见了太后还不赶紧下马参拜,难道你们想造反?”

    随着柏葰这不失时机地一声大喝,桂良浑身一颤,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位本已给囚禁起来了的太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桂良,弈忻等人挟持皇上,出卖大清,如今又袭击帮助我们的俄国朋友公然造反。”大车上的慈禧一脸冷酷,“念你们不知内情,只要你们从现在开始听从柏大人的号令,救出皇上,一切既往不咎。如果继续执迷不悟,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对于那些习惯了下跪的人,若想叫他们的两只腿变得坚硬起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跟在桂良身后的这些人,还根本没有接受到过这方面的教育呢。桂良可以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坚持坐在马上不跪,可那些往日里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一睹尊贵太后芳容的兵士们,却承受不起慈禧的傲然屹立,呼啦啦跪倒一片。

    “桂良犯上作乱,给我拿下!”

    柏葰手里的大刀一摆,一声大吼。顿时,在一片刀光枪影中,桂良和他的那少数心腹们血肉横飞。

    亲眼看着办掉了桂良,慈禧的心里这才似乎稍微感到踏实了一点儿,“柏大人,这边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要控制好各个城门,对那些还是狗胆包天的奴才们见一个杀一个,决不能手软。记住,要替进宫抢救皇上的俄国朋友们解除一切后顾之忧。”

    看着柏葰坚定地连连点着头,她这才朝着荣禄挥挥纤细的小手,“好了,咱们去俄国公使馆。”

    听着内城乱成了一锅粥,自己却进不去城,宣武门外的僧格林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当被叫急了的城头上丢下来了桂良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的时候,僧格林沁瞪着上面的柏葰,更是眼珠子通红。他是真能没想到,柏葰这个与自己同族的混蛋,居然会成了慈禧的帮凶。

    “攻,给我攻!”僧格林沁跳着脚地吼叫着。

    没有大炮,没有云梯,纷乱的兵将们只好斩断一棵巨树,在瓢泼的弹雨掩护下,几十个兵将抱起巨木,撞击向厚重的城门。一次不成,第二次……

    如果不是那位同仁堂的大查柜张祖光的及时到来,恼羞成怒的僧格林沁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硬耗上多长的时间。

    “僧王……僧王……大清门已经丢了,你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望着这位早在恭王府里就熟识了的张祖光,同样是满头大汗的僧格林沁恶狠狠地一指前面正攻得火热的城门,“***,我……”

    “哎呀……”张祖光一甩脸上的汗水,连连跺着脚,“快去崇文门,那里现在还在咱们的手里,要是再晚了,又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第四三二章 紫禁城的惊变(十)

    一进俄国公使馆,对俄国朋友们的表现极其不满意的慈禧,就把早在公使馆内急得团团转的伊戈纳季耶夫,及尾随她而来的普提雅廷好一通数落。这位年轻的太后的脾气大,嘴茬子厉害,那是大清满朝堂尽人皆知的事情,可像今天这样连洋朋友们的颜面都一点儿也不给的做法,她还是第一次。

    尽管她的脸色难看,虽然她的话语间还不乏尖酸刻薄,但伊戈纳季耶夫和普提雅廷却丝毫反驳的气力都没有。闹腾了快半宿了,眼看着天都要大亮了,可整座内城还在翻天覆地的闹腾着,而弈忻等人更是仍然顽强地龟缩于那个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小小的紫禁城之中。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埋怨不敢用大炮?人家李鸿章的军队怎么就那么厉害,没用大炮不照样抄到了大清门的背后?更何况,当初为什么不制止李鸿章的兵们火烧怡王祠呢,闹得四邻遭殃,东江米巷的南半部烧得一塌糊涂,几乎波及到了自己的公使馆。尤其是这场大火又招来了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乱兵,差一点儿就把大清国这位太后的大驾给“拦截”了。

    “你们对我们大清很多事情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表面。”慈禧气得直喘粗气,“我早说过,你们低估了弈忻他们。凡是做贼的,总是心虚,只要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可你们就是不信。不信也无所谓,既然皇宫内他们有了防备,一时攻不进去,为什么不抓紧平息内城里的那些乌合之众?”

    说到这儿,慈禧的那张白净的脸更是白的吓人,她猛地一指躬着腰缩在门边儿的李鸿章,原本尖厉的声音也愈发尖的刺耳,“李鸿章,你是有大功于大清,又两番救了我的驾(第一次是逼迫俄国人对弈忻下手,第二次则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当慈禧的大车在荣禄护卫下就快要接近俄国公使馆的时候,突然有一群清兵迎头截住了他们,如果不是李鸿章来的及时,这位太后只怕就要死在了这群乱军之中),可你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混蛋。我嘱咐过你多少次,成大事者必定要胸怀宽广,再看看你,浑身上下都还是散发着你们这些穷酸汉人的腐臭之气,小肚鸡肠。一个烂祠堂你现在着急烧它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一把火引燃了京城里的多少火?天天捧着书本指手画脚,这天下唯恐都装不下你了,你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今天这不是打仗,只是抓几个谋反的奴才。就算是那几个狗奴才能支撑到天亮,可只要他们在被围困的连苍蝇都飞不出一只的皇宫里,一看到全城都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他们会比看到一个鸡飞狗跳的京城更害怕!”

    “扑通……”李鸿章满头大汗地跪倒在地,浑身抖成了筛糠,“太……太后,奴才知罪……”

    “罪不罪的以后再说,”慈禧恨恨地哼了一声,手向门外一指,“马上跟荣禄一起去把你惹下的乱子都我平了。皇宫那边儿有咱们的俄国朋友管着,不用你去掺和。”

    “是……是……奴才马上就去……”李鸿章赶紧爬起身。

    “你呀……比起柏葰来你可真是差了一星半点儿。”慈禧望着灰溜溜退向门外的李鸿章,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她又转向伊戈纳季耶夫和普提雅廷,“两位大人,我的话今天是多了些,可是不说不行啊。”

    “理解……理解……”伊戈纳季耶夫尴尬地点着头。

    “其实……其实……现在看来的确是我们出现了判断上的错误。不过……”普提雅廷看了看已经关上了的门,“李鸿章大人还是很能干的,您这么痛责他,会不会……”

    “咯咯咯咯……”慈禧笑了,笑得双肩乱颤,“顾问大人啊,都说您是中国通,您可是太不了解这里了。我们这里讲究的是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不打怎么能成材?这是真正的用人之道。”

    “呵呵……呵呵……太后您是想逼迫着李鸿章大人去和柏葰大人较劲,高明……实在是高明……刨除他李鸿章不想继续在官场上干下去了,否则的话,嘿嘿……”普提雅廷真的是越来越感到这位太后不一般了。

    “太后陛下,”伊戈纳季耶夫谦恭地看着慈禧,“依您的意思,是先暂时放着皇宫不打,集中力量来安定全城。可您能肯定弈忻他们短时间内会甘愿束手就擒吗?”

    “不是我不想打,”慈禧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我已经平息了桂良一伙,可皇宫外面其他他们的力量还是不小,如果不尽快加以剿抚,会给咱们增添很多的麻烦。另外……另外,从那支硬能跑去圆明园对我下手的人马上面,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据柏葰得到的消息来看,那支人马竟然是忠义救**的马队,这样的马队京城周围根本就没有,那么,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您是说……他们从外面秘密抽调了兵马回京?”普提雅廷一愣。

    “只能这么解释,弈忻可不是个糊涂人。”慈禧轻轻点着头,“最关键还不止这些,他们既然敢抽调人马回京,就不可能只有这一支人马,这才是我最担心的。至于说到皇宫里的那几个奴才……”

    慈禧缓缓地跺了几步,“高跟鞋”在木质的地板上咯咯地敲击着,片刻,她停下脚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瞅伊戈纳季耶夫和普提雅廷,“如果他们非要撑过今天的白天,等到晚上,那就叫那个喜欢玩火的李鸿章再过把瘾,管他谁是谁,烧……把整个皇宫都一把火烧掉。”

    “这……”伊戈纳季耶夫和普提雅廷吃惊地相互看看。

    “到时候对外就说是弈忻这帮子狗奴才裹挟皇上**好了。”慈禧淡淡地一笑,“两条腿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儿的什么人还能找不到?大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对于终于从崇文门进了内城的僧格林沁来说,每走一步都太难了。虽然弈忻和端华对内城的九门防御人选都做了他们觉得很适当安排,可由于弈忻的犹豫,真正的具体应变计划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些原本是忠于弈忻一党的军队,由于没有事变开始后的具体攻击目标,更没有统一的识别标志,再加上根本不知道奕譞等人的倒戈,皇宫那里的炮火一响,这边一下子就全乱了套。

    就像是慈禧銮驾在东江米巷沙俄公使馆附近遇到的那支军队,带队的将领在忙乱中本意是想去攻打俄国公使馆,牵制一下正在向皇宫进攻的沙俄人马,不想竟然正好遇上了慈禧他们这队人马。带队的将领其实在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遇上的是对手,而是错误地以为那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来攻打沙俄公使馆的友军。只是由于他认出了对方军中的荣禄,这才改变了判断。

    可惜,就在双方刚刚开始大打出手之际,接到慈禧懿旨,也要赶赴公使馆的李鸿章恰恰拦腰杀了出来。唐定奎和程学启这两员李鸿章手下的猛将,京城内的官员们那是绝对不会熟悉的,那位带队的将领还以为是来了自己的援兵,稀里糊涂之间,就葬身血泊。当官的一死,残兵顿时崩溃。

    而如今的僧格林沁,遇上的还是这个问题。德胜门、安定门同时丢失,他断定沙俄的主力必定是要就近攻打地安门,所以,一进崇文门,他就指挥人马打算迅速北进,斜刺里给进攻地安门的沙俄们狠狠地捣上一拳。可哪里知道,这一路走开去,抬头所见,几乎到处是乱兵,打了这个他喊错,不打那个自己又被打。到了最后,僧格林沁一咬牙,爱他娘的谁是谁,只要拦路上前就杀。

    走一路杀一路,先别说精兵早已变成了疲惫之师,等他勉强靠近地安门,还没容得考虑下到底是立即展开攻击,还是暂时喘口气再说的当口,李鸿章和荣禄带着的人马就紧紧地尾随着咬了上来。

第四三三章 紫禁城的惊变(十一)

    已经攻破地安门,正在继续猛攻号称是紫禁城的镇山——景山的柯西尼上校,也发现了其侧翼出现异常。他可不管你僧格林沁在想什么,立即调动手上的后备军队,先下手为强。

    僧格林沁带进内城来的这些人马,除去他自己的三千马队,再就是随绵洵回京的部属。虽然所有的人马算起来各个都是他的蒙古同族,即便不用更多的磨合,使用起来也绝对是得心应手,可急昏了头的僧格林沁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偏偏忘记了,这些原本堪称是能征惯战的蒙古马队,绝大部分根本就没有来到过京城。少部分即使见识过京城风光的将领、侍卫,也不过就是曾经拜访过几家的王府,对京城密布的大街小巷完全陌生。更何况,早在进城之前,他就忽略了将要展开的其实一场残酷的城市巷战,近五千的马队在荒郊野地里可以叱咤风云,可一股脑呼啦啦地到了这京城里,哪里还有施展他们的那些看家本事的机会?

    立脚不稳就腹背受敌,僧格林沁不得不首先采取稳妥的方法来应对。他下令全军稍作避让,马上分头抢占隆福寺、法华寺、怡亲王及恒亲王的王府,并向东控制住朝阳门作为立脚点,耗掉两面之敌的锐气后,再做计较。

    哪知道,他的这个本来还不能算错的命令一下,大军顷刻间就乱成了一锅粥。该去抢占法华寺的人马见了寺庙就进,直接近水楼台先得月,瞎呼呼涌进了隆福寺,而应该占据隆福寺的兵马一见里面进去了友军,先是感觉自己走错了路,再一细看又不对,翻身进去再与友军理论。就是从前面退下来之后,本来沿着脚下的隆福寺头条胡同一直东去,就能轻松见到胡同尽头怡亲王府的人马,同样是愚不可言。领队的将官紧张小心过分,生怕会走错了自己的道,闷着头紧跟在前面是要去控制朝阳门的人马一通乱跑,要找的怡亲王府就从他们身边掠过,居然都没有发现。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就更甭说那些要钻到胡同里面去找什么恒亲王、固山贝子府的可怜人马了。

    真是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啊,僧格林沁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使得他失去了更过宝贵的时间,错过了一个个有利的战机,五千铁骑变成了一堆堆窝窝囊囊的乱兵,一触即溃。

    遗憾的是,僧格林沁的错误却还在继续。眼看着已经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来稳住军心,僧格林沁被迫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集中一部分力量南冲,杀开一条血路进入东安门。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身先士卒,带着绵洵留给他的那队洋枪装备起来的马队亲自殿后,掩护其他的兵马去南冲。在与来势汹汹的沙俄兵往来冲击了好几个回合,终于给了狂妄已极的沙俄兵一个颜色看看了之后,僧格林沁带着一身的血污,这才趁势掉头南行。

    可惜的是,先行南下的兵马好不容易冲破了李鸿章和荣禄那原本人数并不充裕的拦截,却眼望着皇宫的高大红墙,就是找不到任何一个门。在懵懵撞撞中,再次遭到李鸿章兵马的重创,除去少数聪明的兵将跑回了崇文门之外,大部一哄而散。

    也许还算是祸兮福中伏吧,轻车熟路的僧格林沁却借此机会免遭了李鸿章和荣禄的全力阻挠,尽管负责殿后的百余名兵将尽数战殁,毕竟还有六七百洋枪兵跟随他抢进了东安门。

    地安门失守,由于宫内仅有的不足五百忠义救**士兵既要分兵去协助防守南面,还要兼顾东西两面,退守景山的兵马中,仅有二百装备良好的忠义救**官兵,更多的则都是依靠鸟铳武装起来的火器营兵将。面对着武装到牙齿的沙俄兵一浪高过一浪的猖狂进攻,景山防御战的战况空前惨烈。

    经过半夜的鏖战,高高升在空中的阳光却没有给山腰间、山顶上卧着的一个个坚守在自己位置上的官兵们带来丝毫的温暖。也许这种情况下,在他们的心中,还埋怨着那个能给人间万物带来光明的太阳根本不该跳出来。黑夜,毕竟是他们赖以抗击沙俄鬼的友伴,离开了黑夜的保护,他们承受的就是沙俄兵更加百倍的疯狂。

    在山上,官兵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沙俄的兵马又在开始频繁地调动,一队一队陆续开来的原本是京城的禁军,也在加入到沙俄兵的阵列。这些兵马数量虽然谈不上很多,很显然,他们的出现,却对山上的守军心理,有着另外一种更加具有威胁力的打击。

    “弟兄们,不要怕,他们猖狂不了多一会儿。”范文瑞利用这短暂的作战空隙,召集起二十几个带兵的官佐做着动员,“咱们这里有你们火器营,还有我们这些忠义救**。你们是皇家的御林军,而我们是国家的守卫者,都要讲求忠义,崇尚护国。我们不应该是为了某一个流血,而要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做人的尊严而战,哪怕是去牺牲掉性命。”

    范文瑞一指山下的敌军阵营,“看看吧,在我们的国土上,居然会有这些洋鬼子和他们的狗奴才们耀武扬威,这是什么?这是***我们这些拿刀拿枪的大男人们的耻辱。我们这个号称是堂堂天朝上邦的大清国,什么时候跟洋鬼子敢硬气过?从来就没有。可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咱们做到了,这就是咱们的骄傲。咱们就是要叫他们看看,只要有咱们在,他们就永远别想直起腰从这里走过去半步……”

    “文瑞是好样的,唉……要是京城内的所有官员都像文瑞这样,那帮子混蛋何至于有现在!”在烟雾缭绕的屋子里,弈忻看看脸色都是一水发灰,而且也和载垣一样都端起了大烟袋锅子的端华和僧格林沁,长叹一声,“要说怪还是都怪我啊……”

    “老六啊,现在自责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由于家祠被毁,直到现在还是无精打采的载垣翻了翻眼皮,“桂良大人殉国了,僧王的兵马即便也许还有一些能控制着朝阳门和崇文门,可能从外面来救援咱们的兵马还有多少?算来算去,也就是绵洵的那一千来人了。可就算绵洵进了城,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应变吧。”

    弈忻摇摇头,又是一声哀叹,“僧王带进来的兵马顶多可以保障景山那边儿暂时不丢,要想彻底解除威胁,没有外来的援兵哪里还有指望哦……眼下,京城四外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了,再加上文瑞那里也禀报说陆陆续续还有京城的禁军增援俄国人,很显然,咱们曾经相信过的许多人都开始转了风向。再看看虽然还留在宫内的那些大员们,一个个也是魂不守舍,应变?还能怎么应?”

    “恭王,还是突围吧。”因为大军失利的僧格林沁总觉得对不住弈忻,他猛地丢下大烟袋,霍地站起身,“趁着外面还有咱们的兵马,我僧格林沁豁出一条性命,保护诸位和皇上杀出城去!”

    “杀出城去?”弈忻不认识似的看了看僧格林沁,苦笑着,“就算杀出城去了,以后呢?”

    “以后?”端华哼了一声,“以后就让那个想垂帘想疯了的死娘儿们在这里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咱们难道就不能另立门户了?皇上在咱们跟前儿,御宝在咱们身边儿,咱们走到哪里,大清还不是就在哪里?不管怎么说,都绝不能束手待毙。”

    “说的容易啊……”弈忻虚脱似的哼哼着,“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有了俄国人的帮忙……她更是如虎添翼……我……我真恨啊……为什么当初不下手狠一点儿……把她的这些帮手都毁在外面……唉……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恭王,你不会是气糊涂了吧?”僧格林沁心疼地望着伤感异常的弈忻,“现在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别老想那些没有用的事情。如果此时再不果断,兴许……兴许咱们又要丢去不该丢掉的东西了。”

    “都到了眼下这个份儿上了,还能丢掉什么?该丢的其实早都丢掉了。”弈忻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抬手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儿,“要走……你们走吧,我是没有力气再走了……”

    “我也不走,”载垣瞅瞅弈忻,又看看被弈忻这副神态闹得无可奈何的端华和僧格林沁,忽然嘿嘿地一笑。这一笑,把僧格林沁和端华又给闹糊涂了。

    “前些时候我只给你们说过在济南的那位高人给咱们算的卦,”载垣磕打了磕打手里的大烟袋锅子,显得不慌不忙,“可还有他和打得一个赌,我是一直没说啊。”

    “打赌?”僧格林沁奇怪地看着载垣,不相信地摇摇头,“他能跟你打什么赌?赌注又是什么?”

    载垣冲着僧格林沁笑了笑,又看看同样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弈忻,“赌注是大了点儿,如果我输了,就必须认可他们提出的那个和谈条款。不过……赌法儿也是稀奇啊……”

    端华见载垣说着说着又没了下文,急得一拍大腿,“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话就不能痛快点儿?”

    “其实就是一句话,他说,在咱们……记住,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咱们。他说在咱们最危急的时候,他会来救助咱们。”载垣说着,叹了口气,“当时我可是真的把这话当成笑话听了。不过,即使是笑话,我也不敢跟他赌,因为这个赌注太大了……”

    载垣瞅瞅低下头去的弈忻,“可仔细想想,他们不是已经粉碎了俄国人在天津的舰队了吗?不是已经围攻着天津城了吗?我现在倒是真的很希望他们能伸出手来,拉咱们兄弟几个一把。唉……说到底,跟虎狼一样的俄国人相比起来,毕竟咱们和他们还是更近些吧?”

    “那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罢了。”弈忻缓缓地站起身,听着耳轮中又开始响起的那来自景山方向的隆隆炮声,“他们的大军还都身陷在豫北和鲁北,天津方向不过就是一支偏师,起不到大作用,只是用来吓唬人的。难道他们还真的有其他更厉害的神兵天将不成?”

第四三四章 决战(十二)

    从来就没真正面对面见识过天朝红军的弈忻,可是太小看了如今的天朝红军那巨大的威力了。

    占据着原武和阳武两个黄河北岸桥头堡的张树声和潘鼎新,面对着张乐行、张宗禹部不分昼夜的猛烈进攻,曾经在这场互有伤亡的大战中顽强坚持了五天之多,始终没有叫红三十一军有更大的进展,并且无形中延缓了其后续的谭体元红二十五军的展开。接受李鸿章的委托、身为忠义救**彰德镇镇统的张树声,虽然亲抵第一线,又在这里面不乏临机的部署得当,但是,他同样也被天朝红军那视死如归的坚毅斗志,打得心惊胆颤。

    因此,原本还指望着怀庆镇的友军能帮着他拖住一部分敌人,以减轻自己很可能会遭受到的来自侧翼压力的张树声,当刚一接到驻守在其侧后亢村驿的警戒兵马发现有太平红军出没的消息之际,立即就预感到事情不妙。

    这就是做贼心虚。整天跟着李鸿章在一起探讨着何时何时要整治掉绵洵、温德勒克西等人的张树声,当然也就不会想不到别人在危难的时候也会借刀杀人。

    张树声很清楚,如果绵洵、温德勒克西那边儿硬是要玩个坐山观虎斗,那么西面的太平红军就会立即腾出手来,一股脑地要来收拾自己。而亢村驿此时出现的敌情,恰恰就证明了这一点。看来这“赤匪们”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这是要硬取获县和新乡,彻底切断自己的退路。从一开战,张树声最担心的就是会发生这种事情。在他的左翼,唐殿魁部负责镇守的延津已经和太平红军打得你死我活,这种时候一旦后路再被切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狡猾的张树声可不是一个喜欢硬充英雄的人,危难之时他向着正面的张乐行和张宗禹虚晃一枪,立即与潘鼎新火速撤出原武和阳武,甚至都顾不得三地联防的延津,直接向新乡收缩。

    为了充分地迷惑住对面的太平红军,免遭或许能致人于死命的尾追,尽最大可能保住更多的将士脱离战场,作为自己的看家本钱,原武、阳武两地大批好不容易才囤积起来的粮草和辎重,张树声是既不敢明着烧,又不能随身带,不得不忍痛割爱,轻装疾走。

    张树声跑得太快,一个曾经打得那么坚决和无畏的家伙,说跑起来就突然掉转方向比受惊的兔子跑得还要快,这无论如何都是大出了石祥桢和白晖怀事先的预料,也更出乎原、阳两县城下的张乐行、谭体元和张宗禹的意料。

    在原武对面,张树声更本就不知道,他的对手已经换了一个。为了尽快拿下原武和阳武,张乐行调整部署,将苦战数日、明显已有乏态的张宗禹红三十一军全部集中压向了阳武,原武则交给了谭体元的红二十五军。而一直在红三十一军后面有劲没处使,“窝囊”了很久的的谭体元,刚一出马,收到的第一个“见面礼”就是张树声的那个虚晃一枪。

    “作为第二梯队,我早就从前面的张宗禹那里得知,这个张树声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狂妄的厉害。要说张宗禹这个家伙就够横的了,作战一开始又采用的是突袭手法,可居然被还是被他粘在了原、阳两县一直打不开局面,可见张树声并不白给。当然,原武和阳武之所以打了那么久而不下,还有一个原因也不能忽略。由于天朝各个战区都在展开大规模的攻势作战,新式的武器装备就显得是僧多粥少。在我们方面军,除去红三军和红二十三军有装备齐全的军属特务团及师属特务营之外,一般的各军仅有一个号称是全部新式装备的特务团。其实,真要是算起来,一个特务团那也不过就是有着四五百条的长短枪而已。而像那些新建的军,比如就说当时的我们军吧,全军就只有三个人有人见人爱的六轮短枪,哈哈,就是我和我的两个侍卫,其他的还都是抄着大刀长矛作战,大战中唯一有所依仗的,就是手榴弹和炸药……”

    提起当年的那场战斗,谭体元的言语里还是不乏对他的那个敌人张树声的认可之处。

    “凡事怕对比,从最一开始的张树声一部企图坚守城外与城内互为依托,到最后不得不全部撤进城内,这家伙就一直没有断了反扑。不要说夜间逮个机会就敢一小股一小股地出来偷营袭扰,就是大白天也敢跟你进行反突击。相比之下,不管怎么说,红三十一军在前期的战法上有失误之处,张宗禹兄弟打得虽然够猛够狠,却不够细致,被张树声反客为主了。在当时,大家几乎都是无一例外地以能够跟沙俄鬼比划比划为荣,不用说也知道为什么,那时大家的心里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想法,就是沙俄鬼的战斗力强。军人嘛,自然都愿意跟强手过招。可后来看,其实在满清的忠义救**里,有几支军队的战斗力和顽强劲头,那还是要远在沙俄鬼之上的,尤其是张树声等人。这个张树声……呵呵……那可真是***鬼到了家了……”

    “老红军”出身的谭体元,能够一上来就面对这样强悍的敌手,当年一定是激动的很。他先是击退对手的“反冲击”,接着周密部署各部,不鸣则以,一鸣就要一鸣惊人,要用更狠的铁拳一举砸碎这只拦路虎的头颅,将原武城头遍插的满清龙旗当成一块块烂布,全部都扯下来,丢尽垃圾堆。

    刺破长空的军号劲吹,“为了天朝,前进!”的呐喊声铺天盖地,汹涌的攻势开始了。已经数月看不到这种令人兴奋的宏大场面的谭体元,眼看着先头部队的第一波攻击,就已经迅速地成功突破了曾经堪称是铜墙铁垒的原武城防,脸上放射出无比的光彩。不过,没用多久,他的脸色就变得灰暗下来,城内的张树声主力早已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攒足了劲儿的大铁拳头,一下子砸在了软绵绵的棉花堆里,谭体元窝囊。而在东面的阳武城下,张宗禹更是窝囊非凡。为了争得更大的荣誉,即使当初在原武和阳武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他也硬扛着不肯撤下去,非要想自己亲自攻进城内,拎着张树声、潘鼎新的辫子,好好看看他们到底是何许人也?谁知道,两城久战不下,脸上已经无光,到了如今,被迫之下再不得不遵从张乐行的命令把原武让出去,全军集中在一个小小的阳武城下,如果还是无功而返,那可真是脸都没地方搁了。

    眼睛通红的张宗禹再次亲自督阵,将各师团依次分为几拨,同时要求所有的师团长们必须无一例外地都下到各一线的团营去指挥,“此战不拿下阳武,绝不收兵”的誓言更是在全军响彻。

    阳武果然拿下了,可拿下了阳武的张宗禹不仅高兴不起来,面对着一座近乎是“空城”的阳武,反而是一种被耍弄了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气得差点儿疯了。

    “娘的,给我追,追不上谁也别回来见我!”当冲进城的将士们正为了那仓厫里满满腾腾的粮食及军火库里堆积成山的火药,而发了大财似的欢欣鼓舞的时候,张宗禹连头上的帽子都摔了。自然,在这种时刻,他少不了又要在心里狠狠地骂上了谭绍光好几遍。追击,谈何容易啊,都是凭着两只脚跑,潘鼎新早比他跑出去了一两个时辰了,怎么追?如果不是北方行营偏心,如果不是军里的战马都被调给了红一军谭绍光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他自信,就凭着捻子从前养成的功夫,潘鼎新即使跑到天边,他也能把他揪回来。

    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张宗禹一面亲率一部追击,一面向右翼展开部队。生气归生气,他可不糊涂,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防备延津之敌的侧击,同时还可以协助任华邦牵制延津的人马,在适当的时候攻取延津,西瓜丢了,芝麻总还要顺手拣几个的。

    张宗禹的这一手果然收效。侧后迂回延津的部队一出现,延津顿时大乱,守敌意识到原武和阳武已经出现意外,全线崩溃。不过,张宗禹却没有看到潘鼎新的影子,等他气喘吁吁几乎已经追到了新乡城下,所看见的,仅仅是红二十二军打扫完的战场。

    只用了一个猛扑就迅速拿下了亢村驿的白晖怀红二十二军,最后在新乡城外截住了的,也仅仅是张树声布置在后面的那一部分负责殿后的人马。

    卫辉镇的四个协,现在都已经还算完整地缩在了新乡、卫辉府城汲县、辉县和淇县的这四座城池内。张树声松了口气。

    几天间又把总指挥部转到了阳武的石祥桢却有些怒不可遏了。

第四三五章 决战(十三)

    尽管在此后接下来的日子里,红二十五军在新乡城下展开,红三十一军及红三十二军一部直指卫辉府城汲县及淇县,使得张树声等人窝在几座城池内不敢轻举妄动。而虽然没有能够成功堵截住张树声、潘鼎新逃窜的红二十二军,却在北取获嘉县得手,又紧跟着东渡清水河,经过了一番激战之后,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攻占辉县,彻底封堵住了卫辉境内满清忠义救**退入山西之路。

    更为可喜的是,龚德树副总指挥传来消息,韦俊率领的方面军左路军历经千辛万苦,已经兵出太行,并与任华邦和牛宏升率领的人马分头在邯郸和安阳会合。为了支援邯郸、安阳方面的作战,龚德树与石镇伦已经开始集结位于开州、滑县和浚县等地的红二十六军主力,准备发起汤阴战役。

    如此的形势,不能不说是一派大好。可在部署对盘踞在新乡、汲县、淇县三城内的张树声等部进行全面攻击的会议上,石祥桢还是忍不住怒气冲天的旧事重提。

    “张宗禹,你小子行啊,你是盐没我吃得多,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你也更不是我的对手,可谓就不明白了,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狂妄!”这里,卫辉前线四个军的将领们刚刚入座,那边儿的石祥桢就使劲地推开自己面前的椅子,又拍桌子又瞪眼,冲着似乎早忘记了过去的那些“窝囊事”,正在跟身边的谭体元有说有笑的张宗禹吼了起来。

    “战前不仅单单是我,就是张、龚二位副总指挥也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如今我们是正规的天朝红军,不是以前你在豫南游击的时候了,更不是当初的捻子,绝不能天是老大,你是老二,自己想干什么就什么。大军作战,只有号令严明,才是保证胜利的首要条件。可看看你,你在原、阳城下都干了什么?”

    “我……我当时只是想……”张宗禹一时竟被骂愣了,年轻的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刚刚说了这半句话,就赶紧低下了头。

    “你想?”石祥桢这下更来气了,“你能,你行,你就是想吃独食,可你耽误了多少我们宝贵的时间,付出了多少兄弟们血的代价?红一军和教导旅当初长途奔袭威海卫,却以几乎是对等的兵力,全歼沙俄鬼的威海卫军团,靠的是什么?难道靠的就是你想?大家都看到了,张树声等人不是豆腐渣,他们手里的洋枪也不是烧火棍。如果不是你当时死皮赖脸,纠缠得张副总指挥难以下决心将谭体元军投入战阵,两个军包围原、阳两地,张树声和潘鼎新早就没有了今天……不要以为你是林主任嘉奖过的游击英雄,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更别以为是你拿下了延津,前面的罪过就一扫而光了。我告诉你,在大规模的正规战面前,你比在座的各位那一位都不如。这也就是今天,要是放在几年前,像你这样无法无天的败将,早被解往天京东王处治罪了。充好汉可不是你这么充的,你也学学人家叶芸来。叶军长已经单枪匹马进河内去了,人家那可不是为了一时的心血来潮,就拿着自己的脑袋去混个英雄玩玩,而是胸有成竹。不出两天,怀庆镇的满清军队就会在叶军长的感召下,起兵反清。”

    “石总,宗禹虽然年轻好胜,但毕竟想法还是好的。”看到被斥责的头都抬不起来,张乐行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要说起来,倘若红三十一军真的独力解决了原、阳二城,即便损失稍大些倒也能容忍,毕竟可以保持住谭军长部队的锐气,对后续作战有一定的好处。也正是有这种考虑,我才没有坚持换下宗禹。所以,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还是我的决断不够……”

    “是,是你的决断有一定的问题。张副总指挥,你的问题是过多地念及了与部下之间的老交情。”石祥桢看看张乐行,语气缓了缓,“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天朝的柱石,也都是咱们的亲兄弟,在天朝大业面前,哪里又能分得出彼此和远近?大家都清楚,红二十六军北渡以来,先是协助红三方面军的林启荣,之后又辅助任化邦和牛宏升兄弟的红三十二军,表面上看,一直就没有什么大的作为。红二十六军军长是谁?那是石镇伦,可是我的本家兄弟啊,难道我就不想他立大功于天朝?可有人吃肉,就得有人去喝汤。我没有林主任那么多的大道理,但我知道一点,只有天朝获得的无尚荣誉,才是咱们作为一个天朝军人的最高荣誉。”

    说完,石祥桢又铁青着脸盯着无地自容的张宗禹,“为了以示惩戒,我行使总指挥的专权,从现在开始,张宗禹红三十一军副军长一职只能作为暂时代理,至于如何以后处分,一看你本人的表现,二等北方行营的批复。”

    “宗禹这孩子是我的同族侄儿,称得上是机敏、果敢,唯一不足的,就是身上多了些少年的冲动。石总当年直接在会议上说的那些,除了对宗禹的斥责之外,也有对我平时太多地亲近捻子出身的将领有关。从打天朝红军一建立的那天开始,军中最反对的就是拉山头、起派别。一起共事一段时间了,我知道石总就是那么一个没遮拦的脾气,想到哪儿就会干脆地说到哪儿,根本不管你高兴不高兴……”

    这是张乐行对当年的追忆,“其实,尽管如此,我当时的心里也是多少有些感到不舒服。会后,我找到石总,当然不是为了解释我决没有拉山头的想法,而是出于对宗禹以后命运的关心。要知道,林主任对各个方面军主管将领的意见,一般可都是相当尊重的,石总真的要是报上去免掉宗禹副军长的职务,北方行营必定是照准无误。说来说去,我那时还是有私心在作怪。”

    “……石总听了我的话,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哈哈地笑了。他说你以为我还真是要撤了他呀,哪里有那么回事啊,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响鼓还得重锤敲,一个年轻人走的路太顺了,未必就是一件好事,那是会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说完,还一再嘱咐我要严格对宗禹保密。保密是保了,不过,在这边儿放下了心的我,可是又开始对那边儿的宗禹提起了一颗心。这孩子承受得住这种吓唬吗?”

    “唉……后来的事情发展叫我看到了,与石总相较,我觉得我对于自己侄儿的了解,都还赶不上石总了。表面上看,宗禹是垂头丧气离开总部的,可一回到军中,马上就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切的所有战前准备,事无巨细他都要去亲自过问,反复核实。力争万无一失,可是省了我的心。全线一打响,从军里到师里都很不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瞪着汲县和淇县,不放过城内出现的一丝一毫异常变化。两天后,怀庆镇温德勒克西部起义反清,随后红二十二军和红二十五军力克新乡,全歼潘鼎新所部及团练四千余人。再加上邯郸、安阳、汤阴三战天军连战连捷的消息,也同样传进了满清忠义救**的耳朵,迫于危局,淇县的唐殿魁部试图趁着天朝红军兵临城下的力量还薄弱之际,放弃淇县,利用夜色掩护,向卫辉府城靠拢。”

    “一出城就冲破了我军‘脆弱’拦阻线的唐殿魁开始一定会很兴奋,可惜的是,他也只能笑上那么片刻的功夫。由于战前准备做的好,我们预想的方案中,就有淇县之敌会投奔卫辉的可能性,在淇县与怀庆之间的长屯早就预先部署了一支人马。在长屯的红一百二十二师一团迎头拦住了唐殿魁的去路,面对着无论是人数,还是兵器都大大超越于自己的敌人,坚守长屯一个多时辰,始终没让敌人前进一步,为军主力合围唐殿魁赢得了宝贵的时机。”

    “说到围歼唐殿魁,这里面还有一个插曲。卫辉城下本来是由我们军及配属给我们的红二十二军一个师负责围困,如果大军一旦撤走北上参加围歼唐殿魁部,而城内聚集的张树声、吴长庆是不是会趁机出城夹击?这是我们又必须要顾忌的事情。这种情况下,豫南及鲁西南游击作战时的经验起到了大作用。宗禹带着三个师撤离卫辉扑向长屯,我则指挥余下的两个师开始了‘攻城’。按照宗禹早做的准备,我们借助卫辉东面一段城墙外的地势,顺坡将上面炸药包装得满满的一辆大车下放,大车呼呼隆隆直撞到了城墙根。之后,几十个弓箭手对着那一大车炸药火箭纷飞。轰隆一声,脚下的大地使劲一抖,等到烟雾散去,厚厚的城墙被炸塌十几丈……”

    外面的围城两天了而不攻,城里面的张树声就觉得此中必有文章。辉县没了,这府城又被包围,新乡那边儿的潘鼎新一定好受不了。可现在,他已经不像在原、阳前线那样,那么的好斗了。北面,邯郸、安阳、汤阴都丢了,东面那就更甭提了,早就是赤旗一片,最恐怖的是连西面的潞安府、泽州也都成了“赤匪”的天下。他感到自己像是沦落到了一个荒凉的孤岛上,只有老老实实地养精蓄锐坐守这孤岛,兴许还能指望着俄国朋友们及朝廷发来大军的救应。

    于是,就连夜里睡觉都要睁着半只眼睛的张树声,与吴长庆俩人拼命地加强城防。可哪知道,这些“赤匪们”,要么不打,一打居然就是出乎意料。放着城门不打,竟然在人马稀少的东城墙中段呼啦一下子就给弄出来了一个大口子。

第四三六章 决战(十四)

    在那一阵的山摇地动之后,这十余丈宽的巨大缺口,立时就成了双方都馋涎欲滴、势在必得的稀罕物,围绕着缺口,双方开始了一场殊死的争夺。

    所辖的四标人马已有两个标分别在获嘉、辉县遭受到灭顶之灾的吴长庆,是这样描述当年的卫辉防御战的:

    ……获嘉、辉县相继丢失后,协里的官兵士气大馁,少数人甚至已经开始谈虎色变。为了稳定军心,由于红军主力这个时候开始集中攻打新乡,张树声特地将估计日后一旦卫辉打起来,防御压力相对较小的东段,交给了我的协来布防。张树声当时说的很清楚,之所以这样安排,那就是因为这里面对的都是在原、阳两地的他的手下败将。卫辉城高墙厚,李鸿章在的时候就曾经做过长期固守的准备,不仅粮弹充足,还有一支相当不含糊的当地团练队伍,不管别人怎么想,张树声对固守卫辉很有信心。

    张树声从原、阳两地一撤回来,为了长久坚持的打算,更是又开城放走了一些妇孺老弱。对这一举动,当时城内的将官们曾经多有微词。因为老弱妇孺在一定的时候,那毕竟还是能起到人质的作用的。张树声却是这么解释,他奉劝大家要有一年半载困守卫辉的心理准备,如果城内的老弱留多了,一旦将来卫辉打成长期的僵局,势必会产生与军争食的恶果。而现在的红军是刚刚北渡而来,大军云集,倘若把这些饥民再都丢给他们,无形中也是增添了他们的供给负担。他还说,这种经验其实就是他在仔细、认真地分析过当年太平军兵困杭州之后,才得出来的。当然,城里面也不能不留百姓,否则,这城还守个什么劲?可要留精壮的,也就是能干事的。至于说到“绑架人质”,那更得要绑架那些值得绑架的人。那些小门小户,随便抱个小包就可以拍屁股轻松走人的人,对城池丢不丢是不太关心的。可豪绅大户们不行,他们几辈子守下来的巨大产业是搬不走的,长期坚守指望的应该是他们。

    就这样,即便是在红军已经逼近卫辉的时候,张树声依旧通过威逼胁迫等各种手段,轰走了城内数万的老弱,又逼迫城内的豪门大户出钱出粮,不仅组织了数千的精壮加入团练上城,还搬出李鸿章往日里以各种借口从朝廷那里骗来“珍藏”的成箱成箱大清宝钞,在几天的时间内,又募集了两千多新兵补充进忠义救**里。张树声多次拍着胸脯子扬言,只要有他张树声在,卫辉城那就是铁打的堡垒。即使就是当邯郸、安阳失守,温德勒克西部投敌的消息已经传来,张树声照样神态自若,气势不衰。

    杜翰刚到卫辉的时候,我们这些忠义救**的将领,那是根本都不愿意拿半旯眼皮去夹他的。原因很简单,这个以前家伙很能吹,而且喜欢和李鸿章顶牛干不说,还特别地反对太后训政。其实,平心而论,按照当时的祖制,女人不能干政这一点,大家都是十分清楚的。但是,我们不管这个,李鸿章当时有句名言一直在忠义救**里流传,“甭管白猫黑猫,谁给了咱们荣华富贵,谁就是好猫”。道理也就是这样,我们这些白丁出身的人,一刀一枪的出来拼命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至于慈禧太后喜欢洋人,慈禧太后喜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们都私下叫杜翰是个卖狗皮膏药的,凡是他召集的议事会,总是打瞌睡的多。

    可渐渐地,我们还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战事一开始,虽然炮火一时还没打到卫辉城来,可当时主持卫辉城防的我还是有些手忙脚乱,毕竟无论是心里还是脑子里都没有马上开战的准备。可杜翰似乎很沉稳。他曾单独跟我深谈过,详细介绍了他所看到的那个太平红军,并把他由此得到的经验之谈归结为五个字,“糊弄老百姓”。即在老百姓中间大肆宣扬“赤匪共产共妻”、在士兵们中间散布“汉奸必死”论,拿出所有府库的“存银”,激发官兵的潜在斗志,达到同仇敌忾的最佳效果。他说的这几点,后来张树声果然都依照着做了。不仅如此,杜翰还脚不沾地地在城内四处转悠,到处鼓舞将士们不要被一时的失败所顿挫,要放开眼光,要看到未来。

    就在卫辉遭遇到第一次真正攻击的那一天,喜欢音律的杜翰还为我们的忠义救**卫辉镇,刚刚写完了一首歌子。那天晚上,在杜翰的一再提议下,张树声和我与杜翰一起,正在商议准备要再过几天,就在兵临城下的危境中,组织上万人马搞个声势浩大的阅操仪式,提振一下萎靡的军心。议事之中,杜翰给我俩吟唱了他写的那支歌子,并说他已经动员起了全城所有粗通音律的秀才举人们,还有红楼里擅长歌舞的窑姐们,明天开始就分头下到各个营内,保证参加阅操的全体将士务必两日内学会这首歌,以备在阅操大典上万人齐唱。

    那首歌的歌词,我大概还记得一句半句,好象是“吾家之门常打开,带来新鲜空气。气息虽改变,情味绝不变,浓郁茶香飘满情谊。吾家之门常打开,开怀容纳天地,抱过之后就有了默契,你总会爱上这里。不管远近都是客人,千万不用客气,相约好了在一起,我们就是欢迎你……大清欢迎你,为你开天又辟地,在这里游动你才会充满着朝气。大清欢迎你,有梦想那才都了不起,相信勇气,就会创造奇迹……”

    那个时候一般人都是听戏文,哼哼唧唧的习惯了,乍一听到杜翰那种说不出什么调子的歌子,倒是新奇的很。杜翰是边吟唱,边手舞足蹈地给我们俩解释词曲的含义。什么俄国朋友给大清带来了一种完全的理念,叫大清与世界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什么虽然窗户门打开也免不了会有苍蝇和蚊子一起混起来,但是,大清还是大清,辫子照样在每一个人的脑后垂着,基调永远不会改变等等……

    记得他吟唱到那段“吾家之门常打开,开怀容纳天地,抱过之后就有了默契,你总会爱上这里”的时候,张树声和我先是惊诧地相顾一望,接着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直不起了腰,我更是差点儿叫嗓子眼儿里的那一口茶水给呛死。杜翰在愣了一下之后,居然也哈哈地陪着我们一起大笑起来。这个杜翰,还真不像传说中的翰林那样,着实讨人喜欢。他笑过之后,居然坦率地告诉我和张树声,其实这段词的内容,就是联想起来在红楼里与窑姐缠绵的那种情怀之后,他才悟出来的。不过他说,这段词放在这里却是很有深刻内涵的,这说明咱大清海纳百川,胸怀宽广……

    就在杜翰吟唱到最后那句“大清欢迎你,有梦想那才都了不起,相信勇气,就会创造奇迹……”的关键时刻,突然“轰隆”的一声巨响,房摇地晃,桌案上的烛台全都滚落到了地上。

    “***,你可是把鬼给叫来了!”黑暗中,我听到张树声踹翻椅子的动静,还有他那粗声大嗓的叫骂。

    我一路狂奔到东城,城里全乱了套了。

    被炸的城墙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坡形缺口。缺口外,红军那尖厉刺耳的号子叫人心烦,大批的红军士兵顺着缺口上爬,正潮水似的向城里面灌。所幸的是,挨着这段城墙的后面,都是密集的民房,冲进来的红军难以很快地展开,就是他们的“炮弹”也不敢随便的乱打。而我们不怕这个。城内迅速调集起来的洋炮群,向着缺口附近铺天盖地一阵的猛轰,接着就是反击的人浪。

    几个回合下来,巨大的缺口就被层层叠叠的尸首所填满。

    太平红军的攻势眼见力衰,先前连遭两次败绩,如今终于有了这么一次难得的胜利,我很是兴奋了一阵子。我开始怀疑以前的失利,大概就都是因为自己的脑子到底还是没有杜翰和张树声那么灵光才导致的。

    可这时候的张树声似乎发觉了问题。他跑遍了四门,最后狠拍着脑袋,说是上了“赤匪”声东击西的当。他要我临时掌握全城的防务,自己要带着一支人马突出北门,他猜测“赤匪”不合情理地选择这么一个根本不适合大军攻击的地点,一定是淇县方向发生了意外。

    我不相信张树声的判断。因为,当面的太平红军虽然攻势不如开始那样的凶狠,却根本放弃的意思,缺口还在反复争夺当中。就在我俩争执不下之际,西面又爆发了太平红军的大规模攻城。

    西面的战事,一下子完全打乱了张树声的阵脚。那里的太平红军不像我的当面,可都是在获嘉和辉县势不可挡的红军硬手,张树声哪里敢掉以轻心。

    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当天色渐渐转亮,真正叫我们恐慌和吃惊的事情终于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大批的红军军队相继从南面开到了卫辉的城下,城北的卫河两岸,出现的都是曾经在我们这里见到过的红军旗号,唐殿魁的首级也被几个降兵带到了北门下。

    唉……张树声当时虽然明白的晚了点儿,可毕竟还是判断对了这一点,原来昨晚这卫辉城外,真的是没有多少红军的主力,他们都去收拾唐殿魁了。

    卫辉成了一座实实在在的孤城。

第四三七章 决战(十五)

    仅仅二十三岁就与张树声、潘鼎新、唐殿魁等人并列,跻身于“李家军”四大金刚行列的吴长庆,要说起心理面曾经对太平天国的仇视,在四大金刚之中那是只有张树声能跟他有一比。张树声一门老小父子兄弟七人都命丧太平红军之手,而他呢,照样和太平天国也有着杀父之血海的深仇。

    当年赖汉英一光复安徽首府庐州,曾经由优贡(优贡是科举制度中由地方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中的一种。按清制,每三年由各省学政从儒学生员中考选一次,每省不过数名,亦无录用条例。但同治年中规定,优贡经廷试后可按知县、教职分别任用)被拔选教职的吴长庆之父吴廷香,几乎就和李鸿章父子同时,也在老家庐江县南乡开始创办团练,对抗太平军。

    本想籍此千载难逢的天下大乱之际,投笔从戎以谋求更大官场利益的吴廷香“每战必奋勇当先、毫无惧色”。遗憾的是,他的命运实在的不济。在四处临时纠集起来的满清军队反扑庐州的过程中,吴廷香所辖的团练也就仅仅经过两仗,就在庐州城下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不说,吴廷香自身也是战死于阵中。

    当时就尾追在威风凛凛的父亲背后,亲眼看着乃父被那颗凌空飞来的炮弹打得已分不清本来面目的吴长庆,哀痛得两只血红的眼睛差点儿没从眼框子里掉出来。他怀抱父亲的尸首,跪地指着庐州城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誓与太平军为敌,绝不共戴天。

    当然,随着他的大清军队连战连败,在安徽父仇虽然始终未报,但吴廷香的死却给儿子吴长庆带来了数不尽的好处。由于大清朝廷在吴廷香死后曾谕旨赐恤,并赏给了云骑尉的世职,吴长庆不但承袭父荫,还凭借着被广为流传的当年庐州城下他的那一幕精彩表演,在李鸿章的提携下步步高升。

    可就是这么一个死心塌地,在加入忠义救**时曾经高举右手,引吭慷慨唱颂要“为了我大清奋斗终生”的吴长庆,却在卫辉这座“孤岛”上一下子却变得含糊起来了。

    那位比他大两岁,曾一起发誓要“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的磕头兄弟唐殿魁,英年不幸,早早地却先他而去了。身捷手快,丢掉标统的那身行头混杂在降兵之中,侥幸没被对手辨认出来才免遭一劫的唐殿魁兄弟唐定奎,居然被作为送信的普通降兵,遣来了卫辉城。

    其实,连唐定奎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早被张宗禹知道了。憋足一口气要彻底打个翻身仗的张宗禹,是揣着明白使糊涂,像面对普通降兵一样,经过一番简洁地教育之后,有意地放了唐定奎。

    从唐定奎那里,吴长庆得知唐殿魁死的英勇,重围之中,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掩护兄弟唐定奎逃脱,他在吸引了蜂涌上来的太平红军注意力之后,最后选择了用那把曾经心爱得不得了的俄国造短枪,一枪击穿了自己的脑袋。当吴长庆觉着这位有着丧兄之痛的唐定奎,理应是更加平添对太平天国乱匪之仇恨,也就斗志更该坚定的时候,唐定奎却犹如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哀叹起他们唐家就剩下他这一根独苗了,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

    唐定奎成了独苗,张树声早早地也成了一根独苗,吴长庆呢?他自己也是个独苗。

    这场大战才开始多少天啊,想想以前,李鸿章和洋顾问们幻想的有多好,什么只要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就会有一支又一支经过俄国人武装起来的的忠义救**诞生,彻底扭转大清目前的颓势。什么即便打起来也不怕,俄国人拥有强大的预备力量,可以随时解救处于危难之中的朋友们。可实际呢?

    实际上是俄国人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先不要说俄国人的所谓强大的预备力量在哪里,战事一开始,派驻忠义救**的俄国顾问团居然没有一个人在前线,而是都还聚集在卫辉城中花天酒地。当然,吴长庆知道,顾问团被聚集在卫辉,也不能全怪人家贪图享乐,毕竟这是李鸿章耍弄的一个招数。为了拯救那位被软禁起来的太后,李大人是假借招待,其实是软禁了这些顾问们,隔绝他们与京城联军总部的联系。

    可当顾问们的软禁一解除,吴长庆奉了张树声的指令,作为忠义救**代表,请求马尔雅诺夫顾问立即火速催调俄国盟军支援卫辉会战的时候,一见太平红军发动了如此大规模的战役,那位马尔雅诺夫顾问竟然反过头来,张口提出要抽调他当时在卫辉城中的兵马,去援救东线的俄军。在被他坚决的否定之后,马尔雅诺夫气急败坏,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带上整个的顾问团去向不明。

    俄国朋友绝不仗义,而作为两军对垒的太平红军,倒是很有可取之处。开始时吴长庆很是感到有些奇怪,这打仗最讲究的是行踪诡秘、不露声色,偏偏这太平红军不同。刨除正面的战场,几乎周边太平红军的每一个大动作,似乎都是有人在有意无意中向卫辉城里传递着。什么开州、滑县被围,濮州、大名府被困,即便是“遥远的”东昌府城聊城被团团包围,乃至禹城、德州方向太平红军大举出击的消息,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至于马尔雅诺夫上校所率的顾问团在奔往聊城途中,就变成了太平红军嘴边儿一碟小菜的消息,自然也不会遗漏掉。

    早在“蒲津渡事件”一出现,无论是联军总部,还是忠义救**中以李鸿章为首的将领们,都毫无例外地认定,尽管在济南的和谈代表团通过各种手段在竭力争取,但太平天国方面绝对不会把已经到手的蒲津渡还回来。因为,那是通向山西腹地的桥头堡,一旦大战爆发,太平天国方面势必利用掌握在手的蒲津渡,直接进入山西,进而威胁京师。

    可现在,通过案头出现的那一份份情报,吴长庆明白了,当初的那些假设简直就都是一派胡言。太平天国方面真正要打击的就是俄国人,其次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忠义救**。不彻底整趴下他们,太平天国方面就绝不会罢手的。

    俄国人注定是在劫难逃了。而安阳和邯郸的意外丢失,也彻底打掉了什么诸如杜翰、张树声之流所声称的那种未来光辉前景。俄国人都挡不住的太平红军,还能指望着躲在正定的那些八旗?残酷的事实面前,吴长庆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打算,也不能不在脑海里时不时地翻腾翻腾原本曾经感到是十分的龌龊温德勒克西、曾传理等人的形象。

    危难之际见忠诚,同样,危难之际也就是最能暴露人的另外一面的最佳时机。面对着生与死的最后抉择,能真正去坦然笑对死亡的,有多少?

    鲁北的大地,天朝红军气势如虹。

    随着聊城周围各县及据点一个个地被清除干净,在已经被打得不会再有任何人胆敢试图尝试来解救聊城危难的情况下,这座被困了多日的东昌府府城,在遮天蔽日的天朝红军勇士重拳下,四座看似坚固的城门,被“为了天朝,前进”的呐喊震慑的早已风采不在。红七军、红九军将士如汹涌的波涛,扑进城内。

    曾几何时,还自视高出这里的人民好几等的沙俄暴徒们,此时要么完全变成了惊恐的兔子,要么就是充当起了在猛虎威逼下的,那一只只乖顺的,连手脚都不好使唤了的绵羊。

    东昌沙俄驻防军指挥官奇科夫斯卡少将,在发了疯似的抱起司令部内那台沉重的电报机,狠狠地摔倒地上之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他摸出一条雪白的丝巾,一边抹着满头满脸的汗水,一边颓丧地命令身边早已抖成了筛糠的副官,“停战……赶紧联系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马上停战……”

    在百姓们眼中,那座从前是威风凛凛、杀气十足、藏污纳垢的东昌沙俄驻防军司令部大院,如今已经是另外的一种凄惨奇观。

    “那里过去简直就是一间人间地狱啊!要说满清的赃官恶吏就够可恶又可恨的了,可那要比起这些沙俄鬼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是当年的聊城百姓发自肺腑的声音。

    “不管真假,衙门抓了百姓总还要开个堂吧,可这些在‘红院子’(红院子,是当年的聊城百姓对东昌沙俄驻防军司令部的别称)里,啥都不会有。谁都知道,那里是无法无天的地方,只要一被抓进了那里,不死你也要脱层皮。如果女人进了那里,那就更是惨不可言了。那个时候,谁家里要是有个漂亮的姑娘或者年轻媳妇,除非别被外人知道,否则不出几天,准会连人你都找不到。去了哪里,谁心里都清楚。可即便这样,你还别去官府告状。西城有个李二拐子,老两口就守着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尽管姑娘天天打扮得像个卖炭的黑小子,可照样躲不过去。没办法,这东昌府有禽兽不如的沙俄鬼,还有为了钱财不知廉耻的败类啊。结果,姑娘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如狼似虎的沙俄鬼给抢走了。李二拐子两口子心疼啊,老两口哭天抢地告进了衙门。可哪里知道,狗官居然当着衙门外那么多前来围观的百姓们说,人家洋大人是无私地来替咱们大清复兴来的,作为一个人,就应该学会感恩,懂得知恩图报,要有钱的出钱,没钱的你就得出力、出人。李二拐子一怒之下,就骂了一句洋鬼子畜生不如,混蛋的狗官居然以大不敬之罪,先是重责了李二拐子几十大板,随后又把这两口子送交沙俄鬼议罪。当天夜里,李二拐子老两口就被人发现,赤条条地横躺在了红院子外面大街上。可怜的这两口子,全身竟然没有一处好地方,而且……那个惨啊,就是现在想起来还浑身起鸡皮疙瘩,止不住胃里翻腾……”

    “……呵呵,谁曾想呢,这不是人的苦日子咱还能终于熬出头来了。好大的一个红院子,到处挂着白布条子,据说这样是表示服了,人家天朝红军就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当时所有涌来观看的百姓们却不这样想,满院子的白布条子那是在哀戚,替他们自己走上死路哀戚的同时,也是向被他们糟蹋和暴虐过的所有人忏悔(呵呵,这个词可是咱新学来的,沙俄鬼不是就喜欢去教堂忏悔吗?这回应该叫他们下地狱里去好好地忏悔忏悔)。”

    “红院子外面宽阔的大街上,一个个漂亮威武的天朝红军刀枪明亮,趾高气扬地盯着排成一队,双手把过去就喜欢用来吓唬咱老百姓的枪高高举在头顶,老老实实按照咱天朝红军的指令,把枪放在一堆,然后再塌腰弓背地耷拉着脑袋缩在一边儿。最后,就是那个叫‘去磕死吧’(奇科夫斯卡)的老贼,把他们那杆天天悬挂在红院子最高处耀武扬威的烂布似的大旗,恭恭敬敬地捧给了咱们,然后又解下他挂着的那把刀,双手献给了咱们的林启荣大将军。俺就那天见过林大将军一面,可俺以后就总是忘不了他。年轻、漂亮啊,威风八面,看着他的样子,连咱自己的腰杆子都硬邦邦的不得了。俺还记得,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数,林大将军那天站着的地方,就是李二拐子老两口子被抛尸的地方,没错,俺特地注意过,一点儿都不差。唉……李二拐子一家应该可以瞑目了,有咱天军替他们报了仇了!唉……要是天朝红军早来……”

    “后来接着听说真要宽大去磕死吧这些人,一下子老百姓可就不干了。大家呼呼啦啦就把林大将军他们的住处给围起来了,非要讨个明白的说法。说起来好笑啊,别的什么大家愿意听他们讲道理,嘿嘿,就是这一点,任你说破了嘴皮子,谁都不买账。最后,还是大家胜了。据说,其实那个时候林大将军早就不在东昌,又出征了。留下来的那个大将军叫潘起亮,听说他费了好大劲,挑了又挑的,挑出民愤最大的几十个沙俄鬼的混蛋(不过,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没包括那个去磕死吧,去磕死吧大概是二个月之后了,才由咱天朝的东昌政府宣布绞死的)。然后,再跟东昌的那些个狗官们恶霸一起,拉出城外一杀才了事。”

    这个时候,数百里之外被红八军、红十军围的铁桶相仿的武定府城惠民城外,红旗猎猎,一队队整齐威武的天朝红军,昂然肃立。蔚蓝的天空,和煦的阳光,看不到硝烟,也没有枪炮的轰鸣。

第四三八章 决战(十六)

    “……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卑职虽经勉强支撑,终难一改危局。加之苦战多日的官兵,多已心生恐惧,而城内乱民亦开始蠢蠢欲动,惠民之沦陷已成定局。为了尊敬的沙皇陛下的伟大事业,卑职已经竭尽全力,怎奈天不佑我。惠民尚存有忠诚的沙皇将士五千余,倘若再继续坚持下去,无疑将玉石俱焚。为拯救这些深陷危难之中的将士们,卑职当今唯一的选择,就是牺牲自我之一切荣誉……”

    沙俄武定府驻防军司令官诺巴夫斯基上校给德州的普留申科将军发完这份最后的电报,黯然走出了他官邸。回头看看那富丽堂皇的官邸,仰头望望悬挂在头顶正上方、耀眼炫目的日头,又恋恋不舍地深深地呼吸了口一阵清风迎面送来的自由空气,在一声重重的叹息之中,跨上了出城的坐骑。

    正如诺巴夫斯基上校在电文中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是尽力了。在他的设想当中,本来是要坚守惠民作为钓饵,将太平红军吸引到城下,同时再由四外调集兵马,给攻城的太平红军来个反包围。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在他的充分配合下,周边的援兵统统成了被他亲手送进太平红军嘴里的肥肉,而他这个预备着要中心开花的大雷,却在那兜头泼下的暴雨中,变哑了。

    等不来救兵的诺巴夫斯基,剩下的选择就只能是自救了。为了突出重围,他是使尽了一切手段。先是派人出城参见围城红军的最高指挥官,声称可以用主动让出惠民为代价,来换取天朝红军给驻守惠民的俄军让出一条北去的路。

    当诺巴夫斯基的使者带着天朝红军围城前线总指挥陈廷香一句“交还惠民理所应当,但城内所有俄军官兵必须放下武器,只允许徒手离去”的回复回城之后,恼羞成怒的诺巴夫斯基又再次遣使出城,又扬言倘若他们的条件得不到满足,俄军就必将杀光惠民全城男女老少,而后全体再以身殉职他们的沙皇陛下来做要挟,逼迫围城红军撤围让路。

    哪料想陈廷香照样不吃他这一套,灰溜溜的使者仅仅得到一个“也许你们真敢杀光城内那些无辜的百姓,但我根本不相信,你们真的还敢集体自杀!只要到时候你们还有活着的,那就有机会看看我有多狠了”的回答。

    折腾到最后,诺巴夫斯基招数用尽,只好玩弄了一个诈降的伎俩。他写了一封亲笔信,言辞极其诚恳,既反思了自己的过去,又接着哀叹了自己眼下的不理智。同时表示,经过再三斟酌,城内俄军官兵已经达成共识,愿意有条件地投降天朝红军。既然是有条件地投降,条件当然就需要详细地相互商谈。于是,双方的谈判代表坐在了一起。

    自以为得计的诺巴夫斯基趁着所谓商谈的机会,一面指令他的代表在谈判中要表现的尽量低调,最好作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原则问题还要该争的就争,借以达到拖延时间和迷惑对手的目的。而在背后,诺巴夫斯基却开始了一场有计划的突围行动。

    直到这场突围闹剧终了,诺巴夫斯基才明白,自己所作的一切其实都是枉然。当诺巴夫斯基率兵突围之际,还仍然被丢在了太平天国工农红军营中的谈判代表们居然活着回到了城内,并带回来“守下去,一旦破城活口一个不留,缴械投降,则可以保证一个不杀”这最后两条可供选择的道路的时候,在众多官兵极度渴望获取生存的巨大压力下,诺巴夫斯基不得不选择了投降。当然,已经“上过一回当”的陈廷香,对他们这次的投降条件提得却是甚为苛刻,要求城内的俄军最高指挥官必须亲自率队出城,在指定地域缴械。

    东门外,在一排排天朝红军将士的最前列,有一匹红得似火炭一般的高头战马,据说它就是沙俄赫赫有名的奥尔洛夫——罗斯托普金斯马,是一个叫奥尔洛夫伯爵的酷爱马匹者,从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就开始,通过用十种不同良驹的杂交组合试验,才终于培育成了的这一上佳品种。不过,如今它的背上,端坐着却是已经被日头晒得略显黑瘦,也不算高大的红八军军长陈廷香。

    显然,陈廷香今天能有这样优良的坐骑,那一定是受益于教导旅那里得到的战利品。在盐山一战发了洋财的刘明远,没有忘记当初为了援助友军而咬牙让出自己那匹心爱的枣骝驹,改乘一头大黑骡子的老旅长,战斗刚一结束,就利用向方面军总部报捷的机会,精心挑选了这匹最上乘的漂亮战马,送给了同样喜欢漂亮的老旅长。

    一条马缰绳,照例牢牢地环绕在陈廷香袖口空荡的左下臂上,右手里的那根马鞭子,竟斜抗在肩上,不时悠闲地轻轻敲打着自己,好像是在给自己舒筋活血,这动作,与他那张挂了霜似的脸,怎么都看有些不协调。

    惠民城头,曾经插着的大清龙旗,还有那在城楼最高处飘摇了近一年的沙俄三色旗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块用长木杆子高高挑起来大白布。

    “娘的,这次倒是还真老实!”副军长陆顺德一提马来到陈廷香的身边,抬手向前一指。顺着已经洞开的城门,城内正颇有秩序地缓慢出来一队人马。

    “最前面的这个应该就是那个什么诺巴夫斯基了。”

    陆顺德说的没错,在出城投降的人马中,如今一马当先的就是诺巴夫斯基上校。

    越靠近正在对面准备接受他投降的太平红军队伍,诺巴夫斯基越有些感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虽然他没有见过立马最前面的陈廷香,可单单从对方外表显露出来的那种气势,他就断定,这人一定就是那个跟他纠缠了多日的强劲对手。此时,诺巴夫斯基的脑子里竟然闪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当初假意投降的时候没想起这一手来呢?要是当初也能想到这样,只需城头埋伏的炮队一个突袭,这该死的家伙就会立即去见他的上帝,然后岂不是就……

    想入非非的诺巴夫斯基被身后几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思绪。距离对面的两骑马就只差十几步了,诺巴夫斯基拉住缰绳,笨拙地下了马。

    原本以为对方也会一定和自己一样下马,平等见礼的诺巴夫斯基,一转身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下马的意思,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那意思是在等待着他首先表示什么。这一下,令正把手举起来,准备先向对方致以军礼,再去解开肋下佩刀的诺巴夫斯基一时僵在了那里。

    “上校……”细心的副官轻轻碰了下此时一定是别扭万分的上校大人,提醒着上校要明白自己眼下的身份。

    诺巴夫斯基迟疑了一下,终于用原本要敬军礼的右手缓慢地脱下了自己的军帽,然后按在胸前,微微地探身鞠了躬,“沙皇驻华派遣军武定驻防军司令官诺巴夫斯基上校,参见二位将军。”

    “久闻大名,相见不易,”陆顺德在马上一抱拳,“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第八军副军长陆顺德。”

    陈廷香却只是举起拿着马鞭子的右手,在自己的军帽帽檐上轻轻一碰,简洁明了地顺嘴里蹦出三个字,“陈廷香。”

    “久仰……久仰……”诺巴夫斯基仰头望着这个一旦离开马背,就绝对不会强壮和高大过自己的既陌生,又万分熟悉的对手,嘴里敷衍着,心里却免不了还要恶毒咒骂上几句……

    据说,在此之后,有一次曾国藩遇到陈廷香,在提起武定府受降这一幕的时候,曾经笑着说陈廷香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已经认输的人,因为这样做,似乎给别人一个咱这素以礼仪之邦著称的泱泱华夏,多少有些名不副实的嫌疑。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陈廷香先是被曾国藩说的一愣,接着,陈廷香摇了摇头,“其实,能向咱们投降,这已经就是他们的造化了。你想想看,倘若咱们调换成满清,他们是不是还要跪着觐见咱才是啊?”

    至于那位曾经不舒服过的诺巴夫斯基上校,第二次见到陈廷香的时候,那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由于惠民城内的百姓们坚决要清算沙俄鬼罪行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被关在临时集中营中的沙俄官兵们惶惶不可终日。同样连续失眠的诺巴夫斯基再也支撑不住了,恳求集中营长官带话给陈廷香将军,无论如何都要接见他一次。

    诺巴夫斯基的迫切请求一报上去,很快就有了回复。这次接见,就安排在了城外一所农家院落中的红八军司令部,而且与受降那天完全不同,连诺巴夫斯基自己都感觉,仿佛他根本不是一个阶下囚。

    陈廷香认真、友好地听取了诺巴夫斯基内心的担忧,对包括诺巴夫斯基本人在内的沙俄官兵们可能会被百姓清算一事,还表示了深深的同情。但陈廷香直言不讳地告诉诺巴夫斯基,清不清算他们的罪行,如何清算,那都是已经建立起来了的武定天朝人民政府的职权范围,更取决于人民的意志,作为天朝军人,他现在无权干涉这些。

    在把诺巴夫斯基吓了个半死之后,陈廷香突然提出了一个唯一可以挽救诺巴夫斯基性命的主意,就是诺巴夫斯基必须真心情愿地配合天朝红军,动员集中营里一些民愤不大、素质也算好的官兵,一起跟随他陈廷香走。

    至于去哪?陈廷香就说了两个字,“出关”。

    诺巴夫斯基当时咧着大嘴就笑了起来,不仅如此,年已五十的诺巴夫斯基还蹦身而起,模仿满清官员的样子,连拱手带作揖,若不是陈廷香阻止的及时,他眼瞅着就要跪在地上了。别说出关了,只要不是下地狱,上天入海都行。

    参加过第七次俄土战争的诺巴夫斯基,在陈廷香的引领下,从此投身于天朝红军的阵营。从最初只是简单地为了换取个人生命的存在,到真正领会到能够作为天朝红军一员的无上光荣,老军人诺巴夫斯基逐渐成长起来,焕发了青春。在为了中华国土的光复、人民的解放,及此后的俄罗斯人民革命中,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十几年后,已经身为俄罗斯人民共和国国防军事委员会人民委员的诺巴夫斯基元帅,在克里姆林宫举行的为了欢迎朋友加兄弟的太平天国联邦政府军事代表团的宴会上,当着无数来宾的面,频频向陈廷香上将敬酒,盛赞陈廷香将军不仅是他平生最见到的最懂得礼仪的儒雅将军,而且还是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的伟大骄傲。

    相比起当时东昌的奇科夫斯卡少将,还有武定的诺巴夫斯基来,大概真能让他们的沙皇陛下骄傲上一时半刻的,也就数德州的普留申科将军了。

第四三九章 决战(十七)

    瓦西里耶夫的骑兵军团在盐山被天朝红军全歼,东光又已经突然被西指的天朝红军一举拿下的消息刚一传来,德州大震。预感到前景不妙的普留申科,一面继续期待着他的那些沙皇“雄鹰”们能够在武定和东昌创造奇迹,一面火速抽调仅有的一点儿机动力量,加强和巩固吴桥、景州这两个身背后的据点。这样做的目的,要说是为了防备来自身后的天朝红军打击还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普留申科的心里还有着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要求赶赴景州的兵马,在无条件固守住景州的同时,必须在漳河上赶建一条浮桥,并牢牢控制在手中。很显然,他这是在给德州兵马的随时撤离做准备。

    可事情接下去的发展却无论如何都更加出乎普留申科的意料。

    虽然东昌府城危急,但西托临清州和夏津,东倚宁津、乐陵,普留申科认为至少他所设计的马颊河防线,还是坚固的,尽管这些工程还都是些半拉子工程,可暂缓一下锋芒锐利的太平红军的脚步,总应该不成问题。

    普留申科万万也没有想到,在李侍贤的统一调动下,曾天诰的红二十七军在歼灭经由高唐西援而来的沙俄军之后,一刻也没有停歇,就借助中路红五军猛扑平原的巨大声势,再接再厉,三天之内连下清平和高唐两城。当马颊河北岸的沙俄军队都把目光集中在即将面临红五军重拳擂击的恩县之时,红二十七军又在左翼林启荣红九军一部的配合下,却出其不意地由清平境内一举突破马颊河,攻克夏津,竟然出现在了恩县的背后。

    普留申科费尽心血、精心设置的所谓马颊河防线腹背受敌,变成了一道虚幻的梦境风景线。岸边仓促封顶的一个个筑垒内的沙俄兵,纷纷向恩县和德州城内逃窜。

    曹伟人的红五军一顺利跨越马颊河,恩县就成了一座纸糊的堡垒。按照李侍贤的命令,曹伟人仅以方面军配属给本军,曾经在禹城和平原攻城战中大显神威的重炮营,及部分兵力协助红二十七军光复恩县,军主力却直扑德州。在德州的普留申科目瞪口呆,正仓皇间准备迎战之际,曹伟人再次分兵,他自率一部人马在德州城下虚张声势,吸引普留申科的注意力,而吴定彩率领一个加强主力师却西绕德州,悄无声息地兵临景州,出现在正试图阻挡由东光南下而来的刘明远教导旅的景州沙俄军背后。又是一个冷不防,景州的沙俄军顿时陷入慌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曹伟人、曾天诰已经搅得普留申科晕头转向之时,由陈玉成亲自统帅的东线集团李增龄红二十八军自济阳得手后,再克临邑、商河。当陈廷香的红八军拿下庆云、乐陵,又继续掉头南下,与围困武定府城的韦正红十军最后解决诺巴夫斯基的时候,红二十八军已由德平突破马颊河,在攻取了宁津之后,红二十八军随即西进,闪电般包围了吴桥。

    等普留申科完全明白过来,恩县,乃至景州和吴桥都早已易手,德州成了一座死城,这下,该轮到他自己亲身体验体验奇科夫斯卡少将和诺巴夫斯基上校当初那种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苦涩滋味了。

    德州的城垣被天朝红军密集的炮火所淹没,沙俄兵残缺的肢体到处飞舞。沙俄的炮兵群根本看不到天朝红军炮群的身影,就在冰雹般劈头盖脑砸下来的重炮弹雨中,被打得炮仰人飞。

    城门被炸开,坚实的城墙也在直瞄重炮的猛烈轰击下被洞穿。伴随着掷弹筒和手榴弹的压制火力,一个个身手矫健的红军士兵跳进护城河,用一双双坚毅的臂膀,架抗起一条条横跨护城河的长梯,在一阵阵“为了天朝前进”的高呼声中,将身后朝水似的红军铁流送到彼岸……

    曾国藩在李侍贤、侯裕田等人的陪同下,进了德州。

    德州城上空笼罩浓浓的硝烟,大部都在渐渐低消散,只是城东北,密集的枪弹声还在持续。

    在红五军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临时军部内,正和几个穿着满清官服之人说着什么的曹伟人,一见进来的李侍贤、曾国藩等人,赶紧迎了上来,“李总、曾参议,你们来得好快啊。”

    “我们再快,也赶不上你们跑得快啊,是不是啊曾参议?”李侍贤冲曹伟人还了个军礼,转头朝着曾国藩哈哈一笑。

    “是啊是啊,行营刚从禹城迁到平原,这德州又下了,快,简直是太快了。我急着向左参谋长要求赶来德州,本来是想好好看看咱天朝红军大战德州的气势的,预备日后好好地写写,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曾国藩由衷地连声赞叹着。

    “呵呵……这主要是行营部署和安排得当,方面军指挥有方,各友军相互间协同和配合有力,再就是将士们忠勇。”曹伟人抱拳向头顶一举,笑着汇报到,“眼下德州城内有组织的抵抗基本已经消灭,秩序正在恢复。剩下的部分残余和顽固家伙都龟缩进了城东北的沙俄军司令部,教导旅等部在对他们做最后的清理。曾参议想看热闹,倒是不妨可以去那里瞅瞅。”

    “哈哈,可以一看,可以一看。怎么样,李副总指挥,你们就忙你的,我过去看看……”曾国藩笑着冲李侍贤、侯裕田一拱手,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在曹伟人身后那几个衣着满清官服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当年为了更好地周旋于满清官场,曾国藩没少跟位高权重的翁心存之间有过结交,因此,自然和翁心存在京为官的两个儿子翁同书和翁同爵也就很熟络,可叫他没想到的是,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这位老朋友翁同书。

    “祖庚(翁同书的字),你……你怎么也在这里?”曾国藩看看脸色微红的翁同书,又情不自禁地瞅了瞅曹伟人。

    “呵呵,原来翁大人还是我们曾参议的故交。”曹伟人转身一拉翁同书,又指着他后面的那几个同样打扮的人,笑到,“德州的秩序能够很快地恢复,这和翁按察使和邓尔恒大人他们的通力合作,是大有关系的。我军一入城,尽管是抱病在身,可翁大人和邓大人就立即号令下属,协助我军维持秩序,接管府库。尤其是这位邓大人,脚踝曾经严重受伤,却照样架起双拐奔忙。”

    “好啊,好啊,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祖庚跟邓大人等都能够迷途知返,甘愿为天朝出力,真是可喜可贺。”曾国藩拉起翁同书,舒心地笑着。

    “我……我这不过就是弥补弥补从前的过错而已……”翁同书有些不好意思。

    “过去就是过去,只要现在明白过来了,那就永远不晚。”李侍贤呵呵地笑着,“人嘛,不怕糊涂一时,就怕糊涂一世。”

    普留申科算得上是糊涂一世。

    德州的沙俄驻华派遣军前线司令部,是在一座旧的官衙基础上经过了重新翻建的建筑,它既是普留申科的官衙,又是一座不小的兵营,或者还可以说是城中城。平时,在这里面除去住着司令部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及随身的侍卫们之外,还住有一个整营的护卫武装。

    当初只是出于为了炫耀这里的威力,而沿着周围那四四方方的高大红墙,总共建起的那十二座条石垒就的高大哨楼,以及如今涌进来的已经包括四五个团不同建制的残兵败将们,似乎成了普留申科最后的依托。

    曾国藩来到这里的时候,刘明远已经对普留申科进行了几番的劝降,但得到的都是来自哨楼上一阵比一阵密集的乱枪所作的回答。

    “刘旅长,这些哨楼实在是太可恶了。”来的路上就险些被哨楼上盲目射出的流弹所击中的曾国藩,指着圆筒子一样的高大哨楼,恨恨地骂到,“不搞掉它们,咱们的兄弟们即使能攻进去,损失也太大了。”

    “别急啊,曾参议,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刘明远嘿嘿一笑,朝着不停打着乱枪的哨楼撇了撇嘴,“我是在琢磨,您说,到时候咱们是抓上一堆的战俘好呢,还是杀他个一毛不剩更干净?”

    “杀!”曾国藩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对这些好赖不知的东西,就是要一个不留。”

    “报告旅长,各部全部准备完毕。”

    听到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刘明远一拍大腿,冲着曾国藩一竖大拇指,“曾参议高,咱就按您说的来。”说完,他扭头一声大喊,“炮兵营,开吃!”

    随着他的话音,一发发迫击炮弹带着尖厉的呼啸扑向当面的两座哨楼,在轰然的爆响声中,哨楼的顶盖被掀飞,碎石土瓦弥漫半空。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在炮兵营数门迫击炮的不停移动下,十二座哨楼变成十二个废墟。与此同时,被刘明远借来的红五军及红二十八军军属炮营,连同教导旅炮营的近百门掷弹筒,由打四周也开始一起吼叫,像是暴雨般地朝着红墙内倾泻着一颗颗仇恨的炮弹。

    愤怒的炮火终于停歇了,令人振奋的军号声骤然而起。教导旅的三个团,再加上特务营,冲过一处处打开的红墙缺口,突进了普留申科的老巢。

    “痛快!”本来是打算用战场上的真实见闻,记录下天朝红军光复德州这一具有历史意义大战的场景,提供给全天朝人民欣赏的曾国藩,在自己的笔记里,一开篇就是“痛快”这两个字。

    “跟在刘明远身后,尾随着冲锋的洪流一踏进诺大沙俄军的司令部院墙,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笼罩在一片片硝烟之中的一处处废墟。英勇的天朝红军官兵用手榴弹、子弹和闪亮的刺刀、马刀,回应着他们面前所遇到的一切敌人。不管你是做无谓的抵抗,还是干脆跪地求饶,在他们狂风一般地席卷过后,留在后面的都是残缺不全的沙俄军尸首,一个能喘气的都绝对不会有……有时候我总是偷偷地问自己,倘若没有天朝红军,倘若我当时一手操持起来的湘军还存在,要是遇到了今天,那又会是个什么样呢?”

第四四○章 决战(十八)

    外面的炮击刚一开始的时候,普留申科在他的官邸内,正与几个重要将领一起,商讨着如何将眼下的危急局势应付下去。

    在此之前,普留申科还刚刚亲手枪毙了一个竟然在如此紧要关头,还胆敢提出为了大院里两千多沙皇将士的安危,不妨接受外面劝降的上校团长。用普留申科气急败坏的话来讲,你既然怕死,你既然想放弃一个沙皇军人的荣誉,那你干嘛还要***一头扎到这里来?

    其实,眼下的官邸内,包括普留申科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即便这座坚固的大军营能够支撑上一阵子,可早晚都要被攻破。但这又有什么呢。人固有一死,关键是要死得其所,死得轰轰烈烈,这个道理,普留申科和他的追随着们也很明白。

    所以,普留申科们如今急于想创造的奇迹,就是要叫沙皇的三色旗能够在外面那片红色海洋中,更多地飘扬下去些时日。为了这个唯一的目的,他甚至开始细致到了已经开始要求将领们,从即日起,大院内的食品必须要有计划地定量分配食用,那些已经失去了应有价值的战马,也要陆续处理掉,变为士兵们的食品,以免到了最后的困难时刻造成人兽争食。至于大院里的几口井,更要派出可靠的军队加以重点保护等等……

    “为了神圣的沙皇陛下,我征战半生,从来没有令我们的陛下失望过。”普留申科那双毛茸茸大手使劲揪扯了几下自己的卷发,接着又开始狂躁地挥动着,“现在,我们要用我们的行动来证明,我们无愧于神圣的沙皇,无愧于我们沙皇军人的称号,要让那些贪婪的中国猪好好看看,让他们永远记住我们所创造的最后辉煌……”

    随着半空中呼啸着飞蝗般落进来的炮弹炸响,普留申科慷慨激昂的言论被霎时打断。普留申科虽然被震得不免一抖,但他很快就又变得镇定自若,瞅向窗子外面的目光也重新转回到那几个神色惊慌的将领们身上,刚才僵在半空中的双手,也再次开始痉挛似的舞动,似乎还没尽兴。可惜他尽管张开了口,却没有机会再说什么。

    又是一阵尖厉的啸音传来,巨响之后,先是官邸机密室的房顶被炸开了几个大洞,接着一面山墙又紧跟着轰然倒塌。当手忙脚乱的护卫们从废墟中把司令官大人扒拉出来的时候,乍一看上去,普留申科就像个血葫芦,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血污。

    在围在身边的护卫们连揉搓带呼唤下,昏迷中的普留申科稍一清醒,立即推开那几个忠实护卫,噌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正像他自己不久前说的那样,尽管经历过无数次枪林弹雨,伤疤都没在身上留下一个,却给沙皇挣得过无数荣誉的他的确是命硬。适才落进机密室的炮弹,炸死了机密室内他手下的那几个将领,唯独他不仅死里逃生,倘若不是被倒塌下来的山墙所砸晕,简直就可以说是毫发未损了。而护卫们担心的他那一身血污,不过就是那几个手下为沙皇尽忠前留在他身上的遗迹而已。

    “唔……”普留申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大嘴一张刚想喊什么,却没有喊出来。他抬手朝别扭的嘴里一伸,居然掏出来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嘴里来的一块碎肉。四周围,来自太平红军那凄厉的军号和喊杀声已经惊天动地,普留申科将军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细想那些没用的事情,他狠狠地摔落那块鲜嫩的碎肉,强咽了口吐沫压制住胃里的剧烈翻腾,嗖地抽出肋下那把尼古拉一世沙皇陛下亲手授予他的军刀,冲着身边越聚越多的将士们高喊着,“孩子们,沙皇的勇士们,最后的时刻到了,拿出你们的勇气来,为了我们的沙皇的荣誉,前进!”

    然而,真正一直向前进的却是杀进来的教导旅的哦勇士们。随着四面围上来的红军将士之间愈来愈靠近,已经很少有人会开枪,这些来自马背上的好汉们,又一次展现了他们步战的精湛技艺。平端的枪刺如云,竖起的马刀如林,追逐得那一群群早已胆战心惊的沙俄兵将没命地奔逃。

    最后的六七百沙俄残兵,被团团围裹在了大院里的那块操练场上。

    普留申科和刘明远这两位对头,也终于面对面碰到了一起。

    “将军,作为一个军人,我不能不欣赏你不屈的精神。”刘明远望着双手依然紧握着军刀,泥猴血人一般的普留申科,笑容可掬,“不过,为了你身后那些士兵们的生命,我还是奉劝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抵抗。正因为如此,我还可以再给你最后一个放下武器,来换取他们的生存的机会。”

    “不可能!”到底是老了,普留申科虽然极力想沉稳住自己,可控制不住由于奔跑所引发的急促的喘息。他扭头看看身后那一双双充斥着惊恐和离乱眼神儿,枪口不是冲天就是朝地的部下们,又瞅瞅对面这个俨然以胜利者姿态居高临下的年轻对手,心里除了哀伤之外,还有一股子恼怒。

    “军人有军人的荣誉,如果将军还自认为自己是个崇高的军人的话,那就请将军你也能与我一样,抽出你的军刀,让我们最后看看,咱俩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我本来以为刘明远一定会答应普留申科的这种挑战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刘明远有着一身不俗的好功夫,还有一点,凡是教导旅出身的将领,从来都是‘目中无人’。更何况,面对着的这个已算年迈普留申科,还是用什么‘崇高的军人’这块招牌来跟他叫阵的呢。

    可出乎我的意料。当刘明远听完身后跟着的通译把普留申科那番话说完之后,他竟然先是骂了一句‘死你娘的狗头吧,老子哪有闲心陪你玩’,跟着枪声就响了。我当时很注意他的举动,即使这样,连我都没看明白,他的枪是怎么就一下子拔了出来。

    那一枪,正好打在普留申科的脑门子上。随着他低头开始轻轻去吹枪口冒出的那缕缕烟气,我感到脚下的大地突然一阵剧烈的颤抖,那是数千教导旅官兵的齐声呐喊造成的。又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好杀……

    后来,等到一切都平静了时候,我好奇地问刘明远,为什么不和普留申科来一场绝对有把握证明自己才是最后胜利者的搏杀?刘明远一听我的话,当时就乐了,看着我的眼神儿里还流露出一种少年的顽皮,‘我现在就好好地站在这里,可他倒下了,难道还需要用别的什么来证明我吗?’

    我赶紧说其实你是理解错了我的问话,我的意思是普留申科是在提出与你决斗,在海外,决斗那可是真正的骑士间的一种关乎自己的荣誉之斗。

    哪知一听到此,刘明远笑得更欢了。‘我是天朝的军人,不是没事摆谱的什么骑士。在战场上,需要的是以最短的时间,来消灭最多的敌人。而作为天朝工农红军的一员,能够更多地叫我对面天朝的敌人爬在我的脚下,令万人胆寒,不敢动一点儿企图染指我们天朝的念头,那才是我最高的荣誉。至于他一个小小的普留申科,嘿嘿,太小了,也太少了’。

    刘明远的话,令我回想了好些时候。是啊,他没接受普留申科的挑战,没有去拿那个本来可以信手拈来的斩获沙俄司令官首级的荣耀,可他的名字却因此被遥远的沙俄们铭刻在了心里。那一阵子我总是在想,洋人能在满清这里为朝野万民所惧怕,假如像刘明远这样的厉害人物有一天也去了沙俄他们那里,驰骋在他们的土地上,沙俄们会抖成什么样子呢?”

    此时的曾国藩,或许还想到了自己当初那个被百姓们冠以的“曾剃头”的不雅之号。从单纯敢于杀人的角度上看,虽然他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却绝对不比刘明远更逊色多少,杀起人来也是成百上千,眉头都不眨一下。可是,曾国藩现在明白,他那个时候,剃得是老百姓的头,杀人越多,罪孽越深重。而刘明远不一样,不足一个时辰之内,教导旅就全部埋葬了两千多曾经在中华的国土上耀武扬威的侵略者,刘明远却是红色天朝的英雄,天朝人民的守护神。

第四四一章 决战(十九)

    卫辉城外,尘土飞扬,一个个挥汗如雨的天朝红军将士,又开始了围城战中最擅长的功夫,挖掘着一道道的堑壕。在忙碌的将士们后面,还有一团的烟尘在滚动,先是由西向东,接着由北到南。

    在这滚动的烟尘中间,张宗禹和他的十几个侍卫,像是几个牧马的马倌,吆五喝六地驱赶着几十匹在常屯缴获的战马,正一路朝着卫辉城南一个叫王瑞埠的村庄奔跑。

    王瑞埠,现在是不久前才迁到这里来的红二方面军总部的所在地。

    一座看上去不小,却明显有些破败的大院子里,围着一张晃晃悠悠的大八仙桌,石祥桢、张乐行正和叶芸来、白晖怀、谭体元、石镇伦这几个刚刚由各地风尘仆仆赶来的军长们在谈笑。忽然,一阵呼啦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唷,我说张老弟呀,这是从哪得的这么些宝贝,莫不是专门要送给我,以解燃眉之急的?”一到总部就听说张宗禹曾经被石总一通狠骂,之后又在常屯得了一个大便宜的叶芸来,看到院门外泥猴子似的张宗禹身后居然跟着几十匹雄赳赳的战马,立即噌地跳起身,咧开嘴哈哈地大叫着。

    “想得美,你当这些宝贝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呀。”张宗禹嗖地一飞身跳下战马,拿袖子胡撸了一把满是泥汗的脸,手里的马鞭子边抽打着身上的灰尘,边撇着嘴进了院子。

    “好兄弟,就算哥哥我求求你行不?你看看,我现在真的可是都快要穷死了,”叶芸来笑着冲石祥桢他们挤了挤眼,随后又一拍自己的脸,朝着张宗禹做出一副苦相,“为了赶到这里开会,我还是舍着这张大脸,求爷爷告奶奶地从我们军的警通团里借了这么几匹坐骑。这还幸亏是我们那个警通团长大方那么一点儿,要不的话,我可就只好从怀庆跑步来参见咱们的总指挥喽。”

    “得了吧,我的好哥哥,你就别再拿着兄弟我起哄了。”张宗禹偷眼瞅瞅正端起一个大海碗,安稳地坐在那里,似乎还是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的石总,狠狠地翻楞了叶芸来几眼,“俺不过才吃掉了两千多的忠义救**,兄弟们硬是靠着死打硬拼,满打满算不过也就弄到手了百来匹完好的战马。你老哥多厉害啊,在怀庆就那么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子,就混了个近万的人马甘愿向你俯首称臣。别的不说,单只以他们忠义救**一个协里有一个骑兵营算,你老哥这下子怎么也糊弄到手了不下千匹的战马。嘿嘿,要说帮忙,兄弟我可是还想请你老哥帮帮我呢。唉……玩马玩惯了,天天做梦都想着再弄起来个马队,哪怕一个营也行啊。”

    “啧啧……哎呀,我说张老弟,你这说得可是真好听啊。既然你那么喜欢马,做梦都想,那干嘛还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宝贝拉到这里来呀?不会是来炫耀炫耀的吧?”白晖怀把嘴一撇,马上,又看着被说的脸色通红的张宗禹哈哈地大笑起来,举起夹着纸烟的手向着村西一指,“可惜啊,兄弟你这送礼都晚了。赶紧叫你的侍卫们去那边看看、数数,俺和谭军长每人可是送给了总部战马一百五十匹,嘿嘿,小意思啊。”

    “瞎说……”张宗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还是在那里毫无表情的石祥桢,扭头冲着白晖怀长长地一吐舌头,“啥叫送礼?咱不过就是看着石总天天骑着那头老骡子慢吞吞的别扭,所以……”

    “哈哈,算了吧,小心越涂越黑哟。”谭体元也加入到了挤兑张宗禹的行列。

    “就是嘛,刚才你没到的时候我们几个还在和石总一起谈到过,骑马有什么好处,骑得久了,屁股上生老茧不说,两条本来挺直溜的腿也成了罗圈儿。还别下马,别看坐在马背上一个个好像还很威风,可这一下得马来,那走起路来拐楞拐楞的简直就像个猴子。啧啧,这要是叫人家姑娘们看见了,不吓跑才怪。别忘了,石总可是跟咱们一样,还是个大光棍子,将来要是为这个娶不上媳妇,你说惨不惨?哈哈,所以呀,咱是打定了主意,没事绝不骑马,宁肯走着。你说是吧,石总?”石镇伦说着,冲石祥桢一伸脑袋。

    “是你个鬼呀……”石祥桢终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端着大海碗边朝张宗禹那里走,边指点着石镇伦、叶芸来这几个人,“我说你们呀,还真是想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呀?当心宗禹跟你们几个撩蹶子。”

    说这话,他把手里的大海碗递给正站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张宗禹,“来,先喝口水,别听他们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他们哪一个人给我送礼呢,你是第一个。”

    “嘿嘿……嘿嘿……谢谢石总。”张宗禹的脸通红,赶紧把马鞭子夹在腋下,双手接过大海碗。

    “用战利品送礼,不是什么坏事嘛。”石祥桢上下看看正举着大海碗,咕咚咕咚仰大口地头喝着水的张宗禹,“不过,我还是想问问,给我送礼,是不是想叫我这个这个……嗯?”石祥桢举了举右手,“高抬贵手啊?”

    张宗禹一口气已经喝干了大海碗的水,听到石总这样问,他使劲用袖子抹了嘴巴,一挺胸,“石总,宗禹可以指挥好一个军。”说完,他又嘿嘿一笑,“另外,咱是真的想叫您威风威风。眼看着咱们就要陪着您去满清的京城了,骑着老骡子进去,怎么的都合适。”

    “去京城?”石祥桢装得一下子糊涂了似的,又是一阵上下瞅着张宗禹,“你怎么知道咱们就会去他们的京城呢?再说了,去京城还非要用你陪着我?万一我要是叫你留下来呢?早就听说你们军里不少的皖籍将士不愿意越走越远,正好,总部正在挑选留驻河南的人马,不妨……”

    “那怎么行!”张宗禹眼睛顿时瞪了起来,手里的大海碗也挥舞了起来,“您说的那都是哪辈子的事情了。整军之后,虽然不能说一个没有不愿意离开家乡的,但大多数的将士们早就憋足了劲头要打到北京去。您留谁都行,要是留下我们军,我……”

    “哎……小心……小心……”石祥桢的眼神儿追着张宗禹手里那只上下翻腾的大海碗在转,两只手下意识地前伸,“可别打坏了人家房东的碗啊,打坏了我可没钱替你赔,你就更走不了了……”

    堂屋内,张乐行和几个军长们围着刚从院子里搬进来的那张八仙桌,目光随着石祥桢的手,在地图上移动着。

    “……战局的发展很快啊。据行营最新通报,红三方面军陈玉成那里的进展比起我们来要神速的多,鲁北的沙俄军队主力已经基本上完全被消灭,德州也已光复。为了加速满清的覆灭,行营总部已开始实施一项绝密的作战计划——‘黑虎计划’。”

    石祥桢的一个手指重重地点戳在地图上的那个京师位置,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军长们,“这个‘黑虎计划’,在我和张总、韦总、龚参谋长在济南参加北伐战役计划的时候,林主任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及过,具体的内容不很明白,只知道他的目的是夺取满清的京城。为了确保‘黑虎计划’的顺利实现,行营总部要求全体天朝红军将士,继续保持和发扬我天军不畏劳苦、连续作战的神圣精神,扫荡一切敢于顽抗之敌。现在,按照行营的指令,红三方面军已经放弃修整,正在准备继续北进计划。根据行营给我们的指令,方面军总部做出如下安排,韦俊、龚德树那里的三个军继续北上,歼灭正定的绵愉集团。石镇伦部东出冀州、衡水,受韦总、龚参谋长节制。另外,咱们这里的红四军、二十二军、二十五军、三十一军四个军,除留下部分部队驻守河南之外,其余组成西路集团,平定山西。由于卫辉暂时未下,红四军叶芸来部作为先锋,即日起先入晋……最后一点,会前我对宗禹说的那些话,可不是什么笑话。你们回去务必都要有一个路越走越远的心理准备,要叫每一个将士都明白,咱们中华地域广阔,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没有我们天军走过的足迹……”

    石祥桢说完了。他直起腰,开始眯缝起眼睛看看张宗禹,只看得张宗禹低下头再不敢抬,这才笑着把目光转向了白晖怀,“晖怀啊,这次行营指令咱们要有一个师驻留河南,并且已经征得天朝最高革命指挥员会照准,吴如孝出任河南省督军。我看这样吧,卫辉战役结束后,就直接从你们军挑选一个师留给吴如孝吧。”

    “这……”白晖怀显然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轮到自己这个堂堂主力军的头上,心里不高兴,嘴上可又没法说,只好嘟噜着嘴,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别不高兴嘛,吴如孝是你的搭档,相处不长,却是关系亲密。既然分手了,不给他留下一支得心应手的部队,你也对不起老朋友嘛。”石祥桢笑着拍拍白晖怀的肩膀,接着又看了看张乐行、谭体元和张宗禹,“好了,大事都说完了,现在,咱们还是谈谈眼皮子底下的这个卫辉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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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介绍:
在遍地贪官污吏,及苛政猛于虎的满清侵略者腐朽政权残暴压榨下,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为加速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借机发动鸦片战争以取得五口通商权利,进而大量输入祸国殃民的鸦片毒品的无情掠夺下,中华大地哀鸿遍野,炎黄的子孙在生死线上、在泛滥的鸦片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古老的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毁灭、大灾难。
1851年1月11日,在一个永远光辉的日子,以广西金田村洪秀全为首的拜上帝会领袖,以建立天下大同之天堂为目标,聚集起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引导饱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即席卷了整条长江流域,进而定都南京。无数的天朝英雄用他们一腔的热血,谱写、展开了一曲反抗、驱逐入侵者,为民族独立、自由而战的“太平天国”伟大壮阔史诗。
可曾记得,伴随着天国史诗的是杨秀清、冯云山、肖超贵、石达开、陈玉成等一个个不朽的民族英雄闪亮的名字,还有那一幕幕令人扼腕,为之流泪、叹息的悲剧,还有天国都城最后沦陷的人间惨剧,那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又是中华民族的真正精英们向后人们展现出的最后辉煌……
纯属偶然,也许是必然,两个年轻的红色军人来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的这个世界,来到了他们崇敬的英雄们中间。凭着他们对中华民族和人民无限的爱、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比忠诚,他们和无数的天国英雄一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永不停息的“为了天朝,前进!”那惊天地、撼山岳、泣鬼神的呼啸声中,终于扭转了历史,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社会,演绎着人世间的真爱。
这是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一个你、我、他都会无比向往的红色天国......
(本书并非政治教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怎样去为自己的民族奋斗!)太平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