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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色幽香     太平天国txt下载     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三章我们不会害怕什么,可你……

    “大人您可是想错了。”高胡氏似乎很不屑地冲着炕上的高老贵撇了撇小嘴儿,“我才不会给他老人家的那个宝贝儿子收尸去呢,那是他的事情,与我何干。我要收的是巴库斯基少校的尸首。”

    “什么?”莫名其妙的徐芳,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了,“难道他就与你有关系了?”

    “关系不关系的,就没必要说了。”高胡氏唉了一声,脸上显露出悲哀的神色,“我们一家靠他才有了今天的富裕,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是吗?”徐芳突然呵呵地冷笑了两声,“凡是沙俄鬼给你的财富,都将变成米山百姓的财产,不会再有你任何的一样东西,这就是天朝的规矩。那我倒想问问夫人您了,您该用什么样的良心来对待我们天朝政府呢?”

    高胡氏的头一甩,“那是大人们决定的事情,贱妾不想考虑那么多,也考虑不过来。贱妾就是一个平常人,只知道吃水不忘挖井人。难道这有错吗?”

    “呵呵,说得好,说得好。”徐芳点点头,扭头看看正用喷火的眼睛死盯着高胡氏的高老贵,“老人家,我把这个权利交给您了,您来决定。”

    “俺只有一句话,”高老贵似乎想坐起来,却被徐芳轻轻地阻挡住了。他摇摇头,又咬咬牙,脑袋向墙里一别,“大人,您要还是中国人,就请您立即把她拖出去喂了野狗,她丢尽了我们的脸。”

    “说我丢脸?呵呵,我丢脸?”高胡氏脸都不红一下,“老人家啊,我再不济也是依靠自己吃饭,我可没偷没抢的,都是依靠自己攒下的家业,总比你那宝贝儿子更干净。”

    她哼了一下,又嘿嘿地笑着看看徐芳,“大人啊,我已经看出来了,您也只是就会说那句‘缴械不杀’,别的俄文您是一窍不通。我还看出来了,您对那个路申科队长非常感兴趣。呵呵,咱们可以做个交换啊,我给您做通译,帮您从路申科那个死东西嘴里得到您想得到的一切,只要您最后满足我替少校大人收尸这一个愿望就行。”

    看到徐芳似乎有所心动的样子,高胡氏又身子款款地走近了他两步,声音也变得娇媚起来,“如果……如果您还需要什么别的更多的东西,您也都不妨一起提出来。嘻嘻,我可是知道,像您这样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大人们,缺少的东西一定都很多,唉,不容易啊。”

    徐芳斜脸儿瞅着这个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能见到,也是难得一见的一种女人,的确是心动了。这个女人眼光很尖刻,他和他的弟兄们除了战前练习过数月之久的“缴械不杀”之外,还真就没再学过什么俄语。他从口袋里摸出刚刚缴获到的沙俄司令身上的那只怀表,低头看了看,然后冲着高胡氏点点头,“好,就这样。”

    他扭转身子,微笑着看看炕上正怒不可遏地急于要说什么的高老贵,使劲握了握高老贵的手,“呵呵,老先生就躺在这里好好看看,看看我们如何来审问洋毛鬼。”

    说完,他站了起来,两步走到门口,“来人,把那个沙俄军官给我押上来。”

    “夫人,咱们丑话可得先说在前面,”徐芳向炕边儿走着,来到高胡氏身旁的时候,他侧低着头瞟了瞟这个心机颇多的女人,“洋毛鬼的口供要与一会儿我们自己赶来的通译核实后才能做数。另外,我还有一个别的要求,到时候再说。呵呵,只要你能够照办,我自然就兑现诺言。”

    “看大人您说的,”高胡氏娇媚地瞅瞅面前这个比自己个头也差不了多少的小男人,笑了,“人家可是最重情谊的了,现在能像人家这样的人可是不多呢。”

    “哈哈,不多,的确是不多哦。”徐芳坐在炕边儿,又一指对面的一把椅子,“你也坐。”

    “多谢大人!”高胡氏双腿一屈,做了个跟那些沙俄妓女们学会的,据说只有高贵的俄国人家才会的礼仪。

    徐芳不再看她,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已经被带进门的路申科。“还没弄明白吧?”他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动了动头上的军帽,“我们是太平天国工农红军,这次是特意上门来跟你们讨债的。”

    再没有了往日里的骄横,面对徐芳及背后那把透着寒气的马刀,现在只剩下满脸惶恐的路申科,听完高胡氏传译过来的话,更是两腿都禁不住地在抖。他双手抱拳,连连冲着徐芳弓腰点头,嘴里结结巴巴地呜哩哇啦了一通。

    “他说他的确抢到了不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弄回家去,愿意都奉献给大人您,只要……”高胡氏眉头紧蹙,话语中很是有些不屑。

    徐芳笑了笑,“对于你们,我们天朝就一个整治的方式,”他看看身边儿的高老贵,“把你们都变成太监后,任你们回国去反省。”

    他说完,歪头看着路申科,眼角儿的余光却是扫向高胡氏。

    路申科做了个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动作,样子像是要哭。

    “他说他家里还有八十的老娘,三岁的孩子,请求您不要……”

    “那要看他的表现了,立了功就可以豁免。我们红军是一切穷苦百姓的队伍,而且在我们的红军中,就有明白了这个道理的俄国人,不久他就会见到的。”

    “扑通”一下,路申科跪了下来,双手挥舞了两下,却又马上护了回去,只是嘴里在不停地鬼叫。

    高胡氏眼睛里流露出不理解的目光,“他说……他说他就是最穷苦的人,他一家穷得不得了,都是老爷们的奴隶。他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如果不是来中国,根本永远就不会有这个队长的官职。就是现在的大人们也习惯骂他们这种人是下贱的流浪汉和该死的囚徒。他说……他说他愿意立功。”

    “是穷人?”徐芳笑了,“穷人好啊,那站起来说话。”

    路申科没有站起来,双手夹在两腿间,脸上带着乞求的神色瞅瞅徐芳,又望着高胡氏,“哦,亲爱的夫人,叫红军大人宽恕了我吧,我实在不想做太监!”

    真是没用啊,这些俄国朋友,都是怎么了?以前不都是厉害得很嘛,怎么一下子都成了“草鸡”了?高胡氏狠狠剜楞了路申科一眼,无奈地看看那个红军大人,“您要不宽恕他,他不起来。”

    “只要他如实地回答我的提问,我就可以宽恕他,告诉他,天下穷人是一家。”徐芳郑重地说到。

    得到大赦令的路申科终于站了起来,尽管双手还是一如既往地护在那里没敢动,脸上却是轻松了许多,紧哈着腰,冲着红军大人堆满了恭维的笑意。

    “文登县城里的守备力量有多少?”

    “四百多点儿……哦……不……”路申科话刚出口,马上又摇了摇头,把伸着的四个指头赶紧变成三个,“三百七十多个,不到四百了,我把在这里刚刚丢掉了四十几个又给算上了。”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抽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有赶紧把手放回原位。

    路申科的话到了高胡氏的嘴里却变了,“三千多呢,县城里到处都是兵。”

    “文登所城的军营里呢?”徐芳不动声色地看着路申科。

    “加上各种勤务人员,估计要有九百人左右,”路申科眨巴眨巴眼睛,低着头认真地算了算,然后有点儿遗憾地看看红军大人,“是九百左右,具体的我算不上来。”

    高胡氏很聪明,是个极不寻常的女人。对俄国、对巴库斯基,她是充满了一种羡慕的爱,爱得发狂,宁可为其粉身碎骨。只是她自以为自己好像什么都懂,却根本不懂打仗的事情。凭着自己的感觉,她觉得应当夸大俄国朋友的力量,吓死眼前这些强盗一样的人。他们一害怕,兴许就都跑的连影子都寻不见了,还敢抄自己那些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财产?

    “哎呀,那里就更多了,至少也要有**千人……”

    “够了,别累着你啊,夫人,”徐芳冷冷地盯着高胡氏,“你真的就以为我只会说一句缴械不杀吗?你也太天真了。我只是不愿说这种肮脏的语言,怕脏了我的嘴。文登县城不足四百洋毛鬼,文登所兵营内至多没有一千人。我看你是又想去吃洋毛鬼的‘列巴’去了吧,你就不嫌它太黑了?”

    看着高胡氏低垂下头,他恶狠狠地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可以明确告诉你,不用几天你就会看见你说的那**千洋毛鬼的,不过到时候他们可都是在由我们圈起来的地方,他们会很悲伤,会很无聊,估计也会更需要有人去温暖,当然也更喜欢有你这样的人物陪在里面。洋毛鬼再多,我们不会害怕什么,可你到时候就要害怕了。我看你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未来了!”

    高胡氏这次老实了许多。俄国什么都好,就是那个叫做面包的什么“列巴”不好吃,又黑又糙,咬在嘴里像吃下贱家里的窝头。再说了,俄国人多粗鲁,多那个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真要是给丢进**千的俄国人堆里,那该有多么的恐怖,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徐芳瞅瞅已经从炕上坐起来的高老贵,撇了高胡氏一眼,“不要把我们的善良当成空子来钻。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同样也会残暴,那我马上就可以把院子里的那二十几个野兽放出来,一个时辰以后咱们再坐下来说话,你看如何?”

    “不要!”高胡氏浑身一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

第二二四章有时间我一定回来

    当侦察连的另外两个排风驰电掣般地一路来到米山镇镇府门前的时候,这里所出现的那一派祥和情形,叫急火火的红军将士们都感到意外。

    大院里面尽管灯火通明,门前居然连一个放哨的都没有不说,就连诺大的一个院子也是空空荡荡的。如果两边儿的房屋里一阵一阵的吆喝声、爆笑声随之传来,憋着劲准备厮杀的红军将士们几乎要认为自己是中了敌人的空城计了。

    其实,这一点并不意外。镇长大人的老爷子大寿,镇长请来了俄国大人们助兴,放了飞的镇府衙役及联防团兵丁们虽然低贱到没有去镇长大人家沾光的口福,可同样也没有人愿意肯委屈了自己。平日里没有借口还要变着法儿的找借口吃呢,如今放着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更是绝对不能错过了。于是,兴许镇长那边儿还没开宴呢,这里早已大吃二喝了起来。至于放哨,那绝对是多余了。镇子上的人家一年来像躲避瘟疫似的跑走了多半,路两边儿空房比住着人的还多,白天见到的人数都有限,到了晚上,那更是家家紧闭门户,路上连条狗啊猫的都看不到,只要他们自己不去给别人捣乱就不错了,哪还有人胆敢来他们这些老虎的嘴边儿逗了虎须子。再说了,放着“酒海肉山”在眼前,谁又愿意去大门口杵着流哈拉子玩儿。

    至于街巷上越来越近的那片急促马蹄声,要说没人听见,那可真是委屈了屋子里的某些团丁。的确是有人听到了,不过,没有谁加以理会。隔三岔五的总会有这一出,现在能一群人骑着马到处乱窜的,除了急疯了就不分昼夜“打野食儿”的俄国大人,谁还有这种福气。不要说小小的米山了,就是整个特区,百姓人家也翻腾不出一头牲口来,绝对没有,就是镇长家都没有。马啊、骡子什么的自然就不要说了,甚至是驴子,也都被一起作为军用装备早征集走了。至于牛羊什么的,那同样更难逃厄运,俄国大人喜欢吃,没两天就吃光了。

    谁要问特区好不?好啊,镇府衙役和联防团的团丁们一准儿都会异口同声地这样回答。临近镇子的土地几乎都是镇长大人家的,镇子上的老老少少都是镇长家的长工,而他们却都可以吃镇上的饷银,不愁吃喝。自从有了俄国大人指导建立的特区,镇上的治安一下良好起来了,没有人敢再捣乱。起初那些不识相的家伙们不是闹过吗,有什么用,人家洋大人拎着火枪一来,还不都成了被高高悬挂起来的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现在多好,每天放羊一样驱赶着老老少少给镇长耕种,看林,不高兴就胡乱逮到谁出出气,就是三个字,“特曲爽”,味道好极了,比土造的村白酒好喝多了。唯一要说不爽的就是肉吃不够,没人养了,也就没地方去抢了,只好拿豆腐当肉吃。

    一个个红军的身影儿分头扑向各自的目标。

    “砰、砰、砰……”随着一连串的门被凶狠地踹开声,紧接着是震得醉眼朦胧的衙役、团丁们心差点儿破碎的惊天动地的怒吼,“不许动!动就宰了你!”

    面对着冲进来的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傻子才会动。

    镇府被拿下,镇东母猪河渡口被封锁,一队又一队的红军人马开进来。米山沉寂的夜彻底被打破了。

    一户户的家门打开、关上,再打开。望着满镇子的军队,先是惊恐、接着是疑惑,最后是喜悦和欢腾。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军队,终于来了驱逐洋鬼子,送给自己永远太平的军队,多年来弯够了脊背的百姓终于直起了腰。一艘艘的小船被拖了出来,镇里镇外到处都是恨不能捐献出自己的一切,来帮助天朝红军准备渡河的百姓们。

    梁成富亲自赶到了设在米山高宅内的红五团临时团部。

    对着面前那份红五团经过两次审问、核实后整理出来的文登县城及文登营城内沙俄军防御部署图,梁成富认真听完红五团团长程铭的计划,满意地点点头,“你们的计划不错,就叫徐芳他们去赚开文登县城。呵呵,这次你们完全不要有什么顾忌,给我往死里打,文登营方向的洋毛鬼也不必考虑。”

    说着,他迅速写了两份命令,派人火速送往四、六两团,然后站起身,“走,去看看你的英雄们。”

    “师长,徐芳这个小子心眼儿可是不少啊,”程铭边走边冲着梁成富夸赞着,“尽管前后两次对几个洋毛子的审讯,得到的东西最后是差不多的,可做法还是不错的,也恰好验证了行营统战部派给我们的反正人员还是可靠的。”

    “是啊,这小家伙心机蛮多的,当初如果不是先对这里进行了一番实地的侦察,贸然一打镇府的那些联防团们,真要惊动了这些洋毛子,那结局是什么还就不好说了。”梁成富点点头。

    院子里,已经排列好了四十多个“沙俄兵”。

    梁成富上下看看现在已经是头戴沙俄军帽,一件宽大的沙俄军上衣套在身上就像套了个大面口袋似的徐芳,哈哈地笑了。他一拍徐芳的肩膀,瞅瞅一旁同样止不住笑的程铭,“这身衣服套在这小家伙的身上,可实在是差了许多,眨眼间就把咱们的英雄变成窝窝囊囊的狗熊了。”

    徐芳强忍着没有叫师长这一下给拍出声来,他看看身上又肥又大的沙俄军衣,嘿嘿地咧嘴一笑,“实在是没有再小的了,不过,骑在马上就好点儿了。”

    “是啊,是啊,这样实在太难看。不过没办法啊,人家也没有想到还要给你单独预备一件不是。”梁成富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看一边儿惶恐地低垂着头的路申科和他身后的几个战俘,“能认真配合我们了解文登的情况,这就是功劳。有了功劳,我们就不会忘记你们。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彻底认清自己以往在我们这里所犯下的恶行,并在这次行动中洗刷掉身上的污迹,变成个人。”说着,他一指就守在路申科身边儿行营统战部给派来的俄文议员尤金。“更要像尤金一样,成为我们天朝真正的朋友。”

    “将军大人,我们会的,一定会的,我们坚决做天朝的朋友!”路申科瞅瞅显然就是专门负责盯着自己的尤金,连连哈腰点着头的同时,眼睛的余光,还免不了要顺便看上一眼不远处担架上少校大人那具“悲惨”的尸首。

    “这就好。”梁成富一笑,“要知道,即使没有你们的同行,我们天朝红军一样会拿下整个威海,这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大家都要好自为之。”

    说完,他冲着程铭一点头,“好了,开始行动吧。”

    程铭走到徐芳的面前,整了整他的上衣,“出发!”

    “是!”徐芳一个立正,冲着路申科身后的两个战俘把手一摆,“抬上咱们的少校大人,出发。”

    这个时候,他瞅见了正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着门框看着自己的高老贵。他快步来到高老贵的面前,“老先生,赶紧回屋去吧,好好休养身体,以后的好光景还多着呢,您就等着看吧。”

    “孩子,你伤了,我都看见了。”高老贵轻轻摸摸徐芳的左肩,“不能换个人吗?”

    “这点伤算啥,再说,总要有人去的。”徐芳的手赶紧在嘴上比划了一下,扭头看看也开始收拾准备行动的师长和团长,然后冲着高老贵嘿嘿一笑,拍了拍腰间的短枪,“您放心,这次我就用这家伙,保管洋毛鬼靠不上我的身子。”

    “记着回来的时候再来!”高老贵叹了口气,“唉,连点儿吃的都没给你们,我这心……”

    “呵呵,只要您老先生身体棒棒的,我们就高兴了。”徐芳给高老贵敬了个军礼,“我走了,有时间我一定回来。”

    说完,他一转身,当路过一间里面还在传出嘤嘤哀怨哭声的小屋子的时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轻轻摇摇头,随后快步跑出了院子。

    屋子里,是被关押起来的高胡氏。为了那个巴库斯基,她可是没少闹。不过,她没有办法骂徐芳不讲信用,因为徐芳的最后一个条件是叫她变回到一个中国人,她做不到,也不想做。

    高胡氏在胶东战役完全结束后,按照她自己的愿望,被连同俘获的几百个来“淘金”的沙俄营妓一起,由一艘美国商船转送到了旅顺口,据说在那里很快她就又投身于了一个,也许是几个甚至是多少多少个沙俄鬼们的怀抱。后来又随着逃难的沙俄人流一起,还真的就去了她向往中的那个人间天堂俄国。

    可惜,在那个所谓的天堂里,像个牲口一样的被转卖了多少次,她自己最后都懒的数了,只是据说她后来又开始闹着逃啊跑的要回中国。遗憾的是,这个时候的红色天朝,边境线卡的死死的,因为一不留神就总会有个偷渡之类的事情发生,不严格控制不行。天下那么多的人都想来天朝,天朝可不是什么样的东西都收,更何况是像她这种浑身上下都是病的垃圾了,太影响红色天朝的环境保护。

    不要说是她了,就是那些为了躲避国内战乱,及后来对红色天朝不满而跑到国外去的家伙们,最后也要以什么叶落归根之类的名义,想再回来谋求一些发展机会的时候,天朝一概都不准许。红色的天朝就是这样,走可以,再想回来就是不行,不缺你那一号。

    当然,为了保证人权,红色天朝还是很慷慨的。对于久居国外想探亲、祭祖之类的非国家外派人员,经过漫长时间的详细审核后,可以准许签证的,只是你要缴纳一笔相当可观的签证费用。有多么昂贵?据说可以叫你一个小资本家彻底破产。别说这个了,就是后来那个在全世界流行的不能再流行的中文“多福”水平考试,单单一次的考试报名费用就要五百元天朝人民币,折合英镑二千五百元,一个普通英国公民至少十年的收入吧。这还不包括到时候的什么试卷费、专用笔等等的名目,再加上总还得找个专业学校培训吧,那数目可是又多了去了。你还别说,即使这样,那报名的人还越是是呼啦呼啦的,想控制都控制不住。天朝教育部仅仅一个“多福”产业链就发大了,据说光点钱都能把人点的晕倒好几回。

    呵呵,人啊!

第二二五章“尤金!”他一挥手里的短枪

    天上,弯弯的月亮像是在偷窥什么的胆小姑娘,羞涩地把一片游动的云扯过来,悄悄掩住了自己的脸,也使得本来就少有几处灯火的文登县城,一下变得更黑暗了。四更的梆子声懒洋洋地响了起来,除去偶尔会引起几声有气无力的犬吠似乎是在呼应着外,也再没有任何的响动。

    县城西门的城门洞,角落里猫着两个熟睡的联防团团丁。而城门楼上,同样的两个团丁背靠垛墙半躺在地上,也早已进入了梦乡。一个在发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是什么的梦呓,另外一个许是梦见了什么好事儿吧,他的头歪倒着,紧贴怀里死死搂抱着的刀鞘,脸上有种怪异的笑,顺嘴角儿流淌着粘涎。

    前一阵子跟着俄国大人们忙战备,恨不能昼夜连轴地转,硬说是有什么人可能要来这里找晦气,可结果呢,除去把大家的两只眼睛累得就差找一对儿木棍儿给撑起来了,剩下的啥也没见到。现在好了,总算可以松心了,虽然人家洋大人们可以天天躺在舒舒服服的被窝里恣意地放松,而他们却还要看门狗样的在这里杵着,可总比以前强了许多,人总要知足不是,也难怪他们会有这么的好心情。

    突然,护城河对面传来一声吆喝,紧跟着就是一串的恶狠狠的咒骂声。城门洞里猫着的两个团丁首先被惊醒,半朦胧中支楞起耳朵细细一听,马上像坐在火炭上一样,嗖地就窜了起来,嘴里也骂骂咧咧地开始大声吆喝和抱怨起上面的两个死鬼来了。

    城楼上的两个团丁终于也醒了,听着下面同伴,尤其是对面的叫骂声,再借着昏暗的灯光向外一望,脸上顿时全是惶恐,手脚都似乎要不听使唤了。天啊,那不是司令官身边儿的路什么大人吗,完了,惹洋大人生气了不算,怎么偏偏还没长眼惹得竟是这个杀人都不眨眼的洋大人,这还了得。

    “妈的,还不快放吊桥!”门洞里的团丁在跳着脚的骂,心里极为恼火,敢情是你们在上面合适了,一会儿洋大人进门的时候马鞭子抽不到你们身上,所以你们磨磨蹭蹭地故意惹洋大人着急。

    “放……再放……再放……”上面的两个团丁哆哆嗦嗦地在放着吊桥,嘴里还不停地在喊,“大人们莫急啊,就好了。”

    随着城门嘎嘎地打开及吊桥咯吱吱的下落,对面还在叫骂,跟着有人叫喊,“司令官大人受伤了,都赶紧滚出来抬司令官大人。”

    四个团丁巴巴地飞速跑过了吊桥,先是冲着路申科带着的洋大人们献上媚笑,然后望着地上担架中四肢紧紧卷缩在一起的司令官大人,在去抬担架之前,又哈腰想表示个敬意。

    就在他们的腰刚刚一弯的瞬间,他们脑后的四根辫子几乎是同时被从身后狠狠地揪住,这一下,扯的太狠,太离奇,扯的团丁们大张着嘴,朝天的一双双眼睛里露出困惑、哀怜的目光。跟着就是四下寒光一闪,还没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发出一声叫唤,四个喉咙又几乎是同时就被切开。

    不用一声命令,没有任何话语,几十骑战马风一样掠过吊桥,扑进城门。

    随着城楼上的火把晃动,“哗……”马蹄声霎时敲响大地,撕开夜空,像是上涨的潮水,又像是无数擂起的咚咚战鼓,由远及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整个文登城开始战栗。

    徐芳犹如轻车熟路,一马当先直冲距西门不远的一座沙俄军营。

    军营门口,朦胧中的沙俄哨兵一手搂抱着怀里的火枪,一手揉着一定是还在发粘的眼皮,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呼啦啦奔来的马队。他的嘴半张着,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话要说。

    “哈拉少(好)!”

    就这时,沙俄哨兵听到了当先骑士扬起胳膊的大叫声,也看清了来人身上与自己同样的军服。虽然脸上总还是残留着一些的疑惑,可半张着的嘴却露出了笑意。

    “好个鸟啊!”他咕哝着朝地上呸了一口,随后抬头把手一招,大概是想起来要问问对方是哪部分的吧。不过,就这低头抬头的转瞬之间,意外的变化叫他的眼睛定住了。他感到一股强风迎面扑来,又看到了来人本来是高扬着的手臂上,却突然冒出来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马刀在盘旋。

    “上帝!”

    “妈呀!”

    沙俄哨兵其实哪个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已经飞奔到他身边儿的徐芳借着战马的冲力,身子向左一倾,高舞的战刀奔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个狠狠的斜劈,“扑!”血光四溅。

    等掠过营门的徐芳圈回战马,他的眼前,就像是训练场上的马术表演,一匹匹战马早已腾空跃过军营前横着的那半人高的木栏,突进营区。一切都是那么的标准,一切都严格按照事先的布置,冲进营区的红色骑士们东西一分,贴着军营两侧的房子奔跑。每过一扇窗户,随着战马上骑士的身子一探,都会有一颗手榴弹捅破窗户纸,或是顺着敞开的窗棂,被轻松地丢进屋子里。

    “轰隆、轰隆……”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响起,一阵接一阵的火光闪亮。当第一批还穿着沙俄军服的红色骑士在正北的那排房屋中间交错而过的时候,第二批红色骑士接着飞至。一个个矫健的身姿开始飞离坐骑,踢开每一间房门,狠狠地丢进去一颗手榴弹,之后是趁着烟雾高举起雪亮的马刀,扑进一间间还闪动着火光的屋子。

    直到这时,整个的军营里,才有了惊心动魄的喊杀声,才有了睡梦中醒来的沙俄兵们的鬼哭狼嚎。

    徐芳带马在院子中间一个盘旋,一扫眼前十几门静静爬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沙俄火炮,他有些惨白的脸上充满了惬意的笑。这可是一个中队的洋毛鬼啊,眨眼间就将在他的勇士们面前都会成真正的鬼,还是死鬼。

    “副连长,这里交给你们打扫了。”看着他那已经完成了第一轮打击的“沙俄小队”,徐芳手里的马刀一摆,大叫一声,话音未落,他早一催坐骑,朝着军营大门口飞奔而去。

    潮水似的红色骑兵们如同一道道的洪流,飞驰在县城的每一个街巷,冲向各自预定的目标。

    通往从前的文登县衙,也就是现在的沙俄守备司令办事衙门的街巷上,一营的先头连拼着命的在飞奔。他们刚接近城门,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爆炸声。谁都知道,那是侦察连在收拾城门西南方向的那个沙俄鬼军营,谁都知道这些爆炸声还会引起城内其他沙俄鬼的警觉,现在只有更“快”,才是制胜的法宝。

    呼噜噜……斜刺里突出来一彪人马,抢在了他们的前面。

    “好你个沙俄鬼!”带队的连长下意识地手上的马刀一旋,双腿就要再死死再夹上一下那已经被主人逼得直想生出一对儿翅膀来的坐骑,可随即,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无奈的愤怒。

    他看见了前面那队“沙俄鬼”的左臂上都系着的白布带子。“娘的,徐芳,你小子就不能叫俺们也吃上块儿肉啊!”

    这队恰好又冲在了一营前卫连前面的不速之客,就是徐芳带领的“沙俄小队”。在铁流般隆隆的马蹄声中,他听不见后面有人在骂,其实,就是当面骂他也不怵,别看个头小,他的脸皮可是厚着呢。

    只要转出这条街巷,再向左一弯,一百多步外就是沙俄的守备司令部。心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一直跑在最前面的徐芳,在这时却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稍微放缓了一下马速,头向后一歪。

    “尤金!”他一挥手里的短枪,示意了一下被护卫在身后的俄语译员尤金。

    果然,他的奇异感觉灵验了,街巷的尽头涌出来了一批人马。

    “南方叛军杀来啦,我们的军营被偷袭,少校大人阵亡啦!”尤金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大叫着……

    随着尤金的狂喊声,徐芳猛力一夹坐骑,冲向对面的敌群,短枪迅速插回到腰间,手紧紧地握住马刀的手柄。

第二二六章上帝!他的手触到的竟是……

    谁也不能埋怨沙俄们无能,更不能埋怨沙俄们太过大意。陆地上你死我活的战场离这里足足有千里之遥,更何况这巴掌大的区域内还屯集着两万武装到牙齿的沙皇勇士?有位“哲人”曾经说过,只需要三千用洋枪洋炮武装起来的洋兵,就可以在这个卑贱的国家一路高唱着凯歌由东直接打到西,要是高兴的话,当然也可以由南杀到北。至于担心战争需要花钱,那更是杞人之忧。在别的地方打仗杀人要浪费钱财那是没错,可在这里不同,打够了,杀够了,得到的还是做梦都想不到是多少的大笔财富。想发财吗?那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上枪,拖着炮,横起膀子好好在这里炫耀炫耀,保你名利双收。

    这个“哲人”的高论,沙俄们不可能不知道。当然,这是战略问题。至于说到战术问题,和谈不和谈的先放在一边儿,再精明的军人又有谁会对千里之外的战场分分秒秒地关注?有谁会天天加以戒备,戒备千里之外的那个对手一夜之间会飞到脚跟前呢?就是鸟儿,那也飞不了这么快吧?

    要说巴库斯基死前对文登部署的还是蛮不错的。他管着的一个营有两个中队被分置于西、北两个方向的兵营里单独驻扎,主要防御和针对方向那绝对是正确的。文登东门外十里就是团主力,再出去三十里还有荣成的一个团的友军,而南门外是河,没有更大的回旋余地,这都是假想中的对手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他的司令部在城中偏东南,手上不仅还掌握着一个精锐中队的力量,还有一个小队的哥萨克,还有几十个乱七八糟的家伙们,算在一起要够二百,随时可以机动增援任何一个方向。

    当然,城内还有一百来个联防团,虽然打仗未必管用,看看门总还可以,不比狗强吗(其实是不如狗,狗好赖还不会偷懒)?虽然像这里的胆小鬼那样点狼烟、放明火之类的求援方法,他还没有完全理解的了或是掌握住,可真是有人胆敢来捣乱,他的这些兵在城中坚持个一天半天的总不会不行,到时候怎么的也把团主力给熬来了。

    用兵之道,在谋。谋有大谋和小谋。大谋谋天,小谋谋事。善大谋者得天下,善小谋者总会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哀叹。只有集政治家和军事家为一身的人才善大谋,而所有自命不凡的所谓军事家,都只能去谋事,不服不行。“多多益善”的韩信,总是要毁在俗人以为狗屁不是的刘邦的手里,就是这个道理。真正的军事大家不用自己去统帅千军万马,只要随便动动一个小手指头,或者不耐烦的时候,还可以只动动小脚趾头,那就一切都够了。刘邦就是这样的大家子,只用了一个吕后,你个牛气冲天,能十面埋伏的韩信还不是……

    现在文登城里的沙俄们不管怎么说都没错。他们谋的是事,既然是事儿,那就要现实。现实是几百里内一片祥和,所以就要放松。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

    城西的爆炸声一起,沙俄的守备司令部顿时慌乱一片,警报声、吆喝声、咒骂声、杂乱的奔跑声、马匹的嘶鸣声,形成了一曲正常的交响乐。谁要不服可以亲身去体验一下看看,看看突然被闹懵了、惊呆了、吓毛了,又没有了能说了算的长官的时候,兵营里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在没有了巴库斯基的司令部里,营长小米内夫上尉显然应该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可惜,他这个营长也不是靠军功挠吃上来的,而完全是因为依靠了他家族的声望,还有他的哥哥,米内夫团长的拔苗助长。可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这个米内夫伯爵家族中的最顽劣之徒,最大的能耐就是在家乡聚众斗殴,换句话说就是亡命徒一个。如果不是有了俄国驻华派遣军,如果不是哥哥说来这里能发大财,要什么有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也绝对离开家乡的舒适环境到这里来。

    睡梦中被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小米内夫,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大裤衩子,就蹬上马靴窜出了后宅,不过,他没忘记左手拿着短枪,右手还举着马刀。望着满院子噼里啪啦东一头西一头乱窜的,不是提溜着裤子,就是鞋穿错了的兵们,他虽然一时还想不出来该如何办更好,可总知道这样乱下去肯定不行,打群架的时候要是这样,那绝对是死定了,这一点他可是熟悉的不得了。

    司令部里第二个说了也能算的,就是巴库斯基留在营内的副官,保热津上尉。保热津上尉不一般,他不仅是个正统的军人,还略通文字,曾经一直在当初的穆拉维约夫总督手下做个小文案谋事,似乎深得其要领,自然也就成了巴库斯基的高参。

    警报响起的时候,第一个跑到前院来的就是保热津,从前习惯了随时要奉陪上司,他的觉历来很轻。一冲出房门,他边继续朝身上套着衣服,边认真倾听城西传来的声音。他听出那爆炸声绝对不是炮,还听出偶尔的枪声也绝对不是来自于他们的火器,又听出了那隆隆的海潮似的声音,其实都是战马的奔跑。仅凭这些他就明白,城破了,来的敌人绝对不会只是几百,而是上千。

    看着小米内夫袒露着一身的长毛,疯子似的跑出来,不停地叫骂院子里没头苍蝇似的士兵们的时候,保热津一面沉着地吩咐军官们赶紧集合起各自的队伍准备应战,一面低低声的捅捅身边儿眼睛血红的小米内夫,“不能再等前面的消息了,县城完了,守不住了,还是赶紧撤出为上。”

    小米内夫不认识似的看看这位司令官的副官,难道这就是平日里那个跟讲经一样,能把操典讲的头头是道、又娓娓动听的“高人”?他再懒得看这个混蛋第二眼,嗖地跳上侍从刚刚牵来的战马,手里的马刀、短枪同时冲天一舞,“不怕死的哥萨克们,不怕死的俄罗斯雄鹰们,都跟着我走,去杀尽那些卑贱的大辫子杂种,保卫我们沙皇的特区!”

    流氓自有流氓的胆魄,无赖也有无赖的共同语言。小米内夫这种平时提溜着板儿砖敢和任何人玩命的劲头,唤起了不少沙俄兵们的兽性。要去拼命的嚎叫声顿时压倒了保热津还想进行的逃跑动员,一百多亡命徒紧跟在小米内夫身后,冲出司令部。

    保热津见此情景,也是毫不犹豫。他命令剩余的几十个士兵立即搬出米袋子来,在大门口构筑堡垒,并严令士兵们务必坚守到底。之后,就以查看城北军营为借口,带上几个亲随火速逃离了司令部,径奔东门而去。临出城门,他还面露不忍地后头望了望,然后冲着亲随们昂然一挥手,“我们不是胆小,我们的任务是迅速禀报团长大人阁下,调集主力回来复仇,要杀尽这些该死的乱民。”

    直到离开文登城,保热津都没有认真去打听一下杀进城来的都是什么人。小米内夫显然也是和他一样,把这些窜进城来捣乱的家伙们当成了以往遇见过的“山贼草寇”了。

    战争就是这样,它不单单是双方士兵力量上的对抗,更是双方指挥员的智力角逐。程铭、徐芳们不希望文登城内的沙俄鬼哪怕是漏网一个,梁成富则盼望文登营沙俄鬼的主力能出城增援文登县城。而好斗的小米内夫和怯懦的保热津却无形之中在帮助梁成富和程铭,成就其各自的军功,看似偶然,却是一种必然,那就是无论是小米内夫还是保热津们,他们都还不了解真正红色天朝领导下的中国人,更不了解他们所面对的这支伟大的红色军队。

    一拐进街巷,小米内夫就一眼看到了前面奔腾而来的马队,接着又听到了尤金几乎是带着哭腔的怪叫。尤其是当先马背上的那个衣衫肥大不整、头都不敢抬起的俄国士兵,一看就是个从睡梦中被惊醒,胡乱把军服都穿错了的胆小鬼,难怪他跑的这么快。

    “啪!”小米内夫遏制不住怒火,冲着天空放了一枪,“都给我站住,回去,杀回去!”

    “上帝啊,叛军追上来了!”尤金还在叫。像是漏网之鱼的几十个“沙俄兵们”也呜哩哇啦地不知道叫着什么,只是没有一个按照小米内夫的命令停下来,更不会回头。

    “混蛋,狗娘养的流浪汉,站住,再不站住我砍了你!”小米内夫的坐骑前冲,手里的马刀挥舞着,作势威吓着即将冲到眼前的“败兵”。

    徐芳紧伏在马背上的身体突然抬了起来,与此同时,身子底下的马刀也离开了刀鞘。两马一错镫,锋利的马刀从下而上划向了他早盯的死死的那堆赤膊着的**。

    这是多大的一个力量啊,不要说徐芳还是手上运足了气力,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顺势的比划,小米内夫也注定要破肠开肚。

    “妈的……啊……”小米内夫的叫骂嘎然而止,顷刻间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哀嚎,整个身体也被徐芳的马刀从马背上豁挑的平飞出去,直摔到后面紧跟着的另外一个沙俄兵的胸前。

    后面的沙俄兵下意识地举手一挡飞过来的上尉大人,“上帝!”他身子一晃,跟着一低头,哇地吐了一口。原来,他的手触到的竟是上尉大人那已经被豁开了的胸腔,抓了一手还散发着热气的内脏。他本来是不只要吐一口的,只是下面就没有机会再吐了,他的头都没时间抬起来,就感觉脑后一阵冰凉的寒风袭来。

    二排长的马刀直接斩在了他的后颈子上。

    两队人马迅速交扭在一起。

    现在,什么火器都用不上了,唯一顺手的就是各自手中的马刀。不管你是天朝红军,还是哥萨克,或者是什么俄罗斯的“雄鹰”,一切美化都是徒劳的,只有最后依然还能够昂首端坐在马背上的人,那才能笑到最后。

第二二七章谁敢破坏了它,老子拿枪……

    这是一次规模绝对不大,但却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狭路相逢。宽度两丈有限的街巷内,扭缠着数百的骑士。由于一开始的惯性使然,双方无论是想或不想,都一时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前进方向。

    遗憾的是沙俄兵要埋怨自己运气不佳了,他们不仅仅是遇到了一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后退的军队,还遇到了一眼都看不到头,满巷子都是的红色人潮。

    徐芳的“沙俄小队”杀过去了,要是高兴,他们还可以兜着沙俄兵们的屁股再追杀回来。而沙俄兵们就只能在刀林丛中一直地那么苦撑下去了,躲了这刀,随着又是一刀上来,每一个沙俄兵的眼珠子只要一错,面对着的面孔马上就又换了一个。即使有不想打了的,还有吓得连刀都丢了的,同样也躲不过劈头盖脸的那一把把恶狠狠的刀的舔舐,除非你变成了躺在地上,任由马蹄践踏的,既不能哼、也不会再动的尸体。

    战争就是战争,尤其是民族战争,当你亲眼看着你的同伴在你眼前倒下去的时候,你就不会对你的敌人有任何的手软。而这个时候非要去要求你的士兵们做那些假仁假义的“优待俘虏”,无疑就是对在血与火中挣扎的士兵们的苛求,或者干脆说是对自己士兵生命价值的某种漠视。

    在反侵略战争的战场上,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最上等的道德就是杀,要敢于笑着杀光一切面对你的敌人,无论他是不是要后悔。只有这样,才会叫敌人从内心深处惧怕你,你也才有可能在以后受到你从前的敌人的尊重。

    惨烈格杀的街巷里,呼啸着奔涌出来的都是一个个红色的骑士,战马左旋,谁都不会再回头一下,继续扑向他们的最终目标。

    “杀……”这种杀声,很难用一个“喊”字来形容,也绝对是不美,那是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頂才会有的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震撼。

    “咚、咚……”沙俄司令部内的大炮响了,炮弹拽着凄厉的嘶鸣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啪、啪、啪……”一阵枪声又迎面响起。

    飞奔的马队中有人身体在摇晃,有人栽落马下。然而杀声不停,马蹄翻飞不止。

    没等沙俄兵们第二次把火枪举起来,十几匹似乎已经没有了驾驭着的战马接近大门。突然间,十几条身影儿陡然立起,随着一个个手臂的甩动,一排黑乎乎的东西飞向门口米包垒砌的掩体。

    “轰、轰、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响声之后,浓烟裹杂着掩体后面蹦起的残肢断臂在飞舞。

    飞离战马的徐芳眼睛血红,脸也在扭曲,扬着马刀一头扑进了烟雾里。

    院子里,几十个吓破了胆的沙俄兵开始向两边的屋子里钻,向后院逃。几个沙俄兵连滚带爬地窜进一间屋子,门还没来得及关,一颗手榴弹就紧随着跟了进来,“轰隆”一声巨响。

    “好样的!”刚刚劈倒一个沙俄兵本打算追进屋子里去的徐芳,瞅瞅手提短枪站在那里的尤金,把马刀举了举,咧嘴一笑,“记住,不要离我太远。”

    “快出来投降!”尤金也咧了咧嘴,随后短枪指着门口,大叫一声。

    “不……不要……炸……”随着无力的哀吟,一个如同血葫芦似的沙俄兵,举着双手,从门里跌跌撞撞地晃悠了出来。

    尤金的枪口慢慢垂了下来。就这瞬间,“嚓!”已经闪在门边儿的徐芳却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

    “啊……”沙俄兵临死前的一声长嚎叫尤金的心一颤。

    “尤金小心!”随着这声喊叫,木呆呆的尤金被一股强力推的几乎是摔着出去。

    “砰!”后头看看自己刚才的位置,枪声中,二排长左手捂着胸口,缓缓倒了下去,他的右手里还举着满是血渍的马刀。

    “该死的混蛋!”尤金抬手朝着偷袭自己那间屋子里的窗口放了一枪,猛地扑到二排长的身边儿。“你,说话……”他不知道这个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他的人姓什么,甚至在临时被配置在这个小队里之后,也没有机会和这个人说上过一句完整的话。现在,二排长的眼睛虽然看上去还是半张着,却再也不能回答他的话了。

    尤金抬头看看那间隐藏着曾经是自己同胞的屋子,轻轻放下怀抱里的二排长,取下他手里还握着的刀。

    “亲爱的兄弟,我会替你复仇的!”尤金在二排长的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口,高大粗壮的身体腾地弹了起来,抢在后面冲上来的红军士兵之前,向着那间罪恶的屋子扑去……

    城北的沙俄兵营上空,弥漫的硝烟渐渐开始散去。最后一个中队的沙俄兵也随着散去的硝烟,化成了南柯一梦。

    作为文登城彻底光复的最后一个标志,文登满清县衙里,一串串联防团团丁被荷枪实弹的红军士兵押了出来,走在最后的,是佝偻习惯了腰的县长大人。

    说他佝偻习惯了,那是指在他的洋主子面前。面对他治下的那些同胞,他的腰可永远都是直直的。这一点,仅仅从刚刚被打开的牢狱中的情景,就完全能够体会到。

    从被解放了的牢狱那一间间阴暗潮湿,蛆虫遍地,跳蚤、虱子争食,甚至连老鼠都敢白日里就大摇大摆到处公开游荡的狱室里艰难挪动出来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刑事犯。无一例外地,却都是贫苦的百姓。他们要么是因为不舍得捐献给洋人财物而触怒了洋人的,要么是因为坚决不说洋话,或是学不会一句洋话而被吊扣了良民证的,还有的就是因为临时来特区走亲戚串门一时没有来得及办理暂时居留证,又交不起罚款的人。

    无论是男女,出来的人都居然能令那些面对着刀山火海也不会眨一下眼的天朝红军将士们潸然泪下。一个个父老姐妹蓬头垢面,面无人色,大部分人的身上血迹斑斑,不少人的伤口上布满了一团团蛆。满清特区的县长可以被洋主子轰出自己原有的衙门,可以和他的衙役们忍受洋主子像对狗一样的驱使,那不是因为他们的心有多么的宽。他们只不过是自己有给自己消气的方式。他们在遭受了“委屈”后,不仅对城里的百姓们凶神恶煞,牢狱里那成百上千的卑贱囚犯们,就更成了他们发泄的极佳对象。

    勒索简直就是稀松平常,一样一样变着法儿研究出来的酷刑,才是他们津津乐道之处。他们把囚犯们的痛苦呼唤和呻吟,当成了最美的消气散。

    现在变了,这位一步一蹭的县长大人裤子湿湿的,屎尿俱下。牢狱的门被打开,预示着什么,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就是把他千刀万剐,全文登的百姓们也都不会解气。

    一脸轻松来到文登城内的梁成富,在听到程铭关于文登大牢的情况汇报时,面色悲愤。不由得想起了海阳军部会议结束时陈廷香的那一大段感慨。

    “把这座大狱保护好,就是我们都走光了也要留下严令,无论到那一天了,谁也不准再动这座大狱的一砖一瓦,谁敢破坏了它,老子拿枪来找他说话。必须完完整整地保留下去,永远叫世人们都好好地看看,这就是满清狗贼的特区!”

    梁成富的手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擂。

    “是。”程铭脸色严峻地点点头,“不这样,很快就会有人忘记这一切。”

    梁成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程铭,“你别告诉我你又抓到了沙俄鬼的什么狗屁俘虏,现在我可没有心情养他们。”

    “这……”程铭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又朝着一边儿的参谋长使了个眼色,然后嘿嘿地一笑,“师长啊,现在的沙俄鬼可是顽固,哪里能当咱们的俘虏哦,我倒是真想抓几个呢,可惜没那个福气。”

    “还有,”梁成富看看屋里没了人,抬手一指外面,“明天政训处召集公判大会,当众绞死那个狗贼县长后,有时间去把他的老家给我查个清清楚楚的出来。你不说他就是山东人吗,只要查明,如果差不多……”他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你知道该怎么做,必须要叫他付出代价,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就说是我的命令。”

    “得了吧,俺的师长,”程铭小声地咧嘴一笑,“还是俺自己偷摸着来吧,干这种活儿我还是蛮在行的。即使一旦事发了,到时候总还有师长您这棵大树能出面帮俺讨个请不是?呵呵,咱可别干给一勺烩了的事情,那岂不是冤枉透了。”

    “哈哈……你个鬼家伙!”梁成富抓下头上的帽子,在胸前扇了几下,“不说这些了,怎么样,下一步都布置好了吗?”

    “早好了。”程铭向着仍然还是不时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炮声和枪声的东门方向一指,“这不,您仔细听听,打得还挺像吧?”

    “还不错,像是他们占了上风的样子。”梁成富仔细听了听,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看看程铭,“对了,你手下那个小家伙我早相中了的,这次战役一完,你就叫他到我那里去吧,怎么样?”

    程铭知道,师长说的那个“小家伙”自然指的就是徐芳。他嘿嘿一笑,有些舍不得了,“师长啊,俺可是准备把他抽到团部来的。再说,您那里的特务营营长童文不比俺们的手下强啊,那可是老教导旅的人了。怎么,是不是童老弟要高升了?”

    “唉!”梁成富一声长叹,摇了摇头,脸上也阴沉了下来。

第二二八章把这个送给二排长,他的饭量大

    童文出事了?程铭疑惑地望着师长,不会吧?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由于这次行军环境恶劣,童文的师特务营被特意安排在了负责给全师殿后、收容的位置。经过了前面部队对一些小寨子的清剿,他们的行进途中,不可能会遇到敌人的袭击。

    童文的特务营的确没有遇到来自任何拿着刀枪的敌人的威胁,可他们却遇到了一个比拿着刀枪的敌人要难对付的多的困难,其实也是与各路挺进中的大军普遍面对的困难一样,那就是饥饿。不过,对于殿后的他们来说,这种困难也许是更严重一些。

    很多将士身上的米袋子都没了,留在了大山那面海阳的百姓窝棚里。为了以后更艰巨的任务,为了以防不测,各连队剩余的粮食都被暂时集中起来,两天一夜不停的行军中,每一个将士分得的食物都有限至极。在海阳的“休整”中,就没有一个将士吃上顿饱饭,而现在这些食物,不仅仅是要照管他们自己干瘪的饥肠,还要用来挽救一个个落伍下来的弟兄们。这些弟兄能落到自己队伍的后面,原因都是一个,摔伤。而导致摔伤的直接原因,又都是饥饿和疲惫。饥饿会令人的疲惫更加剧,疲惫又会叫人在不知不觉中掉落路边。

    对将士来说,除去越发棱角分明的脸上泛着苍白之外,好像其他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的童文,在没到海阳之前,就一直闹着肚子。离开海阳进入大山后,他的病也犯的愈发严重。

    这个当年在天京城里因为同伴碰翻了百姓苹果担子,用自己母亲留下的唯一纪念物,替同伴赔偿了那两个被损伤了的苹果的强壮大个子,现在有多么的虚弱,只有他自己知道。

    营部分给他的食物和开始就一样,都转到了其他士兵的手里。面对不愿意接受的手下,他会伸手在路边抓上一棵被前面的部队难得地放过了的野菜,香甜地咀嚼着,“还是这个好啊,就是他娘的前面那些家伙太狠,搂的太光了。”说到这儿的时候,他总会一笑,“唉,师长真不够意思,干嘛把咱们丢到了最后?呵呵,大概是嫌咱们吃肉吃多了吧。早晚见到咱们的老军长的时候,非得狠狠告上他一状,看谁厉害。”

    听到这话的士兵们也会舒心地笑起来。本来就是嘛,咱们可是红二师的铁拳头,放在后头岂不成了烂尾巴了,师长太偏心。

    “其实啊,殿后才不容易呢。”童文牵着战马,在崎岖的山间小径上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看看前后的士兵们,“现在是长途行军,越走在前面越轻松,殿后苦啊。这份苦差事也只有咱们最硬的部队才能完成啊。呵呵,师长这是相信咱们哩,相信咱们不会丢下一个掉队的兄弟。你们说是吧?”

    士兵们又笑了,这次的笑声中带着骄傲。

    “都别闷着走路,唱歌,唱歌能够解乏、解饿、解腰酸,不信大家试试。”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终于出了大山,终于踏踏实实地骑到了马背上,就要到预定的临时休整地了。一阵阵欢快的笑声此起彼伏,将士们早已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只要好好喝上一顿热米汤,前面即将见到的沙俄鬼们,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只只的臭虫,怎么碾怎么是。

    “营长,你的脸色可是越来越难看了,”副营长忧虑地瞅瞅嘴角儿同样也是挂着笑,却难以掩住那一脸疲惫的童文,关切地劝说着,“到了前面也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整时间,下一步行动你就别上了,留在后面好好休息休息。”

    “呵呵,你当我是泥捏的呢?”童文轻轻带了下马,嘿嘿地笑了笑,“当兵的跑肚拉稀要都当成病了,那成什么了?”

    “跑肚拉稀?你说的可是太简单了,”副营长摇摇头,“我说你啊,就再别瞒我了。你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什么人这样也受不住。”

    “我……”童文的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眼前一黑。他下意识地想前探身体,伏在马背上,可没有做到。

    “营长……”副营长一探身,劈手抓去,落空了……

    “营长……”

    童文的头涌流着着鲜血,眼睛微微张着,嘴也半张着,任由多少他亲爱的兄弟们悲声呼唤,任由悔恨的不停抽着自己脸的副营长拼命地摇晃,他却再也不能和他们说一句话。

    他就这么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也许还带着无限的遗憾。因为他还没有能来得及亲手砍掉几个沙俄鬼的脑袋,没有实现他对海阳那一片破烂窝棚里的父老们的诺言,更没有看到安王殿下当初说的那个美丽的人间天国。不过,他也许已经心满意足了,因为他从大山里带出来了一支完完整整的部队,不仅自己的部队一个没少,还多出了一百多人马,沿途所有掉队的人马,没有被丢掉一个,即便也有像他这样倒下的,同样都在。

    不久,队伍又开始行进了。童文被他的弟兄抱在怀里,一样在马背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与他并排的,是一面飘摆的红色军旗,接下来是高亢中带着悲壮的歌声,“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期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他将和所有为了民族解放英勇捐躯的红军将士们一起,化作轻轻的骨灰,被送回天京。然后,在另外一批弟兄们的护送下,进入他们早在紫金山给自己选好的家。

    “真他娘的,偏偏就碰上了一块儿尖尖的石头……”梁成富带着浓重的鼻音,把脑袋向上一扬,使劲儿闭了两下眼睛,紧紧攥着军帽的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捶。

    程铭半天无语。红一军中老教导旅过来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当初不下一个连,可经过两广战役及剿匪后,剩下的已经仅有不足六十个人。再经过扩军,在红一军中存下了的只有他们十几个。童文是红二师乃至全军出名的侦察英雄,尤其在广西剿匪作战中,更是声名赫赫。也正为这样,当其他人至少都坐到了相当于副团长位置上的时候,也仅有童文被爱才的梁成富死死抓在手里不放,否则……

    “这里缴获了多少粮食?”梁成富抽了一下鼻子,低垂着头没看程铭。

    程铭举起手臂使劲在眼睛下抹了一下,“没有多少。县衙粮仓里的粮食居然还没有沙俄鬼兵营里的存粮多,全加到一起,也最多够我们全师吃上两天的。真他娘的不知道这些狗杂种都在干什么!”

    “这也是一种战术啊,”梁成富叹了口气,“沙俄鬼前一阶段做过防备我们打过来的准备,所以,大批的粮食一定都在威海的卫城及刘公岛上,即使拿下文登营,也和这里的情况差不多。”

    “现在最紧张的就是粮食,真要敞开了吃,不用一天我们全团就要完全断粮。”程铭眼珠子转了转,“我说师长,城里的大户和商户们手里肯定有些存粮。明天我就派人上门挨家警告,不需他们囤积粮食哄抬物价,否则坚决没收。这样的话,我们缴获的粮食就可以动一动了。”

    “我也是这么想。”梁成富点点头,“行营给我们完成整个战役的时间是十天,现在才过去六天,各部就都面临粮食的严重问题。这样吧,这些粮食你马上拿出一部分,组织部队护送到汪曈方向去,陈廷香他们恐怕是要比我们还困难,其他的留给三师他们,解解燃眉之急吧。”

    “现在吗?”程铭犹豫了一下,看看显然就是这个意思的师长,又不自觉地问到,“那这里……”

    “你呀,你也太看得起那些洋毛鬼了,别说他们来到野外,就是守在文登营不出来,**百人也扛不住咱们一个师的攻打,不在乎少不少你这里的个把营。”梁成富终于又有了些笑意,“保障友军的战斗力才是关键,毕竟我们马上就要有了休整一下的机会,可他们不行啊。”

    “是。”程铭用力地点点头,“马上照办。”

    战火平息的沙俄守备司令部内,一溜儿并排静静地躺着二十几个被鲜血染红了征袍的年轻的躯体。他们每一个人的头边儿,都放着一个碗。在远远的地方,十几门沙俄小炮在时不时地冲天空放,一排红军士兵肃然地鸣放着手中的沙俄火枪,像是给死难的英雄们致意。

    尤金默默地从二排长的躯体边站起来,来到大门外不停地在抚摸着战马马背的徐芳身后,“连长阁下,对不起。”

    “没必要,尤金,你做的很好,像个红军战士了。”徐芳没有回头,继续做着那几乎是机械的动作。

    “我……其实,我要是……”

    徐芳停下了手,回过头来望着尤金,“我不是屠夫,咱们谁也不愿意做屠夫,可我们是军人,尤其是我们还是为了光复自己被掠夺者夺走的江山而战的军人,我们必须杀光那些敌人。否则,将来躺下的就是我们自己。”

    他从衣兜里摸出小半个玉米饼子,轻轻地放到尤金的手里,“去吧,把这个送给二排长,他平时的饭量大。”

    尤金看看手里的饼子,再抬头看看已经翻身上马的徐芳,迟疑了一下后,转身走向静卧的二排长。自从由海阳开始,接着是一路翻山越岭,他和他的几个同伴们虽然总会得到大致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可他也清楚地看到了身边儿所有的红军将士是个什么样。即使是昨天临战之前的“大餐”,仅仅也就是一碗几乎能清澈见底的米汤,再加上这样一小块儿的玉米面饼子。就是这样,他从那每一个仿佛就是在吃着盛宴一样的将士们脸上,却丝毫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沮丧,更不要说不满。他们都是铁打的人。

    “集合……出发!”徐芳朝着院子里最后又望了一眼,轻轻一磕战马,坐骑迈开轻盈的四蹄,得得地敲响大地。

第二二九章他们就像一群昂首山巅的猛虎

    天已破晓,文登城与文登营起伏的丘陵间,马蹄翻飞,卷起烟尘漫漫。

    一队匆匆忙忙的马队后面,烟尘中滚动着更长的人流。两路还算整齐的纵队,比开始时已经稍微杂乱了一些的,数百双长筒皮靴踏在地上的隆隆声响,再加上数百个喉咙里同时发出的牛样的粗喘声,颇有一番杀气腾腾的景象。

    前面,路变得开阔了起来,文登城举目可见。几柱浓烟,在县城的上空升腾着,热闹的炮声、枪声,也愈发听得清楚起来。依稀中,那杆他们熟悉的沙皇旗帜,还在高高的城门楼上,随着清晨的微风摇曳。

    就在这时,随着后面的一声口令,马队却慢慢放缓了速度。

    米内夫从马背上直起腰,回头看了看落在后面的步兵们,手里的马刀尖挑了挑自己的帽檐儿,目光也转向了前面正有些尴尬地回头望着他的保热津,眼睛中显然是既有疑问,又饱含着不满,“上尉,这就是您报告的军情?”

    “上校大人,我……”

    “哼!”米内夫马刀一挥,止住了保热津后面的话,“您带一个小队上去看完后再和我解释。”

    在文登营内得到保热津添油加醋的那一番报告后,米内夫虽然一惊,却并不相信文登县城那么容易地就会被一些叛乱分子拿去。由于保热津没有看到进城的敌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他尽管一再夸大其辞,也不免要把进城的敌人联系在那些已经被清剿的躲藏进昆嵛山的丛山峻岭间,不时地只能搞些“偷鸡摸狗”之类的“乱民土匪”身上。

    这一点,米内夫也是深信不疑。这里的特区建设才刚刚开始,他们这些指导者只能保证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那就免不了要伤害到另外一部分保守、不开化的人的利益。这些人既然背井离乡躲出特区,不回过来采取些报复的行为,捣捣乱,似乎也说不过去。这同时也说明了前一阶段的“肃正”策略执行的不够彻底,以后还必须要加强。

    至于说到能够窜进文登县城的家伙们,那一定是买通了负责守城门的可恶的大辫子们,这些家伙,好东西不多,只要他娘的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卖。对于保热津所说的那些杀进文登的上千骑兵,打死米内夫,他也会不相信。

    他坚信,这只是乱匪们玩弄的一种蒙骗俗人的小伎俩而已,绝对不会是真的。想当年在大清国的庙街,也就是现在沙皇的尼古拉耶夫斯克,他自己就是指挥着仅仅几十个哥萨克骑兵,一夜之间反复围着一个地方前出后进的转,虚张声势,结果吓得他的大清国对手,就误以为是即将遇到至少上千骑兵的袭击,不战而逃。

    不管怎么样,弟弟维拉还在县城内,好朋友巴库斯基生死未卜,救兵如救火,出援才是硬道理。米内夫干脆利落地带上主力人马就出了营区,文登营内仅仅留下了一个中队的防守力量。其实在他想来,如果不是觉得带上七百多马步兵已经足够了,文登营内只需留下十来个人看看家也就足以。只出去十余里的路程,不要说米内夫没有想到会真的遇上大批的敌人,就是想到了他也未必害怕,事情不好,只要稍微一掉屁股,他岂不是又能稳稳当当地坐回他的大营。

    身后呼呼啦啦的大队步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立马昂首的米内夫马刀已经收了起来,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向几百码外的城头观望。这似乎是有些多余,因为他身边的骑士们只凭借两只肉眼,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透过镜片所见到的一切。不过,米内夫不这么认为,他是个指挥官,不能做一点儿冒失的事情,更不能太俗了。

    城头上几个他的同胞在冲着他这边儿挥舞手臂,嘴一张一合。虽然在城内越发显得激烈的炮声中,他听不清对方的呼唤,却能看到他们脸上经过肯定是相当焦急渴望之后的喜悦。跟着,城头上的兵们消失了,城门洞开,保热津的那一小队骑兵,在护城壕上的会仙桥桥头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轻松地驰过会仙桥。

    “上!”当保热津们即将进入城门的一霎那,米内夫把手里的望远镜用力一挥。随即赶到的大批步兵拼尽气力,腮帮子各个鼓鼓着,涌向会仙桥。

    看着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米内夫很满意地朝身后的哥萨克骑士们做了个手势,等着最后一批拖着大炮的兵士们经过身边儿,他们也就要动身了。

    当抵达桥头,看到城上司令官的护卫队长路申科的那一瞬间,保热津脸上发烧,无地自容,他是满怀着赎罪的心态扑回到城里去的。

    一进城门,他丝毫没有片刻的犹豫,窜过几个迎接救兵的士兵,紧催坐骑就向着还是和他离开这里时一样的街巷中跑。如果不是窜出几十码外后,迎面闪出了一彪人马,他会一直窜回那个曾经被他无情地抛弃了的司令部。

    保热津的坐骑是凭着惯性冲到了迎面拦阻的人马面前,对他舞动的马刀却是有备而来。保热津跑了一个来回,到了要命中注定死在这里。

    跟在他身后的哥萨克们勒马、圈马,抵抗、想逃,挤作一团。

    两侧的宅院里,一个个门户大开,没有一声喊叫,只是卷出来一团团刀光,溅起一片片血影。顿时,战马痛嘶,人在哀叫,几乎转瞬之间,三十几个哥萨克就走到了尽头。

    “开始!”耸峙于东门外的文登山,曾经是秦始皇召集文士炫扬文治武功的圣地,山腰间,梁成富手中的望远镜还在举着,另外一只手却是狠狠地一个下劈。

    随着这个利落的动作,十几门迫击炮发出怒吼,炮弹带着凄厉的尖叫,扑进堆积在会仙桥两头的沙俄队伍中间。

    “狠狠地打!”程铭一闪身出现在东门城头。

    “轰、轰、轰……”几十门新缴获的沙俄炮开始冲着城外欢叫。

    “哗……”无数的枪弹骤然间从还是四敞大开的城门内,从人头攒动的城头上,泼水般地扫向挨挨挤挤的沙俄兵密集的队伍。

    望着前面乱成一团的士兵们,再看看就在前后左右不断落下的炮弹,米内夫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闹懵了。

    “大人,县城已丢,我们上当了。”哥萨克队长紧紧扯着被炮弹震得来回窜动的坐骑,大叫着。

    “这个该死的骗子!”米内夫显然是在骂那个冤枉的保热津,随后霍地抽出腰间的马刀,纵马上前,接连砍倒两个惊慌失措败退下来的兵士,一指文登山,“不许乱,炮火掩护,给我拿下这个制高点,攻城!”

    洞开的城门,平直的桥,绝对富有诱惑。同样,山势并不险峻的文登山,也能给米内夫足够的幻想。

    梁成富望着大有破釜沉舟之势的沙俄们真的开始了反扑,微微一笑,手再次迅速地一挥,“吹号,使劲吹!”

    二十几把军号,在文登山上吹响,声音响彻云霄。

    米内夫再听不懂号音,从这种响声的激昂程度上,他也明白了对方下一步的意图。

    “开炮,开炮!”他的马刀朝着身前的炮队挥舞着,同时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的哥萨克们列成一线,等待着最后的命令,只有他们关键时刻的反冲击,才能挽救前面已经遭受严重打击的大队步兵的命运。

    奇怪的是,米内夫的猜想失误了。那种震慑人心肺的号音还在没命的响,却不见右前方的山上及城门内冲下、或冲出一兵一卒,退下来的都是他的人马。他本来攒足力气想打出去的这一拳,就宛如遇上了棉花。

    米内夫奇怪,是因为他和他的部下们太专注了,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方向。

    其实就在文登山上冲锋号骤起的时候,在沙俄军右后侧的山丘背后,转出一队队的骑兵,先是缓跑、继而中跑,最后,马刀高举,山摇地动,“为了天朝,前进!”

    沙俄的来路上,滚滚红尘之下,是一眼望不到尾的天朝红军骑兵风驰电掣地汹涌而来。

    压阵的米内夫和他的哥萨克,顷刻间成了第一打击的对象。

    “为了天朝,前进!”

    东门内、文登山的山后,呼啸着杀出来的都是红色的骑兵。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人,一句响亮的口号,会令他们忘却一切,会激发起他们内心所有的潜在力量。对于红一军的将士们,这句已经一年多没有真正在战场上高喊过的口号,今天喊出来象征着什么,更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就像一群昂首山巅的猛虎,憋足了周身的力气,用他们男儿的气魄,引颈长吼。

    “为了天朝,前进!”他们就是一个个开路神,蔑视一切,他们用凝聚了仇恨与理想的刀尖,为后来者划开一条宽敞、平坦的大路。而这条路上,也许就将流撒下他或他的一腔热血。

第二三○章徐芳笑着的脸上猛然一阵扭曲

    随着紧兜后路而至的红四团前锋,如同锋利的钢刀,凶狠地切开哥萨克的队列,县城东郊这一场称得起是大战的搏杀开始了。

    杀进沙俄兵群中的三路彪悍的红色骑兵,在敌人群中往来盘旋,就像是一架巨大的搅拌机,搅散了沙俄兵们的建制,搅尽了沙俄兵们的意志,卷起了血的浪潮。大道上、小径中,一个个土丘上,只要沙俄的兵,就会有冲上去的红色骑兵。

    炮声渐渐地稀落,枪声也显得凌乱,只有文登山上、城垣頂一刻不息的号声,只有战场上刺耳的铁器碰撞声,还有那用不同语言嘶喊出的一个个杀声,撼动着大地。这种时候,一切崇高的字眼都会显得苍白,其实最实惠的,就是双方无论是谁,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生存在战斗,为了验证自己比对手更凶悍而拼杀。只有更凶悍,才会有更多生存的希望。

    米内夫和他素以彪悍著称的这一队哥萨克们,仅仅与铁流般涌来的红军骑士一个交锋,就怯懦了。只一次交锋,锐不可当的对手不仅砍翻了他的旗手,一把冰冷的刀还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如果不是他逃得快,下一刀就一定会要了他的命。这些杀惯了平民百姓,见惯了大辫子懦夫的豺狼们,在面对气势上比他们更凶狠的对手的时候,最擅长的却就是腿肚子转筋,手脚发麻。

    跑!哥萨克们知道,米内夫也知道。乱了,全乱了,对手没有给他再组织起“枪阵”抵抗的机会,单凭借手里的刀,那是杀不过数量及气势上都远远高于自己的军队的,现在,只有跑为上。米内夫没有学过三十六计,倘若还有机会能看到,他也一定会对孙武子的那最后一计嗤之以鼻,“还跑为上呢,哼,这个也还用你教?傻瓜才不知道呢。”

    围三阙一,梁成富事先留给沙俄们一条路,自然激发起了沙俄们强烈的求生的**。

    丢魂丧胆的哥萨克们裹起米内夫南逃,被砍杀的早就没了炮的炮兵们也要南逃,最前面的只要还有机会跑起来的沙俄步兵们们,眼睛都是瞄准了南面这同一个方向。

    战场上,一撮撮还在顽抗的沙俄,继续被横冲直撞的红军将士无情地砍杀。一股股没命逃窜的沙俄,要用两脚和红军的四个马蹄子赛跑,还要跟马上的骑士们较量举枪和劈刀的速度到底是谁快。

    梁成富可没有穷寇勿追的那种善心,脚下的沙俄鬼们不久将遇到什么,他心里有数。他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蹬在一块山石上的脚碾蚂蚁似的用力碾了几下,然后看看身后的卫士们,“下山。”

    米内夫和他的手下们没人不知道前面要遇到河流。几个月来,这附近的山山水水都叫他们跑遍了,哪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可逃跑就是逃跑,没有那么多商量的余地,遇到河水也总比迎着枪弹和马刀跑要强。

    不过,地形他们熟悉,别的他们可就茫然无知了。马队总比步兵跑得快,米内夫和哥萨克们狂风一样扑到河边,几个勇敢的哥萨克毫不迟疑地就纵马跳入河中。他们背后,起伏的丘陵间,一个个人头闪现,那是跑得快的步兵们。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随即是哗的一片枪声,由河对岸扫了过来。跳入河中的哥萨克纷纷栽倒河中,血污染了清澈的河流。岸边的哥萨克们被打得四下乱跳。

    “为了天朝,前进!”在骤起的枪声中,沿河北岸从西向东,再度响起了那令沙俄们心惊胆裂的吼声及军号的激扬。

    猎猎的红旗下,徐芳一马当先杀了出来。

    为了米内夫这七百多沙俄鬼,梁成富足足动用了红四团、红五团两千多人马,想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沙俄们走上了绝路。南面,靠近岸边的残余沙俄兵要回逃,而北面,好不容易在其他弟兄们的“掩护下”才逃上来的沙俄们又到了,两下相撞,更是乱成一团。这些家伙们,在四面高声呐喊着接踵而至的红军面前,就像是被开水烫了的一大窝蚂蚁,又哄然散去。

    扑进敌群的徐芳,马刀上下左右挥舞,刀上是血,身上是血,留在后面的还是血。犹如一头雄狮,直奔老远就已经被他盯的死死的那个沙俄军官。

    只是下意识地在奔逃的米内夫,此时调转马头,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那个穷追而来的对手。立马不高的土丘上,他看得清清楚楚,战场上,到处都是瞪着一双双喷火的眼睛,马刀上下翻飞,战马四下纵横的红军将士,围猎般追砍着他那漫山遍野放了羊的官兵,随时听到的都是同一种他所熟悉的惨叫,和绝望的哀嚎。

    无路可走了,米内夫明白,他遇到的不是出门前想象中的那些山里的乱匪,而是在海上就已经打得沙皇海军闻风丧胆的南方太平天国红军。妈的,那两个该死的巴鲁什卡、达萨莫夫,你们不是说开始谈判了吗,不是说南方政府军不会来了吗?他这一刻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面临绝境的米内夫,没有了更多的顾忌和想法,以往的胆气似乎也恢复了。他攒足力气,突然狂叫一声,居高临下抡刀直冲对手,现在,他唯一要维护的就是沙皇军人的高贵,决不能像手下那样,成为任人宰割的懦夫。

    面对走投无路又穷凶极恶的对手那携着凄风、劈头而下的马刀,徐芳没有去招架,而是一偏头让过锋芒,手里的马刀顺势反手一挥,闪电般划向米内夫的手臂。

    两马错鐙,用尽了全身精力的米内夫一刀落空,右臂上却随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米内夫的半个身子一抖,马刀当啷坠地。

    徐芳迅速兜回战马,随着脸上轻蔑地一笑,再次追向米内夫。他从对方的穿戴上,已经知道眼前这家伙可是个比巴库斯基那个死鬼更大、更有价值的沙俄鬼,他必须要抓上个活口。

    十几个沙俄兵连滚带爬地撤上一个小山包,仅剩下的几只火枪朝着下面追来的红军骑兵刚刚端起来,背后却又突然冲上来一队人马,随着刀光闪闪,枪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

    砍瓜切菜地收拾了这十几个沙俄鬼,程铭头也不回,纵马冲下小山包,他的身后,一小队随从火急火燎地紧追上来。这一队人马,东砍西杀,又冲上一处临近河岸的土丘,这里恰好就是米内夫刚刚立马过的地方。

    战斗进入尾声,程铭勒住坐骑,握着马刀的手背在额头抹了抹,散在他周围的卫士们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哈哈,好啊,”程铭马刀突然一指,“看看,看看,都看看徐芳这小子是怎么拿下那个老鬼的。”

    在程铭的指向里,在十几个卫士的目光中,几十步外,徐芳的战马疾风般冲到米内夫的身边,抱着右臂奔跑了一小段的米内夫此时已经趴在马背上,身子一侧,左手举起刚刚摸出来的短枪。

    不容米内夫扣动扳机,“啪!”徐芳的刀背狠狠地拍在了米内夫的手上。随着米内夫一声痛呼,他右手一松,丢掉马刀,跟着身子猛地一个前探,一把揪住米内夫的腰带,抬脚朝着对方的坐骑一踹,大吼一声,“过来!”高大粗壮的米内夫顺从地离开自己的马鞍,横在了徐芳的马背上。

    “好!”

    “怎么样,厉害吧?”在卫士们齐声的叫好中,程铭朝着飞马而来的徐芳挥挥马刀,满意地赞叹着,“别看个头小,地地道道的一个生牛犊子,你们该……”

    “不好!”程铭的声调突然一变,大叫一声,坐骑也嗖地蹿了出去。他看到了徐芳那原本是笑着的脸上猛然一阵扭曲,显然是极度的痛楚……

第二三一章梁成富一手掐腰,一手……

    当被打掉了刀,被打掉了枪,被他的右手死死按在马鞍桥上的米内夫身子一动,偷偷拔出马靴里藏着的短刀,还没刺向他的大腿时,徐芳就有了一种感觉。因为他自己的身上也藏有短刃。

    他习惯性地想换下手以压住对手,再腾出右手去收拾这个卑鄙的混蛋。可惜,左手刚一动,一阵刺骨的痛疼袭来。也许战场上激发起的那种无尽的雄气,也许是太想活捉到这个大家伙了,一时的兴奋,使他忘记了自己原有的伤痛,忘记了左臂几乎一点儿的力气也使不上。

    战争的残酷,就残酷在它要求任何人在面对对手的时候,永远都不能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失误和闪失,任何一丁点儿的失误和闪失,带来的都有可能是血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徐芳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无效的换手,贻误了宝贵的时间。再想俯下身去抢刀的时候,他的左腿上早已一阵剧痛传来,身体一栽,掉落马下。

    米内夫一刀刺中,被压的身体也是顿感一松。他猛地翻身坐起,一兜跨下马,扑向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徐芳。他相信这个满身血渍,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沙皇兵士性命的凶狠的对手,不会就这么地彻底地死掉,他要用他的战马去践踏他的身体,找回沙皇军人的自尊。

    恨不能生出两个翅膀,立即飞到徐芳身前的程铭,疯了似的边狂奔,边拔出腰里的短枪,指向那骑本来属于徐芳,现在却乘坐在沙俄鬼跨下的战马。

    几乎是与此同时,两骑战马一左一右飞速掠过徐芳的身边儿,迎住疯狂的米内夫,一把高扬着的战刀狠狠地将米内夫抽落马下,另外一个探身挽住了徐芳的坐骑。

    好险!程铭跳下战马,看着地上刚刚苏醒过来,躺在自己的士兵怀抱里正接受包扎,却还咧着嘴在强笑的徐芳。他收起短枪,抹着刚才急出的那一头的冷汗,“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小心,亏你还是个做侦察的连长。”

    “团长,我们连长的背上还带着重伤呢,他……”

    “你说什么?”程铭蹲在徐芳的身边,看看他苍白的面孔,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是干什么,拼命吗?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老本儿都拼光啊!”

    “团……长,我……”徐芳无力地笑了笑。两个士兵已经用完了两包救急绷带,血还在从他的伤口处殷殷而出。

    “你呀……什么也别说了,要都是像你这样蛮干,早晚我这个团长就要变成光杆儿了。”程铭瞅着徐芳身下那一大片的鲜血,猛地站了起来,冲着两个士兵一挥手,“马上送野战医院。”

    徐芳被抱在了马背上,倚靠在他的士兵的怀里,他好像想和团长告别,手却举不起来。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很微弱,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目送徐芳几个飞速离去,程铭有些闹心。他眼里冒火地回头瞪着跟上来的那一队卫士们,一指地下还在昏迷着的米内夫,“你们都是死人,看着徐连长擒下了这个混蛋,为什么不知道接应,要你们就是观战的吗?”

    看着卫士们面面相觑,委屈中又带着羞愧自惭的样子,程铭更恼了,大吼一声,“你看看,一个个就这么木鸡似的站着,还不赶紧把这个沙俄鬼的伤包扎上送师长那里去,这也得我来教你们。”

    左脸上带着一长条青紫的刀痕,吊着右臂,神情沮丧的米内夫站在梁成富的面前,脊梁也不自觉地弯了下来。

    “怎么样,”梁成富手里的马鞭子一扫面前的战场,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高傲,“和我们天朝红军相比,你们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七百多人,不小的数字嘛,也只一个多小时,就被挤压在了这两城之间,化作了烟尘。呵呵,我敢在这屁大点儿的地方等你出来,就叫你留在城内的那些杂碎们看着,一举消灭你们,可你绝对不敢。服不服啊?”

    米内夫不说话。他挨的那一刀太狠,整个半边脸肿的老高,连带着后槽牙都被抽掉了好几颗,说话太费劲。

    “呵呵,还有些不服是吧?”梁成富看看已经掉头东进中的红四团人马,笑了,“那好啊,那就劳烦你跟着本官走一趟,再看看我们的文登营是怎么被光复的。”

    文登城外天朝红军合力围剿米内夫统带的沙俄军主力之际,就在红四团半途杀出来,截断米内夫主力后路的同时,这个当初为了抵御倭寇,始建于明代,距离战场仅仅只有几里地外,曾被誉为是“齐东重镇,东方名藩”的要塞,就已经被强行军赶到的红二师特务营、红六团的两个营及红四团一部围困了起来。仅有的东、西、南三门外都有构筑阵地的红军的身影儿,就是没开有城门的北面山梁上,照样也有红军出没。文登营顷刻间成了一座死城。

    随着一阵阵的枪炮声响起,还有那隐隐传来的嘶喊声,米内夫留在城内的人马,只要拿起望远镜爬得足够高,那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团长大人已经遭遇强敌,还可以一览数千人马裹在一起搏杀的壮观场面。当然,还得忍受他们的难兄难弟们被一口口地吃掉的痛苦煎熬。因为,紧接着四面突然出现的敌情,使他们帮不了任何的忙。现在,连城门他们也出不去,唯一的希望,还是盼着上帝能眷恋他们,使他们的团长大人能力挽狂澜、扭转战局,继而赶紧回援老营里的他们。

    文登营中备受煎熬的沙俄军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团长大人,遗憾的是,团长大人带来的不是什么援兵,却是更多的敌人。

    “看到了吧,”西门外,梁成富一手掐腰,一手中的望远镜指指那些已经离开战马,即将准备投入攻城的将士们,瞥了眼身后茫茫然的米内夫,“对这里的情况,你还没有你的士兵们了解的更多。现在文登营的四面都已经被我们英勇的天朝红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也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抵抗那都是徒劳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我命令你,马上给你城内的士兵们写封信,叫他们开门投降,否则是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

    米内夫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捂着肿痛的半边儿脸。到了现在,他真是后悔死了。干嘛当初要出援?出援也行,可干嘛没有按照操典,先经过周密的侦察再行动呢?还有,干嘛就疏忽到连向威海卫总部示警的简单步骤也都忘记了呢?唉,如果不出城,如果及时向总部报警,如果……如果太多了。

    梁成富奇怪地看看米内夫,“还想再看看吗?那好,叫你看点儿新鲜的,长长见识。”说着,他冲红四团团长一摆手,“点灯。”

    “是,点灯!”红四团团长大声重复,手里的红色小三角旗使劲儿一摆。他的身后,号手举起金光灿灿的军号,吹响调动号。

    随着号声的响起,就在他们左前方的一个山包后面,一排弩炮开始发射。十几个黑乎乎的家伙飞上了城头,紧跟着,是轰然一片大火燃起。

    梁成富把手里的望远镜朝一旁呆若木鸡的米内夫递了递,“怎么样,用这个仔细看看不,如果不是我们故意打偏点儿,城楼恐怕用不了多久也就成为了废墟。”

    米内夫的身子有些痉挛,没有接望远镜。他再傻也明白,人家递给他望远镜,不过就是一个嘲弄而已。再说,他的眼神儿好得很,五六百码的位置看看城上,他还是能看得真真切切的。他的确看得很清楚,连城上的几个手下在烈火中的手舞足蹈,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怎么会落地起火?米内夫神经质地看了眼远处的发射阵地。

    梁成富从米内夫那惊恐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疑问,昂首哈哈地一笑,“不明白吧,这叫燃烧弹,打你身上就甭想灭掉,一直烧到你死。”

    怎么会?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水能灭火,天经地义,哪有灭不了的火?米内夫似乎不太相信,情不自禁地又扭头看看城头。石头城上,火居然还在燃烧,好像是真的耶……

    “想通了吗?”梁成富有些不耐烦地瞅瞅磨磨唧唧的米内夫,眉头皱了皱,“要不要试试再说?”

    “不……不……”米内夫双手抱胸,连连倒退,嘴里喃喃地呻吟着。

第二三二章陈总指挥玉成驾到,马上开城

    文登营不战而下。

    集结在东门外,不久前失去了他们心爱的营长,已经憋足了劲,急红了眼的红二师特务营,却没有等到一个发泄的机会。

    也就在同一天的凌晨,鲁中重镇青州城的南门,同样大敞而开。不管他防卫的到底有多么的严密,青州副都统恩华的脑袋,最终还是被人从高高的城头上丢了下来,同时被丢下来的,还有那片在城上早已不知被炮火炸飞过多少次,变成了碎布条子一样的满清黄龙旗。

    叶芸来的红八军三师捷足先登,抢先进入青州城。

    霎时间,红旗飞舞,军号阵阵,汇合着“为了天朝,前进!”的呼啸,震撼得青州天摇地动。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天军进城来了的青州百姓,一群群地抄起自家的扁担、木棍、铁锹、菜刀等一切能用之物,冲出家门,冲上街巷,汇集到一股股天朝红军的行列中。

    他们还不习惯,也不会高喊“为了天朝,前进”,可他们同样在呐喊,每一个人都在喊着能够激发起自己血性的口号,义无反顾地向前,向着那些过去曾经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冲去。

    在这强大威力的震慑下,青州守军纷纷缴械、倒戈,各城门相继洞开。所有的人流,所有的声浪,所有的怒火,最终汇聚一起,汇聚向那个青州的城中城的“满城”。

    这里是“良种人”的高雅聚集区,是压在青州百姓们身上二百多年的特权的象征;这里是把人变成鬼的魔窟,也是记载着全城百姓无数心酸和血泪的伤心之地。

    杀!烧!平毁这个人间耻辱的象征。这就是每一个自发冲到这里来的百姓们的唯一心愿。

    对于青州仅存的千余名八旗兵,也包括“满城”内那数千户拥有高贵满族血统的人,当然,也免不了中间还能混杂一些被抬了籍,也荣幸地能够在这里占有一个蜗居之地,滥竽充数,绝口不认自己是汉人的人来讲,值此城破危急之际,他们不是选择赶紧逃出这个很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绝望之地,向天朝红军乞求投降和保护。而是无一例外地都龟缩在这个热锅里,仿佛这里有灵气,有他们的祖宗的庇荫,能够保佑他们脱离一切灾难一样。岂料,这恰恰给了外面云集起来的,所有愤怒已极,形同**的人们,一个充分发泄的机会。

    “满城”的四外,一层层拥在前面的全是怒不可遏的青州百姓,像是怒潮,他们抬着巨木,在震耳欲聋的呼喊中,一下、两下……撞击着紧闭的城门。

    一队队的红军士兵只能远远地在后面看着,除去用各自手里的长短武器,压制住垛墙上少数几个还敢顽抗的八旗兵,保护沸腾了的百姓之外,再没有任何能够做的事情。

    他们劝阻过,甚至是哀求过,可没有人听。一切的劝阻,在这数万百姓掀起的要真正做个人的浪潮中,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奈。

    红八军副军长兼三师师长叶芸来看着眼前的这种场景,默默地一带马缰,离开了。身边的卫士们,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潮湿。

    难道谁可以无耻地说这是一场灭绝人性的暴乱?为什么全城哪都不乱,偏偏就这里乱?为什么沿街的商铺、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趁机烧杀、抢掠,却唯独要誓死冲进去,烧杀这个曾经是一个那么“高贵”的所在?

    在叶芸来看来,对于那些早已习惯了流血和酷刑的惨象,那些在殖民者的残酷迫害下,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堕落退化的人们;那些由于剃发易服的奴隶性标记,由于横恣暴虐的**制度,由于一场场毁灭一个民族文化精髓的文字狱,被摧毁并贬抑了一切精神和意志,心里面不再能惦记起本民族任何一个真正英雄的人们;那些在对着殖民者及其奴才们经过恣意加工、渲染的所谓圣人们,只知道去虔诚地顶礼膜拜,从这些圣人们身上学会屈服,学会把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完全放在那些嘴里也在喊着“仁义道德”,却是天下最卑鄙、最无人心的官吏的手里,放在那些只有对贿赂才可以动心的审判者手里,任由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们;那些凡是胆敢反叛殖民者的非正义统治,按律就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稍涉嫌疑就得被砍头,牵连在反叛案件里的人也一律要格杀勿论的人们。今天,他们能敢于拿起武器去讨还血债,杀人怎么了?烧他又怎么了?就应该这样!对于那些依靠残暴起家的混帐王八蛋,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芸来在想,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将来要有他的“同胞”找他来算后帐,说他没人性,丧天良。那他只能哀叹一声:可怜的民族啊,你哪里是头什么睡狮,你完全就是一只已经退化到了没有了几颗牙齿的病狮。再不学会血腥,不要说狗,兔子也会蹬你一脚,瘟鸡都敢叨你两口。

    烧吧,杀吧,谁都别怕,有本将军在,就永远有所有的父老同胞们在。但愿你们能在亲手毁灭掉这个,由我们的先祖们用自己的血泪筑起的这座“人间天堂”的同时,真正地把腰杆子都直起来,永远不再弯曲。

    当青州城内数万百姓,拼力撞击着坚实的城门,发誓要平毁那肮脏的“满城”的时候,济南历山门(南门)外,从天朝红军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连营内,缓缓走出了十几骑战马。随后,在距离城门一百来步的地方,这小小的一队闲庭信步似的人马停了下来。

    为首那匹高大健壮的战马,浑身上下像铺了一层雪白的缎子,白的没有一点儿杂色,白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芒。此时,它似乎是不愿意停下来,又似乎是感受到了与平时的什么异样。它的两个漂亮的耳朵不时地前后动着,大概是希望或者想听到什么。偶尔,它的头还有向后撇撇,也许是觉得后面不该这么的安静?不过,更多的时候,它的头是冲着前面的城楼高高的昂起,用一条玉柱子似的长长前腿,在地上使劲地刨着,似乎是期待着背上的主人一声令下,就要一头蹿出去一样。

    白马的背上,身体笔直端坐着的,是个眉宇中饱含英武豪气,谁见了,心里都不免要赞叹一声的俊美的年少军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第三方面军的总指挥,陈玉成。

    按着事先在信中的约定,他今天是来在这里等待,等待那个满清的山东巡抚匡源派人来迎接,他马上要亲自进济南城,与匡源等人商讨接受济南的投降事宜。

    连营里,表面上看,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动,更没有出来围观的人群。即使是各个哨位上的士兵们,眼睛所注意的,也似乎并不在空地上的这十几个骑士的身上。

    可是外面看不到,所有的营帐内、阵地上,一个个红军将士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儿。济南前线的全军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今天将要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在默默地做着破城的准备,各个憋足了一口气。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在发着誓,今天,谁要敢动他们的总指挥一根汗毛,济南城就将变成无人区,他们一定会永远地从地球上把济南城抹去!狠吗?残酷吗?别人也许会这么说,可他们绝不会有这种感觉。

    大营内响起三声隆隆的炮声。

    “陈总,时间已经到了。”卫队长王虎瞅瞅依旧紧闭着的城门,看着身前的陈玉成轻轻笑了笑。

    “呵呵,去通知他们,说我已经到了。”陈玉成扭头看了看王虎,也是轻轻的一笑。

    “是。”王虎答应着,右手举起来,干净地朝前一挥。

    从他们的身后,一骑马飞速冲了出去。枣红色的战马蹬开四蹄,马肚子几乎要擦着地面,转眼间来到护城河边的吊桥桥头。马上的护卫这才笔直地一挺身,大声高叫,“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第三方面军陈总指挥玉成驾到,马上出城迎接!”

    比陈玉成近稍稍错后一个马头位置的王虎,眼睛紧盯着前方。从表面上看去,他似乎很轻松,其实他却是紧揪着一颗心,甚至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着。这个去年曾经保卫石达开,去上海处理过洪仁达一案的小老虎,今天,又肩负上了同样的重任,出现在这里。

    他本来是方面军情报部的官员,按说和此次的护卫任务没有太大的干系。只是在绞尽脑汁儿,一定要给陈玉成此行配备上几个最优秀护卫的李侍贤提议下,陈玉成才勉强答应由他来临时做这个卫队长。王虎今天很特殊,因为和包括陈玉成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唯独他没有穿红军的军服,而是又穿上了一套原来的袍服。谁也想不到,除去腰间挂着的短枪之外,在他的两个小臂上还分别绑着一只短枪,只要有意外,他就可以在眨眼间双枪在手。

    陈玉成没有李侍贤和王虎等人想得那么多。尤其是对于李侍贤的这种忙乎,他是领情,却又不以为然。当李侍贤最后甚至还想给他配备上一个连的护卫,陪他一同进城的建议提出来的时候,他当时差点儿就要笑昏过去。一个连?人家肯让你进?即使进去了,一旦在城内出了变故,那不一样不管用?再说,到底是谁怕谁啊?要去就干干脆脆地去,大丈夫生又何惧,死又何惜?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承诺,一诺千金。

    匡源其实早已经来到了历山门。不过,他没有登上城头,而是在守备历山门的邱总兵陪同下,与二十几个文武幕僚一起,就在城门口的一所房子里皱着眉头闷坐。当城上传来对方十几骑人马已经出了大营的时候,匡源的身子似乎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心腹们,还真的来了啊?

    幕僚们相互望着,似乎也在震惊。

    “匡大人,他们不会是做样子的吧?”布政使瞅瞅匡源,又看看其他的人。其实,他这话还是说的客气了些,他真正想说的,将要来的这个陈玉成十有**是个赝品,冒牌货。

    是啊,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陈玉成是个什么模样,难保会有个调包的事情出现。屋子里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了匡源的身上。

第二三三章林子大了,可就是什么鸟儿都有

    “就你聪明,就你会想。你怎么知道一定来的是假的?真是莫名其妙,就算是有人冒充那又怎么样?放到你们身上,你们哪个肯愿意来冒这个险?”听了布政使的话,看了看面前这些幕僚们的态度,匡源一甩袖子站了起来,狠狠地哼了一声,“亏你们也说的出口。”

    和那个山东布政使一样,他后面想说的话还有好些没有说出来,他其实想说,“你们都好好看看自己,看看我们这些人,除了会尔虞我诈,除了嘴上一套心里一套,除了气人有、笑人无,除了有奶就是娘,除了身上披着的一张人皮,除了……我们都还有什么?谁还相信我们这些人的身上,哪怕是还有半点的人味儿?换成是我,我宁愿跟狗去培养感情,讲信誉,也绝不会相信你们的任何承诺,更不会踏进这济南城半步。”

    匡源的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如同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正如巡抚大人自己想的那样,这里的每一个人看上去好像都是衣冠楚楚,可那一个人的心里没有肮脏?

    匡源在这些文武大员面前,就地转了两圈儿,随后,朝着门外一指,“对他们做的事情,我们没有亲自见过,可到处的传闻恐怕无人不知。虽然本抚不赞成他们那一套,不过,本抚宁愿相信他们对我们所承诺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曾国藩、左宗棠、郝立宿等等就都是样本。不要忘了,他们可还都不是投降过去的,而是直到在战场上被生擒活捉了之后,才转变了的。左宗棠一个曾经四处奔走,却始终难得朝廷重用的一个幕僚之徒,居然成了他们的安徽总督兼督军,现在已经是统管全北方战局的他们的北方行营的总参议,爵高位显,可以说跻身进了他们的最高军事权力机构。尤其是曾国藩,尽管他那曾家几兄弟都成了他们恨之入骨的汉奸,成了永远被他们唾骂的铁跪像,他们却仍然能感化了他,这本身就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所有这一切,放在我们这里行吗?不要说陈玉成,即使他们的随便一个能有点儿名气的将领,只要到了我们的手里,不受凌迟之苦,恐怕你们谁都不会满意。朝廷更不满意。难道你们对这些就没有深思过?咳、咳……”

    也许过于激动,也许是近十天的围困闹得刚满四十一的匡源,一下苍老了许多,他连连咳了好一阵子。

    “大人……”邱总兵上千轻轻捶打着他的后背,想劝解一下,却被匡源阻止了。

    匡源使劲儿大喘了几口气,自己抚了抚前胸,“在济南,本抚总算得上是两袖清风了,可诸位以前都干了些什么,自己不会没有数。不要说两军对垒各为其主,就是单凭城内百姓的心愿,看看百姓们现在的表现,诸位只怕也是来日无多。唉,还用再说什么别的吗?本抚还是那句话,我们已经什么都丢尽了,可决不能再像姓曹的那样不要脸。到了最后,还要自己把自己弄到下流窝子里面去。你们都可以再好好想想,想想该不该按本抚的意思做。你们每一个人的家乡都在哪儿,家里的人怎么办?这都取决于你们自己。现在,谁要是后悔还来得及,只要有人反对,那咱们就各走各的。本抚甚至可以马上回转抚台衙门,本抚不想牵连族人,只好自我了断。但是,本抚还是最后提醒诸位一句话,曹克忠忠不忠本抚不管,可只要在济南城内谁敢谋杀他们的来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陈玉成,后果是什么,你们不会不清楚,否则,他也绝对不会来。”

    匡源说的这个姓曹,就是现在济南城内的最高军事长官,山东提督曹克忠。

    济南城四面楚歌,硬撑到底下场会是个什么样子?城中的大小官员没有人会不清楚,匡源当然更是不糊涂。连续几番收到来自陈玉成及曾国藩等人的劝降书信后,匡源的心眼儿活动了。

    如今这一屋子的官员们,之所以能和匡源坐在一起,也和匡源一样,都是看清了形势。之所以能看清,往大里冠冕堂皇地说,他们是不满朝廷引来了沙俄这群恶鬼,不满这群恶鬼在自己的国土上,弄出的种种暴行。其实,这种说法,无论如何都是高抬了他们,他们真正懂得的是害怕。而这后一点,其实恰恰也是更重要的。

    想当年,满清区区二十几万人入关,就能够占领并统治这片大于他们的那个贼窝,何止千百倍的领土二百年之久,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一个字,“杀”。

    女真人再清楚不过,对这片土地上生存的这些习惯了张口闭口所谓的仁义道德,习惯了腆着干瘪的肚子也要讲讲可以包容一切,简单地说,就是习惯了向别人屈服的族群,“杀”,是一种最简单,又最实用的武器。流淌的如同大河一样的鲜血,不会叫他们清醒,反而会令他们更头脑清楚,也就变得更驯服。

    不错,当年的确有不少宁愿赴死,也绝不肯剃发易服的人,那又怎么样?从来就不知道谁是孔孟,只认识铁血的女真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你个千百万,直杀的你人人心惊,个个胆颤。可以杀得你想留发?你想保持什么乱七八糟的汉家尊严?那你一家老少都会跟你急红了眼,宁肯把你开出出籍,甚至还要出首告你个不服“朝廷王法”,甘愿“大义灭亲”。

    汉人多啊,可太多的都是对任何事情总是麻木不仁的人。对这些人来说,谁来统治他们,似乎根本就无所谓,只要给钱花,给饭吃,尽管不够花,尽管吃不好,能凑合就行。相反,同样是对这些人来说,真要是没有人骑在他们的头上了,没有人拿着大棒在他们眼前挥舞,他们倒会像是浑身上下长满了虱子,就茫然了,就束手无策了,绝对不自在。

    女真人用他们最原始的野蛮,达到了一个在东方历史上,恐怕也是世界文明史上,从未有过的经典记录,那就是他们不仅完全占有了这片肥沃的土地,还拥有了从内心到外表都成为了他们的绝对附属品的,一个号称是天下第一众多的,几万万的庞大族群。那个曾经目空一切的忽必烈,九泉之下有灵,也要在女真人的面前感到羞愧,甚至是无地自容。

    不少人说,要想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必须要首先学会什么吸引士族,首先要学会什么善待孔孟之徒,首先要学会什么文明,还要首先要学会什么什么……

    用吗?有这种想法的人也太小儿科了。

    在这块土地上,只有当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时候,才需要拉大旗作虎皮,要各自渲染自己的伟大、圣明,要高歌自己是圣人之徒。什么为护圣人之道而战,什么为喇嘛而战,什么为如来佛祖而战等等都可以搬出来,耍弄上几下。

    而对外的时候呢?蒙元不读圣贤书,女真人当年最伟大的“高级知识分子”努尔哈赤,也仅仅看过水浒传和三国演义,仅仅翻腾出家底儿倒腾了十几套盔甲,就杀出了个红彤彤的天下。

    要想占有这块儿天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用靠,女真人已经教会了大家,靠的就是野蛮和凶残。是在大棒使劲挥舞完了之后,才会想起再“宽容地”拿出比一根小手指头还细的胡萝卜,那就足以,那就会叫这个卑贱族群中里的一切识字的什么什么之徒,都会从容地,甚至是兴高采烈地,帮助他们一起去整治其他那些根本就不识字的奴才们,叫他们“认祖归宗”。于是,他们不仅感激的痛哭流涕,还会一直刻骨铭心。几百年、几千年、哪怕是几万万年以后,你女真人也许学会了点儿文明,也许开始躲在被窝里窃笑的同时再偷偷地忏悔上那么几秒钟,可这些人照样还会记得从前。

    当然,他们永远记不住女真的罪恶,他们念念不忘的都是女真人带给他们这个下贱民族的种种宽容和盛世。他们还会变着法儿的把女真人的种种自己都会逐渐感到恶心的垃圾,当成是自己本来就有的东西,加以渲染,加以吹捧,以显示显示自己的博大。什么旗袍啦,唐装啊之类,什么高跟鞋也是俺们的伟大发明等等,都可以拿出来恬不知耻地招摇上一阵子。

    至于大男人再留起辫子来,那好像是差点事儿吧?没事儿,咱有精英了啊,咱有办法。那个时候,连人可能都可以用手工合成了,还有啥办不到的?咱就在汉人喜欢,又必备的春节年画上,弄上个不伦不类的小东西,留上个与猪尾巴差不多的小辫子,扣上个瓜皮帽,穿上大清的东西,对了,旁边还得摆放上一个穿戴的必须要像是汉人的小姑娘,以资纪念。满汉一家,完美无缺!

    万幸啊,万幸林海丰、郑南阴错阳差现身此时,万幸他们指导下的红色天朝横空出世,历史是不是该改写了呢?

    林海丰讲仁义,可这个“仁义”,是他的老人家教给他的,完全区别于孔孟的假仁假义。甚至于由于他的年轻,由于年轻人的天性是冲动,所以,他比起他的老人家来,也许更“横眉冷对千夫指”。他的仁义是用来对人的,绝对不对兽类。

    女真人知道野蛮和凶残是通向一统江山的必由之路,红色天朝更不逊色,他们懂得“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他们不仅也要杀、还能杀会杀,在这方面,他们将比女真人做的更出色。

    话出必行,言出必践,这是红色天朝对一切人的宗旨。讲讲道理是给你脸,你别给脸不要脸,更别想蹬鼻子上脸,没那个机会。你别招惹红色天朝生气,不然,一样叫你家破人亡,一样叫你断子绝孙。这是林海丰在反复对他的红军将士,耐心倡导“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同时,必须要附带上的话。

    在当今的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林海丰他们知道的更多。没有任何一个汉人还会知道,倘若没有他们的安王、宁王殿下,汉人们还将要遭受多大的屈辱和涂炭。他们绝不会知道“火烧圆明园”,绝不会知道“辛亥革命”,绝不会知道“南昌起义”和“秋收暴动”。也不会知道某个也自称是“伟人”的人,那个深懂孔孟,又崇拜耶稣上帝的“伟人”,会面对那群真正直起腰杆子来的同胞们,叫喊的那一句名言,“宁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跑一个”。他们自然也更不会想到,就是在这个所谓“伟人”领导之下的军队,会几十万、上百万的,一夜之间就成为倭寇进占中国的急先锋,变成第……个吴三桂。

    他们更不会想到,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他们的这个族群不过就是一个虚无的符号,除了暂时还改变不了的语言(当然也是变种的语言)之外,再没有什么一点儿能体现他们这个族群的东西。

    只有林海丰他们最清楚。当全国进入真正和平以后,之所以还有胆敢胡作非为的人,之所以还有那么多恬不知耻的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从前杀的太少,是妇人之仁给自己留下的祸患。因此,成百的汉奸被红色天朝塑成了双手捧着辫子,面目丑陋的铁跪像,永远要跪在他们祖师爷的面前,去哭泣。因此,包括胡林翼在内的一个个大小汉奸的家族,也就要被“莫名其妙”地灭了门。

    林海丰在红色天朝最高层一直扬言,统一战线就是胡萝卜,这个胡萝卜个大,比女真人的大得多,也好吃的多。可你要不想吃,简单的很,红色天朝藏在背后的大棒更狠,是用钢铁做的,抡起来就决不手软,就没有你的回头路。

    正因为这样,济南城的官员们才都清清楚楚,只要济南不投降,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成百上千的济南官员被抄家灭族。仔细算算,济南城内的官员中,九成以上的人,老家早都已经成了红色天朝控制的区域,跑得了和尚,你还跑得了庙?

    问问每一个人,不怕吗?不怕才怪。

    别说,林子大了,可就是什么鸟儿都有。在济南城里,偏偏就有一些不信邪的,曹克忠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角色。

    当匡源找到他商议济南最终去向的时候,匡源自己还没说话呢,曹克忠竟然出乎意料地、斩钉截铁地表示,只要红军方面派个能在山东说了算的人进城来,给大家一个台阶下,那就坚决献城投降。曹克忠的说法,倒是顺了匡源私下的意思。

第二三四章陈玉成原地不动,像尊雕像

    在此之前,匡源虽然有投降的念头,并不是他自己有多怕死。一般的文人都喜欢讲“气节”,诸如国家(不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就是怕死总也会装个样子。不像武将,到时候脚下抹油跑得快。他更多的是害怕胶州的家族真被牵连,那里可有他一门远近大小上千口。不过,好歹他也在军机大臣的座椅上坐过一阵子,如果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捧着大印出去了,那也太掉价了,以后还怎么混?

    所以,他才回信城外的围城红军,提出了他的要求。他得讨个面子,最好还能顺便讨个说法。

    哪知道,曹克忠私下的做法,却是更出乎匡源的意料了。

    曹克忠是个把自己坚决捆绑在大清朝战车上的人,他不怕被抄家,因为圣人教过他,他老母打小也教育过他,无国哪有家?所以,在忠孝不能两全之际,他要学习岳武穆,精忠报国。

    陈玉成、曾国藩写给匡源的信,他都从头到尾看过了。对那些东西,他一概嗤之以鼻。什么殖民者?什么侵略?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这块地是中国的地,天是中国的天,谁当皇帝那是人家有本事人的事情,你管他是谁?只要是在这块土地上做了皇帝的,就都是中国人。而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穷凶极恶之徒,祸国殃民的刁蛮鼠辈,才是真正使国家衰败的祸根。你们不闹,我不闹,大家都不闹,国家不花银子去养兵,老百姓不都富裕了?康乾盛世得以延续,还用你们去搞什么解放,用你们去搞什么狗屁的天下大同?

    尤其是对曾国藩,曹克忠更是一脑门子的气。这个夸夸其谈的大清国败类,当初还他娘的叫嚷着要搞什么团练,要和发匪血战到底,老子差点瞎了眼要投奔你了。再看看你现在,居然又在那里大言不惭地吹捧起什么红色天朝来了,***,你算个什么玩意!老曾家的脸都他娘的叫你丢尽了,老曾家十八代祖宗都会在十八层地狱里臊死。

    曹克忠抱定了必死之心。

    当听说发匪贼首陈玉成,果然按照他和匡源提出的条件,居然答应亲自要来济南的时候,他兴奋的差点儿昏死过去。他发誓,发誓要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做出个惊天动地的大举动来。男子汉大丈夫,生要顶天立地,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这就是一种经过大清洗脑后的典型的汉人,对外鬼是孙儿,对他们认为的家贼是祖宗。

    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匡源也不是傻子。在匡源与属下的官员们周旋,期盼及早摆脱眼前这场危机的时候,作为一个曾经在军机处行走过的一品大员,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一切。曹克忠图谋想在济南劫持陈玉成的计划,几经周折还是传到了匡源的耳朵里。这一下,匡源是真的怕到家了。他知道,一旦叫曹克忠的计划得手,一旦进城来的陈玉成有什么损伤,那这里最后会死多少人?他想都不敢想。

    也正是因为这样,匡源按照自己与心腹们密定的计划,继续稳住曹克忠静候在他的抚台衙门里,他自己则带着心腹们来到南门。他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只要陈玉成不违约定,他就要直接开城投降。至于曹克忠,交给城外的人去处理好了。

    人之蛟龙,许有英雄末路的遗憾。而人之残渣,也有其偶发的良善。这种良善,也许不是出于什么本意,但是,会有人记住他们,就如同英雄犯了错误一样,功过自有人论。

    “轰、轰、轰”,城外响起三声隆隆的炮响。

    匡源看着屋子里的官员们,“有反悔的吗?”

    官员们相互望着,没有人说话。

    “那好,都跟本抚走。”匡源说着,身子突然摇晃了一下,马上又站稳了脚跟。他一把推开上来搀扶的邱总兵,一抬脚,迈步走向紧闭的房门。

    “哐当”一声,突然被撞开的房门,险些就撞上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匡源的身上。随着敞开的房门,一个满头大汗的绿营军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抚台大人,不好了……”

    “慌什么?”匡源少有的眼睛一横,瞪着这个由他安插在曹克忠身边的密探,跺脚大叫。

    “提……提督大人带着我们的提彪人马朝这里来了。”军官抹抹满头的汗水,大张着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

    “到了那里了?”匡源脸色一变,一把揪住那军官,“一共有多少人?”

    “卑……卑职跑……跑来的时候,他……他们……他们已经上了南门大……大街。总……总计千余人。”

    “大人,”邱总兵上前一步,询问的目光望着匡源,“现在怎么办?”

    匡源松开手里的那个军官,冲着邱总兵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看看身后神色不一的官员们,“事到如今,都听本抚的调遣。各位带兵的大人,都立即赶回自己的营地,打开各自管辖的城门。除去维持城内秩序、各仓廒安全的部分兵丁之外,其他所有兵丁都招回各自的营内,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许随便外出,等候他们的收降。”

    “遵命!”七八个武官们立即冲出房门。

    匡源接着一拉邱总兵的胳膊,摇了摇头,“老弟啊,你还年轻,后面的路还很长,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啊!”

    “大人,卑职谨尊大人吩咐,万死不辞!”邱总兵嗖地抽出肋下的佩刀。

    “这就好!”匡源点点头,来到布政使的面前,“陶大人,请你带上他们,即刻绕道各回自己的衙门,安稳住衙门内的人员。邱老弟马上传令大开城门,并负责挡住曹克忠的人马,接应红军进城。”

    “遵命!”

    “等等!”邱总兵一脚刚跨出门口,又被后面的匡源给叫住了。

    “老弟……”匡源看看邱总兵,咬了咬牙,“唉,委屈你和弟兄们了,为了防备误伤,你们……你们千万别忘记先把辫子割了去。”

    “这……”邱总兵下意识地看看搭在肩上的那根油黑、粗大的辫子,紧绷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济南的历山门,在一阵沉闷的响声中打开了。随着大门的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放了下来。

    就两个穿戴整齐的满清官员策马奔出城来,急急忙忙冲过吊桥。为首之人,冲着正立马桥边的那个红军护卫在说着什么。

    “咱们也该上前一点儿了。”陈玉成一笑,轻轻抖动了一下手里的马缰,跨下白马舒展开轻盈的四条长腿。那个当先出城之人的顶戴花翎,已经显示了其自身的身份。双眼花翎,济南城中除去匡源,也再没有第二个了。

    “等等!”王虎一把扯着了陈玉成的坐骑,“必须等他们过来再说。”

    矫健的龙驹一样的白马在这一扯之下,咴的一声长嘶,两只前蹄腾起,在空中蹬踏。

    “你……”陈玉成横了王虎一眼,却没再说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王虎所做的都是自己该做的事情,他即便是总指挥,又能多说什么?

    吊桥边的三骑马同时在向这里跑,领先的护卫在几十步外开始边冲着这里挥舞着手,边大声地呼喊,“总指挥,快下令进城,他们献城了……”

    陈玉成抬头向城上看了一眼,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城头上的满清龙旗已经被丢了下来,甚至还能看见一闪又不见了的清兵们在割掉辫子的那一瞬。他呼地抽出腰间的短枪,向着身后的大营疾速一挥,“砰!”一枪冲天打响。

    他没有再驱马前冲,而是大吼一声,“冲!”

    “为了天朝,前进!”在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刀离鞘的声音里,卫队的十几骑战马,一声呐喊,掠过陈玉成、王虎的身边,风驰电掣地冲向吊桥。

    大营内,一直在用望远镜盯看着这里的李侍贤,怀揣着一窝子小兔似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嘴里一连声兴奋地大叫,“吹号,快吹号,马上冲锋!”

    红十八师的冲锋号,几乎是和前线指挥部的号声同时响起,惊心动魄的号声中,南门外,那一直宁静的就犹如城中一汪大明湖水般的连营,顷刻间就沸腾了起来。

    “为了天朝,前进!”随着吴定规岔了音的喊声,一个个大开的营门里,先是一股股,接着就是一片片与大地同色的潮流,呼啸着,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

    “陈总,快回去!”看看即将冲过身边儿的大队红军将士,望着已经到了面前的两个满清官员,王虎又使劲儿一扯陈玉成的马头。他不怕别的,就怕城里在这种时候打出炮来。

    “慌什么。”陈玉成不满地瞪了王虎一眼,“是匡巡抚吧,为了防止意外,有什么话前面再说。”他还握着短枪的右手在抬起的左手上一搭,随后又向营门一指,轻松地笑着。

    “咚、咚……”十几个铁球带着怪叫,砸在距离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落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这是城内的曹克忠在万般无奈之下,使出的最后一招。他的提彪人马,已经被邱总兵手下已经反水的镇彪人马拦截住了,他只能期盼用打出来的炮弹,能带给他安慰。

    在当先红军护卫的引导下,脸色苍白的匡源及随从,迎着潮水似的红军队伍奔向营门。匡源的心里大概在感激自己命大,感激自己万幸。的确,他还是要感谢那个大清。大清再大,可他们到现在为止,也闹不明白怎么才能叫铁疙瘩开花,否则,后果难料。

    “陈总,你也撤!”王虎似乎有些得陇望蜀,再次不容置疑地要求着他的总指挥。

    “我不走!”陈玉成一举手里的短枪,看也没看王虎一眼。

    大片的红军将士开始掠过他们的身边,呐喊着,向前。没有人侧目,更没有人回头。他们的总指挥就在这里,他们的总指挥和他们同在。

    呼……又是一排炮弹打过来,有红军士兵仆倒在地。

    “救人!”一声大喊后,陈玉成依然挺立原地不动,像尊雕像。其实,他是在竭力地克制着自己。那激扬的“为了天朝,前进!”的吼声早已叫他热血沸腾,早已叫他的心底有种难以抑制的强烈**,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几乎就要爆裂。

    一个个左臂上绑着白布带的医护兵,在抢救受伤的将士。

    在飞奔的、排山倒海的脚步声中,在海潮般的呐喊声中,王虎支楞起耳朵在倾听,眼睛却始终不敢离开他的陈总。

    军号越吹越烈,红军将士在中间这挺立的两骑马所形成的岛屿处分流,再汇聚一起,再带着山崩地裂的呼啸,涌过吊桥,涌进了历山门。

    【不好意思,由于临近春节,应酬多,想不去都不行,影响团结。嘎嘎……所以更新晚了,抱歉啊抱歉。今天有份同事介绍的网上文章,大家一起说起来的时候有些感觉那人寻味,再加上马上要涉及到相关内容,怕有人骂偶是“史盲”故此发点儿上来供大家见人见智,品味品味。事先申明,这绝不是偶写的,偶没这么厉害的笔法。还要声明,偶写的是小说,不是历史。如有巧合,切勿对号入座。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全文中间的大部分偶上传不了,朋友们有兴趣的,不妨按照网址去看看。谢谢朋友们!

    (原创)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强jian和轮jian都是一种美德(请所有斑竹和网友都看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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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到这个论坛,常常感觉这里好像是zhonghuaminguo遗老遗少的聚居地。孙中山自然不必说,人人敬仰,我也是敬仰的。在这里连蒋介石都是世界英雄,民族伟人。中美友谊自然是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这种感觉,很久以前我也有,那时候的我也是喜欢讲民主、自由主义经济,向往中华民国的幸福美好生活。谈起**,自然是篡改历史的不民主不人道没人权野蛮**独裁卖国的。中华民国的幸福美好民主生活是多么美好啊,就是好啊就是好啊,蒋介石就是伟大啊就是伟大啊!精英是越读书,越民主**,就越精英。只是,与精英不同的是,随着我越读书,我就越感到精英的虚伪,按有些人给我的帽子——维护**。

    记得被**高中洗脑过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件事,一九四八年,一月发生了美军强jian北京大学女学生沈崇事件。其实,历史书上讲的很简单,后来我看到有些资料说沈崇是南洋大臣沈保祯的后人,而沈保祯又是林则徐的女婿。看吧,你林则徐喜欢打老外是吧,现在报应到你的后人身上了。后来,沈崇事件,引起了一场学生运动,党国判了那个美国人几年,只是后来美国又把他改为无罪释放了。生在党国的伟大之下,长在中美友谊之中,在民主民族英雄蒋介石的阳光下,一个沈崇又算的了什么?

    七个月后,一九四八年八月七日汉口又发生了二十多名美国空军集体强jian中国“名媛”事件,即“景明大楼事件”。景明大楼在汉口鄱阳街四十九号,原来是英商景明洋行,美国空军有个临时招待所就在这里。一九四八年七月二十二日,住在景明大楼五楼的美孚公司汉口分公司大班利富,伙同美国空军军官乔治•林肯把先后在天星歌厅和江汉歌厅搞乐队的菲律宾人赛拉芬找去,决定由赛拉芬负责在利富住处组织一场舞会,除乐队外并要他代邀中国妇女参加,一是伴舞,二是伴宿,不许中国男人参加。

    赛拉芬领命后,立即跟菲侨克劳兹和他的中国姘妇章月明等商量,决定由自己和克劳兹组织乐队,章月明出面邀约中国妇女。章月明找到江汉歌厅茶房头佬杨玉麟,通过杨的关系,找江汉歌厅歌女莎莉等,并通过她们四出找人。后来章又找到江汉歌厅茶房刘宝山,要他找人伴舞。刘则找到失业舞女曹秀英,要她动员中国妇女去参加舞会,并许以厚利。曹见有利可图,当然十分热心。她不仅邀约了同屋的张太太、杨太太等,还与赛拉芬的中国姘妇谭碧珍一起,找来了刘太、罗太等10余人,连曹秀英的女儿也参加了。

    当然,除赛拉芬、利富、乔治•肯等数人外,其他人都以为只是伴伴舞,根本不知还要伴宿的事。舞会共有30多人参加,其中有达官巨贾的太太和如夫人,也有不少名门闺秀。其中年龄最大的是32岁的曹秀英,而年龄最小的则是曹的15岁的女儿。这些参加舞会的中国妇女,除极少数是职业舞女外,多数则是前来赶时髦参加“社交”活动的,也有的是为过舞瘾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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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七日是星期六,正是西方的所谓周末,主谋者按照预定部署先将集合在一元路坤厚里十八号菲籍乐师克劳兹家的乐队人员接走。天黑后,再派汽车把预先约定的一部分中国妇女从三教街美宣琦西餐馆接到景明大楼。九时半利富的仆役刘忠泉将电梯上锁舞会旋即开始,在阵阵加紧的乐曲中,人多舞急,酒气缭绕烟雾弥漫。洋人们丑态渐露。有的强吻女伴,有的掐腰摸身,一个美军军官竟将女伴当众搂起随即按倒在地,将其内衣、短裤扯破。此时电灯熄灭乐队人员溜走,妇女呼叫之声不绝。

    正是兽行疯狂的八月七日深夜十二时许,侥幸逃出虎口的歌女巧巧找到未及逃出的莎莉家里,同莎莉的母亲一道将经历的情况告知汉口市保安警察总队分队长方向。由方向转报鄱阳街管段的汉口市警察六分局,再由该局局长苏天纯请示市警察局长任建鹏后,派分局巡官马步云带了警察前去侦察。等到马步云等到达景明大楼时遭遇洋人阻拦不准上楼。又是几番请示联系,侦查人员才准上到五楼。这时已是八日凌晨三时许了,现场上仅剩下利富和乔治林肯二人强作镇定始终不吐实情。只说是一场舞会已经结束,而他们那副兽性刚过的神情以及地上和沙发上的衣裤,他们来不及收捡整理。

    警察什么也不敢说,只有怏怏而归。8日上午,《中国晚报》记者杨钰通过关系了解到一些情况。在找汉口市警察局长任建鹏而遭到拒绝后,杨钰便在当日的《中国晚报》上把这桩丑闻捅了出来。这不是简单的强jian,而是大规模有预谋有准备的轮jian,有的妇女竟被轮jian达三次。惨案发生后,国民党当局尽力封锁消息,以顾全所谓“国家名誉”和“盟邦友谊”。人民的呼声,舆论的压力,迫使国民党当局不能保持沉默了。但他们惟恐事态扩大,“影响中美邦交”,一面派人向新闻界疏通,要记者们“顾全大局”;一面传讯章月明、杨玉麟、刘宝山、曹秀英、章继英等5人,要他们承担罪责。

    除美国人利富和菲籍侨民赛拉芬,早在此事公开揭露时逃往香港外,其他参与此事的美军军官和美英籍侨民们一直逍遥法外。1949年4月1日,国民党汉口市地方法院将章月明等5人各处有期徒刑,罪名是“妨害风化、意图营利”,让他们做了洋人的替罪羊。我特别说明是,受害的很多是国民党军官的家属。据《大连日报》1948年10月30日报道,其中还包括当时武汉市参议会的议长市议长张弥川的二太太和某行政首长的如夫人,以及住在巴公房子的高太太、宋太太、张太太等。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就结束了,因为国民党政府后来竟然将被强jian的妇女中的几个闹的凶的抓来判刑,理由是引诱勾引盟军从事yinluan活动。

    其实,沈崇事件和景明大楼事件只是美军在中国罪行的冰山一角。1840年前后,跟着英国人卖鸦片到中国的,就有美国,鸦片战争里和英国侵略中国的也有美国。幸福美好民主的中华民国要建立的时候,美国也没有承认孙中山的南方小政府。就连**和国民党都大力歌颂的美国飞虎队,其实都是一些兵痞。用一个美国官员(名字忘了,是个高级官员)的话说,把那些混蛋给陈纳德吧。强jian的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女人,也就是现在我们说的社会精英、民主斗士们的老婆女儿和母亲。其实也没有什么,美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传播民主的种子,自然也要检查一下中国社会精英的女人的子宫,看看子宫里民不民主,不民主就要播一些种子下去。

    邓……说:计算机要从娃娃抓起。民主也是这样,精英的女人身体里养的是民主的种子,民主在中华民国就此生根发芽,生下后代还可以拿美国绿卡。这件事已经过去56年,在大陆,除了熟悉历史的人,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了,就连教科书也没有这段幸福美好的生活。只是最近看到一些民运的文章,勾起了我的回忆。文章很多,自然观点也各不相同,我还记得住的有这样几种,一是说,这件事情其实是**策划的(**洗脑的本事还真是强啊,难道**都是生物学家、心理学家?)。二是,其实那不是强jian,而是男女之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精英们的可戴了一顶大绿帽子,喂,那个精英,你的绿帽子戴歪了,麻烦你戴正,再怎么作乌龟也要抬头挺胸嘛,何况还是精英、蒋委员长的学生)。三是,根本就没有那回事或者没有那么严重,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宣传(**真是“可恶”啊)。

    要么那是一件浪漫的爱情故事,要么根本就不存在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也是可恶的共匪搞的鬼。总之一句话,强jian和轮jian都是一种美德。所以你们看到历史记载的景明大楼事件不过是被**洗脑罢了,于是这个故事本来面目是这样的:大厅回响着高贵优雅的华尔兹,一群美军士兵嘴里含着玫瑰,脱去上衣,显示他们强健的肌肉,然后他们颇有骑士风度的单膝跪下,对着只穿了肚兜的名媛们,“可以跳个歌舞吗?”哦,不,应该这样说,“可以播种吗?”葡萄美酒、高贵优美的华尔兹、闪烁的红烛,芬芳的红玫瑰。一段象征着中美友谊的爱情故事,准确说是**故事发生了,更准确是民主播种的故事发生了。大家集体来开火车嘛,这可是先进文明。呜~呜。。。。。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老公是怎么想的,当民族民主英雄蒋介石下令逮捕“引诱勾引盟军从事……活动”的女性,而不是逮捕美国人时,他们的老公——那些为党国卖命的人——恐怕觉得自己也被蒋介石轮jian了吧。不过,为了民主民族大义,还是忍了为好,一顶绿帽子而已,你们要深刻明白,强jian和轮jian都是一种美德。

    前段时间,看到宋美龄还和美国一个共和党大员有暧昧关系。蒋介石都以身作则,发扬**精神,把自己老婆给别人共享,你们这些小官员还叫什么,还不好好学习蒋委员长的精神,主动把自己的妻子女儿母亲拿给美军,在子宫里传播民主种子。发扬美德——强jian和轮jian都是一种美德。轮jian就轮jian了吧,这是民主的振痛而已。**不知好歹,你看人家俄罗斯多懂时务,自觉的让自己的女人送到世界各地去享受民主,就连偏僻西部的成都,都可以看到俄罗斯的流莺。

    强jian是一种美德。现在人家俄罗斯可就在享受民主了,你们傻瓜的中国人是享受不到的。中国人总是幸灾乐祸的看到驻韩驻日美军强jian日本、韩国女人(虽然我恨日本),我很同情这些女人。冲绳人在抗议示威,如果是在幸福美好的中华民国,党国精英们一定会抢着享受美国男人的民主种子。麻烦你强jian我们吧,没有被强jian到的如丧考妣,痛哭失声。

    每次,美国航母载着一群禽兽到伊拉克、阿富汗世界各地传播民主种子的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良家妇女的子宫享受民主了。我麻烦你,精英们,党国的遗老遗少们,问问你的妻子儿女父母,景明大楼事件被强jian的人里面有没有你的妻子儿女父母或者你自己?所以,下次,精英们,党国的遗老遗少们在唾沫横飞宣扬什么东西的时候,麻烦你问问你的妻子儿女父母,还有你自己:今天,你被强jian了没有?或者今天,你准备被强jian了没有?如果没有,还麻烦你补上,因为这是幸福美好的中华民国的生活,因为强jian和轮jian都是一种美德。

    题外话:记得经济学家郎咸平在一个电视节目里说过:民主和自由经济不是解决问题的灵丹妙药,有这样一个国家,他有民主,有自由经济,他就是菲律宾。在你宣扬民主,宣扬自由经济之前,你要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的妻子女儿也要不得不给人作佣人,你该怎么办?

    其实巴西,阿根廷等等,何尝不都是这样。有一天,你——妻子女儿母亲——不得不要被或准备被强jian,你该怎么办?

    没有关系,因为就这些人而言,强jian和轮jian都是一种美德。】

第二三五章沈夫人想来个“擂鼓战金山”

    匡源带着随从两骑马刚刚冲出城门,冲过吊桥的时候,城里,担当历山门守备的曹州镇总兵邱仁理一千多镇标人马及部分团练,已经与率先赶来的曹克忠的提标先锋人马交上了手。

    几十个提标兵勇,转瞬间被参将冯子才带领的一营人马肢解。不过,面对接着涌来的提标主力,形势却突然急转而下。

    包括前面拎着血淋淋的大刀,眼珠子已经杀的血红了的冯子才,也包括后面正忙于部署防范、反击的邱总兵,都和他们众多的将士们一样,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下变得木呆起来,上千双茫然的目光,几乎是同时汇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在他们的对面,在气势汹汹猛扑来而的大队提标人马的中间,高高的马背上,赫然挺立着一个女子。

    千万不要误会,邱总兵、冯参将及他们的将士们之所以木然了,那绝对不是因为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从而激发了他们无比的想象,从而忘记了这是生死系于一线的战场。只是因为面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女子,模样尽管不咋地,实在是难以恭维,可她的名头却是大的不得了。

    此女子并非寻常人,而是大清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年大名鼎鼎的禁烟英雄,林公则徐之千金,又是当今兖沂曹济道道台沈葆桢沈大人的夫人。不仅如此,这位沈夫人还颇为不凡。她绝对不那种只知道藏在自己家的深宅大院内,一味地孤芳自赏的人物,而是在国家面临危难之际,就像当年她爹义无反顾走上禁烟第一线一样,她也是甩开一双小脚,豪气十足、不让须眉地走上了剿杀“长毛乱贼”的最前沿。当然,这一切还要从她跟随着自己那位博学多才,却是命运坎坷的郎君谈起。

    她的郎君沈葆桢,二十七即中进士,之后被选作庶吉士,再授编修,直升到监察御史。那个年代,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对自己的容貌她向来很骄傲,因为他的郎君有才啊,不仅曾写诗赞美她的美丽,最关键的是,全府上下就没有一个漂亮的,因为沈府遴选女仆很苛刻)令人陶醉。哪知道,自从广西出了“长毛乱贼”,他们的境遇居然变得立即磕磕绊绊起来。

    国家乱了,国家遭害了,气得咸丰皇上万岁爷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沈夫人哭的死去活来。去年,她的郎君沈葆桢得以外放,她当时兴奋的不得了。监察御史虽然排位好看,可不是个实惠的位置,没有人理睬你,也就更没有外捞。一个大家庭,尤其是她那种官宦人家的大家庭,生活苦啊,钱总感觉不够用。现在终于有了个大捞一把的好机会,总可以改变改变以往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窘迫家境了,她怎能不高兴?

    说实在的,为了叫她的郎君尽快有个高收入的位置,她可是没少用尽了心机。陪恭亲王福晋打牌(其实就是特意输钱),教某王爷的公主琴棋书画(为夸夸自己的郎君方便),直到亲自深入虎穴,向俄国大人们的贵妇人们学习“优雅的舞蹈”,客串客串之类,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俄国大人曾经满意地翘着大拇指夸奖,“哈拉少,百分百的哈拉少,从夫人身上就能看到您的那位也是一个赞美俄清美好永远同盟的能人,哈哈,去忠义救**吧,那里前途大大地。”

    忠义救**?那可不成。沈夫人脑袋晃得差点儿就能从脖子上掉下来,她虽然也眼红救**发放的高额军饷,可又深知自己那位郎君才是挺大,当兵却是差点儿了。她明白得很,救**有了李鸿章,已经不缺理论家了,缺的是上阵拼杀的将领,这个她的郎君不会,去了也不会出人头地。还是外放好,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哦,省心又不费力,名声也好。她需要钱,可还知道钱要怎么拿才“干净”。

    有这么个“内当家”的贤内助,沈葆帧的仕途不会不顺利。他荣任黄州府知府。可惜的是,高高兴兴的一家子刚跑到河南境内,黄州失陷的消息就满天飞了起来。在开封苦熬苦等了几个月,等来的第二道圣谕,又差点儿叫他们再次昏死过去。南阳府知府?晕死,太后年纪不大啊,咋糊涂成这样了?南阳府不是刚又被人家收走了吗?该死的长毛啊,万恶的赤匪哟,你们活生生地是不叫俺们一家子活了!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在驿院撒泼打赖地足足哭了半个月,终于破涕为笑了。兖沂曹济道道台,她的郎君因祸得福,又高升了。

    在兖州的最初几个月还蛮不错,尽管有“赤匪”们在周围各属地闹腾,城里还是太平盛世。谁料春节一过,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不好过了。天朝红军横扫鲁南如卷席,兖州城内,为了躲避战火,百姓纷纷外逃,就是他们这个道台府,也是逃的人丁不旺。

    从来也没见过这种阵势的沈葆帧毛了,他也想逃,却被夫人制止了。

    “跑?”沈夫人双手掐腰,娥眉倒竖,一指桌子上磨得锋利的剪刀,“亏你是个男人,亏你白白吃了大清朝这么多年的俸禄。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国家危难见忠臣。你想做那个面对外敌弃城而逃的赵明诚?告诉你,我可是不是李清照,只会用‘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一句诗词来讥讽你。只要你敢再言逃跑,姑奶奶就一剪子捅了你!你就不能像个人似的学学我爹爹!”

    面对这位巾帼英雄,沈葆帧汗颜了。

    看到郎君变软了,沈夫人脸上换了还算灿烂的笑,“夫君啊,我知道,其实你是怕我受苦,怕我受累。夫君放心,家里的粗活儿我一样会干,别看我脚小,照样能骑烈马。现在是关键时刻,你作为朝廷在这里的最高官员,必须要首先挺直了腰杆子,别人才肯去买命。再说,我们的身后还有可靠的俄国盟友作为后盾,你怕啥哩。”

    “是,夫人言之有理。”沈葆帧还是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嘻嘻,你呀。不是我笑话你们这些男人,真要比起来,你们一百个也未必能顶上我一个。”沈夫人大嘴一撇,得意地笑着,“你马上下令,把各地的能战之兵都收拢到兖州来,我准备倾掉全部家产,用来充作军饷,并逐一发放到守城将士们的手里。我还要组织起所有官眷,亲自每天为守城将士们送饭、送水,送……”

    就是这样,曹州及各地涌进兖州的将士们无人不知沈大夫人,无人不为沈大夫人的赤膊上阵感到……

    当代花木兰,现世穆桂英,活着的梁红玉,一项项桂冠落在了这位沈夫人那比常人略大点儿的脑袋上,在兖州传颂开来。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能说火车,沈夫人没见过,只能说大车不是用来推的,兖州的最后一战,沈夫人的确是想站在城楼之上,来他个“擂鼓战金山”的,只是机缘不巧。还没摸到鼓槌子,兖州即被打破,这倒也应了她自己的话,如果不是她也能骑烈马,估计连逃进济南府的机会都没了。

    逃难到济南的沈葆帧两口子,并没有被命运之神所抛弃,像其他那些躲进济南的官员那样,变成落水狗。他们命中主贵,关键时刻总有贵人照应。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匡源。

    匡源不仅把他们接近了自己的府邸暂时栖身,还委以为协助防御历山门的重任,统辖与他们一起由兖州一路逃来的兵马。匡源这样做的用意,绝对不是因为他和这两口子有什么瓜葛,而是完全出于对那位已经隐身九泉之下的林公的敬意。

    匡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的善良,给自己引来的却是两个隐藏在身边儿的恶狗。

    在济南,沈夫人故伎重演。家资没了,身上仅有的几件首饰也被她拿出来当掉,再鼓捣上几件也不知道是哪里讨还来的扇子、文房四宝、破旧官服之类的东西,在巡抚衙门前公开拍卖,声称这些都是她爹爹的遗物,机有收藏价值。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拼凑了几百两的银子。又组织起了济南“花木兰慰问团”,在济南到处钻蹿。

    要说曹克忠选择一死以报大清的国恩,没有沈夫人之流,曹克忠就是有那个心,也总要孤掌难鸣。曹克忠正是有了这两口子的卧底帮助,才能随时掌握住匡源的动态。

    匡源唯一聪明的地方,就是在沈夫人的操劳中,他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也正是因为这样,由于沈葆帧被排除在了最后的秘密决策之外,他和他的同谋们才幸免大难。但是,他毕竟还是没有确保直到最后,他的行动都不被沈葆帧发觉,奸细不止一个。

    曹克忠接到沈葆帧的急报,这才明白自己是上了匡源的当。他立即调集起驻防西城的两营亲军,甚至还拖上了几门小炮,急急地赶往历山门。

    面对刀出鞘,枪在手的邱仁理、冯子才等人,听着外面已经雷霆般发出的号角声和嘶喊声,沈夫人却一挥手,吩咐周围的提标将佐先不要动。她迅速翻身下马,款款地(不能不款,脚小)来到冯子才面前。她看看已经割断了辫子,显得有些披头散发的冯子才,伸出胖胖的手指头,一拨拉那口还在滴血的大片刀,声音竭力做的温柔动听,“冯参将,作为一个女人,我只想说,你们要还是男人,就回头,去杀贼,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们要是害怕,就闪到一边去,我冲第一个。”说着话,她那胖胖的手要去接冯子才手中的刀。

    冯子才没动,眼皮却微微垂下。面对这个的确曾经是感动过他们热血沸腾一时的女人,他不知道该怎那么说或怎么做才好。就像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一样,单纯从战场上讲,在这位夫人的面前,他们有惶恐,惶恐的是他们这些人的身上,与这位夫人相比,都居然更少有了人的血性。他们甚至都相信,当初大家倘若在兖州死战到底,这位夫人也必定就在其中。他们内心也许都有一些抱憾,抱憾的是他们没给这位夫人一个真正能压倒“梁红玉”的机会。到底是谁错了呢?

    “你……”冯子才犯了一个战场上的大忌,就在这一恍惚之间,他猛地感到小腹一阵冰凉,跟着是剧痛。

    “你……”他粗壮的身体一晃,手里的大刀当啷一声掉落地上。他的身体慢慢前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位夫人,那里面全是疑惑。

    (这一段沈葆帧夫妇的内容,原本偶是要删去的,可是偏偏有人说哦不看历史,于是咬咬牙上传了。作为林则徐的女儿,她是不是真有协助沈葆帧守御广信府的经历?姑且不论。既然有人敢这么说,那偶写出来自然就符合史实了。偶总不能埋没了这些力挽大清狂澜于危机中的“英雄们”的“丰功伟绩吧”?不过,说来说去,偶写的是小说,不是历史。看者哈哈一笑,开心工作,愉快生活,过年的时候多吃几个香香的饺子,那就是偶祝愿朋友们的。至于看了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直生闷气,那也不是偶的本意,偶很宽容,只能怪您自己没那个福分喽。)

第二三六章“那又怎么样?”吴定彩眼睛一瞪

    沈夫人脸上笑咪咪的,在右手去拨拉冯子才那口大刀的同时,早在兖州就磨得飞快的那把利剪,却狠狠地刺进了冯子才的小腹。这个时候,她甚至还在笑,只是左手里紧紧握着的剪刀,却在狠狠地搅了一下之后,才抽了出来。

    “为了大清朝,杀贼!”沈夫人那涂抹的早就血红的两片厚嘴唇大咧着,尖利的声音震得无数人耳膜嗡嗡。她手里的剪刀高举着,血顺着剪刀尖儿在下淌,流到她白胖的手臂,流进她的衣袖,像尊指引众人前进的自由女神。

    “杀!”与此同时,她身边儿的提标兵将抡起大刀,挺起长枪,扑进冯子才身后的,那些还在充满善良之茫然的兵将们之中。

    “开炮!”曹克忠高举的腰刀冲着身后的炮队一摇。

    “轰”的一声巨响,后面的沈葆帧毫不迟疑地亲手点燃第一炮。夫人的英雄行为令他感动,也更激发了他无穷的力量。他要像夫人学习,要做个真正的男子汉,要给老丈人争光,要不能辜负了大清朝和俄国盟友们的期望。

    “狠打,放出去狠狠打那些冲城的‘赤匪’!”沈葆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声狂叫。

    城内发射出来的炮弹,还在陈玉成的四周一个个落地,不时地有将士们倒地。

    “扑通!”王虎的战马倒地,一瞬间,他又腾身跃起,一只手伸出去,显然是想要继续去牢牢地抓住陈玉成的马头。

    陈玉成依然一动不动。

    军号在响,“为了天朝,前进!”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与城内罕见的“为了大清朝,杀贼!”的叫嚣在空中对碰。

    邱仁理清醒过来了,听着由这个沈夫人掀动起来的巨大声浪及刀光剑影,他和他的士兵们都清醒了。为了生存,数千人拼尽全力,团团裹在一起,你砍我杀。

    哗……先是十几骑天朝红军突进战团。随着砰砰的枪声,随着闪亮的马刀荡开一条血路,扑向清军的炮队。

    沈夫人还在高举着利剪挺身而立,还在不停地嘶叫,对掠过身边儿的红军马队视若不见。

    疾驰的红军护卫马队中,一把马刀就在几乎要砍到她的头上的时候,却飘然而过。对于这种小丑,红军骑士实在懒得搭理,更何况,她是个女人。

    一个护卫跌落马下,又一个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也由狂奔的马背上摔了下来。当红了眼的清兵们举着各式兵刃,想在他们的身上再补上一阵乱刀、乱枪的时候,“轰”、“轰”两声巨响,扬起两起红尘,伴随着爹呀妈呀的惨厉呼号。地上的红军护卫,无一例外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拉响了早已准备给自己的炸弹。

    “为了天朝,前进!”的呼啸闯进城门,彻底压倒了沈夫人的哀鸣。红旗漫卷。

    红军骑士终于撕开所有清军的阻拦,突进后面的炮队之中。战刀闪闪,清军的炮手们抱头鼠窜。

    沈葆帧已经听不清夫人那令人荡气回肠的高叫,看不到掉头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的曹克忠,满目看到的都是决了堤一般狂泄下来的溃兵。我要做男子汉!他暗暗提醒着自己,瞅准地上被砍下,也许是丢弃了的一把长枪,一个健步冲上去,俯身就抄。人就是要有精神,没有了精神,那就是废物一个。他又想起夫人的这句名言。的确,现在有了精神的他,浑身轻松,健步如飞,往常拿在手里费劲的长枪,今天一抄之下,居然也是那么的可心应手。

    “刷!”一道雪亮的光芒迅捷地闪起。沈葆帧后脑要有眼,一定能看到,遗憾的是,他没有。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脑后疾风吹袭,腰还没的及直起来,直接扑倒在地,脑袋却滚出了老远。

    到了现在,城里和城外,在滚动的人浪中,在也许就是生与死的抉择中,还是只有两个人伫立不动。因为,为了“英雄”和“责任”这两个既清晰,可对某些人又是模糊的字儿,他们谁都不能动。

    作为方面军的总指挥,在自己的弟兄们不顾一切,迈开脚步一直向前的时刻,陈玉成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只有他的无畏,才能激发起全体将士们更无比的勇猛,才会叫所有将士们去藐视一切。

    沈夫人更不能动。之所以敢来到这里,她就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尽管开始是被自己的乱兵碰撞,之后是被红色的浪潮涌动,她就如同是骇浪中的一片树叶儿,不得不随波飘浮。尽管她已经不再喊叫了,也许是喊累了,也许是看到自己一方的军队兵败如山倒,喊得自己都觉得无趣了,可她不跑,不逃。跑得动跑不动不说,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跑,恐怕就是件最难堪的事情。于是,她始终咬着牙在坚持挺立,只是剪子不再朝天,也不再冲人,而是双手紧握对着自己的心口窝。“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一旦不怕死,还有什么可怕的?主要是不能受辱。

    偏偏厮杀的双方,谁都似乎没有在意她,一片片地从她的身旁杀过去,却任由这位刚烈女子的存在。

    城楼上下,红军士兵已经完成了各处防务的交接,战场前移了,大队的红军将士分成了一股股的洪流,开始向着城池的更深处涌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块儿安静了不少,却又是一片狼藉的场地。

    横倒竖卧的死难者,发出阵阵呻吟和哀鸣的伤号。一个个医护兵、一副副担架,在紧张地穿梭、忙碌。

    邱总兵的人马在陆续地向城外开。

    在几个红军官兵的陪同下,邱仁理和十几个军官抬扶着一副担架走在最后。

    “敬礼!”随着城门口哨位上的红军士兵们一声高喊,迎面,一队精壮、彪悍的红军队列出现在历山门。

    红五军军长吴定彩手按指挥刀,大踏步走在最前面,他的嘴角紧绷着,眉宇中流露着隐隐的杀气。

    “吴将军!”邱仁理听到身边儿红军联络官的介绍,抬起扶着担架的手,与吴定彩见礼。

    “邱将军,辛苦了,”吴定彩的脸上换上了笑容,赶紧冲着邱仁理拱手还礼,然后又看看他身边儿的军官们,“弟兄们都辛苦了,我代表济南府百姓,真心感谢你们的抉择。”

    “不……不……”邱仁理叹了口气,又低头看看静静地躺在担架中的冯子才,“吴将军过奖了,我们……我们悔悟的太晚了。不然冯参将也不会……”

    “革命不分先后,只要是对我中华天下做了有益的事情,就都有功于人民。”吴定彩的脸变得肃穆了。他来到担架旁,默默地摘下头上的帽子,停顿了一刻。然后弯下腰,轻轻抬起一只手,合上冯子才那不愿意闭起的双眼,“所有为了百姓幸福而捐躯的将士,都将是我们永远不忘的英雄。”

    吴定彩直起腰,重新戴上帽子,看了看邱仁理等人,“你们下去后好好休息,冯将军和所有英勇捐躯的将士们一样,都是天朝的光荣,都将得到他们应得的荣誉,他们……”

    “不要碰我,否则……”远处一声女子的嘶哑的叫喊,打断了吴定彩的话。他扭头望望远处那个与四下正忙碌的人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的女子,奇怪地地看看邱仁理等人,问到,“怎么回事,她站那里干嘛呢?”

    “如果她是个男人,早被乱刀剁了,还容她在那里喊叫!”一个起义军官撇了眼那个该死的女子,恨恨地咬着牙。

    “是这么回事……”

    “哦,原来冯将军是丧在了她的手里?”听过邱仁理简略的叙述,吴定彩禁不住好奇地又看了看那个不寻常的女人,“是啊,这种女子可是难得一见啊。走,一起去拜会拜会吧。”

    说完,他拉起邱仁理的手,缓缓走向已经很难再坚持多久的沈夫人。

    济南是个大火炉子,五月中的济南,日头早开始变得有些毒辣起来了。在这无情无义的烈日烘烤下,沈夫人的双颊,在流淌着不停的汗水,身子也在微微地晃动。她照样咬着牙,继续挺立着,手里那把锋利的剪子,更是一刻也不离心口,不许刚刚试图带走自己的那几个红军士兵靠近。

    吴定彩来到这位沈夫人的面前,冲着那几个似乎想说什么的红军士兵们摆了摆手,看了她一会儿,“何必呢?作为出生入死的军人,我佩服你的勇气及智慧。可你知书达礼,又出身官宦,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下面应该怎么做?你不会不明白。”说着,他的左手抬了起来。

    “别碰我,否则我死给你们看!”沈夫人把双手紧握的剪子动了动。

    “放心,我不会碰你。”吴定彩的语气还是那么不紧不慢,抬起的左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挠着,“战争已经过去了,你也能听到的,现在城里不是在渐渐安静下来吗?听我一劝,把手里的剪刀给他们。你看看,不打仗了,百姓们也都慢慢地出来了,总在这里站着,我觉得不是太好。跟他们去吧,不要怕,本官以本城警备司令的名义向你保证,即使是到了天朝的监狱,也不会有任何人对你不敬,或者是敢碰你,随便对谁都是一样,尤其是对女子。我们绝对干不出清妖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更何况,你还是林则徐的女公子,想想你的父亲。”

    “你休想说动我!”沈夫人的脖子一拧,“我就是要站在这里叫大家看,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哪怕有一点儿良心的人在。我要用自己这条命告诉全城的人,尤其要告诉那些还在睡梦中浑浑噩噩的人们,这个‘人’字该怎么写,怎么做!”

    她悲愤中,眼睛湿润了,却依然使劲地一昂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温柔和善,却一定是满肚子肮脏的“赤匪”头目,接着又大声叫到,“我父亲?我是想我父亲。可怜老人家早逝,否则,家尊同样会引领雄兵十万,跟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乱匪不共戴天!”

    “那又怎么样?”吴定彩眼睛一瞪,“我们敬仰的是在广州敢和洋人不惜决死一战,敢在虎门销毁洋人的鸦片,拯救万千中华百姓生灵的林大人。倘若今天他站在我们天朝的对面,那他就会像曹克忠,还有你的沈葆帧一样,被我们英勇的天朝红军毫不留情地砍翻在地。不过,我们一样会像抬起被你杀害的冯将军一样,抬起你的父亲,为他隆重地送葬。我们照样崇敬他当年的英雄气概。你和效忠的大清朝敢这么做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刚刚离口,吴定彩左手飞速一伸,紧跟着是一声大吼,“给我!”

    沈夫人手里的利剪,变戏法似的转眼间就到了吴定彩的手里。他瞥了眼茫然不所错的沈夫人,扭头把剪子放到了邱仁理的手中,然后冲着那几个红军士兵轻轻一挥手,“请林小姐上路。”

    城外,也已经变得安静了下来。

    济南拿下来了,陈玉成却没有进城,而是与几个救护队的士兵一起,共同抬着一副担架,默默地向大营走。

    担架上,是中了炮弹的王虎,他那条曾经坚实有力的左腿,现在仅仅剩下了残破的裤管,血还在流,洒了一路。

    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李侍贤的一小队人马驰出营垒,转眼来到陈玉成的面前。

    “陈总,殿下到了,看样子很生气。”李侍贤翻身下马,凑到陈玉成的身边儿,轻声地说到。

    陈玉成抬头看了看李侍贤,“城里的事情要安排好。”

    “知道了。”李侍贤伸手摸了摸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王虎那张已经变得如同黄纸般的脸,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三七章郑南的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

    天京的勤政殿内,草草地用过午餐的杨秀清、石达开、郑南及洪仁玕四人,正接见荷兰王国威廉三世派遣的以厄格蒙特伯爵为首的考察使团。随着前线天朝红军的大踏步前进,天京的外交活动也变得异常的繁忙起来。从一大早开始,他们就已经连续接见了两批人,加上这批,已经是第三拨了。

    说巧不巧,今天的这三批人,对杨秀清等人来说,似乎没有感觉到其中谁和谁有些什么必然的联系。而对于郑南来说,心境却就是完全不同了。

    历来作为中国宗藩的越南阮朝,居然能派来使者急于抛弃满清投靠,他还是觉得蛮可以理解。这个越南也好、以前的安南也罢,从来都是在别人的保护之下才能生存,即便是到了二百年后,也需要中国人民的无私援助,否则一样摆脱不了殖民统治。

    他清楚得很,那个什么翼宗阮福蒔之所以这么着急,无非是因为不少的满清余孽窜进了他们那里,他们扛不住了,这才想起现在远远比满清更强大的太平天国。当然,就像一接见完越南使者郑南就对杨秀清、石达开和洪仁玕说的那样,这个忙一定要帮。不仅要帮,还要尽快下令云南总督杜文秀及督军陈宗扬,至少派出一个军进驻越南,在清除北部满清残兵败将的同时,要加紧进驻南部,尤其是土伦(岘港)。

    尽管跑到天京来的越南使者遮遮掩掩,郑南可不糊涂。早在一七**年,那个越南前流亡国王阮福映就曾经跟法国签订同盟条约,以允许法军长驻交趾中国地区(越南南部),并把土伦(岘港)割让给法国为代价,换取法国派遣一支军队,帮助其复位。正是借助了法国人的力量,他收回了自己的首都顺化,剿灭了西山乱党政权。所幸的是,由于此时恰恰正逢法国自己国内的大革命爆发,可怜的法国人白白出了气力,却无缘消化它已经得到手的胜利果实,只能把怏怏把军队撤回。阮福映却顺利地继续北伐,灭掉了安南王国,统一全境。

    后来,尽管阮福映请求中国加封,而满清也改封他为越南国王,可阮福映这不过都是做做样子。在阮福映及其后世们看来,自从拖着辫子的满清侵占了整个中国之后,中国的主干就已经没了,主宰着那个所谓中国的不过都是一群窃贼而已。至于中国剩下不多的东西,那就只有他们了,他们才是中国的象征。一时的屈服于满清是无奈,只是碍于没有实力,要有实力,他们将“光复”整个中国,那才是他们的宏伟抱负。于是,就有了这个在汉式的王冠下,却穿着清式王袍的大阮朝。

    郑南可不相信这个大阮朝的狂梦,他只知道法国人不会白忙活一场,很快就要去那里找回他们曾经失去的巨大利益。由于在越南不断有法国的传教士被屠杀、迫害,从近东战争中脱身而出的法国,已经开始把目光瞄准了那里。布尔布隆也曾数次和石达开及他交换意见,私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透露,为了保护法国公民的利益,法国要教育教育越南。

    对这点,石达开和郑南都是明确地表示,天朝不会不顾及中华历史上的所有藩属,否则就会遭人唾骂,遗臭万年。至于发生在越南地区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行径,天朝不会坐视不管。当然,说都是说,单靠说那是镇唬不住人的,最重要的是做,天朝不能在实际的脚步上掉到法国人的后面。当初之所以命令陈宗扬在云南准备了半天,不就是等着这个机会的吗。

    可对于今天第二批人的到来,如果没有内务部提前细致的工作,不要说是杨秀清等人感到困惑不解,就连这里的郑南,也包括前线的林海丰在内,哪一个都是目瞪口呆。他们居然是来自位于西婆罗洲(今印度尼西亚加里曼丹岛)坤甸城,兰芳国第六任大唐总长丁力三派来的使者团。

    郑南尽管知道现在除去天朝有计划地向美国、加拿大、南非等地的变相移民外,流落国外其他各地的侨民依然不少,尤其是东南亚,至少应当有不下二百万的中国海外侨民,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外面居然还会有华人自己的国家政权。

    一个由流落到西婆罗洲的广东人罗芳伯,带领三万生计无着的华人,联合当地居民,不仅早就在那里建立起来了“兰芳国”,并一直存在至今已经整整的八十年。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据使者们介绍,罗芳伯于乾隆三年即公元一七三八年出生于广东梅县石扇堡。一七七二年五月,也就是坤甸建城的第二年,迫于国内的沿海一带,人口稠密而土地贫瘠,东南亚却地广人稀,而且属于热带气候,谋生比较容易,罗芳伯与一批热血的客家青年漂洋过海,从乌石海边登上婆罗洲(今西加里曼丹岛)。

    当时的婆罗洲岛上,社会混乱,到处都是土匪猖獗,海盗称霸,烧杀抢夺,无恶不作,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罗芳伯与当地皇族婆罗洲苏丹结为兄弟,联合一起,团结奋斗。最终带领来自福建、广东籍的华人及当地各族民众,一举平定内乱。在镇压首恶,励行法治的过程中,罗芳伯声名鹤起。

    为了发展经济,解脱百姓日缺三餐,夜无居处的生活困苦,罗芳伯随即又带领各族百姓组建“采金公司”,共同开发当地丰富的金矿资源,推进经济发展,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一个对华人内部称公司而对外称国家的兰芳国从此诞生了。

    在兰芳国的首次选举中,罗芳伯获得万民拥戴,当选为首任大唐总长。执政期间,他悉心制订了各种规章制度,并将政府分为司法、军事、财政、经济、教育五部。五部各司其职,互相制约,隐然有三权分立的模样。兰芳国还重视教育,举办汉文学校,实行义务教育,并规定各式汉服为国家礼服,汉官威仪重现中华儿女眼前。

    即使是当年的荷兰人,在听说有了这么一个新成立的强盛国家之后,也派人前来观光,对汉族人民的智慧和团结,交口赞赏,敬仰不已,并称其为“兰芳共和国”。

    兰芳十九年(公元一七九五年),世界伟人罗芳伯与世长辞,在弥留之际,曾有人问他的继承人选,罗芳慨然回答:“我华夏儿女漂泊海外,今日方有这样的安身之所,我怎敢将国家看作个人的私有财产?我作大唐总长,不过是为了守土待贤而已,现在到了选择贤能的时候,理应由大家来选择!”

    然而,在过去的那个年代,中国人的向外发展,是不会像欧洲人那样,受到政府的支持和保护的,恰恰相反,反而受到严厉的禁止。孔孟之道是保守而尊祖,对于为了追求财富而抛弃祖先坟墓,离开父母之国,远赴蛮夷番邦的人,自是十分痛恨。因而一概称他们是海贼奸民,等待他们的都是残酷的法律和监狱。在这种情形下,中华的侨民无一不在海外成为被遗弃的可怜孤儿。

    兰芳国也是一样。兰芳国的领导人们深知这个世界的险恶,深知周围有多少虎狼在窥视着他们,更知道就在临近的地方,那些当地落后的土著对他们是怀有着多么刻骨的仇恨。他们期望着保护,而正是由于那个所谓强大的大清的凶残,他们不敢回来像越南、朝鲜那样,请求保护,更不要说是什么册封了。他们太清楚了,自己身后那个所谓的国家,对他们不但毫无帮助,反而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他们的自生自灭,或是干脆被洋人们一股脑地剿灭干净。他们甚至还害怕,害怕自己海外建国的事情被满清知道,害怕满清盛怒之下会发兵过海,直接消灭了自己。

    通过菲律宾、马来来往于中国南方的商人,通过一些寻亲者,兰芳国知道了国内的巨变。几经探访、核实之后,他们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组建使者团回国,为了兰芳国的万民永存,认祖归宗,请求得到太平天国的承认和保护。

    对天朝的领袖们来说,这第二批使者团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是莫大的荣誉。这是海外游子对天朝的信任啊!如果不是郑南还记得这个荷兰与东南亚的种种纠葛,今天,他们除去要好好招待招待回来的远亲之外,绝对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安排。

    厄格蒙特伯爵代表威廉三世国王首先向天朝政府表示祝贺,祝贺天朝政府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同时盛赞天朝短短几年时间所发生的巨变,希望天朝早日进入和平,百姓安居乐业云云。并再三表示,此次来天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能和天朝政府建立友好合作关系,商讨互派公使事宜。

    作为天朝政府首脑,杨秀清首先对威廉三世国王表示感谢,表示在尊重双方主权完整、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前提下,一切事情都可从容商议。但是,他对过去荷兰在中国台湾所犯下的罪恶进行了谴责,希望威廉三世政府能够汲取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厄格蒙特伯爵很觉尴尬,连连表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是历史,大家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就像当年荷兰使团到了紫禁城的时候一样,在任何国家使团都不肯向天下第一的满清真龙天子俯首下跪,偏偏荷兰人可以抛开一切杂念,真的就给你三拜九叩。因为,这是一个崇尚实际的民族,他们知道自己既然来了就是为什么,更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荷兰——郁金香和风车的代名词,是一个诗画般的世界。”郑南呵呵笑着,调节一下大殿内的气氛。谁都有错的时候,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他不是那种喜欢一棍子把人打死的人。可是,有些事情,不先君子后小人是不行的。“厄格蒙特伯爵阁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家族中的老伯爵阁下,想必就是当年与奥兰治亲王一起领导、发动尼德兰革命的吧?”

    不单单是厄格蒙特伯爵,所有使团的成员都是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位算不上很起眼儿的天朝共盟会副主席,天朝政府的第四把手。厄格蒙特伯爵一惊之后,颇有些骄傲地点点头,“副主席阁下也知道?”

    “荷兰人民是个伟大的人民。”郑南点着头,还是微笑着,“当年的西班牙殖民者,就如同骑在我们头上的满清一样,不但拼命地从贵国人民的身上搜刮勒索、榨取钱财。而且,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国王对信奉新教的贵国人民还在精神上进行残酷的迫害。据说西班牙国王曾经特地颁布诏令,对于传播新教,甚至只是稍稍接触新教书籍的人,男的杀头,女的活埋,严重的还要活活烧死。是这样的吧?”

    “是,是这样的,副主席阁下的记忆真好。”厄格蒙特伯爵由衷地点着头。

    “是啊,这多么像满清带给我们这里人民的那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啊。”郑南的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强加给别人什么,否则出现的就是罪恶。为了反对殖民,反对压迫,贵国人民与西班牙、法兰西都曾进行过无畏的抗争,并最终获得了国家的独立。从这一点上,我们都很赞赏贵国人民的英勇行为,及不屈不挠的斗志。不过,在这里,我又不能不再说说,三百年来,随着西班牙占领菲律宾,仅在菲律宾一地,就对我海外的侨民作了三次充满原始兽性的大屠杀,而每次使用的都是灭绝种族的手段。

    十七世纪初仅仅三十余年间的时间里,两次大屠杀,每次都是有超过二万余人的我侨民被西班牙人残酷屠杀。经过两次屠杀后仅一万余人得以幸存,却被列为贱民阶级,每人除去不仅要缴纳根本就负担不起的人头税外,而且还必须要去改信他们所信奉的天主教。尤其是最后一次,也就是我中华郑成功将军从贵国手里收复台湾,胜利的消息自然使菲律宾首府马尼拉的我中华侨民大为振奋。谁料想,这也居然引起了西班牙人的兽性。这第三次大屠杀,结果全体中华侨民,包括所有的妇女和儿童,被西班牙人屠杀的罄尽。”

    厄格蒙特伯爵额头渗出了点点的汗水,他猜想到了对方接下去想说的会是什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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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介绍:
在遍地贪官污吏,及苛政猛于虎的满清侵略者腐朽政权残暴压榨下,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为加速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借机发动鸦片战争以取得五口通商权利,进而大量输入祸国殃民的鸦片毒品的无情掠夺下,中华大地哀鸿遍野,炎黄的子孙在生死线上、在泛滥的鸦片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古老的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毁灭、大灾难。
1851年1月11日,在一个永远光辉的日子,以广西金田村洪秀全为首的拜上帝会领袖,以建立天下大同之天堂为目标,聚集起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引导饱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即席卷了整条长江流域,进而定都南京。无数的天朝英雄用他们一腔的热血,谱写、展开了一曲反抗、驱逐入侵者,为民族独立、自由而战的“太平天国”伟大壮阔史诗。
可曾记得,伴随着天国史诗的是杨秀清、冯云山、肖超贵、石达开、陈玉成等一个个不朽的民族英雄闪亮的名字,还有那一幕幕令人扼腕,为之流泪、叹息的悲剧,还有天国都城最后沦陷的人间惨剧,那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又是中华民族的真正精英们向后人们展现出的最后辉煌……
纯属偶然,也许是必然,两个年轻的红色军人来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的这个世界,来到了他们崇敬的英雄们中间。凭着他们对中华民族和人民无限的爱、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比忠诚,他们和无数的天国英雄一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永不停息的“为了天朝,前进!”那惊天地、撼山岳、泣鬼神的呼啸声中,终于扭转了历史,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社会,演绎着人世间的真爱。
这是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一个你、我、他都会无比向往的红色天国......
(本书并非政治教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怎样去为自己的民族奋斗!)太平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