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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色幽香     太平天国txt下载     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章韦昌辉一扫脸上的晦气,显得……

    谁也没有想到,一进浦口的前线总指挥潘起亮,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劝说浦口百姓向城外暂时疏散,同时命令各部立即将缴获的各种物资紧急向江边儿的天军船队上抢运,一天之内,即使有部分带不走的也要就地掩埋起来,尤其是粮食。

    “不能给清妖留下一点儿粮食!”浦口到处都是这样的喊叫。

    红军丝毫没有象以前的天军那样重视城防,显然是不想再固守浦口了。

    百姓们茫然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抢运辎重、疏散百姓,浦口除去红十八师一个团和教导旅特务营留下来驻防,其他部队很快就要撤出。不要说百姓们不理解,刚刚经过了奋勇冲杀,踏着同伴流洒的血迹进入浦口的红军士兵们不理解,就是被蒙在鼓里的各路将领们也难以接受这种事实。

    浦口收复,直接危险到南路进攻巢湖清军的后方,清军不可能置之不理。一旦清军返回头来,大敌之下,以区区一个团的兵力,势必难以抵挡清军的围攻。既然打下了又不固守,那何必当初要打?

    “浦口难道我们就不要了?”

    面对将领们的责问,潘起亮的回答很明确,“要,谁说不要?当然要!不过,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殿下吩咐了这样,我们就要一丝不苟地遵照执行。”

    其实,潘起亮心里清楚,他所做的还不远止表面上的那些事情,特务营已经开始在浦口城墙各预定地段秘密埋设着大量的炸药。

    巢湖,炮火连天,杀声不绝。刘乃心指挥仅有的不足二万的一军人马,同四面围攻上来的清军进行着艰苦的鏖战。

    清军火力强劲,又数倍于天军,再加上协前几天得势的虎威,瑞麟大有一口就吞下巢湖的心境。

    “这些该死的叛贼,简直就是不管死活了!”两天下来,瑞麟耳朵里充斥的都是那些依旧无攻而返的将领们的怒骂,甚至是不理解。

    瑞麟也想不明白,他本来设计的很好,由滁州一下来,他是马不停蹄地直抵巢湖城下,军队没有进行任何休整,也没等南线的人马来到,就完全投入了战斗。很显然,他的这一行动,一开始还是达到了他预想的突袭效果。在天军还没有充分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第二协曾经一度突破巢湖东城的防御。谁料想城内的长毛居然就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把第二协的突击部队给反击了出来。

    他不用“千里眼”也能清楚地看到,城墙被炸塌的缺口处,已经被堆积起来的双方士兵尸首重新添塞了起来。他看到天军士兵把一个个火药筒点燃,有的顺城墙直推下来,有的干脆就是几个士兵推抱着火药和涌向缺口的己方将士同归于尽。最令人生畏的,就是最后关键时刻的那一场大火。

    双方的气力显然都快用到了最后,谁在坚持一下,胜负也许就会在瞬间决定出来。第二协用后面新上来的一个标替换下几乎成了半残的攻城兵将,再度发起猛攻。毕竟是生力军,士兵们扒着摞叠的尸首,顶着上面洒落下来的各种防御武器的袭击,嗷嗷地涌向城头。

    好样的,不愧是太后花尽心血来打造起来的这些忠勇将士!瑞麟当时心情颇为激动,一向总喜欢仿效文人统帅那种儒雅风尚的他,此时也情不自禁地立马高处大声地激励着他的将士们,“打破巢湖,屠城三日,官佐士兵尽情去发泄你们的一切!”

    他当时真的以为这既是开始,也是预示着结束的最后一击。可惜,他想的太早了些。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火药的爆炸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是好几丈阔的偌大缺口处,忽然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火光冲天,笼罩了整个缺口,近千米之外的他,都能够闻到随即传来的那些卧在缺口上的尸首被烧焦的奇异臭气。

    烈火形成了一堵天然的屏障,烧得他无数的官兵滚落城下。更难以想象的是,烈火中居然还能窜出对方的士兵,带着一身的火焰,扑向正狼狈溃逃的自己的手下。

    面对这样的一群对手,瑞麟剩下的也只有无奈的怨恨了。

    刘乃心是霍了命也要坚守住巢湖。他按照北王的指令,赶到巢湖调集两个军的人马紧急支援庐州方向之后,就留在了这里,要为北王把守住后门。他没有想到清军会来的如此之快,在得知小部分清军的前队出现在城外的时候,他虽然开始向各处加派防御力量,增送防御器械,却也没有考虑到马上会有大批的清军紧跟而至,并不加任何准备就立即攻城。

    东城的吃紧,使他立即清醒了过来。滁州是真的失守了,莫非李昭寿没有被北王诓进庐州?本来他开始还是对北王临别的那番话有很多的不理解,可是经过路上的仔细思索,再加上他对韦昌辉的了解,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北王是有企图的。只要李昭寿能象往常一样那么看重权力,李昭寿就一定会上当。即便就是为了投降满清,能掌握住庐州,那也会给这个叛徒带去更大的实惠,为了给自己在新主子面前捞取更多的资本,李昭寿应该是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的。

    不过,由于没有能及时得到庐州方面的确切消息,刘乃心此时的判断只能是李昭寿果然献出了滁州,可对于浦口等地发生的变故,他还完全蒙在鼓里。尽管如此,他已经有了深深的自责。

    自责什么呢?刘乃心突然想到了周得桂。回想起周得桂过去的种种言行,他不禁浑身的冷汗淋淋。这个周得桂看来并不单单只是对天朝的某种制度有怨气,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掩藏的更深的危险敌人。如果当初早点把自己私下得到的那些情况禀报给北王,如果不是北王派遣周得桂去滁州,也许事情还不会发展到象现在这样的被动。

    作为一个韦昌辉得心腹谋士,刘乃心为了他的北王,可以说是宁肯剖心沥胆。不过,在对待周得桂得事情上,当初他既有明哲保身的想法,不愿意和这个被北王视作心腹的人过意不去,又有为了北王的未来大业培植力量,拉拢各路豪杰的心思。那些时候,他更多地是把一些对天朝心怀不满的人当作知己。

    现在想想,刘乃心除去自责之外,还有不少的悲哀。此时的他已经不能再有其他任何的杂念,如果战局一发不可收拾,北王就会失去一切应有的威望,不要说是大业,就是目前的地位恐怕都难以保全。正是缘自这些心理,他搅尽各种脑汁,想出了种种的招数,用一种同归于尽的精神,把瑞麟死死地挡在了巢湖城外。

    韦昌辉在庐州最初的战况还算不错,由于二线军队的陆续投入,六安及庐州牢牢地控制在他的手里。尤其是庐州,战火还仅仅在城外的各个支撑点上燃烧。可当张乐行有关滁州的禀报一到,随后的日子他就不好过了。

    虽然解决了李昭寿,滁州还是丢了。这一下,即恰恰证明了他对以前所信任的那些人的暗自怀疑是正确的,也把他的整个战略部署打乱了。庐州以东的各天军要点,现在都面临着来自前后两个方向清军的威胁,再这样坚持下去,不仅起不到对庐州的拱卫作用,还只能被对手各个击破。尤其是身后的巢湖,那是他的补给重地,一旦落到对手的手里,后果更严重。

    无奈之下,韦昌辉一面向庐州收缩兵力,一面紧急派遣张乐行指挥自卫军及后三军,回援巢湖。

    张乐行的大军距离巢湖还有几十里,就被早迎候在前面的清军营垒挡住了去路。虽经几次冲杀,最终也没有能够得手。

    巢湖到底情况如何了?韦昌辉现在已经无法得到确切的消息,他和巢湖完全失去了联系的通道。他所知道的只是巢湖被围困。同时,从张乐行在战场上发现的情况又告诉他,不仅是滁州背叛了天朝,浦口也是一样,因为张乐行从捕获的清兵嘴里,得到了薛之元叛变的消息。

    韦昌辉好了没有几天的脸色变得更加灰暗了,他最不想得到的这一切,又残酷地变成了现实。

    在北王临时官邸,韦昌辉又召集诸将,开始应付眼前的困境。

    “怎么,都有些心里没底了?”面对将领们困惑,甚至个别还有些不安的目光,韦昌辉一扫脸上的晦气,显得很是轻松地呵呵笑着,手一指大桌子上面铺开的地图,“弟兄们,现在,我们刻意追求的效果来了。大家看看,在整个淮南大片的区域内,我们牢牢吸引住了三十多万清妖的力量,并迫使他们分散在六安、庐州、巢湖这三个战场上面。还不仅仅是如此,在鄂北的大山里,罗大纲还牵着清妖三个协的什么狗屁救**在转磨磨。他们误以为死死追踪的还是罗大纲的主力,其实,他们的前面只有几千的天军在做诱饵,而罗大纲主力早回去休整待机了。”

    看着将领们对他这番话似乎还有不理解,韦昌辉在地图上一比划,“清妖原本是要集中兵力解决苏皖我军,并倾其所有要把五十万大军完全投入到苏皖战场上。可是,我们没有叫他们如愿,鄂北的诱饵行动,迫使进入苏皖的部分清军精锐西调。至于这里,大家可能还不明白,我们其实是一个更大的诱饵。清妖主力极其精锐,全部扑到了我们的身上,这恰好给苏北,也就是我们的皖东争取到了最佳的战机。大家都知道了,红军大学所有学兵组成的我天朝精锐军团,已经一路势如破竹地拿下了皖东沿海的大部分地域,天朝的红海军还在海上给俄国洋毛子以沉重打击。现在,是安王他们该动手的时候了。战场的扩大,正好给安王大军寻找清妖的弱点以有利的机会。为此,我们必须牢牢守住这几个战略要点,拖住清妖,不给他们以任何喘息的机会。”

    在座的诸将,都是经过前一次庐州危机的将领,现在,韦昌辉的话,恰恰又激发起了他们内心的那种顽强。

第一○七章瑞麟一口气下达完有关巢湖……

    看着自己的目的已经快达到了,韦昌辉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他明白,如果任由悲观的情绪在庐州守将中间风头蔓延下去,那么滁州、浦口等地的背叛行为就会成为传染病,在经意和不经意中爆发出来,这可是比困守庐州更危险的事情。

    “唉,说来说去,本王对以前的某些主张还是该有深刻的检讨之处。在总体战略上,本王轻视了皖省自卫军的作用,致使丧失了淮北牵制清妖的这股主要力量,既给了清妖集中兵力南下的机会,也给了分裂分子以可乘之机。今天张乐行总指挥不在,但是本王还是要在大家的面前,给张乐行等自卫军的将士们道歉。都是天朝的军队,本不应该有厚薄之分,更不能无端猜忌。本王会以此为借,望各位也能认真检讨下自己,是不是都在为天朝尽着你的那份力量。另外,我还要郑重地提醒大家,李昭寿是因为对天朝怀有贰心,企图谋反,被本王诱杀了。值此关键时刻,大家务必放好各自的那颗心,或者说是看好你的脑袋。谁敢步李昭寿的后尘,下场绝对不会好!”

    知耻而为勇,不管韦昌辉对自卫军的道歉是真是假,至少他在众将领面前发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我韦昌辉虽然也有错的时候,可我能改,我也希望大家和我一样,知错即改,不要执迷不悟。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能改,那当然还都是以后的事情。作为一个政治家,如果在眼下这种关键时刻,连这点儿风度都没有,那他也别在官场上混下去了。

    话说到这里,韦昌辉眼睛里露出了冰冷的目光,“今天,本王要郑重向诸位兄弟宣布一个事项,天朝最高军事统帅部早就有严令,凡是满清救**的军官,见者一个不留,不管他是不是芝麻绿豆大的角色,还是多么高贵的人物。可想而知,对待那些背叛天朝的人,天朝会是怎么样?本王在这里不妨明言,即便就是本王为天朝捐躯了,可只要谁敢背叛天朝,任你跑到天涯海角,天朝也要把你掏出来,送你到应该去地方去!谁要不信,咱们就走着看。诸位兄弟好好想想,现在江南是谁的?现在江南九省,这些全天下最富有的地区都在我们天朝手里,满清的气数早尽了!”

    “殿下放心,纵然就剩下一兵一卒,我们也要站在庐州的城头上!”韦正噌地跳了起来,看着座上的所有将领们,紧攥的右拳高高一举,“为了天朝,我们誓与庐州共存亡!”

    “为了天朝,誓与庐州共存亡!”几十个喉咙里发出了同一个响亮的,又为韦昌辉愿意听到的声音。这里面就有周得桂,同时也有罗金桂和田士文,他们暂时掩藏着那罪恶的心灵,和众人一样,显示着只有面对死亡才会有的军人的特有的那种慷慨激昂。

    “好!”韦昌辉一拍巴掌,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有一种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气势。现在本王开始调整部署,除东线、西南继续预备抗击清妖进攻,为支援巢湖我军作战的张乐行部提供掩护之外,北线人马全部收拢进城……”

    韦昌辉仔细地部署着下一步的军事安排,表面上泰然自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在硬着头皮在做这一切,现在能够扭转淮南整个战局的,一是要依赖巢湖的刘乃心顽强地支撑下去,二就要指望东线的林海丰了,但愿林海丰能够神速出兵。庐州现在的压力太大了,面前的清军已经不是往常的那些庸俗之辈,庐州真的能坚持多久,他的心里也没有底。更何况,即使坚持到了最后,如果手下的人马被打的所剩无几,他以后还能指望什么?作为一方的军事统帅,没有比把自己的命运寄希望于别人的手上而更难受的事情了。

    对瑞麟来讲,现在是一样的难受。六万大军,其中还有两个协的忠义救**,居然被一个巢湖就给阻挡住了。随着南下增援的太平军陆续开到,攻城的兵马就显得更是薄弱,再僵持下去,一旦后面滁州和浦口出现丁点儿的意外,这大好的局面就会付之东流。他甚至都有些后悔,当初似乎不应该那么谨慎,把第三协留在了浦口,如果巢湖集中了三个协的忠义救**,不论是攻取巢湖,还是歼灭增援的长毛,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事情走到现在的地步,只有先集中力量围歼长毛的野外援军,然后再回头清算巢湖这笔帐了。

    就在瑞麟一面继续佯攻巢湖,一面抽调人马准备围歼张乐行率领的南下援军之际,一个他最害怕的消息的来了。滁州遭受太平军强攻,浦口失守,不仅如此,第三协还在**中了太平军的埋伏,全军覆没。

    瑞麟接到消息的一刹那,脑子简直就成了一片空白。怎么会呢?第三协可是忠义救**啊,那是用了多少钱才堆积起来的精锐之师啊!他的眼圈儿都红了。

    “浦口必须要给我夺回来!”瑞麟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严令徐双来固守滁州,不得随意出战,同时请求中路军随时增援滁州防务,务必确保全军的后方安全。立即调各部绿营兵上来,替换第三协参加围攻巢湖,迫使长毛不敢轻易出城,威胁我抵御他们援军的作战,暂时先把这里的战局稳定下来……”

    瑞麟一口气下达完有关巢湖周围的军事安排,随后,一指第二协协统德兴阿,“话本官不想多说了,浦口对我们有多重要,你心里不会不明白。本官只想说一点,第一协、第三协都是汉军的协统,可他们的作为大家有目共睹。作为咱们满官,你并没有给太后和朝廷带来更多的荣耀,对你们在这里的表现本官很不满意。现在,收复浦口的担子本官就交给你了,另外,本官把薛之元那些降将的人马再配属给你,他们地形熟悉,对你自然有帮助。望你好自为自,不要辜负了太后和本官的心意。”

    “大帅放心,浦口不拿下来,卑职愿意提头来见!”德兴阿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子。这两天在巢湖,他的确是够窝囊的了,回头打浦口,恰好就是一个发泄郁闷的好时机。

    德兴阿的大军卷起漫漫黄尘,一路扑向浦口。不需要过多的动员,几乎任何一个兵将都知道浦口对于他们的重要性。他们的吃食全在那里,一旦收不回来,数万的人马没吃没喝,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瑞麟的右路大军出滁州、下浦口,顺利包围巢湖,这一连串的捷报叫胜保和米流欣大喜过望。从整个的战场上看,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庐州的战略包围。就在这个当口,他们忽然接到了太平军北上攻取盱眙的探报。

    太平军不去争夺滁州,以打通他们东西两线的联系,反尔坚持北上,这着棋实在费了他们的不少心思。

    皖省大军的粮草供应现在是难的不能再难了。由于黄河的突然改道,大批弹药及由山东、直隶筹集起来的粮草,竟然一瞬间被奔腾而来的黄龙吞没的干干净净。再次筹集粮草尚需时日,眼下前线大军的供应已经到了被迫就地自筹的地步。为此,胜保和米流欣下令给各地的官员及团练,挨家挨户搜集一切粮草,以供前敌,他们甚至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筹粮指挥部。

    太平军北上盱眙,如果随后再威胁蚌埠,整个前线的后方补给线就有可能被掐断,即使很快会有朝廷的粮草支援过来,那也只能是望梅止渴。更何况他们一旦再渡过淮河,与东面的军队遥相呼应起来,在大的态势上,己方反倒陷入了长毛大军的四面封锁之中。米流欣想的很深远,禁不住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于顾问阁下的这个担忧,胜保倒感觉有些过虑了。由于山东进入皖北的军马及时被调去了苏北,苏北长毛在攻下淮安后已经被迫放慢了他们的脚步,苏北战局在向稳定的方向发展。这个时候长毛再北出盱眙,既有为他们东线受阻的人马声援的含义,也有对自己在庐州方面人马的调虎离山之意。

    所以,这次他没有顺从顾问的思路,而是反复给顾问阁下讲解了中国孙子兵法上的“围魏救赵”,一再阐明,只要适时地加强一下蚌埠、寿州的防务,不必与长毛过多地纠缠。还是应当全力攻打庐州,否则时间拖的越久,对于粮草匮乏的他们来说,以后的困难也就越大。

    米流欣被胜保说服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对这个被他一直鄙视的古老国家有了那么一点儿的钦佩。他很钦佩胜保所说的那个“孙子”,想不到这里也曾经出来过真正的军事战略家。

第一○八章 那就都给我烧死在里面

    李秀成的红五军还“赖”在滁州城外。

    就在徐双来等人正为眼前这个钉子感到头疼,冥思苦想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地消除这个眼中钉的时候,滁州西南屏障的琅邪山,又在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太平军突袭下,骤然失守。莫非长毛们是要全力攻打滁州了?徐双来还没彻底闹明白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呢,瑞麟的命令到了。浦口丢了,德兴阿已经开始准备反攻浦口,难怪长毛要拿下琅邪山,他们是想切断滁州对反攻浦口大军的策应。

    尽管徐双来接到的是固守滁州的军令,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毅然决定要夺回琅邪山。这不仅是为了滁州的安全他也必须这么做,他还考虑到,一旦琅邪山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长毛势必就会感到威胁,足以吸引一批长毛的注意力,更有利于浦口方向德兴阿的行动。

    徐双来这个时候完全明白了城外红二十军赖在那里不动的原因,那是对方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以便偷袭浦口的诡计。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看看咱们谁笑到最后。

    他想的不错,做的也不能说没道理,只是往后发生的一切,却是凭他根本无法扭转的。

    出现在琅邪山的是潭绍光发自**红军教导旅的一部,他的目的的确也就是为了隔断滁州增援浦口的道路。不过,虽然徐双来想象不到,可潭绍光心里明白,反攻浦口的清军进展一定相当的顺利。因为,这一切都是安王预先设置好的圈套。浦口象一个四面即将燃烧起大火的瓮,就等着清军自己来入瓮呢。

    德兴阿感觉自己运气不错,大概是哀兵必胜吧,在经过了近一个下午的激烈争夺后,浦口终于回到了他的手里。

    不过,这才没几天的光景,浦口现在的一切,却都变得叫德兴阿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悲哀。

    粮库、军械库全是空空如野,百姓十去九空,尤其是被打得落魄丧胆的太平军,在慌不择路狼狈逃窜得时候,为了方便逃窜,竟然对多段的城墙进行了大肆的破坏。现在的浦口,不单单几乎是座空城,还是座再没有了屏障和依托的烂城。

    德兴阿无奈了,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何必还要在东城采取爆破的方式,又毁了好好的东门两侧的城墙呢。这个浦口,可真实成了一个鸡肋。在飞马向巢湖城外的瑞麟报捷并请示下一步计策的同时,他只能纠集起薛之元张元隆、李允,韩秀峰等一班子虾兵蟹将充作劳工,去重新整饰破损严重的城垣。而他的三标人马也是人不敢解衣,马不能卸鞍,他们还要守卫这座城池。

    更叫德兴阿烦心的,就是那近两万张的嘴。从巢湖外大营出发的时候,仅仅携带了两天的干粮,这些干粮早早的就都化成了官兵们一肚子的大粪。现在要修补城池,要应付可能会出现的长毛反扑,还要到处搜罗一切能够化为吃食的东西。唉!这个晚上怕是个最难熬的夜晚了。他看着昏暗的天空,再看看乱纷纷四下寻找食物的兵士们,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没有粮草,没有坚固的城墙守护着,他的心里真的有些忐忑。今天权且就这样吧,明天一早,就得赶紧安排专门人马出城搜集粮草。

    也许是太平军被打的就象他们临撤退那样,实在是太狼狈了,一时还很难恢复元气,一个夜晚就要过去了,浦口依然安稳无事。除去被监视的不敢有丝毫怠慢,已经劳累不堪的修整城垣的兵将外,大部分勉强拖着疲乏的身体,坚持警戒的各部,随着天边露出的鱼肚白,也开始进入了迷幻状态。

    德兴阿似乎这时也长松了一口气。他合衣躺倒在床上,脑子里开始还在考虑着全城的城防,再有一的时间,浦口就能够大致恢复以前的样子,虽然不会比以前坚固了,至少还是可以抵挡一下……

    从浦口一口气向东“逃窜”出二十里的教导旅特务营,红十八师三团,在舒舒服服休息了大半夜之后,又悄悄地靠上了浦口。与此同时,红十八师另外两个团贴近浦口城北。

    就在城内清军以为威胁已经过去,大可以放松一口气的时候,红军对浦口的反攻又开始了。

    大段被毁过,又临时修堵不到半截的城墙,在红军猛烈的炮火中很快又变成一片的瓦砾,在雄壮的冲锋号声中,眨眼间,仓皇组织起来的脆弱防御就被突破,红军将士潮水般涌回了离开一夜的浦口。

    “专打忠义救**,其他兵将闪开免死!”两路红色风暴轰散手中几乎连武器都没有的滁州和浦口叛军,杀向迎上来的睡眼惺忪、满脸锈色的忠义救**们。

    或许是终于有了个重返天朝的机会,或许是良心发现,或许是对自身所遭受的低贱待遇不满,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成群的被薛之元裹胁叛变的原浦口守军开始反戈一击,还有一部分立即作了鸟兽散。

    德兴阿疲惫极了,疲惫到当炮声隆隆响起,当侍卫惊慌地摇晃着他,拼命喊叫着什么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幻而已。

    当他终于明白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情况时,各路纷杂的败报同时也跟着拥到了眼前。两面被突破,一面是滔滔的江水,只有来路还算安全。德兴阿不敢再继续和天军在城内纠缠下去,自己的手下毫无防备,仓促应战,再加上又对街巷地形不熟悉,城内的混战己方自然吃亏。

    “命令前面就地抵抗,其余军马迅速由西门撤出城去!”德兴阿只说了这一句话,头也没回地冲出了房门。

    潘起亮又回到了浦口,看着耀武扬威从北面杀进来的吴定彩,他一勒坐骑呵呵地笑了,“老兄的进展很快啊。”

    “哈哈,你也不慢啊。”吴定彩一甩手里的马鞭子,看看身边儿猛虎一样扑向前面的将士们,开心地大笑着,“殿下这手空城计设置的好啊,被拖垮的清妖怎么也没有料到咱们回头又杀了进来。”

    “不要说是清妖,就是我们自己的将士对起初这么安排也有不少人想不通哩。”潘起亮瞅瞅不远处一个似乎争夺的还很凶猛的院落,一带马头,冲着吴定彩笑到,“还是殿下说的好,我们是想要地盘,可我们主要还是为消灭更多的清妖的有生力量。”

    “是啊,德兴阿开始按照咱们预想的那样逃窜了,呵呵,他可不知道前面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场盛宴呢。”吴定彩说着,忽然皱了皱眉头,“可惜啊,可惜好活儿都叫你们教导旅占上了,要是由我们十八师堵他的后路,好赖也能给我们一个擒拿德兴阿的机会啊。”

    “哈哈,老兄啊,你的机会不是没有啊,这城里薛之元的那些手下纷纷倒戈,根本没有任何的战斗力,面前的所谓救**也都成了兔子,就看咱们谁跑的快了。追上去就有机会。”

    吴定彩看着潘起亮嘿嘿一笑,在马上一拱手,“潘老兄,我可不陪你了,再晚点儿德兴阿就又成你们的菜了。”

    潘起亮哈哈一笑,“祝老兄好运啊!”

    一群红军官兵冲进一个院落,对面的屋子里不时传来激烈的抵抗枪声,看着有同伴中弹倒下,几个红军士兵揭开手里的手榴弹盖,大声叫着,“排长,给他们个痛快的算了!”

    “不能丢!”刚刚躲闪到树后面的年轻排长连忙挥挥手,叫喊着,“抓活的,战后送到天京,叫大家都看看这些杂毛鬼子的德行。”

    “什么人在里面,胆敢这么顽抗?”

    正思索着用什么办法来活捉对面几个屋子里杂毛鬼子的排长,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副旅长,嘿嘿一笑,“报告副旅长,里面都是俄国鬼子,我们打算活捉他们。可我们喊了半天,他们就是不出来投降,还强硬的狠。”

    “你们可真有闲心,”潘起亮一皱眉,扭头一看旁边堆积的柴草,“去把柴草抱上去,放火烧。不是不愿意出来吗,那就都给我烧死在里面!”

    德兴阿率领着纷乱的败兵退出了浦口,一口气跑了几里开外后,看到队伍中晃动的几个洋顾问的身影儿,他这才想起自己的顾问阁下好象没有跟出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烟火冲腾的浦口城,狠狠跺了跺脚。这些洋人,太喜欢美酒和女人,虽然昨晚女人找不到,吃的也不多,偏偏酒却没少见了。也许是前半夜紧张过分了,后半夜一松弛下来,顾问阁下和他那些洋兄弟们又是喝了个酩酊大醉才罢休。

    这可怎么是好?德兴阿就地转了几个磨,听到喊杀声紧跟着由城里追了出来,眼前这些张着大嘴只顾乱喘的手下们又一个个如同放开了的羊,他已经没有任何好办法能想出来。娘的,就这么一会儿,将近半数的人马就没了。

    “王标统,现在就你的人马还算完整,务必在后面抵挡上一阵子。”德兴阿看着第一标的标统转身跑去了,又扭头瞅瞅聚过来的其他两标的几个军官,一指远处若隐若现的一个村落,“一边撤一边收拢你们各自的队伍,人无论如何不能成了散沙。在前面的那个村落里立即布置防御,准备接应王标统的后卫人马撤下来。”

第一○九章我们要大张旗鼓地搞个祝捷仪式

    就在德兴阿所看见的那个村落,当初提前撤出浦口的吴如孝早在攻城战斗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守侯在了这里。当然,这里还远远不止是他的一个团队,从**绕道滁州赶来的叶芸来的三团和四团也同时展开在他的两翼。

    一线临时构筑的战壕里,红军将士一双双瞪大的眼睛紧盯着渐渐靠拢上来的溃兵。在他们的后面的村子及两侧,都是一排排已经做好随时出击准备的红骑兵。在朝霞的映照下,战旗火红,一个个放射着耀眼光芒的红星,辉映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同样的火红。

    一马平川的大地上,即将席卷起又一场红色的风暴。

    德兴阿的溃兵终于接近了村子,迎面遇到的就是地底下腾然而起的一道火墙,许多的兵将竟然是稀哩糊涂地就倒了下去。预伏的红军将士象是铁闸,一下截住了忠义救**溃退的狂潮。

    看着前面的忠义救**人仰马翻,又没命地向来路溃散下去,吴如孝坐在村子里的一处高房上,满意地笑了。不过,他还是没有下达出击的命令。在望远镜里,他注意到浦口杀出来的友军刚刚与忠义救**有组织的后卫,也注意到了乱轰轰的忠义救**,正在一面大旗的引导下逐渐再次集中起来。他蛮有兴致地仔细观察了下大旗下面那个气急败坏的将领,看着他战马盘旋,手里的短枪在乱舞,嘴不停地大张大合着,尽管听不到那家伙喊叫着什么,吴如孝已经明白,那是在做反扑的准备。

    一直等到忠义救**又一次疯狂地涌向自己的阻击阵地,猛烈的枪声再起,吴如孝这才呼地站了起来,冲着下面的传令兵大吼一声,“开炮!”

    设置在村子里的掷弹筒伴随着他的命令,一发发炮弹带着呼啸飞向密集的忠义救**队伍中。

    这只本来就已经是建制混乱,只是为了一线的生存希望勉强才拼凑起来的攻击队伍,顷刻间又宣告瓦解。

    吴如孝跳上战马,唰地抽出雪亮的马刀,冲着天空一刺,“为了天朝,前进!”随着他的这声高喊,战马嗖地一窜,一字排开的十几个号兵同时吹响冲锋号。

    “为了天朝,前进!”同一个呐喊伴随着战鼓般翻腾而起的铁蹄声,震撼着大地,响彻天空,来自他的身后,还来自他的两翼。

    右翼叶芸来的三团,还有左翼的四团,紧随一团之后吹响冲锋号,发着同样一个呐喊,杀了出来。

    德兴阿见过大会战,可从来没有见过,更想象不到还有这样的一种会战。在一面面血红的旗帜后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凶悍骑兵,就如同是漫天卷起的黄风,追着他刚刚遭遇迎头痛击正掉头回窜兵将们呼啸而来。还没有交手,单单这个气势就已经压倒了一切。尤其是那惊天动地“为了天朝,前进!”的呐喊声,叫他不寒而栗。

    德兴阿谓然一声长叹,他知道,一切就要结束了,发生在第三协身上的事情将在这里重演一次。他又一次环顾下四处乱窜的那些部下们,在如此占尽了人数和心理优势的对手面前,失败似乎就是注定了的。

    他其实错了。他忘记了一点,现在浦口城里的巷战还在继续着。单从人数上看,天朝红军此次集中起来的兵力仅有一共六团一营,不足万人,比他德兴阿所带的大军少一半。只是在这里,他的确是占了下风,前后左右四个团围着他疲惫不堪又饥肠碌碌的三千人在打。从始自终,天朝红军利用的都是心理上的巨大优势,先交给他一座空城背在身上,再迫使他选择了出逃,最终利用局部的优势,一举歼灭他的主力。

    战争是博弈,是心理和精神上的博弈。德兴阿的最后出逃,决定了整个战役的时间进程。不逃也是覆没,逃还是覆没,结局都是一样。

    半天的时间不到,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唯一还能够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的,就是城内外横倒竖卧一时还来不及收拾干净的尸体,还有那袅袅升腾的硝烟。

    “潘指挥,这次的浦口我们还要不要?”望着更加破烂的浦口城垣,跟着潘起亮巡视浦口的将领们在开心之余,又情不自禁地要问上一句。

    “要,谁说不要,我们当然要。”潘起亮前面重复的是以前的话,再接下来,他笑了,“不过,即使不用我们派重兵来守卫,清妖也不敢再来这里了,这里是他们的坟墓。”

    “唉,可惜啊可惜,我们的一团紧赶慢赶拼死打破了德兴阿的后卫部队,还是叫他死在乱军中了。唉,不该我们露脸啊!”吴定彩看看正嘿嘿发笑的叶芸来先是遗憾地撇了撇嘴,接着又颇有些自得地拍了拍胸脯,“不过,薛之元和张元隆、李允,韩秀峰那几条赖狗可是都落到了老子的手里,收获也不小。呵呵,这一切还要感谢刘老弟的照顾啊。”说着话,他又冲着旁边的刘明远一笑。

    刘明远愣了一下,紧跟着咧嘴哈哈地笑了起来,“吴师长太客气,我们可不是有意地照顾你们,我们是没有闲工夫搭理他们。杀他们这些东西,不如杀那些洋毛子和什么狗屁的救**过瘾啊。不过,现在没事干了,拿他们来祭祭刀还是蛮有意思的。”

    “我看行。”吴如孝望着潘起亮,把胳膊一甩,“副旅长,这些该死的叛徒一个都不能留,都拉出去一起剐了才解气。”

    “呵呵,别急啊。”潘起亮手扶垛口,看看下面开始扶老挟幼陆续返回家园的百姓们,“除去组织力量马上修复被毁坏的城墙、安置百姓之外,我们还要准备大张旗鼓地搞个祝捷仪式,当着全城父老兄弟姐妹的面,把叛徒们送上绞刑架,暴尸三天,叫所有人都看看胆敢背叛天朝的下场!”

    不用五天的时间,南线,天朝红军全歼两个协的忠义救**。而北线,利用清军的错误判断,胡以晃、林启容的两军人马,在前锋大摇大摆地抵达盱眙城外之际,主力却出其不意地突然掉头东出,迅速渡过池河,一举攻克了被誉为“九省通衢”的军事要地定远城。这一下,不仅是在胜保的屁股后面扎了狠狠的一刀,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这个收获,使得清军在淮南的一切原有的那点儿优势,几乎是顷刻间就化为了乌有。

    这还要从一个和罪恶永远分不开的人谈起,他就是苗沛霖。

    苗沛霖,字雨三,安徽凤台人,秀才出身,“倜傥有大志”,颇富政治野心。据说,这个极其仰慕曹操的为人,一心想成为一个乱世的英雄,乃至称王称帝,建立自己的独立王国。而这个年代里,在大江南北出现的“战垒连珠卷画旗”的局面,正好也为其实现个人的野心提供了条件。

    自一八五三年太平军攻入安徽后,大江两岸成为天朝和满清争夺的热战之区,而淮北又是捻军的根据地,在那里,清军与捻军同样进行着永无休止的鏖战。来自南和北的屏蔽,使苗沛霖得以“崛强官匪间,**一方”,两淮地区于是发生了“淮北之变”——苗沛霖集团的崛起。

    在滨淮地区这一特定的社会文化圈里,民风素悍,地理位置特殊,“自古异人豪杰,多产淮甸,而奸雄草寇,跨方州拒朝命者,亦往往出淮、蔡之间,其地势使然也!”苗沛霖的凤台“老寨”被视为濒淮要地,“跨淮、淝,障蔽南北,人又习战,实为异常险要之地,苗沛霖始意本图据为巢穴,然后西吞颖(州)、亳(州),东陷灵(璧)、宿(州),为并据长淮之计”,苗正是利用这种乱世而崛起于临淮之地这种起义军与满军激烈征战的夹缝地带。

    不过,好景不长。捻军在被天朝收编为皖省自卫军之后,势力同时迅速扩及凤台。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以实现未来的梦想,苗沛霖招兵买马与自卫军对抗,并曾屡败捻军,于是“籍团练名,聚党蓄众,又不附者杀之……远近畏慑,无不求附,附者领旗以别于官。不二年而凤、颖数百里间,尽属苗矣”。在他所控制的地区内,不仅自卫军不能涉足,就是连清政府的统治也同样名存实亡,“诸邑守令虚置而已”。

    “淮南北民风素剽悍,饥寒辄啸聚山泽为盗,善抚驭之,亦足资备寇”。清廷为消除“心腹大患”,又鉴于苗沛霖对捻子的对抗态度,在胜保主持苏皖大局之后,开始对苗沛霖采取怀柔政策。苗沛霖不是个糊涂人,面对蜂拥而至的大批满清军队,他深知自己还远远没到能够完全自主的时候,于是,他接受了胜保的招安,并认了这个老师,开始追随满清投入到了对张乐行皖省自卫军的疯狂绞杀中。也正为此,仅仅在半年内,那位在紫禁城里享受着一身胸毛的顾问先生爱抚的慈禧太后就曾连发十二道上谕嘉奖苗沛霖。

    随着张乐行部最终完全退出淮北,苗沛霖也渐渐做大了起来。“官军借苗练以制捻,彼亦借官势以号召”,以至“该练遂挟制官府以显”。

第一一○章即便是那样,夫君你又能如何?

    苗沛霖就是苗沛霖,他多少具有了一个乱世枭雄的远见,还拥有着政治家的擅变和投机,或者说是夹缝里求生存的特殊技能。为了自己做大做强,当张乐行的自卫军影响到他的时候,他必须要起来抵抗,而且不惜投身满清。可是,当眼看张乐行已经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的时候,他又掉过头来,暗中帮了向淮南撤退的张乐行一把。在西淝河岸的展沟,对皖省自卫军穷追不舍的崇安遭受突然打击,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苗沛霖硬是以种种借口,不仅不参战,还放开河口,甚至提供船只,使得自卫军大胜之后,顺利南下。

    苗沛霖心里有数,依着自己现在的力量,还难以在整个皖北称王称霸。综观满清进入皖北的军队,他知道自己真要大肆地闹将起来,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因此,皖北不能没有张乐行和太平军,只有他们依然存在,满清才会拿他无可奈何,才会更加表面上倚重他。

    战火开始烧向了淮南,苗沛霖的势力现在已经遍及阜阳、蒙城、怀远、凤阳等一大片的地区。表面上看来,苗沛霖想得到的东西似乎正按照他自己的期望开了个好头。

    可是,一进入八月,所有陆续发生在身边儿的事情,再细细地品味起来,苗沛霖又不禁有些担心了。

    他拥有了一块儿自己说得算的大地盘,却仿佛又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暂时似乎开始远离了战场的厮杀,却又进入了另外一个战场,那就是要替前线数十万嘴从自己管辖的百姓口里抢食儿。

    其实,百姓最后有没有什么吃的用来维持生计,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搜刮到最后会出现什么结局,他可是清清楚楚的。作为一个拥有着所谓“宏伟抱负”的枭雄,他自然念念不忘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有助于他滋生的必要条件。抢别人的可以,抢自己的总要有点分寸,凡事一过分,势必就要物极必反。

    还有一点就是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苗沛霖在心底一直没把自己真正当作交战双方的任何一方,他只是作为一个寻找下嘴机会的狩猎者,随时改变着自己该做的一切。黄河突然改道,使他萌生了向北发展的念头,没有了黄河这个屏障,鲁西南就成了他下一个扩展的目标。恰恰这个时候,苏北的战火全面燃烧了起来。在天朝新军的沉重打击下,尽管山东巡抚张亮基弛兵增援,苏北依然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毫无还手之力。

    经过一番苦思之后,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平军是要在全面拿下苏北后,西取淮北,隔绝满清大军的后方供应线,如果是这样,没有足够粮草作为后盾的满清军队,很有可能不久就会被歼灭在淮河以南。倘若胜保等人还算聪明的话,势必就要重新退回淮北,那么,他刚刚得到的实惠又要丢掉。至于太平军一方呢?他们想得到的是整个天下,一旦皖北取得重大胜利,他们绝对不会就此停下脚步,他们很可能要继续北上,去同满清进行更大规模的决战。满清就算一时在苏皖全面失败,他们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足够的力气在黄河两岸与太平军对峙,就象现在淮南实际发生的情况一样。

    就在张亮基几度向他求援,胜保也希望他能够提兵进入苏北的时候,苗沛霖发觉一个更有利于他进一步发展的机会终于又来了。一旦有了他自己认为是绝好机会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犹豫的。当胡以晃、林启容攻克定远的消息一传来,坐镇怀远的苗沛霖没有去苏北,却即刻派遣同族兄弟苗天庆去了定远。他选择了要与太平军联手。

    天朝最高军事统帅部发来了委任林海丰为江北前线总指挥的命令,在浦口大张旗鼓搞着轰轰烈烈的祝捷活动同时,教导旅红十八师已经悄然向滁州南面集中,也许只是又一个刹那间的事情,东西两路大军又要重新联系起来。东面的形势发展更是迅速,红大学兵军又收复了宿迁,开始向徐州挺进。现在,正面战场上又有了苗沛霖这一举动的配合,满清大军的后勤线实际上已经完全中断,后面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稍微有点儿军事常识的人都会不难想象出来的。

    可是,在来安的林海丰得到这一连串的好消息,似乎兴致并不是很大。当然,周围的人见到的,还都是安王殿下那充满自信的惬意的笑。只有死说活说还是拖着沉重的身子由扬州跟到来安的柳湘荷知道,殿下现在的内心充斥的都是焦虑河苦闷。

    战场上的节节胜利,似乎给了天京更多的刺激,那股潜藏的暗流对林海丰来说是日趋公开化。洪秀全对郑南所说的话,林海丰都知道了。洪秀全和杨秀清的交谈,林海丰也由杨秀清的来信中得知。由于对杨秀清长期以来压在心底的不满意,石达开在此时的表态似乎很不明确,来信中多是对杨秀清那种极其蔑视天王的责难。

    接着,侯谦芳案子一出来,长期积累的各种矛盾似乎一下子就全部爆发了出来。

    洪秀全突然发来了安慰旨意,希望他不要为此愧疚自己,侯谦芳毕竟是东王的旧部,如果当初他要是完全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组建内务部,自然也就不会出现类似侯谦芳这中天朝的败类云云。最后,洪秀全还没有忘记告诉他,为了不损害他在天朝军民中的崇高形象,决定对侯谦芳不予追究。

    可是,等收到了石达开随后的急信,情况又变了。石达开极其愤怒地告诉他,是杨秀清公然藐视天朝法律,胁迫天王赦免侯谦芳……

    奇怪的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却没有收到来自杨秀清的只言片语。

    如果换成是别人,林海丰对现在发生在天京的事情兴许并不会感到意外,可恰恰闹起来的这几个人,却不能不叫他扼腕叹息。他们都是知道了历史上那场“天京事变”的人,尽管他们知道的角度不同,深浅不一。偏偏事到临头的时候,又一个个情不自禁地投入了进去,扮演着各自本来就有的角色。

    “夫君,你累吗?”看着倚靠在床头,双眉紧锁的夫君,柳湘荷发觉摇曳的烛光下,夫君的脸色竟然是少有的灰暗。她轻轻把头依偎在夫君的怀里,声音温存,却又有些哀伤。

    “累啊,怎么能不累!”林海丰抚摸着夫人的秀发,眼睛闭了起来。

    “要是能有一个安静幽雅的地方,就湘荷陪伴着夫君,那该多好。”柳湘荷说着,感觉自己的眼睛潮湿了。

    “哪里能有那么一个好地方?”

    “是啊,真难找啊!”柳湘荷闭起眼睛,听着夫君胸口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喃喃地说到,“湘荷真想叫夫君带着一起去天上的那个世界,夫君不要做王,湘荷也不想做王娘。”

    “如果能那样,那该多好啊!可惜,可惜天父不允许啊……”林海丰嘴里说着,思绪飞向了远方。他想起红军“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想起那个震惊世界的万里长征,也想到了遵义会议的灯火……

    见夫君很久没有一点儿的声音,柳湘荷慢慢抬起了头,“夫君,你可不能回天京啊!”

    “哦,为什么?”林海丰似乎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脸上又有了些以往的光彩。

    “这……”柳湘荷此时脑海里又出现了傅善祥临走前再三叮嘱过她的话,“夫君,我们没有必要去获得那么多的权力,他们愿意争是他们的事。再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说有理的,外面谁又闹的明白。天王其实就是皇帝,没听说过有哪个再厉害的王公大臣能够厉害得过皇帝的。”

    “是嘛,夫人倒很有一番高论啊。”林海丰低头轻轻亲吻了下柳湘荷,嘿嘿地笑到,“那依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做呢?”

    “唉!”柳湘荷轻轻叹了口气,“咱们就一直朝北打吧,只要杀尽了清妖们,给百姓一个安定的环境,其他的咱们是无能为力的。”

    “那要是最后不过就是一个换汤不换药呢?”林海丰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问到。

    “即便是那样,夫君你又能如何?”

    “是啊,我又能如何呢?”林海丰忽然奇怪地看看柳湘荷,“要不……要不咱们找个大山沟子隐姓埋名的过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吧?”

    “瞎说呢,躲哪里啊?”柳湘荷摇了摇头,“唉,人家就是挖地三尺,也非要找到咱们的。嘿嘿,那些清妖和洋人,恐怕没有一个不想抓到你的。”她说着,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骄傲。一个能叫那么多对手害怕的人物,就是一个最大最大的英雄。

    “嘿嘿,我倒忘记了。”林海丰一笑,“那咱们就投奔满清算了。到了那边儿,不给个亲王都不干,省得在这里勾心斗角的。”

    “可不敢这么说,要遭雷劈的!”柳湘荷赶紧伸手捂住夫君的嘴,“再说了,他们那里更乱,亲王有什么好,当年的吴三桂就是平西亲王,还不是一样没有好下场?再说,要是没有天朝,人家……人家还不会认识你呢。要依我说啊……”

    柳湘荷说着说着,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她闪动着长长的睫毛,看了夫君一会儿,突然一捶林海丰的胸脯,“大坏蛋,你在耍弄人家。”

    “我哪敢啊,我的确在很认真听着夫人的高见啊。”林海丰哈哈地笑了,一把楼住自己的夫人,“说的真不错,再接着说下去。”

    “要我说啊,他们是都在拿侯谦芳的问题说事儿。其实,关键还是要是看夫君自己如何做。”柳湘荷想了想,“东王待咱们不薄,夫君要想留下侯谦芳很容易,只要咱们不把从薛之元那里获得的口供交出去,那就是死无对证。如果夫君不考虑东王这一层,那不妨赶紧派人带上口供回天京,问题自然也就应刃而解。东王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倘若不是索要到了薛之元的头上,也许还有商量,事情的真相一出来,东王未必还能再护着侯谦芳。反正不管怎样,尽管他是内务部的人,夫君在如何处置他的事情上,最好保持沉默。”

    “可要是我自己主张坚决杀掉侯谦芳呢?”

    柳湘荷看了看夫君,微微闭上了眼睛,“夫君杀的人实在太多了,老人们都说,那样会折寿的!”

第一一一章它们之间是一种交换。

    林海丰当然不会回天京,无论哪一个方面,现在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要全力面对战场,把握住当前这个绝好的战场机会。

    对于天京目前的情况,林海丰还不想过深地介入,不是明哲保身,而是觉得天京还不够乱,还没乱到真正该他出手的时候。也许还不会用他出手。不管怎么样,他相信杨秀清能够把握好天京的一切,今非惜比,人心决定着一切。

    他给还在上海的郑南发了封密信,嘱咐郑南以安排造船厂的建设为由,立即赶去福州。他又给杨秀清去了封信,并把由薛之元嘴里得到的口供一同付了上去。他没有说更多的事情,只是表示了一个看法,侯谦芳必须杀掉,还要公开审理。

    皖北第二阶段的战役又开始打响了。

    对苗沛霖,林海丰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就是这个在太平天国与满清之间来回摇摆不定,进行着政治投机的家伙,最后还是在太平军失去战略主动权,江河日下的时候,他最终诱捕了太平天国的中流砥柱陈玉成,把自己牢牢地拴在满清的战车上。

    现在苗沛霖的出场,以及凭一个人本来品行所决定的他所做的一切,却无疑给了林海丰一个重大的机遇。也使得他原本以歼灭部分满清主力为目的的苏皖会战,变得目标更大了。

    为了满足苗沛霖那隐藏在心底里的**,林海丰第一次采用了封官许愿的手段,他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苗沛霖能按照自己提出的意愿来协助天军消灭皖北的满清力量,整个皖省可以统统交由他来治理,将来天朝统一了天下,皖省如果有可能,还可以进行自治。当然,对于眼前的行动,林海丰还附带了仔细耐心地解释,所有天军在现有他的控制区域的动作,都只是一种借道行为,绝对不会影响到他的利益。天军既不会在各地征粮草,也不会扩充军马。反过来,天军还要对困难的淮北百姓,以及他的部属予以特别的关照。

    对胡以晃带来的这个安王许下的厚愿,苗沛霖很满意,这远比他的那个老师胜保所能给他的更丰厚,这才叫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呢。于是,按照安王的部署,苗沛霖在做了一番虚假抵抗之后,胡以晃率曾天养的前十军顺利进入凤阳和怀远。

    凤阳、怀远的突然失守,使得坐镇寿州,虽然为丢掉两个协的忠义救**伤心欲绝,却还总抱有一些希望的胜保犹如听到晴空霹雳,这无异于是背后又被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恩师在上,学生无能,致使两处要地丢失,实属罪该万死,又实在迫于无奈。连月来,由于四处搜刮,加之个别下属拼力盘剥、中饱私囊,百姓人心大变,竟结连贼寇,奉献城池……为不辜负恩师对学生的重望,学生已经开始集结阜阳、蒙城等处人马,不日反攻怀、凤。迫于军心颓丧,学生恳请恩师能屈尊凤台,振奋一下士气……”

    反攻怀、凤?正忙着和米流欣应付眼前出现的这一突变的胜保,一接到苗沛霖的这封来信,简直是苦笑不得。放着坚城你们尚且守不住,翻回头来再去攻,和痴人说梦又有什么区别?可是,当胜保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的时候,他又很难责备苗沛霖。连作为朝廷唯一希望寄托的精锐的忠义救**都不是太平军的对手,更何况象苗沛霖这些杂牌子的地方武装了。谁又能想到,这些长毛居然置激烈的正面战场于不顾,一味地投机取巧呢。胜保想了很多,可就没有想到苗沛霖背着他在干些什么勾当。

    胜保和米流欣还得依靠苗沛霖,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没有多少能够动用的机动兵力。先不要说庐州还要继续打下去,即便是想休兵罢战,不收复已经失去的定远、凤阳和怀远,只怕大军想回撤也是难回。不过,胜保没有时间去凤台,他现在把目光都盯在了更要紧的定远,定远拿不下来,前面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于是,他派安徽布政使毕承昭前往凤台劳军。说是劳军,手里一没钱二没粮,只好带上他的褒奖和几份空头官诰。

    依米流欣的意思,现在朝廷的大军在战场上已经丧失了主动权,尤其是后勤供应日益艰难,食不裹腹的前方将士很难再有大的作为。在这种情况下,惟有全军北撤才是最佳的策略。

    可胜保不这么认为,巢湖还有瑞麟的数万大军,尽管滁州还在自己的手里,一旦全线后退,难保瑞麟能全身而退。再说,太平军如今是多点作战,兵力分散,而且明显是兵力不足,否则,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夺回滁州?为什么不迅速打通东西两线间的联系?要是那样的话,就足以将眼下几乎成了孤军深入的瑞麟完全吃掉。因此,他还是坚持自己从前的观点,太平军这就是在围魏救赵。

    就在俩人争执不下之际,又一个好消息由庐州方向传来,使得他们立即统一了思想。“镇守皖省的主将韦昌辉已经准备秘密撤出庐州。”这是庐州城里的周得桂发来的密报,而且再三表示已经安排好内应,约期协助大军破城。

    韦昌辉真的要离开庐州?周得桂说的没错。韦昌辉接到了洪秀全要他秘密回天京的旨意,回去干什么?洪秀全的诏旨没有明说,可是韦昌辉心里明白。

    天京又出现了新的情况,洪秀全终于逼迫得杨秀清再度天父附体,并杖责了他二十大板。

    正象洪秀全给林海丰的抚慰诏旨里说的那样,洪秀全把特赦侯谦芳的诏书同时下达到了总理大臣府、律政部及内务部。不仅如此,他还顺便下达了一个委任洪仁达为上海特别市市长的诏书。当杨秀清不屑一顾地将诏书丢在一边,还全心考虑天王对侯谦芳的额外开恩有什么说道的时候,洪仁达却早已悄悄地去上海上任了。

    如果没有洪秀全的这份赦免诏书,尽管黄玉昆已经拿到了侯谦芳供认不讳的口供,杨秀清还是要保下他的一条命。现在,洪秀全横着插上这么一杠子,杨秀清反倒变了心思。他身边儿没有了傅善祥,却还有一个智囊,那就是被众人尊称为“老夫子”的卢贤拔。

    卢贤拔是个儒生,在永安州天朝建制之时,即被授予了左掌朝仪之职,凡是设官分听,制礼作乐等项制度,都由卢贤拔来奏请实施。太平天国壬子二年夏,升任检点。癸好三年春,天京定都后,又被加封为恩赏丞相。七月开始,调掌东王府簿书。后升秋官又正丞相,仍然打理东王府事务,并主持编纂太平天国起义史。

    卢贤拔为了天朝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满清官员咒诅他“狂妄异常”,又咒诅他在军中作战“亡命争先”。太平天国定都天京,杨秀清两次假托天父下凡阻止洪秀全焚烧四书、五经,又阻止洪秀全毁尽古书,“命将千古流传之书不可毁弃”,“凡系真心忠正的臣僚传述总要留下”。这一系列行为其实都是出自天朝内部儒生的主张,而最后真正能够左右杨秀清这些行为的,恰恰就是卢贤拔。因为卢贤拔不仅是署理东王府事宜的官员,还是是杨秀清的亲戚。

    “天王发的这是一道赦免诏书,也就是确定了侯谦芳有罪。如果殿下接受了天王的好意,很显然,百官会认为您是放私。”在接到天王洪秀全诏书的时候,卢贤拔这样提醒着东王,同时他又指指桌案上的那份委任诏书,“它们之间是一种交换。”

第一一一章“那是你们的制度!”洪仁达……

    对杨秀清个人来讲,他从来没有,也不需要接受来自侯谦芳的任何私利。侯谦芳几度在天朝面临危难时的坚定表现,加上他能说会道、见风使舵的处人天赋,使得杨秀清对他是宠信异常。

    天朝的法度极其严格,执行起来更是一丝不苟。除去首义诸王之外,从永安建立国号至今,数不清的大小官员因为违反天条而丢失官位或者丧失生命。文员渎职贪财、武将失城丧地,那都是天条中的必斩之罪。

    不过,时代毕竟还是要在他们的身上打上应有的烙印。天朝的天条,往往在涉及到他们自己的时候,就会出现软弱之处。首义诸王自己置身天条之外,而其中的洪秀全和杨秀清,不仅自身不受天条的任何约束,他们的亲属,乃至他们的宠臣,自然也都会享受着那特有的优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口号被不少的王朝喊了不少的年头,真正能做到吗?答案谁都清楚。在他们把王子和庶民单独排列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他们喊出来的无非都是一种美丽的高调子而已。

    在潘小红的指证,及来历不明的钱财面前,侯谦芳认了罪。按照天朝的法度,他只有一死。可杨秀清能救他。这里有对侯谦芳的爱惜和宽容,同时还有要和洪秀全较量一下的愤恨。

    在一开始,为了挽救侯谦芳,杨秀清没有象以前那样采用惯常的做法,直接明目张胆地把侯谦芳要出来。他先是派人去了内务部,试图通知侯谦芳咬紧牙关,抵死不承认。尽管内务部看守严密,去的人根本没有与侯谦芳交谈的机会,可是,东王府的人此时出现在这里,聪明的侯谦芳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杨秀清闹不明白为什么侯谦芳怎么这次竟然会如此的愚顿。即便如此,侯谦芳的招供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行动,这次他亲自出马,从律政部要来了潘小红。经过一番秘密审讯,潘小红果然对自己受蒙得恩派遣、监视侯谦芳一举一动的行为完全承认,这就已经够了。

    现在,杨秀清就是再傻,他也明白洪秀全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更何况他还根本不傻,反尔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清楚,洪秀全想和他做交换,他还更深层次地知道,洪秀全是要想再次验证一下发自天王府的诏书的威力。

    杨秀清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不再去考虑挽救侯谦芳的问题了,而且还明令给律政部的黄玉昆,按照天条,侯谦芳之流必须要依律严惩,任何人的说情宽容都不允许。

    杨秀清不是神仙,是个人,是人就免不了有个人的好恶。他心疼侯谦芳,可是更难忍受的是洪秀全的出尔反尔。在打压洪秀全和宽容侯谦芳两者之间,他选择的还是前者。

    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总会做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行为来。黄玉昆对起初东王干涉侯谦芳一案心里极为不满,他千方百计而又神速地拿到了侯谦芳的供述。现在,轮到他可以继续履行他的职责的时候,面对天王的赦免诏书,他又犹豫了。尽管随后而来的还有东王的明令,他还是感觉为难。

    黄玉昆又去找了翼王石达开。天王的诏书既然已经发到了律政部,那就是金口玉言啊,执行不好,不执行还是不好,他怕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导致天王与东王间的不睦。

    石达开听了岳丈大人的担忧,无奈地笑了。不过,这次他给他岳丈的答复相当痛快,他告诉岳丈大人,不要想的那么麻烦,谁对听谁的。再说,依照规矩,还是东王的旨意更重要。

    也许是黄玉昆听出了姑爷话里的那种无奈,也许是想把事情做的更两全其美,黄玉昆居然谁的话都没听。侯谦芳一案还需要其他旁证来加以推敲,暂时不能定案。他运用的这个策略,恰恰就是东王说过的话。

    洪秀全生气了,杨秀清也生气了。接下来生气的事情还有,甚至可以那已经不仅仅是生气的问题了。

    洪秀全三番五次颁发诏书,他自己都知道未必能够管用,可他还是在发。他不为别的,首先要叫大家知道,他这个天王还活着,其次是要挑逗杨秀清,逼杨秀清上火,逼杨秀清冲动之下做出些不理智的行动。他布置蒙得恩等人向外散布杨秀清有逼封“万岁”的想法,在那些对现有新政策心怀不满的人私下抱怨安王有朝一日会废弃一切王位。

    当然,他现在还有他聪明的一面。他喜欢和法兰西驻天朝公使布尔布隆接触,时常要请布尔布隆来金龙城坐坐,听布尔布隆讲述法兰西皇帝的权威。听过以后,他还会不时地向周围的转述,言谈中显示出极大的羡慕。他自然不会对别人光讲皇帝的风度,他还要讲人家的贵族。法兰西有皇帝、有贵族,可是人家同样的强大无比,并非安王等人所说的那样,什么只有大家都平等化,国家才有出路。大家拼死拼活的打打杀杀,总还是该有些回报的,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忘记了“天下大同”那是他自己首先说过的话。搞政治的人好象总是这样,有时候他们很健忘。

    不能不说,洪秀全的这一套还是有些市场的。天京有已经被废了的侯爵,还有数不清是多少的官员,按照法兰西的方式,他们本来已经或者是慢慢也会挤身于“贵族”行列里的人,可现在,他们这些指望没有了。

    洪秀全成心想搅乱朝野,大乱才能达到大治,他相信这话。

    于是,他采取了一个叫杨秀清绝对会暴跳起来的策略,那就是叫自己的二哥洪仁达带着自己的亲笔委任诏书,没有和任何部门打招呼,就赶去了上海。与此同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要蒙得恩加紧做驻守太阳城、金龙城的近卫旅的工作,他要掌握住这只部队,以防万一。

    洪秀全怕杨秀清吗?如果说他以前的确是怕的话,现在他感觉好多了。杨秀清离开了天父附体的招数,其实很难再压制住他。他甚至幻想过,某一天干脆就直接坐在金龙殿内,召集群臣,收回一切权力。冷静之后再仔细想想,他又觉得有些仓促。还是慢慢找个更好的借口才是上佳之策。这个上佳之策就是要先把杨秀清变成万人恨。

    洪仁达一行乘火车一到上海,立即召集上海全体首脑机构的官员开会。当着众官员,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天王的诏书,请刘丽川、苏三娘来辨认真伪。

    看到刘丽川和苏三娘默然的神色,洪仁达得意地笑了。

    “我这就算正式上任了,由于上海地处要害,又是天朝重点发展的区域,为了确保上海的安定,现在,我来宣布天王另外的诏书。”洪仁达由随从手里又接过一份天王的旨意,随后,笑嘻嘻地看看刘丽川,“我天王兄弟了,刘丽川是个干才,朕十分欣赏,故继续委任刘丽川为上海特别市副市长。委任李咸池为上海特别市副市长,接替苏三娘的职位,并同时兼任上海警备司令官。苏三娘暂时留居上海,另有任用……”

    苏三娘听着洪仁达念着一个个被解职的官员名字,想不明白天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下江北战事紧张,作为稳固的后方供应基地的上海,是根本不能有任何差错的,更乱不起。

    “等等!”苏三娘慢慢站了起来,打断了洪仁达的长篇宣读,“洪大哥,按照规矩,没有总理大臣府和最高军事统帅部的命令,任何人无权随意改动撤换官员。”

    “我这是天王旨意!”洪仁达一扬手上的诏书,“天王是一国之主,天王的诏书难道还要通过别人的认可吗?”

    “你不要和我大喊大叫。”苏三娘平静地说到,“我知道你那是天王的旨意,但是,你没有权力在这里宣读。我再重复一遍,天王的诏书可以发给总理大臣府和最高军事统帅部,具体的任免事项由他们另行下达命令,这是天朝的制度。”

    “那是你们的制度!”洪仁达砰地一擂桌子,“你们一向藐视天王,视天王为儿戏。天王还有口谕,凡是胆敢抗旨者,均以背叛天朝论处。”

    说到这里,他恼羞成怒地冲着身后的随从一挥手,“来人,马上把这个叛逆苏三娘给我拉出去砍了!”

第一一二章苏三娘被软禁了,不过……

    苏三娘根本就不害怕什么。她连用正眼儿瞅瞅那几个扑上来的壮汉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冷地盯着洪仁达,嘴角涌起一丝的嘲笑,“恐怕你还没有能杀我的刀呢。”

    “是吗?”洪仁达的脸在扭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那我就叫看看!”

    “洪仁达,你想扣在我头上的帽子,没有任何人能够相信,也包括天王。我奉劝你千万不要一错再错。”苏三娘看看那几个已经扑到跟前,却依然不敢动手的壮汉们,头甩了甩,理了理一头飘逸的长发,“我不是吓唬你,没有总理大臣府和最高军事统帅部的命令,只要你敢随便杀掉任何一个这里在座的官员,就都是谋反行为。请你不要毁了你自己,更不要毁了我们的天王!”

    洪仁达是真想杀了眼前的这个苏三娘啊!不仅如此,早在来之前,他就反复地考虑过,如果不杀上几个上海的安王党死硬份子,他根本在上海就难以立足。不过,临行前天王的一再叮嘱,使得他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洪秀全是明知道自己这个二哥的草包无能,在派洪仁达出来实现他刺激杨秀清的计划时,洪秀全曾苦口婆心地劝导过他,千万不能蛮干,千万不要触犯众怒,更不能因此过于引起江北林海丰的不满,要学会捞取人心。只要你不做过分,就不会给予林海丰任何机会介入进来,也不会叫林海丰对他洪秀全不放心。

    其实,洪仁达对自己能来上海高就的真正原因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自己看着大哥洪仁发去了湖南感到殷红,软磨硬泡之下,天王才给的他这个机会。苏三娘的话不能不说是已经很明确了,如果换成别人,他一定会小心地思考思考。偏偏洪仁达听不明白这些。要是在天京,一提到东王,他恨不能吓得拉在裤子里。现在不同了,这里不是天京,而且还有自己的天王兄弟的公开支持,他是有恃无恐。哪怕他只要聪明那么一点点,他也该思索下,自己会不会就是被他那天王兄弟玩弄于掌握之中的一条枪,甚至在最关键的时刻会不会还有可能被无情地抛弃?

    唉,对蠢材,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冲着天王的旨意,洪仁达不敢乱开杀机。冲着座位上那一片茫然里而又夹杂着愤怒的目光,他也更不敢直接这么的做。他是草包,可他还知道,单凭借自己带来的那几十个随从,真闹起来了,他怕收不了场。

    就在洪仁达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继续下去的时候,他身后转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个头不高,留着个八字的胡须,年岁显然己近五十,身体是出奇地瘦,瘦到什么地步?估计浑身上下去了骨头都是皮,只能用可怜两个字来形容。

    “苏将军,现在的规矩已经变了。天王是真正的一国之主,天王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一句顶一万句。自古道,忠君报国,咱们天朝都是忠义之人,没有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当然,您既然非要看总理大臣府的命令才心甘,那也简单,我们会很快通知天京,专门为您发份命令过来的。”

    “你又是什么人?”苏三娘冷冷地看了这个摇头晃脑的陌生人一眼。

    “呵呵,本人郎继祖,是洪侯爷的幕僚。”郎继祖得意地摸了摸八字胡须。

    “对啊,你不是要东王的诏示吗,那好,你就先回去等吧,我会给你要来的。”洪仁达看着凛然不可侵犯的苏三娘,硬生生地把刚才那口怨气憋到了心里。说着话,他又冲着门口一摆手,“去吧,在没有得到你所谓的命令之前,你不能离开上海城。”

    说完,他不再去看苏三娘,而是把脸转向了在座的官员们,扬了扬手中的天王圣旨,“在天王诏书宣读完之后,凡是被解职的官员,都要暂时在各自的府上静侯以后的安排。”

    郎继祖接着洪仁达的话,不失时机地说到,“我们来之前,天王亲口和我们说了,上海许多的方面搞得非常地好,之所以好,那都是安王的功劳,希望诸位能够给安王殿下争口气。洪侯爷来执政上海,完全是因为安王殿下已经受命指挥江北所有大军,在消灭皖北清妖之后,很可能继续北伐。另外,有人被免职并不意味着谁有多大的错,而是对不同的人天朝还另有不同的任用,大家务必不要误会。现在江北还在激烈的争夺中,大家也许还并不十分清楚,说实在的,皖北接连出现背叛天朝的事情发生,叫天王陛下很是伤心,才不得不加强上海这个重要地区的力量。现在更需要安定,只有我们安定了,安王的大军才能所向无敌。鄙人以为,这个愿望大概我们都是相同的吧?”

    苏三娘走了。她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先回去,然后再把上海发生的情况向江北的安王和天京的东王报告。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把洪仁达等人扣起来,可是当看着她周围那些官员的表情的时候,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上海官员中多数都是原来小刀会的将领,恰恰他们又都没有被解职,而且除去刘丽川之外基本上还都有不同的升迁。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激烈的举动,一旦没有统一的认识,只会造成更大的混乱。洪仁达毕竟是举着天王的招牌。郎继祖刚才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至少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就是上海不能乱。也许洪仁达还会做出些意外的举动来,但是,苏三娘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他们都是天朝的忠勇之士。

    拿着天王这块金字招牌做尚方宝剑,洪仁达在上海表面上很快完成了他的夺权计划,而且宣布了上海的宵禁令。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有他头疼的事情,那个神秘的东方实业他暂时还插手不进去,而且,他的宵禁令也是只能动用上海的警备部队单独来执行,上海的内务部队居然不接受李咸池的指挥。

    苏三娘被软禁了,不过,洪仁达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对苏三娘的这个软禁会是多么的虚弱。她是什么人?她是继出现在上海的那个“铁碗王爷”之后的“铁娘子”。你敢杀她是祸,不杀她更是祸。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习惯了上海这个生活氛围的人们,谁想昧心地做些什么,都会先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脖子。

    上海出现的意外情况终于报到了杨秀清的案头上。

    “殿下,不能再这么暗着争斗下去了,要公开化,否则,以后的情况还要复杂得多!”卢贤拔的儒生气上来了。

    “唉!”杨秀清看看卢贤拔,仰头朝着房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毕竟是天王啊!”

    是啊,天王就是天王,现在,洪仁达是拿着天王的诏旨在说话,如果总理大臣府再发公文,那就是明着告诉大家天王诏旨是废纸,百姓们会怎么看?卢贤拔不由得恨恨地咕哝了一声,“都是安王他们闹的祸害。”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安王他们这么一折腾,洪秀全即便是天王,又哪敢在东王的面前耍弄。

    “要不,马上去找翼王,一起去晋见天王,劝说天王收回成命。“见东王没有任何的表示,卢贤拔又提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会成功的主意。

    杨秀清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闭着眼睛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间了?”

    “这……”卢贤拔四下寻摸了一会儿,这才找到那座本来很熟悉的西洋座钟的位置,“就快半夜十二点了,殿下。”

第一一三章天父下凡了!

    看着东王又变得沉默了,卢贤拔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他是东王的智囊人物,可面对眼下这种事情,他无计可施。刚才他抱怨安王,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不是因为安王的到来,天父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刻就可以降临人间,用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威来拯救天朝的危难。

    对天父的存在,卢贤拔是深信不疑的。这还不仅仅是他,参加了金田团营的老兄弟们更都是如此。当初在永安城,周锡能等人阴谋叛乱被侦知,负责审讯的北王韦昌辉从叛徒嘴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恰恰是天父附体东王,戳穿了一口抵赖的周锡能等人的伎俩。单从这一点上看,即便是那些选择了背叛的叛徒们,也同样是对天父的存在丝毫也不怀疑。

    天朝有天王,卢贤拔当然知道。可真正天王为了天朝做了些什么,真要想脱口就说出来,他还很费劲。他看到的更多的都是东王所做的一切。东王才是天朝的希望,否则天父不会情愿站在他的一边。卢贤拔甚至想过,如果没有天父的支持,天朝不会有今天,也包括如今安王和宁王的到来。如果是那样,东王即使再有天大的本领,也驾驭不了天朝这架庞大、纷乱的马车。因为,东王的上面还有个整天昏昏然的天王。天王更多的是喜欢胡来,就象现在一样。

    “殿下……”看着似乎已经睡去似的东王,卢贤拔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哦……”杨秀清睁开了眼睛。他瞅瞅卢贤拔,慢慢地站了起来,似乎很疲惫,“唉,本王怎么这么的疲乏,我……”

    卢贤拔望着一脸憔悴的东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为了天朝,东王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了,得到的却又是什么?他伸出手去打算搀扶东王一把。哪知道他的手刚刚伸出,只见东王的身体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原本安详、寂静的天京夜晚,一下子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纷杂脚步声、车马声打破了。天京各大部门的官员们,如同是接到了战斗警报一样,奔向一个目的地,东王府。天父下凡了!

    东王府的银龙殿前,能容纳上千人的场地上灯火通明,映如白昼。

    无数的官员们跪伏在地,尽管不少人一直还牢记着安王、宁王下凡天朝的那番告戒之话,已经心有疑惑,可照样没有人敢说什么,甚至没有交头接耳。广场上,只有四外火把的燃烧声在劈啪作响。

    石达开也在跪伏的人群之中。内务部传来的关于上海发生的意外变故,他也得到了,只是要比杨秀清稍微晚些。从内心讲,他还不愿意相信天王能够做出这样傻事来。杨秀清曾经以嘲笑的口吻,和他顺便提及过有关天王想封洪仁达为上海特别市市长的事情,为了什么,当然杨秀清没有说明。不过,在听到之后,他也是报以微微的一笑。怎么可能呢?上海是什么地方,一个洪仁达能主持得了?简直就是玩笑。

    可是,当玩笑变成了事实的时候,石达开也茫然了。上海那里必须要保证稳定,要尽快恢复那里的一切,这不用说,关键是如何恢复?怎么去公开否定天王的诏旨,当然,还要杜绝类似的事情以后再发生。这可是太难了。以前天王能够墨守成规,遵循天朝的既定管理方式,那还好说。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天王是想收回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权力,做大臣的又能怎么办?

    他明白,杨秀清也会得到同样的情报,他思索再三,正准备去找杨秀清商议一下应付的策略的时候,东王府的快马又带来了“天父下凡”的消息。

    石达开心里咯噔一下。东王这是要公开和天王叫阵了。

    他早不相信了有关什么天父、天兄的事情,和林海丰交流了那么久,这一切子虚乌有的东西早成了他的过眼烟云。对杨秀清再次祭出天父这个法宝,他很是反感,可是,他还是来了。

    在战场上,他可以横眉冷对任何顽固、凶悍的敌人。可惜,对发生在内部的纠纷,甚至是最明显的错误,他都不愿意过分地去纠缠和理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对身边儿的人说,他的刀剑上,绝对不会沾染任何一个自己兄弟姐妹的鲜血。

    按照往常曾经有过的惯例,接到“天父下凡”的消息,洪秀全每次虽然诚惶诚恐地连忙赶去听训,却还总要摆出自己天王的派头来。六十四人抬的黄绫大轿,成千的仪仗,向他的臣民们显示着他的尊贵。

    今天,洪秀全很特别。

    当东王府的承宣官高声呼唤着“天王驾到”的时候,一乘肩舆上,下来了满脸惶恐的洪秀全,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了银龙殿前台阶上安详而坐的杨秀清,扑通一声跪伏在台阶下面。

    “天父啊,你老人家可是想煞小子了!”洪秀全磕头如捣蒜,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仿佛两年未见天父临凡,他真的好想好想一般。

    “下面跪的可是秀全我儿?”杨秀清闭着双眼,毫无表情地问到。

    “是,正是小子。”洪秀全挺直上身,恭敬地回答,“小子迎接天父尊驾来迟,还望天父责罚。”

    “为父今天是偷偷下界,没有时间和你们多说。”杨秀清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为父要问你,派你下界是做什么来的?”

    “拯救万民于水火,小子也是真的这么去做的。”

    “胡说!”杨秀清忽然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你沉迷声色犬马,不思进取,反尔随便利用手里的权力,为你自家的兄弟谋取私利,完全置天朝的利益于不顾。”

    “小子冤枉!”洪秀全又把头伏了下去,一边儿叩头,一边儿委屈地叫唤着,“小子从前是有沉迷于声色犬马的毛病,后来经过秀清等兄弟们的多方开导,如今已经洁身自好,处处为天朝大事考虑。小子……”

    杨秀清不耐烦地一摆手,打断了洪秀全的表白,“那我问你,天朝本来制定好的各项规矩,你为什么要自己超越?总理大臣府和军事统帅部是天朝最高的军政号令之处,是你们几个兄弟共同达成一致的意见,谁给了你擅自向外发号施令的权力?政出多门,难道你就不怕搅乱了朝纲?”

    “没有,没有啊!”洪秀全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天父啊,容小子说句话。自从海丰、郑南两兄弟被你老人家派来天朝之后,天朝一切欣欣向荣,秀清兄弟更是神明异常,使得小子总是感觉自己处处不如。小子已经觉得这个万岁被叫屈了,还是该秀清来做这个万岁更合适。因此,小子一向办事总要和秀清等家兄弟商议,从来没有越轨之事。”

    “哈哈……”杨秀清一阵的大笑,“好啊,好啊,你居然连为父的也敢蒙骗了。看来,不给你点教育,你总不会有个记性。来人啊,给我打,重重地打这个不孝的东西二十大板!”

    “天父开恩啊,不能打啊!”天王是君父啊,哪里能够打得?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众官员们,一听到天父要责打天王,顿时都惊呆了。随后就是在乱纷纷恳请的同时,又把目光一起集中到了翼王的身上。

    石达开站了起来。眼见事情发生到了这一步,他不能不起来说话了。他可以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公开点破杨秀清天父附体的假象。他不能。尽管林海丰当初说过天父不会再来的话,可要是戳穿了,没有什么好处不说,还会更加增添百官的混乱。因为,在林海丰和郑南来到天朝,百官们对天上的天父和那个天堂更是深信不疑了。尤其关键的是,他已经听明白了,杨秀清是要用天父来制止天王在上海的作为。从现实来看,这也恐怕是唯一的一个出路了。所以,他只能是看着杨秀清弄假成真。剩下的,他就只能去制止杨秀清的过分行为。

    在他看来,天王同样是不能打的,有再大的错,天王毕竟还是是天王。天王是一国的君主,应当保持他应有的尊贵。

    “天王,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对天父直说,天朝以忠孝为先,知错能改同样是人主的风范。”石达开向前两步,跪倒在洪秀全的身边儿,劝说之后,又把脸转向高高在上的“天父“,“天父在上,二兄有错,错在我等帮扶不利,如果天父责罚,小子愿意替二兄受打。”

    “达袍啊,朕真的是冤枉啊!”洪秀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委屈着,“朕,朕一直就是老老实实地闷在府里,朕是真不知道错在何处了啊!”

第一一四章洪秀全咬着牙,丝毫不改口

    杨秀清一开始并没有想真的要打洪秀全,他甚至都知道,即便近卫旅的士兵们真的能把板子打下去,那每一下也未必就都是实实在在。他只是被洪秀全那无赖的德行,气得一时说顺嘴了,吓唬吓唬洪秀全而已。

    不过,当他现在看到洪秀全依然是肉烂嘴不烂的样子,还有那副故作委屈的丑恶嘴脸的时候,他的心境完全变了。正所谓一不作二不休,打就打你个灵魂出壳,打你个永远刻骨铭记。

    “你会知道你错在哪里的,”杨秀清仰面朝天闭着双目,手轻轻地一摆,“打!”

    东王府原来的侍卫衙门早已取消,这里的警卫和所有的王府一样,如今也换成了近卫旅来负责。组建这个近卫旅,当初也是林海丰的主意,只不过是借用了郑南的口和洪宣娇的手。其实谁都明白,近卫旅的出现,就是为了抵制各家王府豢养自己的“私军”。当然,为了叫大家开始的时候便于接受,除去大部分的士兵经过重新调整之外,原先各王府的侍卫首领们还是都被留用了下来。

    对这个组建近卫旅的建议,一开始杨秀清就感觉无所谓。天京现在是个小天堂,百姓们都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或许在他的脑子里,也就没有了什么“危险”这个概念。

    但是事到如今,杨秀清却发觉了不一样。因为他已经发了两次的命令,可还没有听到该有的声音。

    如果是在平时,不要说是打天王,就是随便任何一个士兵,近卫旅的将士们也不能去责打。他们也许比不上教导旅的将士们那么骁勇善战,因为他们之间所承担的任务不同。但是,他们被郑南调教了近两年,意志和作风上未必就能输给教导旅。也难怪当“天父”的口谕下来后,他们会面面相觑,感到为难了。

    诺大的被人海淹没的场地上,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当近卫旅的卫士们没有想到会接受这样的命令,在为了履行不履行而矛盾的时候,下面的官员们也感到了诧异,他们没有想到“天父”居然指挥不动王府里的卫士。

    洪秀全这个时候同样的奇怪,他看看“天父”两边儿还在迟疑的那些“东王府卫士”,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莫非这才是人心所向?这可不行,朕不挨打怎么行?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回头看了看那满地跪伏的官员们,很是大义凛然地向后倒着退了两步,自己趴倒在地。

    “作为儿子,理当接受天父的责罚,父叫子死,子也不能不死!”

    面对近乎是叫板的洪秀全,杨秀清霍地挺直了身子,刀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刺向地下趴着的那个天王。他的脸颊在不停地抽动,“杨启龙,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杨启龙,负责护卫东王府的近卫旅二营的营长。他接受过宁王各种警卫条例的训练,可惟独当初就没有设想到会有今天的状况发生。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天父”是崇高的,僵持下去不会有任何的好处。在这种时刻,即便明知道前面是海,该跳也得跳进去,谁叫他是东王的远亲呢。

    东王府已经没有了现成的军棍,杨启龙就抄起了身后花池边儿立着的一块木板,来到了天王的跟前。“天王,恕卑职无礼了!”他闭上眼睛,木板挟着风声落了下去。

    “一……二……三……”杨秀清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启龙挥动的板子,亲自查数着,“你们的任何一个歪斜心眼儿为父的都清清楚楚,谁也别想着要蒙混过关!”

    洪秀全被那实实在在落到屁股上的板子,打的呲牙咧嘴,他的拳头紧紧握着,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儿,身子在随着板子的起落抽搐。娘的,杨秀清,老子今天就叫你看看,老子也是英雄!他硬是强忍着,绝不发出一点儿的痛苦呻吟……

    二十大板终于完全落在了洪秀全的身上。人群里发出不少的哀叹,还有涕泣,涕泣中到底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很难分清楚,逢场作戏的估计还是多些。

    石达开默默地低着头,过分!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为父来问你,为什么在你任命洪仁达的诏书没有被确认以前,你居然另颁诏旨,叫洪仁达擅自夺了上海政府的权?”杨秀清逼视着已经被几个卫士架伏在脚下的洪秀全。

    “冤枉,冤枉啊!”洪秀全终于可以哭出来了,“小子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从永安至今,天朝军政都是秀清兄弟主持,小子即便有什么想法,也都是要实现征得秀清兄弟的同意。天父所说的洪仁达一事,小子是实在不知啊!”

    “你敢说你不知道?那洪仁达携带的天王诏书来自何方?”杨秀清一声的冷笑,“你该不会说他是伪造的吧?”

    “天父圣明,先不说是不是有这种事情,即便有,那也一定是伪造小子的诏书。”洪秀全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这事。

    “好,好,秀全啊,你真是难为了为父对你的一片苦心啊!”杨秀清仰靠在椅子上,手指点着洪秀全,“这种假话居然你也能编排出来,那为父问你,洪仁达难道自己还有一个天王的御宝不成?”

    “这……”洪秀全抬头看看杨秀清,又转头瞅瞅旁边儿的石达开,轻轻哀叹了一声,“小子有愧天父的爱怜,最近以来,小子实在感觉自己不如其他兄弟的甚多。为了……为了天朝大计,小子一心想归隐山林,所以……所以对府里的事情疏于管理,给贼人以可乘之机。”

    鬼话!杨秀清心里暗骂了一声,“秀全啊,人无完人,只要你肯于承认一切,大不了收回诏书,向天朝百官重申应有的规矩,事情也就算过去了。你要是一味地这么坚持,那么,洪仁达所犯何罪,只怕大家都心如明镜。”

    “小子所说,句句是真!”洪秀全咬着牙,丝毫不改口。

    杨秀清是真没想到洪秀全居然能把假话说的如此的真实,更没有想到再利用了自己的一奶同胞之后,会这么轻易地一脚就踢开,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真没见过这么不要廉耻的人!

    “好,好,权且这么放下,洪仁达归了案自有分晓。”杨秀清冷冷一笑,“但愿你说的是真实的,否则,事情就不好说了。”

    “真的,都是真的,半句瞎话也没有。欺君惘上的事情,小子半点儿也做不来。”

    杨秀清不再理会还在赌咒发誓的洪秀全,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底下那大片的官员,语重心长地说到,“为父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把事情闹到了几乎要无可挽回的地步,今天是无论如何不能来的。为父为了千万的子女能进入天堂,不惜违背天意,派海丰和郑南二子协助你们。看到你们这里生机勃勃的大好局面,为父高兴啊。人心齐,可以搬动泰山,心不齐,就要丢掉一切。天朝军政只能令出一门。在这里,为父要重申,天朝所有决策,必须来自既定的指挥机构,任何人不能跨越!”

    “天父啊,小子无能,这个万岁理当让给秀清兄弟。”洪秀全忽然挣脱开搀扶自己的卫士,跪爬了几步,“为了天朝大计,小子情愿交出所有权力。”

    杨秀清斜眼儿瞟了瞟洪秀全,“那你就先闭门思过吧。“

第一一五章现在只有你亲自去上海走一趟了

    天父走了,连同散去的百官,痛苦的天王,还有说不清是个什么心境的石达开。东王府又恢复了宁静。

    杨秀清回到了他的书房,静静地坐了许久,那场虚幻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将面对的还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殿下,天王可是给我们出了个棘手的难题啊。”卢贤拔给东王换上了杯茶水,谨慎地提醒着,“如果您真的按天王说的那样,以伪造诏书罪逮捕洪仁达,恐怕没有多少人会信服。御宝毕竟是真的,以后的政令、军令的颁布,重大官员的任免,都还要履行这道手续,我们又怎么能叫各地的官员相信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的呢?”

    杨秀清现在考虑的其实也是这个问题。有一有二就会有再三、再四,洪秀全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往下自然也绝对不会就此老实了。一旦再出现类似的情况,那就很难解决了。看来,是该到了从根本上处理的时候了。想到这里,他抬头瞅了瞅卢贤拔,“你的意思呢?”

    “殿下,也许我说的不对,不过,眼前似乎也只有这么办才合适。”卢贤拔心里早就想明白了,可还是沉吟了一会儿,“天王自己说的是愿意交出一切权力,那好,就请天王自己下亲笔诏旨,收回成命,不提伪造之事。至于洪仁达也可以暂时不加处理,叫回来就算。”

    “不行!”杨秀清摇了摇头,“大家都带着耳朵来的,今天天王的话他们都听的真真切切。”

    “这好办。”卢贤拔笑了笑,“正因为大家都听清楚了,我们才应该这么做。接下去就顺势废除以前的御宝制,重铸天朝国宝和军事统帅部印玺,把制度规矩化。”

    “那天王呢?”

    “颁告天下,天王谕旨只能发到总理大臣府。”

    “还叫他发?”杨秀清鄙弃地冷冷一笑。

    “天王毕竟是天王,就当个画供在那里吧。”

    杨秀清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

    和东王府的宁静恰恰相反,此刻的天王内宫人来人往热闹异常,这里还不乏类似陈承榕、黄玉昆这样的各部大臣。当然,至于洪仁玕、洪宣娇等国亲的到来,那就更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很久以来,能出现这么的官员进进出出,在这里的确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场面了。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他们常常喜欢同情所谓的弱者,有的时候甚至达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洪秀全今天扮演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弱者形象,他似乎是如愿以偿了。

    乱哄哄的问候人群渐渐地散去了,寝宫里除了哼哼唧唧趴在床塌上的洪秀全,就仅剩下了洪仁玕和洪宣娇。

    “看看,朕说过,这个天王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做下去了,哎哟……”洪秀全稍一激动,被打肿的屁股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能再做了,再做早晚命要搭进去。呜呜……真是要卸磨杀驴啊……”他的弱者表演还在继续着。

    “二哥,仁达哥哥真是自己偷拿的你的御宝?”洪宣娇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着洪秀全。

    “是啊,他这么做,明摆着是长不了几天的,仁达兄何以如此愚昧?”洪仁玕也是极不理解。

    “唉……”洪秀全抹了把泪水,长叹一声,“你们啊,难道朕会将自己的一奶同胞推向死路?”他侧脸看看依旧是面带疑惑的洪仁玕和洪宣娇,费劲地喘息着,“那些一个个后生小子权高位显不说,就是胡元炜这样的降官也是权倾一时,还有曾国藩、左宗棠之类的天朝恶敌,哪一个不是都成了人才?可再看看我们那些由广西跟出来的老兄弟们,只要贴不上他们东府的关系,那就是什么都不行。难怪仁达他们会看着眼热啊。”

    “眼热也不能没有个分寸。”洪仁玕叹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仁达兄的这种举动不仅给他自己,也给天朝带来了巨大的危害。上海不是他能够呆得住的,东王生气自有一定的道理。如果不能尽早平息下去,只怕上海要大乱,还会直接影响到江北的战局。”

    “以我看,就没有一个不过分的!”洪宣娇看着痛苦万分的天王哥哥,眉头拧成了一团,“东王再生气,也不能借用天父来责打二哥。再说,八哥来的时候讲的清楚,天父已经不会再降临人间,东王这么做,实在是叫我难以想明白。难道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慢慢地商量?”

    “好妹子,还是你知道心疼哥哥啊!”洪秀全感激地望着洪宣娇,挣扎着似乎要爬起来,“妹子啊,这天京城里里外外可都是你的手下,朕的性命就悬在你的手里了。”

    洪宣娇赶紧上前扶着二哥趴好,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地说到,“二哥瞎说什么呢,谁会伤害到你呀。再说,仁达哥哥能有今天,还是你宠惯的结果。我现在都担心,仁发哥哥在湖南未必也能干好,保不齐也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也许是在香港那几年的生活,给了洪仁玕更多眼界开阔的机会,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有着自己的主见。不管洪仁达是真戏真唱,还是假戏真作,他总希望天王能自己出面来把事情平息下去。在来到天京的日子里,他已经细细地了解了天朝早期发展壮大所走过的路程,也看到了由于日积月累而积攒下的各种矛盾。在君主集权制盛行的中国,出现天朝这样君非君,臣非臣的状况,早晚是要出事的。杨秀清分派他主持立法,他也曾经就国体的设置伤过脑筋,可最终还是绕了过去。他不敢碰这个敏感的问题。

    “天王,是不是应该和东王商量一下,权且对外把仁达兄伪造诏书一事隐瞒下来。”洪仁玕斟酌了一番,认真地劝说到,“天王可以再颁发一份诏书,就责备洪仁达辜负了天朝的寄托,免去他的职务,恢复上海原有的一切。这样一来,既可以保全洪仁达的性命,又使百官看到天王的圣明……”

    “不行!”洪秀全握紧拳头使劲儿在床塌上砸着,“不是就是不是,忠诚是做人的起码准则,不能因为他是自家的兄弟就乱了纲法。他呀,只能是自作自受。想活?那就自己救自己吧。”

    杨秀清在天王的寝宫里,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所不同的,洪秀全果然没有忘记他对天父的承诺,一再表示要在三天后把“万岁”加到杨秀清的头上去,并同时将天朝御宝送到总理大臣府邸,而他这个所谓的天王将永远不问国事等等。

    洪秀全的话一出来,杨秀清就明白了,也就是说要想制止洪仁达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只能单独由他的总理大臣府发布命令了。

    事情紧急,杨秀清容不得有再多思考的时间,他出了天王府直接找到了石达开。

    “贤弟啊,现在只有你亲自去上海走一趟了。”

    “就以伪造诏书罪抓捕洪仁达吗?”明显也是一夜没有休息好的石达开犹豫了一下。

    “不,先抓起来审问,必须要弄清楚这份诏书的来历。”杨秀清拳头捏的咯咯响。

    “东王,不是小弟多言,即便是弄清楚了,那又能如何?”石达开轻轻叹了口气。

    “上海的重要性老弟应当比我更清楚,”杨秀清盯着石达开,“江北战场不能断了军火的供应。如果有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利用上海来和我们作对,其用心恐怕不会比清妖更险恶。”

    “单从上海一地来说,道理是这样。”石达开低下了头,“可是东王兄想过没有,我们是不是把天王太不当回事儿了?”

    “怎么是我们不把他当成一回事儿?”杨秀清反感地撇了石达开一眼,哼了一声,“是他自己从来就没把自己当过一回事儿。他会干什么?又能干些什么?”

    “可他毕竟是天王。”石达开抬起头,看着杨秀清。

    “哈哈……”杨秀清笑了,“老弟啊,当初你引见来海丰和郑南,恐怕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我不明白东王兄的意思。”石达开有些莫名其妙。

第一一六章不想去?你要不去,我自己去!

    “我是个粗人,没有你们那么多的学问。其实,事情能一步步发展到了今天,咱们都是哑巴吃饺子,各自心里有数。”杨秀清说到这里,忽然刹住了话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石达开。

    石达开心里一动,莫非杨秀清知道了林海丰的底细?

    杨秀清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却又放了回去,“我这个东王不是我自己抢来的吧?”他瞥了石达开一眼,象是在问,又没有等候对方的回答,而是抬头看看屋顶,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接着说了下去,“军师,节制诸王,也都不是我强迫谁给我的。也许不少人回过头来会说,南王当时是受了委屈了,他根本不该屈居于我之下。或许还会有人说,是云山大哥为了大局有意谦让了我,因为我喜欢权力。可是,我自己要说,天朝这个大殿,没有我不行。我说这话听起来兴许是有些狂妄了,如果说下面的人不明白,至少你达开兄弟和韦昌辉应当清楚。天王他更应该明白。许多人怨恨我专权,可要是天王真的就那么英明,我就是想专权又怎么能专得起来?天王无能,你们大家一起把我推在了这个尴尬的位置,私底下却又一肚子的怨气。也就是我心粗,不愿意计较,否则,换个旁人试试,我看未必就能象我这样坚持下来,而且一直坚持到今天。”

    石达开默默地在听。说实在的,杨秀清能面对面地和他说这种心里话,从认识那天开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

    “自从海丰他们来了之后,我看出来了,不仅是天王,想必是许多人认为正好以此为机会,大可以分去我原有的权力。说心里话,我喜欢海丰老弟,大概你不会看不出来,因为他不爱权力,所以我愿意把权力交给他。当然,他也有不少的想法,让我也一时很难接受。照理说,现在我的权限应当比以前小了吧?事实上又不是,大事小情还是都要来找我,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人惧怕我,这又是为了什么?如今的天朝已经不同于过去了,杨秀清的死活其实已经影响不到天朝的将来了。可是,怎么还是有人就是希望我早死呢?”杨秀清坐正了身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石达开。

    “王兄想的过多了,怎么会有人这样想呢。”石达开摇摇头,嘴上劝说着杨秀清,心里却是不能不动。

    杨秀清忽然笑了,“怎么会这样想?呵呵,只怕他们明里是想要我的命,暗地里是想要海丰、郑南兄弟的命才是真的。可惜,可惜他们也只能是一相情愿的幻想而已。天京还没有能杀杨秀清的刀呢。”

    石达开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东王想的实在是有些不着边际了。他当然明白杨秀清所说的“他们”指的到底是谁,天王洪秀全即便有那个心,也不会看不出天京眼下的形势来。天京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那种近乎私人武装的军队,林海丰对他说过的那场自相残杀的“天京事变”,在如今似乎是彻底没有了可能。反过头来,如果杨秀清真的要想做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相比起天王来,也许是更为方便。想到这里,他的心砰然一动,倘若自己离开天京,杨秀清岂不又是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了吗?这次所谓的“天父附体”,针对发生的意外变故也许是一种无奈之举,可是既然又开了头,就难保再有下回。

    “王兄,天王是一国之主,他该有他的尊严,咱们做臣子的,理当去加以维护。换个位置想想,我们总不愿意自己的下属也这样的对待自己吧?”

    “你说错了。”杨秀清摆了摆手,“你常在前线,倘若你所制定的战术就是明摆着叫弟兄们去送死,去跳火坑,那么你手下的弟兄们会怎么样?简单的很,要么离开你,要么就是废掉你。”

    “将帅可以,甚至王侯都可以,可就是没有随意废掉一个国家之主的君王的道理。”石达开显得有些激动,“没有天王,我们还叫什么天平天国?”

    “愚昧!这就是你们这些读多了书的人最愚昧的地方!”杨秀清的脾气上来了,他抬手一指北方,“满清的伪朝廷尚且还知道小皇帝是暂时用不得的,慈禧要垂帘听政,你能说他们的满清朝廷就变了?对于这个昏庸的天王,他也一样只能去老老实实地享受他能享受的那些东西,其他的没有他参与的一点儿份。他要是能做到这样,我可以保证他的天王位置坐下去。否则……”

    “王兄,没有人会甘心喜欢做傀儡,被人只用来当画看。”石达开放下高举的手,极力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天王固然有错,可我们总还要冷静地去想一想,是不是我们某些方面做的有些过分了,是不是天王也是有什么一时的无奈。”

    “好啊,好啊,他是无奈,那我呢?我们呢?”如果换成了那个以前的杨秀清,他早就拂袖而去了。现在,他的脾气已经算是克制的多了。他冷冷地瞅瞅石达开,“不妨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你来,你来试试怎么往下做!”

    “达开还有自知之明,小弟可是坐不起这个位置。”石达开一拱手,轻哼了一声。

    “那好,你立即去上海,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先把洪仁达抓起来,就地审问,结果出来后,马上返回天京。”杨秀清站了起来,“我事先说好,不管出现的是什么结果,都要严格保密,消息不得外露。”

    见石达开并没有马上回应,杨秀清又瞪起眼睛,逼视着他,“不想去?你要不去,我自己去!”

    “还是我去吧。”石达开也站了起来,“我马上动身。”

    “好。不过,有个情况你也许还不知道,京沪铁路已经不见回头的车了,上海方面滞留了所有发过去的车辆。为了安全考虑,你不能直接在上海下车。另外,你这次出京也要对外严格控制所知道的范围,也不要带你翼王府的侍卫了,我来通知李福猷,安排内务部的人马随你同行。”杨秀清说着,又上下看了看石达开,“不要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好,一切要小心!”

    望着目光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情的杨秀清,石达开有些感动。他不能不心里暗自地赞叹,杨秀清的确变了。“王兄放心,清妖的千军万马小弟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几个臭虫了。”他拱拱手,微微地一笑。

    “清妖好办啊,他们是在明处,可是现在面对的毕竟不是啊。”杨秀清也拱了拱手,“老弟啊,精忠报国是对的,可咱们也都不能学着去做那个屈死的岳飞啊!”

    “王兄……”

    杨秀清摆摆手,止住了石达开下面想说的话,“郑南老弟跑到福州去了,海丰那家伙又在江北,即便不是打仗,怕也是会寻个由头跑到哪里躲起来。天京的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来解决。”

    “不会吧?”石达开可没有杨秀清想的那么多。

    “你呀,不是我说你,你太单纯了。”杨秀清嘿嘿地一笑,“林海丰把他最喜欢的陈玉成放在了广州,节制两广及福建。江北战事尽管打得火热,大批的武器装备却依然源源不断地发往他们那里,眼看一个军就要变成三个军了。另外,还有造船厂、军工厂等等都在拼命建设中。你不想想,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巩固南方啊,保障云贵大军进入四川的武器弹药等后勤供应。另外,还有就是为了以后大举对北方动兵做准备。”石达开诧异地看着杨秀清,“这些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啊?”

    “那只是一个方面吧?”杨秀清摇了摇头,“善祥那丫头临走时说过,如果天京出现内乱,安、宁二王一定不会介入。一旦把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就会彻底离开我们。我相信那丫头的话。所以,我们要好自为之,他们真要独立出去,那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哼哼,还什么天王不天王的,一切都是梦话。”

    石达开看着杨秀清,好半晌才呵呵地笑了一声,“不会的,海丰他们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但愿吧!”杨秀清也笑了笑,“不过,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去学岳飞。”

    这倒是啊!石达开想起林海丰在江西曾经和他争辩过的所谓的“愚忠”。

第一一七章过河的卒子不后退

    就在后面的有些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进行着激烈、龌龊的权力争夺的时候,就在一些人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背弃了该走的道路的时候,前方的各个战场上,天朝的勇士们却在向着他们真正的敌人发起着凶猛的进攻。

    正所谓,流血的伤口不流泪,举旗的杆子不下跪。攥紧的拳头不松手,过河的卒子不后退。人活一口气,难得拼一回。生死都是路一条,聚散不过酒一杯。这是一群真正的英雄,为了他们心中的那条路,他们无怨无悔地紧跟在太平天国的旗帜后面,一直向前。

    西线,当被拖的精疲力尽的绵洵走出桐柏大山,连口气都没有来得及喘,就又赶着要去紧急救援岌岌可危的随州城时,早已张开大网等待着他的石祥桢的红四军,叫他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值得骄傲的真正的军队。

    随州的城墙已经被天军运用地穴战术给炸塌出一个十几丈的巨大缺口,几万农军配合着天军的一部,将湖北巡抚舒兴阿粘在了随州城里。

    就在距离随州的二十里外,三个协的忠义救**却被牢牢地卡死在一片狭窄的地域里,四面的高处,飘扬的都是红的令人眼晕的旗帜,炮火连天,枪声震撼。忠义救**的炮队甚至连展开的机会都没有,就炮翻人倒……

    绵洵怎么也想象不到,同样是凭借着洋人的枪炮,自己纠集起无论多少的部队,无论多么疯狂的反扑,却始终不能打开一条逃生之路。

    石祥桢立马在一个高坡上,他的对面是一次次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再退下去的忠义救**士兵们,而他的身后就是随州,他甚至似乎可以感觉到随州那里同样火暴的炮声,还有天军的喊杀声。偶尔,他还会遥看下西北方向,襄阳那里还有一个协的所谓忠义救**,估计等到他们得到消息,再想赶来凑热闹的时候,这里也就该恢复平静了。

    眼看着几轮反扑下来,在铁打的红军阵地面前,忠义救**随着一片片兵将的倒地而变得更加无奈,石祥桢看看身边儿的罗大纲,呵呵一笑,接着习惯地抽出马刀,“到时候了。”

    “好,”罗大纲一带早就四踢乱刨显得不耐烦了的坐骑,“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那个什么荆州将军绵洵给你拿来!”话还没说完,他早已窜下了高坡。

    惊天动地的冲锋号刹时响彻四野。

    “为了天朝,前进!”一排排的天朝红军及天军将士,端起闪亮的刺刀,高举泛起冰冷寒芒的大刀,冲出阵地,扑向炸了窝的忠义救**……

    “拦我干什么?”石祥桢的战马只冲出了几步,就被侍卫们团团围住。他耍了刀花,瞪起牛铃似的一双大眼。

    “军长,你的位置就是这里,这是条令。”一个侍卫拉住他的马缰,满脸庄重地说着。

    “胡闹,我又没说要去动手。不过就是朝前凑凑,看着更清楚而已。”石祥桢说着,看看前面杀成一团的双方将士,又看了看手里的马刀,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忽然又笑了,“你们说,那个什么绵洵的能是本军长的对手吗?”

    “他?”一个侍卫撇了撇嘴,“敢和军长的放对的人怕还没有出生呢。”

    石祥桢是真想找个对手试试刀啊!可惜,绵洵可根本没有心情想着和他比试比试,他现在的唯一想法就是怎么能趁乱逃出去。

    杀的浑身鲜血的罗大纲没有能拿到绵洵,石祥桢自然也没有机会看看这个对手到底是个何许人也。绵洵还是逃掉了。

    不过,他们没有多大的遗憾。以五万人马,能一举歼灭三个忠义救**协的大部,这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再说,回手他们还可以就势拿下已经人心惶惶的随州。至于绵洵,除非他自己死了,否则,早晚都是天军盘里的菜。

    西线天军拖着绵洵跑了一个多月,最终歼灭其主力的同时,东线以红大学兵军为主力的天军,却也如出一辙地在海州、宿迁和徐州之间,不停地东指西打、忽隐忽现,调动着山东巡抚张亮基的防堵人马。

    张亮基只要一停下来,指定哪个地方就又警报迭起。只要他敢扑上去,被围困的城池之围表面上是暂时地解了,可他派出去的军马却一定会步入天军预先设好的埋伏圈里。不管多少,对方是照单全收。

    一来二去,李侍贤、陈廷香终于教会了张亮基一个道理,那就是最好龟缩在徐州别出去,哪里他也救不了。

    张亮基真的老实了。海州也到了天朝的手里,红海军进驻海州,陈廷香却率领着学兵军悄然南下。

    滁州,本来就已经变成了废墟的东门还没补齐,一处城墙又在一声巨响中飞上了天。李秀成这回可是真打了,红十七、十九、二十三个师完全上阵,顶着纷飞的弹雨,扑向两个缺口。

    东城的白热化争夺开始不久,南城早被一直看不到踪迹,却被那凶悍炮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的忠义救**兵将,终于见到了琅邪山上下来的红军重炮。不过,这还只是在城墙被轰塌之后。

    隐蔽进入发射阵地的红军重炮营,所有的榴弹炮直瞄城墙抵近射击。坚固的城墙在红军的重炮面前,变的是那么弱不禁风,顷刻之间砖瓦乱飞、烟尘四起,而顶着硝烟、瓦砾进来的,都是红十八师的将士们。

    林海丰利用红军教导旅在滁州东、南两个方向,阻击和威胁可能来自庐州和巢湖回援的满清援军,硬是要在胜保的嘴边儿夺回滁州。他的想法很简单,拿下滁州,和庐州重新连成一片,彻底封堵住还在巢湖犹豫不决的瑞麟唯一的退路。先收拾掉这个进入天朝腹地的家伙。因为苗沛霖诱捕胜保的计划不管成不成功,只要苗沛霖完全反戈一击的事态一出现,陷于天军战略包围的胜保大军将会不战自乱。

    上海发生的事情,林海丰已经知道了。正象杨秀清和石达开说的那样,他不想直接介入到里面。两年多的时间,他打下了这么雄厚的底子,如果还是会被一小撮人把这个大好的局面轻易地就能毁掉,那也只能说是这个所谓的天朝根本就无药可救了。当然,不明着介入,可不是等于不管。虽然表面他好象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暗地里他却有着他的安排,否则,他也不会叫郑南躲到福州去了。

    不管怎么样,他的首要任务是战场。

    就象林海丰正为即将拿下滁州高兴,为给胜保设下了一个天大的口袋兴奋的时候,却根本料想不到下面还会有意外发生一样。胜保和米流欣既不知道他们派到凤台的安徽布政使毕承昭,刚一进凤台城就做了苗沛霖献给天朝的邀功礼品,也还没有得到滁州危报的时候,他们却也是沉浸在暂时的亢奋之中。

    按照约定,胜保、米流欣离开寿州,亲抵庐州前线,开始了又一次更为疯狂的攻城行动。

    就在天军将士与清军你来我往杀的难分难解的时刻,负责庐州军用物资一手管理的周得桂同党罗金桂,纠合田士文等内奸,趁夜色点燃了庐州军火库、粮仓。巨大的爆炸和到处冲腾的烈火,伴随着“清军进城了”的歇斯底里叫喊,不仅搅乱了军心、民心,也叫一心正苦思如何才能由庐州脱身的韦昌辉顿时乱了方寸。

第一一七章韦昌辉终于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人很有意思,当你是个极其普通的人,或者是一个在别人眼里极其卑贱的人的时候,你的性命也许并不是很重要的。为了生存,你会甘愿去冒一切的风险,只要能改变一下你的境遇,哪怕就是一刻。因为,你习惯了别人的那种说法,你的命不过就是烂命一条。然而,随着人的地位在变化,似乎你的性命也变得更值钱了,人就难免又有一种对于生命的珍惜。

    明太祖朱元璋的一生也许最能说明这一切。一个穷的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贱民,一个只能依靠寺庙那碗白来的粥才能苟延自己那条烂命的赖和尚,在舍得一身剐的信念驱使下,用性命做赌注,最终又成了一个所谓的万金之体。他开始羞于别人会知道自己曾经有过的那段卑贱生活,从一个把馊饭剩菜混成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当作天下第一美食佳肴,到先要经过太监的品尝,才能吃到自己嘴里的吃一看二眼观三的皇宫盛宴,他完成了一个生命的“升华”。他不再会把自己的生命当作儿戏,甚至连他自己都相信了,也许自己的性命从一开始原本就是很珍贵的。

    韦昌辉就是这类的人。

    不能说韦昌辉就是一个怕死的人,当初能抛弃万千的家财走上造反这条路,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态,也不管他是否在做投机,或者说是同样也在进行着一场豪赌,他至少知道这条路会有多么的危险。和中国无数的百姓一样,不到最后的时刻,是没有人甘心情愿地走造反之路的。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太平天国的北王,名义上的第三号人物。就象他的亲信幕僚刘乃心所猜想的那样,再难,他也不会去选择投降满清,因为满清给不了他这么高贵的地位。另外,从一开始他在心里就已经完全认定,满清的日子长不了。当然,他还有一个埋藏在心底里的更宏伟的抱负。

    他现在的手里掐着洪秀全发来的密诏。杨秀清阴谋篡位,叫他火速秘密回京勤王。这份密诏,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久旱逢甘雨,他要施展自己抱负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他的眼里,天朝是会取代满清,而且还会更加兴旺,至于有没有后来的林海丰都一样。不过,依靠洪秀全不行,韦昌辉根本就没有看得起过他。天朝要是永远在这种人的手里,注定成就不了大业。一个开国的皇帝,需要的是超凡的智慧,还有魄力,不是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弱智,或者疯子。杨秀清也不行,他的确是有些惧怕杨秀清,原因恰恰就是他最看不起杨秀清的那点,一个浑身上下满头满脑碳渣子、大字不识一个的烧碳的穷窑工,除去蛮横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这种人如果做了天朝的天王,那简直就是对天朝的侮辱。天朝是尊贵的,不是一个小杂货铺子,更不是一个碳棚。

    石达开呢?这个人自命不凡,又年轻气盛,自以为自己能打几个胜仗,仿佛就是了个军事天才。其实呢,也不过如此而已,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豪无个人政治主见的马前卒。不要看他对杨秀清意见浓浓,也许他自己都不明白,一旦离开了洪秀全和杨秀清来牵着他,他就注定一事无成。

    算来算去,韦昌辉钟情的就是他自己。当然,现在的天朝和以前不同了,又多出了竞争的对手林海丰。林海丰看起来似乎和他在做着同样的努力,他表面上对杨秀清是极尽大拍马屁之能事,孤立天王,暗中却利用杨秀清对他的信任,拼命培植自己的力量。有的时候想起来,这个林海丰玩弄的伎俩好象比自己还要高明。他已经真正拥有了一块儿属于他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个范围甚至比起天京实际上所能控制的还要广。对于这个绊脚石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象洪秀全对待杨秀清那样,想方设法地除掉他。不过,这是后话,以后有的是时间,当前最主要的是先把洪秀全重新立起来,而拥有勤王大功的他,自然顺理成章地要得到洪秀全的回报,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唾手可得。将来再有洪秀全跟林海丰相互地去斗,那还愁以后找不到消灭他们的机会?

    人一旦有了这么多的心思,那要是不怕死才叫怪!

    几天前,韦昌辉就秘密交代给了庐州城防司令官韦正,庐州的军务在他暂时离开期间由韦正全权负责。他不会说是奉了天王的诏旨将要回天京,尽管韦正还和他沾亲,而是冠冕堂皇地声称打算去亲自指挥负责救援巢湖的人马。当西面林海丰统辖的兵马已经和城东南方的张乐行部有了小规模接触,并带来了林海丰统一指挥江北战场各路天军的时候,韦昌辉要走的心就更迫切了。

    战局已经开始扭转,一旦再顺利下去,林海丰或许很快就可以从这里抽开身,那么,天王洪秀全所筹划的那些东西或许就要落空。杨秀清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日子,过的也是得意忘形了,洪秀全舍设下的圈套,杨秀清不钻都不行。可是这个林海丰不一样,这是一个奸猾的家伙,如果给了他空闲的时间,什么就都瞒不过他。

    如今,庐州城里这么一闹,韦昌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又想起了李昭寿和薛之元等人。妈的,这些该死的叛徒!他再顾不了那么许多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仔细问问城里到底出现的是一种什么状况。他慌了,生怕再走不出庐州。于是,他只是派人通知了下正忙于应对突变的韦正一声,就急急忙忙从南门出了庐州。他自然不会象以前说的那样去巢湖前线,而是由巢湖以西一路赶往安庆。

    韦昌辉终于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作为主将,他只能算是临阵脱逃,最不该的,还是他除去随身带走了自己的侍卫营之外,本来早先预备好,已经调到南城好几天了的胡鼎文军一个师他偏偏没带,又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周得桂的一个师。他知道,天京不会是一个能够和平解决问题的地方,那里需要的是用真刀和真枪来说话。权衡之下,还是周得桂更叫他放心。

    可遗憾而又可悲的是,韦昌辉临时的这么一改变计划,却没有经过人,身为城防司令官的韦正更是根本就不知道。他反复地在为自己权衡一切,却忘记了庐州的成千上万的百姓,还有曾经追随着他的那些忠勇的将士们。

    韦正一面迅速派人查看到底哪个方向被清军突破,一面调动人马,救火抢粮,首先平息城内的骚乱,并随时增援可能处于危境的防御方向。

    作为城防司令官,韦正十分清楚,按照自己目前的防御部署,如果没有意外的变故,清军很难在短时间内就会对哪个方向形成突破之势。尽管城内乱作一团,可是他坚信,当前的意外变故只是局限于城内,是又有清军的奸细在破坏。即使就是这样,损失也是太大了,看情形就不难想象到,军火库肯定是完全被摧毁,几个粮仓那冲天的火焰也告诉所有人,能够抢救出来的东西怕也是寥寥无几。

    事情真正的发展比韦正的估计还要坏。他派去北城的人还没出去多久,北门告急的消息就传回来了。韦正一听不由得就怒火冲天。北城有后三军胡鼎文的两个师,哪怕就都是木桩子,那清军也要砍上一阵子呢,怎么竟然就这么的不禁打?

    他还没有来得及再仔细问下详细的情况,胡鼎文重伤,北城失守的噩耗却跟着就到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北城仅有后三军的一个师,周得桂师已经被北王调离了北城,去向不明。

    北王?韦正难以置信地朝着城南瞥了一眼。

    不要说身为城防司令官的韦正,就是身在一线的后三军军长胡鼎文也根本不知道他的前一师到底去了哪里。连日来,清军对北门的进攻就一直没有中断过,二师下去换成三师,打的有多苦,没有经历过冷兵器作战的人很难想象出来,尤其是还要面对清军的洋枪、洋炮。

    二师后来又被调去了南城,执行什么任务,胡鼎文不知道,韦昌辉也不可能叫他知道。一师是惟独没有消耗的后备队,他起初不想把自己最后的精锐力量全投入到这场消耗中,战事也许要打很久,他需要一只关键时刻能起到力挽狂澜作用的军队。

    今天的清军,进攻起来超乎寻常的凶猛。胡鼎文眼看方老根的三师难以抑制清军的势头,决心动用一致养精蓄锐的一师。可惜,一师除去还没有来得及出发的辎重部队,主力已经完全开走了。开到哪里,去做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清楚。

    胡鼎文诧异了。从追随天军到今天,他第一次遇到这样难以理解的情况。

    求救,然后再动员一切能够拿起武器的人员,在城头上和清军争夺。作为一个统帅近两万人的军长,他要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抡动手里的大刀,驱赶涌上城墙的敌人。

    偏偏就在这种最艰苦的时刻,背后炮声连天,烟火弥漫。他和所有坚持在一线的将士们一样,不会想到后面的震天爆炸声来自何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天朝军人的惯性,驱使他们只是张大血红的双眼,去面对他们对面的疯狂对手。

    “军长,援兵再不到,我们很难支撑下去了。”杀的遍身是血,杀的眼珠子通红,杀的走路都已经踉踉跄跄的方老根,声音里充满悲凉,“他娘的,清妖这是又从哪里钻进了城?“

    “杀!“胡鼎文砍翻一个冲上城头的清兵,又死命地协助方老根推倒一架靠上城墙的云梯,用他那早变成嘶哑的声音大叫着,”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到,弟兄们,是好汉,是孬种,现在就见分晓,给我往死里杀!“

    “轰!“一声爆炸随着胡鼎文的喊声,响在他的身边儿。

    胡鼎文身子晃动了两下,倒在了血泊里。他清楚地知道,炸在他跟前的不是清军发射来的炮弹,而是由身后丢过来的天朝自产的手雷。他还看到了爆炸声中变得血肉模糊的方老根。

    方老根一脸的络腮胡子,名字和人一样,本来不到三十,听上去倒是五十也不少。就在上城之前,胡鼎文还在和方老根开着玩笑,“老根啊,啥时候请我吃喜糖啊?“

    “中秋。“方老根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的军长,豪迈地笑着。

    当时的胡鼎文也笑了。其实他心里明白,方老根根本连个心爱的女人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天朝以前不准许男女之结合,现在开禁了,繁忙的战事又不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机会。中秋,只是方老根给自己,给他,给所有弟兄们的一个美好心愿!

    女人永远是男人最喜欢的话题,无论你是多么的崇高。

    作为一个军长,胡鼎文在生死一线间,想到的是已经归了天的部下。在他倒下的时候,他或许还在为方老根感到遗憾。

    (感谢大家的支持,恭喜大家中秋团圆!我真的很难想象当年的残酷,又很难想象天朝勇士们的那种忠诚。上层的腐烂,并不能说明太平天国的过错,太平天国是伟大的,那是一种民族精神的体现。让我们再回头唱唱天朝英雄的颂歌,也想想我们自己。

    流血的伤口不流泪,举旗的杆子不下跪。攥紧的拳头不松手,过河的卒子不后退。人活一口气,难得拼一回。生死路一条,聚散酒一杯。不以成败论英雄,何以成败论英雄,浩浩乾坤立丰碑!)

第一一八章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周得桂最初没有想到北王韦昌辉会突然要带上他一起离开庐州,在接到韦昌辉密令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一些犹豫。正所谓百足之虫虽死而不僵,更何况他还没死,还没有失去韦昌辉对他的信任。他是离开了北王的身边儿,可有目的的钻营始终没有叫他真正地和北王官邸疏远。北王身边儿的亲信曾经告诉他,北王在准备撤离庐州,具体去哪里虽然一时还难以闹明白,善于分析的他却从这里感觉到了蹊跷。作为主将,韦昌辉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这里,一定是后面将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

    不过,此前周得桂不仅已经安排好了罗金桂、田士文在城内的大举破坏活动,作为北城防御的二线后备力量,他还已经设计好了迎接今夜攻城清军的一切准备。他要在一线城门吃紧,急待增援的时刻,动用他的心腹力量在背后给不会有任何准备的胡鼎文和方老根狠狠地捅上一刀。

    现在的机会已经到了,是跟着韦昌辉走,还是继续留下来完成眼前的一切?周得桂这个无耻、又疯狂到了极点内奸,在瞬息之间又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走,这里完全可以不需要他了,也许走出去还有更多、更好的机会。他没有按照韦昌辉的意思,先和胡鼎文去顺手打个招呼,而是悄悄地把军马快速拉走了,留下来的仅仅是一些辎重部队,用来迷惑胡鼎文。

    火药库还在轰鸣着,已经压倒了各个防御方向敌我双方的交战炮火,不断燃起的新的烈焰,早已把庐州烧得如同白昼。在庐州的一片慌乱中,一手导演出这幕悲剧的周得桂,却得意地随着北王出了庐州。就在策马窜出庐州城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望。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这个时候北门已经易了帜,胜保大人的兵马会浪潮般地涌进城来。而胡鼎文和方老根无疑要倒在他留下的杀手手里,天朝的手雷厉害啊,尽管已经不多,可用来对付他们是绰绰有余了。

    胜保和米流欣亲眼看到潮水般的部下突破了庐州的北城防御。胜保颇有些得意地看了看他的顾问阁下,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倘若单纯地顾及身后,哪会有今天如此辉煌的战果?

    战局发展到现在,米流欣都开始看不明白了,到底是谁在把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其实,他和胜保的心里都明白,眼下所有的粮草弹药囤积,至多能支持他们再打个十天半个月,要么撤出淮南,要么抢占庐州这个叛军重点设防的堡垒,从这里一定会得到大量他们想得到的东西。这也许是个扭转战局的大好机会,可是风险又极其地大。按照米流欣所拥有的最起码军事常识告诉他,这种风险是不值得冒的。可是,他的确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大辫子统帅,会真的有那么多出乎意外的奸细掌握在手里,而且能量还会如此的巨大。

    现在,看到胜保瞅他的得意神色,米流欣还真有些微微的脸红了。他开始后悔当初一直再坚持把手里仅有的两个协忠义救**,只拉上来了一个,而另外一个却继续滞留在后面,防止定远方向那个他认为可能,偏偏直到现在却又都根本没有出来的敌人。如果那个协也在,当前的局面会改变的更快。

    “大人,前面捉到一个长毛的大首领。”

    “大?能有多大?”听到米流欣已经开始调动后面的第八协上来迅速扩大战果,正捻须自得的胜保瞅瞅兴高采烈的报事军官,又看看不远处正抬过来的担架,好奇地问到。

    “回大人,这家伙是以前长毛的庐州城防司令官,叫胡鼎文。“

    “哦,那本总统倒要看看。”胜保呵呵笑着,来到担架跟前儿。

    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仿佛从血缸里捞出来的人一样,胡乱裹在他腹部的白布带,遮挡不住他那外翻的伤口,直接能看到伤者蠕动的肠子。

    胜保下意识地捂了捂嘴,肚子里一阵的翻腾,“混蛋,这么重要的人物,为什么不给他救护好?”他恶狠狠地撇了那个报事的军官一眼。

    “大人,我们试图救护过,可这家伙死硬的狠,我们没有办法给他包扎起来。”军官显得很无奈。

    “现在不是已经死过去了吗,难道他还会反抗不成?”胜保冷冷地哼了一声。

    “太不人道,太不人道了!”米流欣看看血葫芦一样昏迷着的战俘,摇了摇头,“赶紧救护,你们的太后陛下会很希望见到这种人的。”

    “大人,他又醒了。”

    胜保随着抬担架兵士的叫喊,把目光投向了伤者的脸。他看到对方眼皮在眨动,眼睛渐渐裂开了条缝。真难想象,这人的生命力居然会有如此的强。他情不自禁地略微向后挪动了挪动脚步,“你就是胡鼎文?”

    胡鼎文艰难地转动了下头,没有说话。

    胜保知道对方是想干什么,他正了正头顶的顶带,又拔了拔胸脯,“胡将军,不要看了,你现在已经是我大清的战俘,你们已经完蛋了。听,庐州的炮火有多么的动人心魄,可惜,那都是我们的。”

    胡鼎文的嘴唇动了动,眼睛里忽然有一种笑。

    “胡将军,生命是珍贵的,我们不希望您这么轻易地毁掉自己,请您接受我们的治疗。”米流欣好象很怜悯地冲着胡鼎文叹了口气,随后又微微地笑了笑,“我们有很好的外科医生,只要您配合,我们一定会挽留住您的生命。作为军人,您和我战场上是敌人,我也钦佩您的勇气。现在,您不再是对手,只是一个战俘,也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胡鼎文皱着眉头,紧绷起嘴,右手动了动。

    “这是我们的胜保大人和俄国顾问阁下在和你说话,你哑巴了?”一边儿的军官有些怒不可遏了,“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混蛋,本总统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胜保大吼了一声,又把头转向胡鼎文,“顾问阁下刚才说的对,胡将军先静心养伤,放心,我们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情。不过,说实在的,你们的北王很对不住你们,他丢下了你们于不顾,独自逃了,否则,我们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你看看,咱们打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总是你们便宜得的多不是?所以啊……”

    胡鼎文的右手终于按在了伤口上,他感觉到自己涌流的鲜血,还有……“以后……以后还……还会……还会是这样!”他拼尽全身的气力,使劲儿一扯自己的肠子,身体重重地滚落到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胜保、米流欣的头皮都在发麻。

    韦正现在是悲愤异常。凶猛的大火几乎吞噬了半个庐州,满城都是乱纷纷的四下奔跑、哀声哭号的百姓,混乱的百姓不仅使救火的天军难以施展,还阻挡住了一只只被紧急调往北城,参加反击清军作战军队的脚步。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庐州就完了!“

    “司令官,撤吧,汇合城外的兵马,一起向东面杀,和安王殿下的大军靠拢。”

    面对一个个部下焦躁、无奈的请求,正吩咐卫队构筑街垒的韦正却冷静地笑了,“那是逃跑,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是没学会逃跑!传令下去,除去反击北城清妖的人马,其余各部向城南疏散百姓,和老子一样,就地构筑街垒,把每一条街巷、每一个房屋都变成清妖的坟墓。”

    几乎是在得意劲儿还没有过去,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胜保得到滁州告急的同时,滁州前线的林海丰得到的却是来自庐州方向的警报。李秀成的红五军已经控制了大半个滁州,激烈的最后的巷战还在继续。徐双来的第一协的确顽强,被动的局面丝毫没有减弱他们顽抗的意志,而是逐街逐房地与天军进行着争夺。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林海丰却出人意料地收拢了负责打援的教导旅,居然放开西北一条路,显然是要任由满清的援军进入已经危急万分的滁州城。

    “殿下,一旦清军的援兵上来,那我们原有的优势岂不要完全丧失掉?”李秀成不解。

    潭绍光同样不理解,“至少我们也应该先打他一下,减轻滁州攻城部队的压力。”

    “没那个必要,”林海丰闭起眼睛,想了想,然后看了看李秀成,“不仅要放他们来,你们的攻势也要放慢,甚至可以给徐双来一些便宜占占,坚定他能够守住滁州的信心。”

    “为什么?”李秀成睁大一双茫然的眼睛,怀疑地看着安王。他不明白,现在拿在手里的那每一个街巷和房舍、院落,可都是自己的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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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介绍:
在遍地贪官污吏,及苛政猛于虎的满清侵略者腐朽政权残暴压榨下,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为加速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借机发动鸦片战争以取得五口通商权利,进而大量输入祸国殃民的鸦片毒品的无情掠夺下,中华大地哀鸿遍野,炎黄的子孙在生死线上、在泛滥的鸦片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古老的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毁灭、大灾难。
1851年1月11日,在一个永远光辉的日子,以广西金田村洪秀全为首的拜上帝会领袖,以建立天下大同之天堂为目标,聚集起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引导饱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即席卷了整条长江流域,进而定都南京。无数的天朝英雄用他们一腔的热血,谱写、展开了一曲反抗、驱逐入侵者,为民族独立、自由而战的“太平天国”伟大壮阔史诗。
可曾记得,伴随着天国史诗的是杨秀清、冯云山、肖超贵、石达开、陈玉成等一个个不朽的民族英雄闪亮的名字,还有那一幕幕令人扼腕,为之流泪、叹息的悲剧,还有天国都城最后沦陷的人间惨剧,那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又是中华民族的真正精英们向后人们展现出的最后辉煌……
纯属偶然,也许是必然,两个年轻的红色军人来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的这个世界,来到了他们崇敬的英雄们中间。凭着他们对中华民族和人民无限的爱、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比忠诚,他们和无数的天国英雄一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永不停息的“为了天朝,前进!”那惊天地、撼山岳、泣鬼神的呼啸声中,终于扭转了历史,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社会,演绎着人世间的真爱。
这是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一个你、我、他都会无比向往的红色天国......
(本书并非政治教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怎样去为自己的民族奋斗!)太平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