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太平天国TXT下载太平天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太平天国全文阅读

作者:兰色幽香     太平天国txt下载     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他更不知道,胡以晃正等着他呢

    “大人,长毛要进攻了!”随着一头闯进大帐兵勇那声嘶力竭,又好象还夹杂着哭腔的叫喊,前脚刚进帐来的厨子浑身一激灵,哗啦啦,他手里端着的一托盘子菜肴全扣到了地下。

    “什么?你……”托明阿屁股底下象坐上了火炭,陡地跳了起来,他好象还想再问个详细,然而,紧跟着他脚下的大地一颤,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绝对都是真的。

    “他***!”冲出大帐的托明阿,又听到了炮声中那种既熟悉又刺耳的尖利号声,他不禁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上一次叫你们铩羽而归,还是不长教训,居然趁着老子分兵了想来讨便宜。他抽出腰刀,看了看丢下饭碗,正忙乱着集结的彪营人马,心里多少的一冷。他从兵勇们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他们以往的那种骄横和无畏,更多兵勇的目光,还留恋在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锅灶方向。

    红五军的军旗下,李秀成立马在一处高坡上。不用望远镜,他可以看见一队队的红军、扬州驻防军将士从城外的营垒和扬州城里杀出,拉开一线,潮水似地扑向对面的清军营垒。

    举起望远镜,他看到猛烈的炮火掀翻了清军营垒前设置的鹿岩,英勇的士兵们用怀抱的草秸填平了面前的壕沟,随着炮火的停止,一座座清军的一线营寨前开始了殊死的争夺。

    很显然,仅凭着这种气势,战役一开始,天军就占了上风。李秀成又把望远镜移向正处于红十七、二十师背后的红十八师方向。

    就在敌我双方冷兵器杀的热火朝天、你死我活的当口,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的红十八师前锋五十五团三个营,各以一个前卫连开路,齐头并进,由红十七师、二十师结合部杀了出来。他们跨过被友军填平的壕沟,用手榴弹打开清军的寨栅,如同三把钢刀横扫过去,红旗飘舞,军号连连,随着他们前进的不断脚步,在他们身后,留下的是一道百米宽的通途,除去死尸和燃烧的营帐,再不会有一个活物。

    在红十八师主力的跟随下,前锋团打开的通道还在被加宽,象是一条汹涌的洪流,红十八师撕扯开清军的胸膛,朝着托明阿的中军大营奔腾。

    江北大营很少有没听说过天朝红军部队的兵将,不过,二十来天的那次交手带给了他们太多的误解。毕竟是他们“胜”了,传说中的红军也不过如此而已,同样是一个嘴巴两只眼,同样要用大刀拼杀,“手炮”是厉害,再厉害也是败在了自己的手下。骄傲永远是属于胜利者的。

    现在,有幸能碰上红十八师的清军兵将终于明白了,当初的“胜利”其实是多么的侥幸。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直挺挺的腰板儿,列着队伍就那么的一直向前,不象打仗,倒象行军受阅。间或也会有人由行进的行列中倒下去,没有人会低头或者回头去看上一眼,更没有人会停止脚步,甚至哪怕是半点儿的犹豫。想阻挡吗?人上的再多,爆豆似的枪声一起,上去的弟兄就象收割时的稻草一样,成片地倒下去。如果背兴再碰上哪个不高兴的丢过来几颗“手炮”,那死的更惨,人会被炸的面目全非,四肢不全,血肉横飞。不要说能冲到他们身边儿去,就是跑慢几步,成排的刺刀就会找上你,碰上非死即伤,沾到就无路可走。

    在红十八师遇到的清军之中,难免会有随着琦善从广东过来的兵将,这些曾经被英军打的胆战心惊的老兵油子,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连洋人都会惧怕面前的家伙们,他们既不怕死,又有和洋人一样的好东东,洋人都不敢惹的人,咱们去招惹,那只有活腻歪了人才肯去干。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双方旗鼓相当的时候,清军兵将也会忘记饥饿,如果一时占了上风,兴许一天不吃饭也想不起来,看着对手在自己面前惨叫着倒下去,喷溅起老高的血水,习惯了战场上这种血腥的人,会有一种相当的满足感。

    可惜的是现在情况恰恰相反,战局一开始就不占便宜,再遇上这只如狼似虎的“凶残”军队,更多的清兵在恐惧之余,肚子也会不争气地叫,四肢渐渐酸软。如果不是为了活命,他们宁肯随地一倒,就是当官的喊破了喉咙,他们也要先赖上一时片刻的再说。

    两个营寨冲下来,红五十五团越战越勇,精神气倍增。整齐的队列,整齐的呐喊,和平时的队列训练如果说是有区别,那就是现在他们在一路的小跑,嘴里喊的是“杀”声。有时候,他们也会暂时放慢脚步,那是因为前面已经冲上去了爆破手。即使这样,他们依然是喊声不止,激励上去的同伴,震慑寨墙后面清兵的胆魄。

    越向前,抵抗没有了想象中的强烈,对面的清军已经被一个个营寨轻易的陷落完全震慑住了,除去少数做困兽之斗的败类,更多的选择的是逃窜。向后逃,向中军大营里逃,那里人多,吓破了胆的人就是喜欢找人多的地方。

    仅仅两个小时的时间,红十八师就已经团团围困了托明阿的中军大营。

    在红十八师的冲击下,清军整个连营已经是混乱一片,各不相顾,到处都是映红了夜空的冲天火光。红十七师、二十师相继突破面前的清军营垒,随着预备队红十九师和镇江农军的投入,战果开始扩大,各师开始向纵深推进。

    西线,扬州驻防军在曾立昌的指挥下,插到了增援天长的清军侧后,对江北大营的右翼发起猛攻。看着后面的大营被袭击,和林启荣已经鏖战了一整天的青州副都统常青,真是回援夜不是,留下也不是了。回援,以这么个疲劳之师,一旦离开营垒,万一背后的长毛再就势打一家伙,只怕是救援不成,自己也就先垮了。不援,要是真的大营没了,老窝丢了,那情况会更凄惨。

    常青在大帐里转了不知道有多少磨,还是不敢轻易回援。他火速派人绕过夹在天长、胜保援军和自己之间,占据了天长东、南两个方向的长毛连营,向胜保派来的援军和天长守军求救,他希望胜保的援军和天长守军能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迅速再次集中攻打长毛的连营,以便减轻他回师援救大营的压力。

    常青考虑的也不能说不周全,不过,他对面的林启荣其实可还是没有工夫搭理他呢。一天下来,林启荣牵制着比自己多出近一倍的三路清军,承受着来自不同方向的同时打击,他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十几座连营已经有几个丢失了,将士们更是疲惫至极,即便常青掉头跑了,他也没有追击的责任。他需要的是短暂的休整。按照计划,他至少还要在这里再坚持一个昼夜,不放西面清军的一兵一卒进入扬州战场,给全歼江北大营做保障。打烂的营垒还要连夜整修,各营的兵力部署也需要他再做调整,至于常青,那是胡以晃的事儿。

    常青只知道大营右翼的几座营垒遭受来自扬州方向天军的打击,他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由**方向过来的胡以晃的人马,他更不知道,就在他和林启荣十里外的地方,胡以晃还留着刚刚开来的两个师万余的人马,正亲自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移动呢。

    胡以晃的身体好了,精神也比以前更好了。在部下们眼里,他是踏踏实实地坐在一片树林里,听着一个个返回的侦探通报着来自常青军营方向的消息。其实,常青的意外举动,叫他也是急的不行。他是个很正直,又有着极强报恩心理的人。他更想早打,并彻底打好眼前的这一仗。

    这次能够复出,他感慨万千。他的病他自己知道,他家里的长辈得过这种病的人不少,大都不过四十就过世了,在他看来,得上和长辈们一样的痨病,那就等于是和阎王坐在了一起。他没有想到,安、宁二王来到天朝,不仅仅是给天朝带来了许多新东西,使天朝受到万民的爱戴,疆域更是扩大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与此同时,他们还带来了上帝的福音,生产出了能治疗自己这病的药物。

    在上海,通过和安王难得的长时间接触,再加上耳闻目睹各地的巨大变化,他由原来心里对安王那些所谓**提法的抵触,渐渐改变了,他开始逐渐接受了安王的思想。安王的**才是天王早期幻想的那种天堂。

    不过,他到底是个儒将,就是天大的事情临头,他也会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第九十三章两军你一层我一层地相互包围着

    “总指挥,后面的留守处派人送来密报,**的薛之武图谋不轨,好象在准备叛乱。”前十军副军帅曾天诰急匆匆来到胡以晃的面前,压低声音不安地禀报到。

    “什么?”胡以晃心里哆嗦了一下,不相信地抬头看看曾天诰,又瞅瞅跟在他后面的人,“可靠吗?”

    “总指挥,这是**驻防军的一个军需官悄悄告诉我们留守处的。看样子他是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因为我们的突然到来,才没有敢声张起来。大军前脚一走,后脚薛之武就召集心腹开始布置叛乱,那个军需官和我是同乡,他听到些消息,就赶紧通知了我们,怕我们吃亏。”前十一军留守处派来的军官抹着头上的汗水,十分肯定地说到。

    “是这样啊!”胡以晃缓缓地从坐着的石头上站了起来,“你们留守处的人呢,还在**城里?”

    “一部分还在,我们长官找借口把我们大部分的人都安排到了城外,想必是他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进出城还算方便。”

    “好,好,”胡以晃微笑着拍拍这个军官的肩膀,“你来的很及时。你的任务完成了,先去休息一下,喝口水。”

    看着军官离开了,胡以晃慢慢地掏出了怀表。按照计划,对江北大营的围歼战已经进行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常青到现在却一直没有动静,看来他是惧怕离开营垒。他不会知道自己正在这里捕捉战机,当林启容喝清军苦战的时候,自己这些兵马都没出现,常青自然难以想象到附近还有自己这股强大的力量存在。估计他们也是打的疲乏了,还生怕会被林启容抄了后路。

    不能再等他们出来了,要赶紧围上去。从出其不意的角度上看,对付常青只要有一个师的力量就足够了,尽管未必能完全消灭他们,至少在夜间他们一时还很难判断出天军的真实力量,出来迎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这样做,一样能够保障曾立昌、曾天养的后面安全,而更关键的,他必须要返回头去,解决掉**的问题。

    胡以晃知道,浦口的薛之元是薛之武的亲哥哥,他再不多心,也不会把**薛之武的图谋孤立起来看。背后是长江,三面要点都在天军的掌握之下,除非薛之武傻了,否则绝对不会敢单独在这么个地方背叛天朝。一定还有浦口,还有……

    胡以晃向西看了看,不敢再想下去了。

    “总指挥,事情紧迫,该怎么办,你下命令吧。”曾天诰望着面色依然还算平静的胡以晃,拳头握的咯咯响。

    胡以晃看了曾天诰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事情太大了,安王、北王那里都来不及请示了。可是……可是我们是没有权力处置他们的,毕竟他们还没反呢。”

    曾天诰嘴巴张了两张,不解地问到,“那……那我们就坐视不管?再说,我们得到的情报难道还会有假?”

    “呵呵,假或不假,个人的理解不同啊。”胡以晃笑了笑,“我们当然要相信我们自己的将士,可是对他人而言这不过是一面之词。”

    曾天诰越听越糊涂了,一面之词,难道非要叛徒们既成了事实才算是真?

    看着曾天诰火急的样子,胡以晃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带一个旅马上赶回**,这里就交给你了。不必再等那个常青出来,直接从我军和他的中间插上去,先围起他来,具体的情况由你临机决定。马上派人把我们得到的情报和部署分头禀报安王、北王殿下及林军长。”

    “一个旅!”曾天诰吃惊地望着胡以晃,“你就带一个旅去**?”

    “不少了。”胡以晃点点头,整了整袍子,“即便真的想反,他们还准备不及呢,只要我一进**,对他们就是一种威慑。当然,他们如果敢真的反起来,那也不怕。我们不是常常自夸自己的部下们都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吗,恩,现在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不需要以一当十,以一当四总还可以吧?最主要的是,**四千守军毕竟是天朝的军队,会甘心去追随他们甘当满清奴才的不会是全部,更多的只是受到胁迫。只要及时揭露他们,他们就成了孤家寡人。再说,我此去总还是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会给他们什么便宜的。”

    “这……”曾天诰还是有些着急,“要不……要不还是我去**。”

    “算了,呵呵,不是自夸,这种差使做起来你是不如我的,本官一个人就抵一万雄兵!”胡以晃豪爽地笑了起来,挥了挥手,“去吧,只要咱们战场上打的好,就是有小人,他们的脑子也会清醒清醒的。”

    曾天诰的前锋刚出现在常青营地的背后,恰逢如潮的清军涌出营垒,黑夜里,两军相碰,短兵相接随即展开。

    常青没有认为当面的敌人会有多么强大,在他看来,不过也就是些长毛的警戒人马偶然和自己撞到了一起。他一面指挥当面的兵勇向对手猛扑,一面紧急号令其它各营的人马打算包围起这一股对手,完全吃掉再说。

    哪知道,这里刚把面前的对手包围起来,自己的后面又出现的敌人。常青刹时就慌了,因为他看到的对手并不是来自于林启容的连营,而是犹如天上掉下来的,或是地里蹦出来的一样。

    后面赶到的曾天诰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现在,既然清妖已经出来了,就不能再叫他们回去。他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部队都撒了出去。

    一场少见的大混战。两军你一层我一层地相互包围着,刀枪的磕碰声、呐喊声、伤者的哀叫声,使远处那曾经是依稀可闻的隆隆炮声相形见绌。

    两军相逢勇者胜。乍一相逢,人人言勇,见惯了刀枪血腥的人,是不会被这些东西吓怕了的。怕的是时间的延续,有准备的厮杀和无准备的讨便宜是不一样的。

    清军兵将是要去二十里外援救难兄难弟的,他们根本没有料到一离营地就受到打击,而且对手越来越强大。

    天军将士则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目的就是制止清妖靠近围歼江北大营的战场,多杀掉面前的一个清妖,附近的友军就多一分的安全。不要说他们已经占有了人数上的优势,就是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也会毫不迟疑地一直杀到最后,杀到自己倒下为止。

    随着近在咫尺的营垒燃起冲天的大火,面对杀也杀不绝的对手,清军的勇气衰弱了。由开始同样的倒下去一个再发着狠的迎上去一个,到看见前面的同伴倒下就开始情不自禁的后退,再到见了前面飞舞的刀光脖子后面就冒凉气,心里发冷,四肢发软。

    直到现在,常青杀的胳膊酸疼,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到了也没有听到那曾经是希望中有人攻打长毛的连营。看到手下们一块块被分割,一块块被消灭掉,再看到还跟在周围的几十个兵将,他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当面前的兵勇怯懦地瞅了他一眼,然后丢下手里的刀,甘心情愿地跪到地上的时候,他长叹一口气,看看手中染满鲜血的宝刀,手一软,刀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听到往常这把宝刀落地的清脆响亮,他的耳朵里充斥的都是天军将士那好象用不疲乏的喊杀声……

    托明阿狼狈逃出了大营,他的身边儿就跟着十几个骑兵。他真是为自己感到庆幸,在如雨点般纷飞的枪弹里,无数兵将甚至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载倒了下去,他居然毫发无损地冲了出来。

    他没有奔进前面还没有接触到战火的营垒,而是一直紧催坐骑,发了疯似的前窜。他要尽快离开这里,知道听不见那恐怖的枪声为止,琦善这个死鬼交给他的不是什么天堂,而是一个真正的活地狱。

    “大帅,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随着身后亲随的兴奋喊叫,托明阿这才抬起始终低着的头,对面,在隆隆传来的滚滚马蹄声中,黑压压的人影冲破夜幕。

    真的是援兵!托明阿一带马缰,伴随着战马的长鸣,他也终于敢挺直了下腰板儿。

第九十三章教导旅绕向江都以北……

    但也就是那么的一瞬间,尽管还难看清楚远处奔来的人马到底是来自哪一路,可托明阿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圈坐骑,掉头又顺刚刚跨越的运河,向南跑了起来。朦胧中他感觉好象还是该回到江都也许更好,其实,闪现在他脑子里的还有一个疑惑。一搭眼,他就估摸出对面渐渐靠近的人马不下千人,而苏北不该有这么一大股的马队。据他所知,就是整个的苏皖战场上,除去已经差不多要退进山东的蒙古马队外,要想再找到一只够千人的骑兵队伍,那也只有是远在寿州的忠义救**第一协了。

    这是多年行伍生涯带给托明阿的一种特有的敏感。当他再次把身子紧贴在马背上,双腿用力,战马又奔腾起来的时候,他果然听到的是身后传来的几声惊呼和惨叫。他清楚,那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亲随们遭了毒手。

    托明阿单人独骑和背后的马队开始了赛跑。他冲进原本就属于他的左营,却进不了营垒。左营同样在遭受着天军的猛攻,前面火光冲天,后面各营乱作一团,任何一个异常的响动就会叫营垒里的官兵们毛起来,托明阿就是想进也叫不开营门。

    “长毛来啦!”托明阿紧催坐骑从两个营垒中间掠过,扯开了嗓门吆喝着边示警,边冲向江都。

    江都是江北大营左翼的主要据点,城外,沿运河两侧排布着七八座营垒。起初的江都,是依仗着运河的优势,来对扬州东面进行着战略封堵。现在,对左营主帅瞿腾龙来讲,却是要拼出老命来抵抗已经击溃运河对岸自己的营垒,不仅跃过运河,还大有一举拿下江都气势的长毛,另外,他还要随时担心着,担心泰州方向再有对手会从背后再捅他一刀子。

    说这个瞿腾龙是拼了老命,那是恰如其分。到今年,他可是整整年满六十五了,在绞杀太平天国的战场上,更是从广西一路的追杀到天京。在江南、江北两个大营里,他也算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先前倍受向荣青睐,因为前年协助江北大营在瓜州与罗大纲部作战,曾经运用诱敌战术,设伏击溃天军,又深受琦善赏识。战后,琦善硬是把他留在了江北,并给他争了个加总兵衔待遇。光荣之余,琦善也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和再生父母,是琦善使他躲过了随江南大营一起覆灭的命运。

    知恩图报,在历次攻打扬州的战役中,瞿腾龙都是老当益壮,亲自操刀上阵,大有与廉颇一比高下之势。

    现在,前面越打越吃紧,而泰州方向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瞿腾龙又坐不住了。他部署好东面的防御,率着他的彪营人马准备出城,他打算从外围突袭一下正拼死攻营的红二十师。

    哪知刚出城门,北面突然响起的枪炮声就把他弄了个糊涂。探马刚派出去,跑得大汗淋漓的托明阿也到了。

    “瞿……瞿老将军,北面有长毛的马队……”直到这个时候,托明阿才回头看了下来路。

    城北的营垒已经在窜起一阵阵的火光,枪炮声也打成了一锅粥。瞿腾龙前后看看,竟一时不直到该朝哪边儿去救更好了。

    “回城,快回城,前面的营垒很快就会失守。”托明阿又听到了那令他心寒的凄厉号音,他喊了一声,丢下还在发愣的瞿腾龙,抢先奔进了城门。还是城好,有坚硬的石头城墙可以用来做屏障,远远比土木搭建起来的营垒更安全。

    瞿腾龙还在犹豫。城外的营垒可是坚守江都这个小城的依托啊,一旦外围的营垒都丢了,江都弹丸之地,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

    “大人,长……长毛来了!”派出去的探马没出去多远,就狂奔了回来,他的喊声其实不用出口,那迫近的枪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瞿腾龙扭头看看身后依然和他一样还算镇静的五百彪营兵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很会带兵,平日里总是喜欢给自己的彪营施些小恩小惠,这五百子弟可以说是他的本钱,为了他可以舍弃一切。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随着他一起冲向任何的敌人。

    “进城!”瞿腾龙极不情愿地由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今既不知道杀来的对手的底细,更不知道他们下面还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招数,贸然的去打,已经不是上策。

    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托明阿怎么单人匹马的到了江都来了?

    “太……太厉害了,那不是人,简直就是杀人的魔王!”托明阿急火火地拉着瞿腾龙上了城墙,望着舍去江都不顾,却风驰电掣般从背后扑向运河畔还在艰苦支撑的清军营垒的红军骑兵,哀叹一声。出生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刀枪的阵仗他没少经历过,也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今晚这一仗,可着实叫他知道了恐怖。

    听了托明阿简单的叙述,瞿腾龙终于明白,战事刚一开始,中军大营就被一勺烩了。难怪自己在运河对岸的营垒会丢的那么快。

    红十八师中心开花,彻底割断了清军东西两面的联系,返身开始和各友军一起清剿京杭大运河以西的清军各垒。

    与此同时,东面潭绍光的教导旅和红大学兵军兵分两路出了泰州。

    教导旅绕向江都以北,清除城外清军设置的两座北营。特务营又是一马当先,在砍死十几个偶然遇到的清军骑兵后,刘明远把部队迅速展开,开始强攻对面已经开始胡乱发射着炮弹的清军营垒。

    为了达到攻击的突然性,他们没有用子弹去追逐前面急速奔逃的那个漏网的清兵,当然,他们也绝对没有想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掉的,竟会是江北大营的主帅托明阿。

    十几具掷弹筒,把准确的炮弹送进清军的营垒,寨门楼被打塌,吊桥的吊索被炸断,寨墙后的大炮不是被打的东倒西歪,就是炮手被炸的四分五裂。枪声中,徒步冲至营外壕沟边儿的红军士兵把一排排的手榴弹丢进寨墙里面。冲锋号划开夜空,后面的马队怒潮般杀进大营。

    潘起亮率领的二团随在特务营之后,对另一座清军营垒猛攻的同时,潭绍光的主力则穿过两座激战中的营垒,扑向运河岸。

    托明阿已经熟悉了面前这种红军部队的打法,看到城外的一座座营垒淹没在炮火和枪声之中,他切实体会到了所谓的营垒在他们的面前显得是多么的脆弱。

    瞿腾龙也看呆了,这仗这么的打可是不行。他的脑子在飞转,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面对这种打法,固守等于是自毙。还是要想办法冲出去,以往听说过,对付洋人的枪炮,最好的办法就是贴上去,打近战,不叫他们的优势显现出来。

    “大帅,你来指挥守城,我带兵马冲杀出去,不能叫他们这么猖狂。”瞿腾龙咬了咬牙,恨恨地说到。

    “去不得!”托明阿一指城外,连连摇头,“不要看他们好象不顾背后,只要你一上去,他们马上就会回头对付你。血肉之躯,是抵挡不住他们的枪炮的。”他说的都是经验之谈。在扬州外面他的大营里,他也曾经试图这么的去做过,可不出去还好,一出营垒,一阵枪声之后,出去的兵将就乱成了一个马蜂窝,散的更快。

    “那……”瞿腾龙还想再说什么,身后一阵的炮声却把他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站在城头,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东门升腾起的火光。

第九十四章“为了天朝,前进!”

    红大学兵军突然出现在江都城东,二十几门轻便迫击炮带掷弹筒把准确的炮弹送上城墙。

    “为了天朝,前进!”随着李侍贤的一声令下,军号震天,二大队的学兵架起云梯扑向城头。

    一排手榴弹丢上城头之后,一个个矫健的身影飞上云梯,窜上城头。一切都是那么的娴熟自如又不容质疑。

    “你们是天朝的精英,是未来的希望,在你们的面前,永远都是叫敌人发抖,没有任何敌人能阻挡住你们的脚步!为了天朝,迈开你们的坚实的步伐,前进,永远向前进!”安王的话随时在红大学兵的脑海里翻腾,流淌在了他们的血液里。只要还一息尚存,他们的面前就不会有敌人的存在。

    面对这种无畏的军队,任何敌人都是草芥。

    眨眼之间,城头站上了红大的学兵,短暂的拼杀之后,城门大开。

    “为了天朝,前进!”陈廷香一马当先,挥舞着月光和火光影射下闪着耀眼光芒的马刀,冲进城门。他的身后,是平端着枪刺,发出同样呐喊的一大队学兵们。

    瞿腾龙刚赶到东门,就遇上了这罕见的一幕。

    号声,“为了天朝,前进!”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东城的守军在潮水般涌入的红军驱赶下,就如同纷乱的羊群,又象是受了惊的兔子们,四下里乱窜。

    “冲上去,粘住他们!”瞿腾龙大叫一声,随即舞动手里足有半尺宽刀面的偃月刀,直奔当先的马上军官扑去。

    哗……一排枪声之后,尽管瞿腾龙身后的彪营被打倒一片,可是他照样头也没回。眼看着两马相交,瞿腾龙拼足了全身的气力,将手里的大刀迎头砍了过去。

    对面的陈廷香身子一侧,闪过对手疯狂的一刀。就在两马错蹬的一瞬间,他手中的马刀狠狠地一摆,同时愤怒地暴喝一声,“老匹夫,看刀!”

    “啊!”瞿腾龙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挺,背上撕心裂肺的一阵巨痛。

    没容他再做第二反应,兜回马的陈廷香再次挥起手里冰冷、滴着鲜血的马刀,“下去!”这一刀,直砍进瞿腾龙的半个脖子。

    瞿腾龙脑袋当啷着,顺从地栽下马去……

    陈廷香身后,一大队的学兵们和冲近前的清军短兵相接。枪声,喊杀声此起彼伏。

    陈仕保一枪刺倒迎面扑上来的清兵,迅速拔出枪刺,又迎上去下一个嘴里不知道还在乱叫些什么的清妖军官。这个在扬州被百姓所称颂的前安抚使,在战场上同样是把好手。

    现在,作为一个一直冲杀在前的学兵,在他的枪下到底已经倒下了多少个清妖,他是记不得了。他的前胸上下都是血,至于那中间是不是还有自己的,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样,手中的枪刺开始变弯了。

    “呼!”面对清妖劈头而下的腰刀,陈仕保闪也不闪,横起枪身向上就是一搪,跟着侧面一跨步,双手紧握枪管,抡起枪托砸向对手。

    清军军官惨叫一声,脑瓜子开了花。

    陈仕保没时间看他的战果,一纵身又跳到左面,他来不及去抽出肋下的佩刀,再次抡动枪托,砸向一个正企图由背后偷袭与当面清妖拼杀的钟芳礼。清兵的脑袋再度开花,陈仕保手里就只剩下了半截的枪身。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右肋一凉。“扑!”一把清妖的长矛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肋下。

    “混蛋!”陈仕保大叫一声,丢下半截的枪身,死死抓住对手的矛杆,争夺起来。

    “碰!”随着一声枪响,清兵的手松开了。另一侧的石镇伦冲了过来,几乎是抵着清兵的身体开了这一枪。

    陈仕保一咬牙,用力拔出矛尖,冲着石镇伦笑了笑。

    “没事吧?”石镇伦上前扶住摇晃着的陈仕保,掏出身上的救急包,堵住他不断向外涌流着鲜血的伤口,“下去,后面的大夫就上来了。”

    “这算啥。”陈仕保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抽出肋下的佩刀,撑住身体,惨白的脸上露着轻松的笑,“别管我,去杀妖,这股清妖就要垮了。”

    “你要小心。”石镇伦点了点头,端枪冲了上去。

    陈仕保跟在后面,坚持走了两步,双腿一软,终于倒了下去。朦胧中,他听到大队的同伴在他的身边儿冲过,滚滚向前。他还听到那动人心魄,曾经给他凭添过无数的力量,此时,却又似乎在渐渐远去的军号声。

    “为了天朝,前进!”他的左手死抠着地面,右手紧握着战刀,嘴里发出着呼唤。现在,这个发自肺腑的最强音,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他最后的一滴血流撒在了大地上,他的灵魂永远伴随着天朝。

    李侍贤、陈廷香带领的学兵军剿杀尽瞿腾龙这股顽强的清军,江都再难找到真正的抵抗力量。潘起亮、刘明远在打破城北两个清军营垒之后,更是一鼓作气拿下北门。而运河畔的几座清军大营也早已在教导旅主力和红二十军的沉重打击下纷纷瓦解。

    托明阿再无路可逃,在城西残余清军的裹胁下,被迫向无敌的天朝红军投降。

    剿灭面前的江北大营,对林海丰来讲,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喜讯。如果想打它,他早把江北大营平掉了。满清现在就象是个有着巨人般躯体的穷汉,根本没有足够的财政来源支持他们把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而林海丰的目的却就是要叫他们雪上加霜,伤口里撒盐。他要逼迫得满清这个小朝廷穷困潦倒到极点。百姓的心里有一杆秤,眼睛更是雪亮,在中国的大地上,只有红色天朝才能拯救万民,这就是林海丰要给天下所有人上的一课。

    按照他的计划,解除扬州当面的威胁后,将以红大学生军为主力,在数万农军的配合下,北上经略盐城、淮安,控制苏北大部地区,尤其是产盐地带。西面,他要以教导旅和红二十军乘胜拿下天长,之后奔袭定远、凤阳,威胁已经在庐州、滁州、六安方向全面展开的清军后方供给线。

    黄河的大改道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要利用清军的补给困难,首先在淮河两岸寻机歼灭几个忠义救**的主力,然后把那些杂牌清军大部消灭在淮河以南,并把张乐行的皖省自卫军经过补充后再度派回淮北。没有了从前的黄河阻挡的自卫军,就可以把淮北和鲁西南的广大地域变为游击区。

    现在,胡以晃的紧急密报,却一下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如果不是这份密报的到来,林海丰还真一时忘记了这薛之元哥俩。这是两个天朝史上数得上的叛逆,他们的叛变一定是和滁州的李昭寿密不可分。

    林海丰死死的盯了半天的地图,抬起头来看看一身征尘的潭绍光和潘起亮,“李秀成已经去了天长前线,原本是要你们做下休整的,现在,我们的敌人却不给我们这种时间。我命令你们,马上赶赴**,不管薛之武是不是已经叛乱,都给我先擒拿下来算。之后就由你们暂时驻守**休整,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殿下,浦口薛之元是薛之武的亲哥哥,浦口怎么办?”李侍贤担心地问到。

    “是啊,殿下,不妨我们另外再把特务营和一个团派到浦口去,对付薛之元足够了。”潭绍光望着安王,自信地说到。

    “不,我要留着他,留着他,也包括滁州,以后还有戏好唱哩。”林海丰笑了笑,又看看李侍贤,“我把镇江的重炮营拨给你一个连,你们的原定计划不变,继续向北打。”

    说着,他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记住,我给你的可都是红军的希望啊,陈仕保他们这些英雄都是金不换,不能都给我拼光了啊!”

    “殿下……”李侍贤脸上一红。

    “不要说了,我知道,战场上难免会有牺牲。红大学兵军都是好样的,无论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无愧于英雄的称号。”林海丰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子前,深深呼吸了下迎面扑来的潮湿空气,“我就是心疼啊!”

第九十五章“不用管他。”韦昌辉脸色……

    李昭寿在周得桂一队北王府侍卫的护送下,离开滁州奔向庐州城。一路之上,他看到了巢州方向正开上来的一批批天军人马,也看到了北面八斗岭几经周折才突围出来的龚德树余部。他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大清兵的攻势一下子减缓了下来,反尔给了这些新上来和败退下来的人马,都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不过,越靠近庐州,他的心情似乎也越亢奋。

    当刚刚听到周得桂带给他那北王亲笔委任的时候,李昭寿还是真就不敢相信。直到经过和周得桂再三琢磨之后,他才开始高兴起来。来自北王身边的周得桂说的还是有道理,即便这里面有假也不怕,北王府的侍卫完全掌握在周得桂的手里,万不得已正好顺势将韦昌辉一起拿下。如果能生擒了韦昌辉这个天朝的三号人物送交朝廷,那功劳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临行之前,李昭寿、周得桂又召集张元隆、李允,任乾、韩秀峰四个人,详细部署了献城的时机,并授权张元隆指挥滁州的一切。这个时候,由于派去再次联络薛之元兄弟的信使还没回来,他既不知道**、浦口方面已经有林启容和胡以晃的大军在运动,也更没有收到胜保后来发给他的申斥信。

    对李昭寿和周得桂现在来说,庐州周围聚集起的天军越多越好。一旦他们回到庐州,李昭寿顺利接掌了皖省全部的军事指挥权,他们还要陆续向庐州调兵,将原先韦昌辉配置在二线的兵马完全抽调上来。之后,滁州、**、浦口三地一献,朝廷的大军就可以轻松地割断天军东西两面的联系,拿下庐州的依托巢湖,切断庐州守军的后方生命线。

    到时候,庐州势必军心浮动,再一里应外合,庐州轻易就可以送到朝廷的手里,皖北的这十几万天军,完全就是大清军队嘴里的肉。这是什么功劳,相比起一个滁州来,这功劳要比天大。

    一见到风尘仆仆的李昭寿,一个人正独自在大堂上来回踱着步的韦昌辉,顿时显得兴奋异常,“哎呀,你可算来了。”他一把拉起李昭寿的手,连连摇晃着,“说实在的,本王还真是担心你别听了别人的挑拨诱惑,跟本王有什么误会。”

    “没有,没有啊。”尽管北王表现的和从前一样的亲热,李昭寿总还是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殿下的话说远了,卑职正在滁州备战,由于清妖在滁州城北虎视眈眈,卑职为了滁州的安全,才暂时没有去接应龚德树他们。卑职的一时谨慎,给殿下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卑职知罪。”

    “谨慎好,谨慎好,何罪之有?”韦昌辉看着旁边的周得桂,呵呵笑到,“我就说嘛,昭寿是个统军的干才,想的就是全面,否则本王也不会偏偏就看中他。”说着,他又一指身边儿桌案的大印,“昭寿啊,这颗大印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了,拿上吧,本王还有点儿私话和你说,说完了,本王就要连夜回天京去了。”

    韦昌辉说完,冲着正贪婪地盯着那颗大印,嘴里似乎还想谦让一下的李昭寿摆了摆手,顾自地朝后堂走去。边走,边吩咐着周得桂,“得桂啊,一会儿城内各军的将领们就都到了,你安排一下,回头叫昭寿和大家见个面,免得有人心里不服,本王走后再搞些什么私下的小动作。”

    “遵命,殿下。”周得桂一边儿回答,一边儿看看抱紧忙起统帅大印的李昭寿,挤了挤眼。

    李昭寿美到家了,脸上却还带着诚惶诚恐的神色。他紧跑两步,低头哈腰地跟在北王的身后进了后堂的门。

    “殿下,您对卑职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您犹如卑职的再生父母,卑职真是无以回报……”

    李昭寿那昧心的感激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忽然感觉背心一凉,紧接着是一阵的刺痛。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北王那张刚刚扭转过来的微微含笑的脸,“你……”他大张着嘴,无力地叫了一声。

    “本王待你的确恩同父母了,可你居然会这么的回报我!记住,到了阴间你也要记住,背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韦昌辉的脚在已经软瘫在地上的李昭寿身上用力碾了碾,嘴角儿露着鄙夷的笑。

    “殿下,我叫人把这条死狗拖出去?”张乐行弯腰把滴着血的尖刀在李昭寿的尸身上蹭了蹭,抬头问到。

    “不用管他。”韦昌辉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估计龚德树他们已经开始转向滁州了,你马上率部去滁州接防。”

    “遵命,殿下。”张乐行收起尖刀,犹豫着看看北王,“殿下,李昭寿不会就是一个人就敢掀起这么大的浪来的,您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在意啊!”

    “放心,本王不是个傻子,谁撅屁股拉几个驴粪蛋儿本王都清楚。”韦昌辉笑了笑,又拍拍张乐行的肩膀,“唉,话都说开了,本王一直都是十分倚重你们的。滁州是战略要地,其重要性不说你都明白,有你在滁州,本王就完全放心了。”

    周得桂万万也没有想到韦昌辉会来这一手。直到大堂里的军事会议开完了的时候,他才和所有将领们一样,从北王沉痛的语气中得知,李昭寿因为贻误战机,羞于见人,自杀了!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由巢湖刚刚赶来的韦正不仅接替了原庐州城防司令胡鼎文的职务,还直接接管了北王官邸的守护。原侍卫营也被命令马上离开官邸,驻守北门。

    “得桂啊,本王这么安排可不是针对你来的。”韦昌辉见将领们纷纷散去,瞅瞅有些茫然的周得桂,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本王还是相信的,否则李昭寿也不会跟着你进庐州。不过,侍卫营虽然能打,毕竟平日里和李昭寿来往过多,在这种时候,难保谁不会有个三心二意的。如果愿意,你可以继续留下来掌管新的卫队营,要不就去后三军一师做师长,原侍卫营还由你来带。”

    “殿下,都怪卑职教导无方,惹殿下费心了。”周得桂立即把腰弯成了九十度,“眼下军情紧急,卑职愿意在前线立功,为殿下分忧!”直到现在,周得桂还没有见到李昭寿的尸首,不过,说李昭寿会自杀,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从韦昌辉的话语里,他已经听出了韦昌辉认定李昭寿就是个叛将,一定是韦昌辉在后堂里预先埋伏了人手。可惜的是,他一回来,北王官邸的近身侍卫就都已经换了人,这个韦昌辉,真是阴险到家了!看来,他说相信这个相信那个,到最后,其实他谁都不会相信!

    这个北王官邸周得桂是不想再呆下去了,在他看来,再呆在这里,他自己就是个光杆司令,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不要说实现他自己私下的宏伟计划了,就是性命那也是难保。

    “好,好,本王就喜欢做事爽快的人。”韦昌辉笑着上前拍了拍周得桂的肩膀,“好好干,只要你踏踏实实地立下战功,将来本王也会重重的提拔你,千万不要去学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周得桂是怀着满腔的悲愤离开的北王官邸。他扶着马鞍桥,望了望西北方向,不禁又暗自有些庆幸,幸亏当时没得意过分,幸亏李昭寿在滁州还留下了几个得力的干将。韦昌辉,等着吧,出水才见两脚泥哩,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他一咬牙,翻身上马,马鞭子使劲儿的一抡,他要赶紧去找罗金桂和田士文那两个忠实的兄弟……

    张乐行没有参加北王官邸的军事会议,直接由后门出了官邸,带上早已准备好一切的黄、红、黑三旗人马,离开庐州奔往滁州。

    他知道,在北王诱惑李昭寿回庐州的同时,北王已经给八斗岭南撤的自卫军下达了进入滁州的命令。龚德树部本就暂归滁州驻防军统辖,如果顺利,突围出来的龚德树等人将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滁州,只要他们一进去,即使滁州有变故,提前有准备的龚德树也断然不会叫叛逆们轻易地得手。

    龚德树和张乐行几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在见到李昭寿、周得桂一行人奔向庐州之后,龚德树就命令任化邦、牛宏升率蓝旗先头部队赶赴滁州。没有料到的是,城门并没有象他们想象的那样被叫开。

第九十六章活捉他,这是一个长毛的匪首!

    米流欣和胜保尽管还不相信江北大营的三万人马一夜间就会灰飞烟灭,单从天长周围陆续涌来的太平军主力的气势上看,至少他们已经断定,托明阿是大势已去。随着天长争夺战的愈发激烈、残酷,太平军好象是势在必得,而清军在天长原有的优势却变得渐渐地丧失殆尽。

    米流欣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滁州。

    胜保发给他认为还在滁州的李昭寿一份措辞严厉的申斥信,在一番恼羞成怒的责骂之后,限时要求李昭寿必须交出滁州。

    以米流欣的部署,如果滁州还继续掌握在李昭寿的手里,那么他派在滁州以北的警戒部队就根本不敢轻易调动去增援天长前线。他和胜保不一样,他不相信什么承诺,只看重事实。尽管来中国的时间才一年,可他似乎对这些号称是拥有多少千年文明而沾沾自喜的中国人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在他看来,他们不过是更喜欢做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小人之举,不过都是些随风倒、墙头草之类的软骨头。

    此时接替李昭寿的滁州主将张元隆,恰恰就是米流欣认为的那种软骨头之一。他积极参与、筹划了李昭寿的叛变行为,当听说江北大营顷刻间土崩瓦解的时候,他又开始心虚了。他害怕红军的气势,担心一旦做了投降的举动,再得到和江北大营同样的下场。他甚至都在想象着,也许扬州的“活神仙”安王早就能算出他们的龌龊行为,就等着他们往下继续走呢。

    不过,当他接到胜保原本是发给李昭寿的信后,再听说大清兵马上就要攻打滁州,即将到来的眼前急又使他的叛投之心占据了上风。滁州守军仅有万余人,尽管前任城防司令曾经积屯粮草,做过认真的备战工作。可自打李昭寿到来之后,除去为了叛降上下紧忙之外,再没有任何大战前的准备。尤其是这只城防军,虽然仅有少数来自广东、广西的老兄弟,更多的却都是皖省的当地子弟。这些将士,不能说没见到天朝地方官员的肮脏一面,但他们更多的还是看到了家乡和以前的大不相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放弃家中的一时安逸,拿起了刀枪。

    张元隆、李允,任乾、韩秀峰等人清楚地知道,时间再拖延下去,他们本来就没有完全掌握住的军队,很有可能就会葬送了他们自己的美好前程。

    偏偏这个时候,任化邦到了西门外。张元隆是做贼心虚,顿时就慌成了一团。任化邦是他们蓝旗的人,可他已经由周得桂的嘴里得知了,就是任化邦等人协助龚瞎子吞并了蓝旗,并导致总首领刘永敬命丧庐州。

    张元隆终于选择了一条路,这条路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安稳的,那就是立即迎接城北虎视眈眈的大清兵进城。

    “不能放自卫军的人马进城,他们对北王心怀不满,主动放弃了前哨营垒后撤,致使清兵得以全力对付我滁州。”张元隆一面命令李允继续欺骗、蒙蔽城西尚有疑惑的将士们,一面派韩秀峰赶紧联络清兵,并亲自打开了北门。

    徐双来率领的忠义救**第一协顺利冲进了滁州。

    正象张元隆所担心的那样,不仅城北开始了自发的抵抗,而东、南方向的部分天军一见北门方向火起,也迅速跑步增援城北。

    滁州,变成了血与火的海洋,枪声、喊杀声响成一片。

    被李允阻挡在西门外的任化邦等来了龚德树。可看着城中冲天的火光,不绝于耳的枪炮声和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他们也只能望城兴叹。

    芥蒂太深了,韦昌辉引起的从上到下对自卫军的蔑视和不信任,在这个当口已经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西门本来还有对不放自卫军进城而有些心存疑虑,却不明白真相的将士们,在李允的蛊惑和煽动下,尤其眼见北门已经被清军拿下,就更相信了自卫军就是清军的同党。他们不仅不会打开城门,反尔点燃大炮,轰击城下的自卫军。

    “清妖从北面围上来了!”

    不得不退出炮火射程的龚德树,又得到了从北面负责警戒的牛宏升那里发来的警报。

    “副总指挥,怎么办?”任化邦不甘心地瞅瞅近在咫尺的滁州城,恨恨地跺了下脚。

    “撤吧!”龚德树无奈地仰天长叹了一声,随后看了看任化邦,“我带主力原路回撤,你率部分轻骑向南,接应一下有可能从城里逃散出来的人马。另外,按照北王殿下的示下,你赶紧派人去通禀安王殿下那里,告诉他们滁州出现的情况。”

    东城守将许永年率两个旅还没赶到北门,就迎面遇上边打边撤的部分北城守军。

    “张元隆、韩秀峰献了北门,清妖已经大批涌了进来,他们的火器太强大了!”一个脸上还流着鲜血的军官踉踉跄跄地奔到许永年身前,痛苦地叫到。

    “赵旅长,不能再撤了,各门的守军马上就会增援上来,无论如何要把他们反击出去!”许永年扶住摇摇欲坠的赵旅长,回头大叫,“弟兄们,不把清妖杀出去,滁州百姓就会遭受劫难,为了天国,杀上去,决不后退一步!”

    “杀!”一千多的天军将士挥动刀枪,义无返顾地冲了上去,激烈的巷战展开了。随着各处涌来的天军逐渐的加入,街巷上、院墙内,到处可见宁死不屈的天军将士的身影,到处都是拼杀的场面。

    许永年,这个从广西放下锄头,杀到天京,又一路杀到滁州的中年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能有今天的荣耀完全是凭借着一身的胆气。他曾经和林凤祥并肩做过天王的御林侍卫,他没有其他将领的那些聪慧和天赋,甚至还指挥不了几万或者几十万的大军绥靖一方,但他知道的却是自己身上应当承担的那种责任。天朝把他放在了滁州,他就抱定了与滁州共存亡的信念。

    他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样,开始挥动手中的大刀,怒吼着扑向面前出现的敌人。

    这同样是场不对称的战斗。在清军强大的火力下,数不清的天军将士在为他们理想中的天国,流尽了他们最后的一滴血。

    许永年身边儿,一个个的侍卫们也陆续地倒了下去,他看到几乎站都站不稳了的那个赵旅长再次中弹仆倒在地。他中了几弹,不知道,他只是感觉手中的大刀已经变的极其的沉重。

    “活捉他,这是一个长毛的匪首!”

    许永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了正躲闪在忠义救**士兵的身后,挥动大刀狂叫着的韩秀峰。

    “跪地免死!”十几个忠义救**士兵显然是被面前的“匪首”引起了兴趣,他们不再放枪,用十几把刺刀逼向浑身鲜血的许永年。

    许永年滴血的大刀撑着地,瞅着渐渐逼近的清妖们,嘴角儿露出一丝笑意来。他真的跪下了,不过不是面向他轻蔑的清妖和后面那个满清的奴才,他摇晃着跪向南方,跪向他心目中的天京。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大刀最后用尽全力的一挥,这把被无数清妖的血洗刷过的宝刀,最后挥向的是他自己的脖颈。这个朴实的农民将领,用他自己特殊的举动,表达着他对天朝的无比忠诚。

    “妈的……”忠义救**的士兵们蜂拥而上,刺刀在许永年已经卧倒在地的躯体上,疯狂发泄着他们的失望和愤恨。

    滁州全城几乎都被冲天的烈火吞没了,尽管大部地区已经毫无天军将士活动的身影儿,可枪声和杀戮并没有停止。无数的家庭被洗劫,无数的无辜百姓葬身火海,惨死在刀枪之下。超乎想象的天军猛烈抵抗,引发了徐双来这些忠义救**兵将们的疯狂报复。

    最后一批东城守军退到了城门口。一百多的将士放弃了出城就可以保存生命的机会,他们把成批的火药填满了城门洞,在围上来的忠义救**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了炸药。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他们只是要用最后的举动来告诉正在他们面前闪露着疑惑神色的对手们,天军很快就会回来。

    巨大的爆炸声中,曾经坚固的滁州东门变成了瓦砾,随着升腾起来的,还有一百多个天朝的英灵!

    右路总指挥瑞麟进了滁州。滁州城的景象叫他颇为难过了片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就连他按照张元隆的接引,到了是滁州城防司令部的原大清滁州府衙的时候,这里居然也早被大火吞噬掉了大半,院里院外,到处都是双方将士的尸首,闹得他想赶紧找个安顿的地方都没有。

    “这就是你献给本官的滁州?”瑞麟狠狠地撇了眼张元隆,“这就是一片废墟!”

    “大帅,小人……”张元隆看着瑞麟眼中的凶光,浑身不住的打颤。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搞了这么多天,滁州居然还会有如此众多的天朝死党。

    瑞麟不再搭理他,如果换在往常,象张元隆这类的东西早找个茬口就地除掉了。唉!现在不行啊,朝廷还要重用这些混蛋,好给其他人做个样子。

    “本官按钦差大人、苏皖兵马总统胜保大人的命令,授予张大人和李允,任乾、韩秀峰三位大人记名总兵衔,协同本官剿灭长毛乱匪。你们马上组织自己好的军马做向导,先引领本官的部属拿下浦口,而后攻取巢湖。”瑞麟背着手说着,忽然又一指张元隆,“朝廷待你们不薄啊,你们可不要再三心二意的心怀杂念。”

    心里正沾沾自喜的张元隆一听这话,满脑门子都是汗水,“大……大帅,小人以后就是大清的奴才,誓死效忠大清。大帅放心,浦口一准儿是手到擒来的,就是巢湖,也抵挡不住咱们忠义救**的强大攻势。”

    瑞麟瞅瞅摇尾巴狗似的张元隆,满意地笑了……

第九十七章殿下,六合潭绍光有紧急公文来

    正象张元隆说的那样,浦口的薛之元尽管已经知道胡以晃到了**,而兄弟薛之武身上发生的具体情况也开始不明确,可在张元隆引来的满清忠义救**面前,还是先选择了自己该走的路。

    浦口和滁州的情况不同,长期以来,薛之元的死党已经牢牢地把持了两个师的各级重要位置,裹胁着大部分的官兵们一起投降了满清。

    浦口一得,通向巢湖的广阔原野上,似乎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瑞麟前进的脚步。瑞麟迅速以进入浦口的部分兵马,在薛之元的引导、配合下沿江东进,自己则亲率滁州主力南下,倍道兼程杀向巢湖。

    借助大部分区域还不知道自己叛变的消息,薛之元极尽奴才之能事,一路上成为清军破关拔城的急先锋,一座座城镇在浑然不觉中,被清军唾手而得。

    当然,他也记得还在**的亲兄弟薛之武,在献出浦口跟着就向天朝疯狂反扑的同时,他没忘了再派人前去**。他要去通知,或者说是转述瑞麟的命令,命令兄弟立即献出**,既为兄弟的“美好前程”着想,更多的却是想为自己的脚下增添一个未来爬升的垫脚石。

    薛之元派去**的任乾,没有能象以前那样,很快地见到薛之武,据说薛师长正忙于和已经到了**的胡以晃周旋。不过,当他终于见到满脸疲惫(其实是晦涩)的薛之武的时候,仓促之中,薛之武还是给了他一个不能算十分满意,却也是不枉来一遭的答复。

    鉴于来自东面的压力,**还是暂时不举反旗为好,以免很快就会陷入天军的打击之中。而如果保持现有的情况,不仅可以随时为大清军提供及时可靠的军事情报,还能迷惑天军,为西面的大清军攻打巢湖等地做屏障。

    薛之武的一番话,对任乾来说,听着倒也满顺耳,细想想还颇有些道理。可是,当浦口的毛三元听到这种不痛不痒的回复后,却是大为光火。

    能荣升忠义救**第三协协统的毛三元,如果不是遇上了朝廷新组建忠义救**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是做梦也梦不上他一个小小的守备会平步青云,能有了眼下这顶正三品的顶带。他除去为自己的文韬武略能经得起层层的筛选,而终于得以崭露头角感到欣喜之外,他也没少为自己不知道是哪代的祖坟上突然冒出了这股子青烟感到万幸。

    当他一路由直隶赶赴皖北前线来的时候,就抱定了要一展拳脚,好好施展一下浑身才华,叫朝廷决不会为选择自己而感到失望的念头。

    可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的不顺心。天长解围战,顾问大人没有派到他。而滁州原本以为不会有多大的战事,当接到协同第一协进占该城的命令时,他甚至都有些沮丧,也就无心再做什么精心的打算。不料,第一协进去后,却是杀了个天翻地覆,等他明白过来,尾随着再冲进杀城的时候,又只赶上了个尾声。虽然多少也沾了些便宜,头彩毕竟还是被徐双来顺顺利利地得了去。

    如今,他的任务就是屏障西进人马的后面安全。你个薛之武居然还班门弄斧,搞这些小伎俩。

    “不行,绝对不行!”一听完任乾带来的回话,沙俄顾问官沙莫夫上尉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他一指毛三元,“协统先生,这种情形绝对不允许再出现,滁州那边儿我们就吃了不少的亏。如果不是你们的副总统先生当初过于相信了那个李昭寿的话,我们在天长的军队也不会遭遇到这么被动的局面。攻击天长的叛军就是从浦口和**过去的,可是他们当初也并没有带给我们任何的,哪怕只有半个字的什么情报。”

    “对,顾问先生说的对,**必须交给我们来掌管。”毛三元冲着顾问官点点头,然后看着任乾,“你要马上再去**,告诉那个薛之武,尽快约定时间把**交给我们,我们不怕什么来自东面的打击。”

    “说的好极了!”沙莫夫一挑大拇指,笑得双肩颤抖,“打击?只要叛军敢来,滁州得那场杀戮就是样板。”

    历经数日艰苦鏖战,天长最终落入了李秀成的手里。

    而在苏北大地,李侍贤和陈廷香所指挥的大军更是势如破竹,一路凯歌高揍。高邮、兴化、盐城相继告捷,沿途大批衣食无着的贫苦百姓纷纷加入到滚滚向前的大军队伍中来,声势浩大的李陈大军直抵又一个苏北重镇淮安城下。

    胜保、米流欣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现实。如果任由苏北数万的天军这么发展下去,已经兵力空虚的后方重要枢纽徐州,乃至整个的苏北,都将完全会沦落到对手的手里。万般无奈之下,胜保和米流欣只能把准备渡过淮河加入到庐州正面战场的二线军队,仓促调往苏北驰援。

    林海丰还在扬州。

    不管是不是出乎他的意料,滁州、浦口相继失陷的消息他都已经得到了。所幸的是,同样在李昭寿势力管辖范围内的来安,却没有步滁州的后尘。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来安,在韩秀峰引导清军趁夜赶来,企图诈开城门的时候,守军将士不仅识破了韩秀峰的无耻伎俩,还在人数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苦战数个时辰,直到红五军的援兵赶来,来安终于扭危为安。英勇的来安守军为天军赢得了又一个未来反攻的桥头堡。

    面对现在的形势,林海丰也在认真思忖着。

    滁州、浦口都被清军右路统帅瑞麟派以他的精锐,忠义救**来驻守,很显然,胜保是又想采用第一次围困庐州的策略,用瑞麟挟轻得两座关键城池之威,攻取巢湖,掐断庐州的后勤补给。庐州的韦昌辉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无论是庐州还是巢湖,面对尽管还不是训练整齐,但却称得上拥有装备优势的忠义救**,能固守的时间都不会很久。

    现在是需要他全力以赴的时候了,问题是,反攻滁州固然可以牵一发而动全局,不过,清军在庐州正面猬集了众多的人马,一打起来,援兵就会迅速赶到。天长拼了一下,虽然得到了城池,却并没有吸引住胜保忠义救**的抵死顽抗。为了天长,林启容部却损失了近三成的人马,太心疼了。如果再拿教导旅去这么拼,那是无论如何都要不得的。

    林海丰的手在地图上移动着,比量着。先打浦口,调集红十八师和教导旅一举吃掉浦口的忠义救**第三协,给西进的瑞麟背后狠狠地戳上一刀。

    “殿下,**潭绍光有紧急公文来。”柳湘荷进来了,看着还爬伏在桌案上,冥思苦想的夫君,轻声地禀报着。

    “哦?”林海丰直起腰,赶紧接过柳湘荷手里的信,大致先扫了一眼,嘴角儿马上微微的上翘了起来,“好,这个信儿来的可是太及时了。”

    “唉!这些叛贼真是太可恨了,我真恨不得一个个亲手都杀了他们!”柳湘荷紧绷着脸,恨恨地说到。叛贼们实在是可憎可恨,先部说他们会给天朝带来多大的危害,单单就是对自己的夫君,闹的已经是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仅凭这一点,杀了他们都是轻的,该千刀万剐才解气。

    “是啊,是可恨。”林海丰看完信,抬头想了想,嘴里说到,“其实,现在都暴露出来也是一件好事儿。”

    “好事儿?”柳湘荷哼了一声,“他们给咱们凭添了多少的麻烦,又损失了多少的弟兄?”

    “那是啊,我的意思是说,在战场上,敌人和朋友总还是容易分辨的。”林海丰笑了笑,拿起笔写着命令,“你想啊,要是有一天天下太平了,那些一时混入我们的队伍,却没机会暴露出来的家伙们,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呢?也许他们会给我们的事业带来更大的危害,而在这之前,你却根本无法轻易地找出他们来。兴许他们还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给自己编织出一个美丽的花环,打造一个巨大的黑网,就是你想惩治他,呵呵,怕是也难啊。所以我说,还是现在这些敢于公开跳出来的叛徒们更好些,至少我们可以立即就处置他们!”

    “说的轻松,这些家伙们到时候跑的山南地北的,怕也未必就好抓呢。”

    “跑?不要说是山南地北,就是跑到海角天涯,天朝也会一个个把他们送上断头台的!”林海丰放下手中的笔,看看还在气鼓鼓的夫人,然后冲着门外叫了一声。

    “殿下,有什么吩咐?”门口,韩慕岳几乎是应声而至。

    林海丰拿起桌上的三封信,笑了笑,“马上派人快马分头送天长、来安,还有**,然后,你即刻率卫队的两个排赶赴瓜洲渡口,护送在那里待命的重炮营乘船去**,接受潭绍光的指挥。”

第九十八章有我杨秀清在,你洪秀全……

    石达开在天京接到的是来自云贵的一连串捷报,贵州平定,林凤祥指挥的第一方面军长驱直入云南。在当地风起云涌的各路大起义的呼应下,一路破府下州,如入无人之境。而秦日纲的第二方面军则出黔西,在当地百姓武装李永和、蓝大顺的策应下,一举攻克昭通这一滇东北重镇,威逼四川。

    正值苏皖形势错综复杂之际,这些捷报,无论如何都叫天京的朝野上下精神大振,为了对云贵的重大胜利表示庆祝,杨秀清还特意以天朝总理府的名义,宣布天京各界放假三天。

    压在天朝上层对江北战场上的隐云似乎也有些消散。尤其是那些还并不知道皖北的局势已经有了某些不利变化的普通百姓们,则完全沉浸在了《新天京报》不住刊载的各地报捷的战报之中,连日来更是鸣爆竹、立彩旗,人人喜笑颜开,他们自发地组织起各种活动,欢庆天朝的一系列重大胜利。

    杨秀清对江北的局势并不十分担忧,天朝所属区域难得的农业大面积丰收叫他欣喜,蓬勃发展的新兴工业,更叫他每每听到汇报还是乍舌不已。江浙、浙赣、浙闽等铁干路线全面开始铺设,而武昌至广州的粤汉铁路也已经在筹划之中。

    丝绸、茶叶不再是天朝唯一的代名词。在天朝,开始输出西洋的已经有军火(尽管还是有针对性的对法国出口)、医药,还有香烟、白酒等等五花八门的东西。最叫杨秀清感到舒畅的是,原本专门用来为各王侯府吹制各式各样玻璃装饰品的作坊,经过郑南的一指点,居然就生产出了能把开水温度一直保持数天的暖水瓶。再经过一番仔细的装饰,这东西立即就成了价格昂贵,又颇受洋人喜爱吸引力的抢手货。

    几乎是点石成金的例子还远远不是这类用郑南的话讲,就是给洋人提供尊贵身份象征的豪华产品。上海的服装厂更能折腾,据说在做洋人专门穿的什么西式服装。洋人的服装咱们做,嘿嘿,新鲜。杨秀清想不出来洋人最后会肯接受上海出产的服装的理由,不过,有林海丰呢,这家伙手眼通天,保不齐又是什么时候摸到了洋人的哪根儿脉了。

    俗话说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杨秀清现在就是这样。进入天京之后的第一次外出,在看到了上海、苏州等地天翻地覆的变化后,他从这里面感悟了很多,当然,也从各地百姓表露在脸上,闪烁在眉宇间的喜庆中,也真正发觉了什么才是他的幸福和尊贵。他虽然再很少介入到那些小的军事议题之中,可他却比以前更忙了。为他所喜爱和关心的“小人物们”,几乎是事无巨细,总要亲自过问一下心里才塌实。

    “南方的发展太快了,林凤祥真算是个飞毛腿了,一个月前还在广西,一转眼竟占据了大半个云南。哈哈,可惜啊,如果不是海丰这家伙的溲主意,这林凤祥王爷的帽子就算戴到脑瓜顶上了。”杨秀清瞅瞅刚刚坐稳的石达开,调侃着。

    石达开也笑了。从东王的话语里,他总能听出东王对林海丰的那种格外的偏爱。他不能不钦佩林海丰,林海丰还真是把东王给维护住了。

    “要说南方之所以顺利,尽管海丰不在前线,可绝大的功劳还是要归属于他。”石达开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地图,“首先是我们出兵的时机好。和在贵州出现的情况相同,在云南,天军未到之前,各地反清的势力就已经是犹如**,稍一引然即形成燎原之势,迫使满清四下应战,使满清本来就不充裕的力量再度被分散。而我军不同,无论第一、第二方面军,都是一只只攥紧的铁拳,重拳之下,滇蜀各自为战,不能相顾。另外,天军各部在黔、桂认真执行各民族和解、平等的政策,也是我军进入滇省后,能得到当地各族百姓拥护的首要因素之一。还是海丰兄弟说的好,兵马未动,宣传先行。其实,林凤祥的大军未到,当地的满清官员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依小弟看,如果不是因为地理条件限制,平定云南只是个把月的时间。这也是气数已尽的满清,给我们创造了一个个大好的时机啊。”

    石达开说的没错。就以昭通这一滇东北重镇为例,当地各族百姓在清朝统治者的挑拨离间下,形成了严重的民族隔阂。首先是回汉“构衅”,继而是满清官员出银子,请来四川凉山的彝族与该地的回族再互相残杀。一系列的丑恶行径,使得昭通城处于“乡人逃避入城,城中人逃入乡。田野不辟,米粮罄尽”的情况,甚至出现了“煮人肉,卖汤锅”的惨景。即便是自然条件较好的绥江,也是“人民多半野食,终年不沾油盐者十之三、四”,“各乡田土渐多荒芜,不及当年繁盛之四、五”。这种普遍的现象,致使田野荒芜,农民流离失所,城镇手工业破产。为求生存,昭通各县都发生过“打富济贫”,打击贪官污吏,惩办土豪劣绅的反清壮举。借助天军的威势,百姓们揭竿而起,踊跃支援天军作战,也就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在云南,不仅有李永和、蓝大顺这样的天军支持者。以“连回、汉为一体,竖立义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剪除贪污,出民水火”为口号,在蒙化起兵的回族领袖杜文秀。以“彝汉庶民,共襄义举”,“驱逐满贼,铲尽脏官,杀绝庄主”为主张,领导哀牢山各族农民大起义的彝族农民李文学。在为天军平定云南的整个战役中,都拥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杨秀清对石达开的话很有同感。满清**,**到了气数已尽的地步,那几乎人人皆知的事情,否则当初自己这些人也不会在金田冒死团营了。其实,各种有如干柴之势的反清力量,又何止是云贵等地区,全国只怕到处都是一样。

    不过,百姓毕竟是百姓,多少年饱受苦难折磨的他们,多数还在忍气吞声地宁愿经历着苦难的煎熬,甚至有些人即使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也不情愿做所谓的“强盗”。这一切,正如林海丰所说的那样,还需要艰苦耐心地工作,还需要现实中的对比,这也就是林海丰喜欢经常挂在嘴边儿的那个“宣传”一词。

    百姓需要对比,对比之下,才肯抛家舍业跟你去拼打一个也许是很遥远的理想,才会把一腔的热血丢撒在战场上而致死不悔。他们呢?他们这些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的领袖们呢?同样也需要对比。

    没有林海丰,没有他倡导的那些适合百姓利益的政策,天朝就不会有如今这个大好的局面,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看上去一派喜气洋洋,平和、宁静的天朝内部,私底下到底有多少暗流在涌动?尽管谁也说不好,或是有人还不敢说,至少杨秀清知道,有!

    对他来说,天王洪秀全就是这股暗流的最大祸首。

    不久前,天王洪秀全极其诚挚地当面希望把天王的宝座让给他坐,说什么自人志大才疏,没有能力继续领导天朝,想激流勇退,回乡过个隐居的好生活。

    杨秀清一番客套,谦让后,对洪秀全用心之良苦不禁慨然生叹。真是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啊!他知道,尽管才半壁江山到手,可是已经玩腻了的天王是嫌寂寞了,又想出来玩权力了。

    天朝的历史纠葛,林海丰在初来之时就曾对他有过掐头去尾的介绍,杨秀清是牢记在心。没有想到的是,这种事情还是真的就一点点的爆发了出来。

    志大才疏?呵呵,你洪秀全算是说对了。不过,这个天王我杨秀清是不会去坐的,但是,万岁的权力我要。有我杨秀清在,你洪秀全可以享福,可以风光,就是不能拥有半点儿实际的权力!这是保障天朝昌盛的必要条件。

第九十九章“这……”石达开沉吟了半晌

    和杨秀清相比,熟练于战场之上运筹帷幄的石达开,却没有那么多的政治的头脑。

    天王找过他,自大永安建制以后,他再没有见过天王如此动情地和他倾诉着心底的苦楚。天王向他哀叹,堂堂的一国之君,被挂起来成了幅漂亮的画,不仅命令出不了天王府,还要受制于臣下。更为难过的是,即便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拜上帝教,如今也被唱得歪歪的,天父似乎也根本就不存在了。天王最后是很无奈地表示,有意要把天王的位置让给林海丰。

    对天王的苦楚,石达开心里同情的很。作为天朝的国君,混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怎么说都是件悲哀的事情。尽管他也清楚,东王杨秀清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无上权力,除去杨秀清本人的狡诈及超强的掌控全局的能力之外,还是和洪天王的庸庸碌碌直接分不开的。凭心而论,相对于杨秀清,自己是不是也能有他那种做事的果决和魄力?他心里也没谱儿。

    对于现在天王的抱怨,他其实心里也早有预料,天王府里那种声色犬马的小环境,对任何人都会总有厌烦了的时候,作为天朝的国君,天王迟早要收回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权力,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名正言顺。

    不过,要说把天王位置给林海丰,那他根本连问都不用问,他敢断定,即使林海丰现在就在天京,林海丰自己也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好意。林海丰和他不止谈过一次,天朝的发展和内部的长久稳定,那才是他的意愿。

    因此,在和天王交谈之后,他也并没有再往深处去想,他需要忙的东西太多了。他要安排为林凤祥、秦日纲两只大军提供直接的保障,要为正在绥靖两广的陈玉成扩军协调一切必须的条件,还要布置在江、浙、湘、赣编练新的预备军团。还有正在紧张铺设至各地的军用电报线路等等……

    郑南去了上海,在为广州设立军工厂调集机器和人员,大大小小的和军事沾边的事情一下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这个时候,他也不愿意往多处去想些什么。

    可是,最近在天京官员中流言蜚语不少,自然而然地也要传进他的耳朵。不少是关于林海丰的,石达开不想听,那些丧失了坐享其成的人们,心理不平衡,编排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也是正常的。有一件事情,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留心,那就是有人传言,杨秀清要逼迫天王封“万岁”。他的左右有鼻子有眼地告诉他,这个消息就是来自天王府,天王府的侍从有人亲耳听到过东王在天王面前的这种表示。

    石达开不太相信,一国难有二主,杨秀清敢要“万岁”,岂不是有篡位之嫌?

    再接下来的事情,那就是更扑朔迷离了。

    就在石达开筹划江西、湖南地方军事长官人选的时候,他接到了天王洪秀全的旨意,直接任命了天王的长兄洪仁发为湖南省督军,由他来宣布执行。天王在诏书上说的冠冕堂皇,大家都在为天朝苦战,洪家的子弟不能坐享成果,理当和兄弟们一起奋斗。

    按照天朝现时的规矩,如此重大的人事任免,没有东王的许可,那是根本无济于事的。这也就是石达开今天来找杨秀清的目的之一。

    “王兄,小弟这里收到天王一个诏旨。”在聊了聊有关眼前军事上的问题之后,石达开把话头引到了正题上。

    杨秀清接过石达开递来的天王诏书,仔细看了看,“呵呵,还真是亲笔手书哩,唉,咱们的天王兄是耐不住寂寞了啊。”

    “王兄以为该如何处理?”石达开也笑了笑,难得天王学会了自己动手书写诏书,更难得的是东王不在依靠别人,竟然自己已经能读懂了上面的话。

    “你以为呢?”杨秀清随手把诏书放到身边儿的茶桌上,眯起眼看了看石达开。

    “湖南总督是石祥桢挂着的,现在正率军援助武昌。这个洪仁发虽说不能干,总还是天王下了诏书,不妨先放过去,日后再更换,也不伤天王的面子。当然,这是小弟一家之言,至于行或不行,还是王兄做主。”石达开是故意这么的,他判断杨秀清根本不会接受天王的这个胡乱委任。

    “好啊,军事上的事情是由你主管,既然你没有意见,我不反对。”杨秀清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又咂巴咂巴嘴,笑了笑,“政出多门,乃是国家之大忌啊!”

    石达开没有想到杨秀清会一口答应下来,他瞅着一副满脸无所谓样子的杨秀清,怔了一怔。是啊,现在不是谁专权的事情,而是天王自己打破了天朝既定的规矩。到底是规矩错了,还是天王错了?

    “你来之前我刚从天王那里回来,”杨秀清看了石达开一会儿,放下了茶杯,“天王对苏皖的战事很关心啊。他仔细研判了战场上发生的形势,提出要把苏皖战区整个统一起来,交由海丰老弟全权指挥。也就是说,要让海丰老弟永远坐镇苏皖。你觉得如何?”

    “这……”石达开沉吟了半晌。林海丰统一指挥苏皖战事,对于整个战场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儿。不过,韦昌辉那边儿能说的过去吗?“这么做恐怕不太容易。海丰由镇江出兵之前计划上就说的很清楚,他只是想协助北王歼灭满清的几个所谓忠义救**的主力,减轻北王当面之压力。”

    “是啊,可是天王的说法不能说不是个好主意啊。”杨秀清呵呵地笑了,“你看看皖北发生的一系列情况,如果长期这么下去,我们就失去了以前制定的消耗满清的目的,而是在消耗自己。”

    “那王兄的意思……”

    “我看天王说的不错,就叫韦昌辉接受海丰老弟的辖制,另外,还要申斥韦昌辉,皖北的不利局面,他要承担所有的责任。”杨秀清说着,拿起包香烟冲着石达开晃了晃,“抽不?这个‘大中华’不错,名头响亮,抽起来还提神醒脑,呵呵,要是犯困的时候,点上一只,可灵验了。”

    石达开笑着摇了摇头。抽烟喝酒,本来都是天条严禁的行为,可是随着镇江、上海烟厂规模的扩大,外面不要说了,就是这天京城内,朝野上下抽上了香烟的人也是与日渐多了起来。起初还是隐着藏着,现在几乎都是公开化了,难怪天王的抱怨连连。

    杨秀清自己点燃了只香烟,吸了一口,“天王愿意出主意,那也不错,不过,再有类似的官员任命,一律不予考虑。规矩就是规矩,既然立下了,大家就都要执行。本王是大家推任的总理大臣,没有我的许可,谁的任命都是一张废纸。”

    石达开离开了东王府。

    看着车子外面喧嚣繁华的街面,他的思绪还在洪秀全和杨秀清两个人身上转悠。变了,这两个人似乎是同时在变,变的都叫他有些琢磨不定了。

    “殿下,天王请您去。”

    到了翼王府门口的石达开,车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天王派来的承宣官就过来了。

    “去天王府。”刚刚欠身想起来的石达开又坐了回去。快接近晚饭的时候了,天王不会是又再找引子请自己用膳吧?

    和前几次一样,御书房里,依然是愁眉不展的洪秀全眉宇间似乎比往常更增添了几分的忧郁。

    “天王,洪仁发的委任东王也同意了。”石达开一坐下,就微笑着通报洪秀全。

    “哦,”洪秀全似乎不在意地随口应了声,“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看见洪秀全脸上应该的满意神色,石达开有些奇怪,“天王,找小弟来有什么事情吗?”

    “唉,你说说,朕就这么一直地不管不问朝政能行吗?”洪秀全仰天长叹一声,一指身边儿侍立的蒙得恩,“你和翼王说下吧?”

    石达开把目光转向蒙得恩。

    蒙得恩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地叙述起来。随着他的讲诉,石达开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团。

第一○○章难道你就不怕把天王牵扯进去?

    作为一个天朝军事情报界的首领,侯谦芳以他那特有的耐心和巧舌,最终熬到了他期待中的幸福时刻。

    尽管没有象从前想象中的那样被封侯,可他一样可以开始选择自己一生中的生活伴侣。他预测对了,天朝在随着安王势力的强大,逐渐走上了一条他说不上是完全喜欢,至少暂时还要兴奋一阵子的路。尤其是他打心底所崇敬的东王,果然从天王身边儿帮他讨回了他日思夜想的潘小红,这更叫他感到了世界的美好。

    侯谦芳开始要给自己组织一个足够气氛的家庭。也许是在天王身边儿呆惯了,目睹中的金碧辉煌、侍卑环绕的日子给潘小红留下了更多的渴望,也许是想用一种繁华来洗刷一下自己身上的污迹,潘小红对她和侯谦芳的这次难得的结合极为看重。

    为了满足苦等两年的心上人的要求,侯谦芳是下了一番大力气。好房子他不愁,用他私下的话说,待他简直比亲生父亲还亲的东王,在这种时候没有袖手旁观,特地安排给了他一所不大却是很别致的园子。不过,没有这么个好园子似乎愁事还不多,园子一有了,整修、装饰等等一系列的问题也就随后跟着出来了。

    他现在的权力不能说不大,大大小小近百个派出机构散布天朝各地,手下的人员更是以千来计算。可惜的是,他现在感到唯一缺少的就是钱,没有钱,他的宝贝儿想要的任何东西他都满足不了。

    无奈之下,他选择了“借”。在天京他还不敢,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官员们会有如何的下场,别人还可以说不是很明白,他可是没有不明白的。不过,他有办法,长期的情报工作,使他掌握了很多屁股底下有污点的官员的短处。象有私吞军饷的薛之元等等,随便卖个关子,恐怕没人敢不买他的帐。

    当然,他也知道这么做的危险性,可为了宝贝儿那美丽、灿烂的笑,他还是要冒下险。再说,只要自己亲自出面,和对方一对一的交换,别人也未必就能知道。打惯了鹰的,总不会叫鹰倒钳了眼吧?

    也许是赶上他倒霉,刚刚拿到扬州李昭寿的银圆,李昭寿倒了,而且还是倒在了他的顶头上司安王的手下,这一下吓出他一身的冷汗,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安。所幸的是李昭寿够朋友,没有出卖他。哪想到,等他乍起胆子回头再拿薛之元的钱,安静了没多久,薛之元居然投降了满清。他惊魂落魄了几天之后,想想似乎这样也许更好,至少比薛之元继续留在天朝能带给他的威胁要小些。

    潘小红想得到的一切都得到了。侯谦芳该做的也都做了,当他在温馨的安乐窝里,拥楼着心上人,重温几年前的旧梦的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一根要命的绳索已经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洪秀全早玩腻了潘小红,太阳城里佳丽数千,天姿国色的又何止她一个。当杨秀清寻找借口索要潘小红的时候,按照洪秀全的指令,蒙得恩早把潘小红整治的服服帖帖。侯谦芳遇到的可不是鹰,而是一个专门来捕捉猎鹰的人的。

    依洪秀全的本意,潘小红会成为杨秀清的宠物,伴随在杨秀清的身边儿,他要把潘小红作为自己的眼线安插在那里。想不到的是,半路上杀出来了个侯谦芳,洪秀全有些失望。可当潘小红把侯谦芳的作为,完全通报到蒙得恩那里的时候,洪秀全乐了。一万银圆的贪赃,又是林海丰和杨秀清双方的宠儿,他终于得到了打击杨、林二人最佳的枪。

    蒙得恩讲完了。当然,他回避了潘小红是他有意安排为眼线的这一节,只说是潘小红在与从前的姐妹炫耀中偶尔露出的口风,又经过他的再三核实,确实如此。

    “翼王,内务部的权势到底有多大,您一定明白。您看看,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东西都在干着什么?更为可怕的是,就是因为他们的放纵,才有如今李昭寿、薛之元之流的叛逆。作为军事情报局的首领尚且如此,下面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再想想他们的经济情报局,据说他们有自己的金库,搜罗的钱财从来不上缴圣库,这正常吗?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干着些什么,更没有人知道那些钱财都用在了哪里。汪海洋可以说是神出鬼没,人影都难得一见。上个月天王召见他,总算找到了人,来了一问,他却是一问三不知。唉!看来他们不是天朝的官员,而是安王私家的人了……”

    “得恩呐,不许这么说海丰兄弟。”洪秀全狠狠地瞪了蒙得恩一眼,“朕说过多少次了,安王是天朝的擎天拄,他上无片瓦、身无分文,一心为天朝在外苦战,朕不许任何人损害他的声誉!朕相信,他绝对不是侯谦芳那样的龌龊小人。”

    “是,天王。其实小臣到不是说安王什么,只是觉得……”蒙得恩看看天王,又看看石达开,支吾了两声,不再说下去了。

    侯谦芳的真正后台是谁,石达开清楚,他甚至知道林海丰对侯谦芳的早有不满。他也更清楚,军事情报局在历次大战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侯谦芳的能干是有目共睹的,几乎曾经改变了他一贯对这个人的看法。也正是因为这样,作为林海丰指定的内务部大臣助理李福猷才无法指挥的动侯谦芳。

    至于经济情报局的工作,林海丰曾经和他有过交代,尽管具体细节还不十分明白,但他相信,经济情报局是在做他们应当做的一切。不过,林海丰居然把内务部金库对天王也是守口如瓶一事,他却总感觉有些别扭。这个金库里到底有多少好东西,他不知道,但他明白,杨秀清一定是了如指掌。看来,林海丰是决意要在适当的时候搬倒天王了。现在,有关杨秀清想逼封万岁的说法,石达开开始渐渐地相信了。

    看着紧簇眉头一直不说话的石达开,洪秀全脸上愁苦万分,心里却是兴高采烈。郑南说过,天王只属于他洪秀全一个人。石达开同样,这个翼王,更是一个忠君的楷模。只不过,这个人聪明,不会愿意卷入到内部的自相残杀上面去。

    “达袍,你看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呢?”洪秀全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有些无奈,“唉,要是以朕的意思,不妨就这么的算了吧,只要侯谦芳能退回全部赃款,拉倒得了。一旦闹腾起来,叫百姓们知道了,反为不美了。”

    “贪赃百元、千元的官员都被无情地镇压了,这么大的数目,尤其是还出自如此重要的位置,不严惩不行!”石达开抬头望着洪天王,坚定地说到。

    “不好办啊!”洪秀全又是一声长叹,跟着摇了摇头,“朕处置不了他。如果由律政部介入,达袍啊,朕不能不提醒你,黄玉昆可是你的岳丈,这事触动了清袍的心尖子,清袍不会坐视的。万一引起你们两家的不睦,那对天朝可是重大的损失了。”

    石达开瞅了瞅洪天王,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天王,达开做的是天朝的翼王,岳丈吃的是天朝的粮食。事情既然出了,总要有人去承担。”

    说着,他转脸看看蒙得恩,“你去律政部告发此事,我想,黄玉昆该知道怎么去做的。”

    “是不是该请个天王的诏旨啊?”蒙得恩望望天王和翼王,犹豫着,“如果就这么去了,万一东王干涉,小臣也要受到牵扯了。”

    “蒙得恩,难道你就不怕把天王牵扯进去?”石达开冷冷地盯着蒙得恩,训斥到,“东王是总理大臣,他自然要干涉,这是他份内得事情。你怎么就知道东王一定会宽恕侯谦芳?”

    “就是,就是,得恩啊,翼王训诫的对,你以后要多注意你那张嘴。”洪秀全摊了摊手,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朕写了圣旨,岂不是和清袍为难?再说了,要是没有人肯尊旨,那朕的诏书又成什么了?无知,太无知了。”

第一○一章汪海洋利落地下了侯谦芳的短枪

    现在的石达开,还没有能再往更深处去想,他考虑的还只是局限于表面上的这些东西。

    天朝的实际权力虽然看上去已经开始逐渐地分散,但是,作为天朝的总理大臣,以及杨秀清以往在各级官员中的威望,使得杨秀清的权力并没有被削弱多少,反尔由于林海丰、郑南两位的大力支持,权力比往常更盛。天朝经济蓬勃向上,一项项利国利民的政策在曲曲折折中陆续出台,各地百姓对天朝的情感也浓厚,再加上杨秀清特有的办事方式,这一切都叫杨秀清自然而然地持续着他这个实际的天朝中心的地位。

    石达开虽然不能不钦佩杨秀清的个人能力,以及他在众多下层官员,更多的是在普通士兵、百姓中的个人魅力,可从相识到现在,他自然也深知杨秀清的弱点。这个人喜好追逐名利,在用人上,更是亲疏分明。在任何人看来,他对林海丰那几乎是过分的信任很难令人置信,其实恰恰就是说明了杨秀清的用人观。林海丰利用种种机会,在继续树立杨秀清的威望的同时,又把自己更加贴近了杨秀清。在表面上,林海丰好象是从来没有反对杨秀清各种意愿的那些时候,自然,杨秀清也就投桃报李,事事成为了林海丰的坚强后盾。

    石达开起初也心里赞同过林海丰的这种举动,认为那也是无奈之举。要想在天朝立足,要依照林海丰自己的想法来逐步改造天朝,开始是离不开杨秀清这棵大树的。不过,在林海丰已经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连石达开自己都明显感觉到,林海丰在天朝朝野的威望,实际上已经完全能压倒自己,甚至也包括杨秀清的时候,林海丰依然如故的这种做法,石达开就难以接受了。

    在他看来,人的私欲是逐渐会膨胀的,杨秀清不是他石达开,也不是林海丰,过分持续强大的权力集中,终究要造成一国二主的难堪局面。你林海丰不要皇帝,可是国家总还要有一个说了算的,不管他叫天王,或者是叫什么别的东西。

    林海丰给他讲述过的天朝史,石达开铭刻在了心里。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觉得林海丰有些莫名其妙,渐渐在天京出现的事情,足以说明这一点,天王和东王间的矛盾非但没有缓和,反倒是在加大。

    如今偏偏又出了个侯谦芳的问题。按照天朝的规矩,这件事情就是杨秀清本当管辖的事情,蒙得恩说的什么要请天王颁处理诏书,那就不现实。天王颁发几个新加天条诏书还凑合,即便那样,能不能贯彻到整个的天朝,那还要看诸王连席会议,或者说是东王愿意不愿意接受。

    可是,单单依靠杨秀清,侯谦芳的事情他能公正的处理吗?一个大夫,要想给治病,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啊!

    石达开没有领受天王的好意在金龙城用晚饭,而是返回了自己的王府。面对桌上的菜肴,他又出现了当初刚刚定都天京,因为林凤祥即将孤军北伐时的心境。

    翼王妃看到丈夫少有的这种忧虑,心里有些纳闷儿,“王爷,莫不是战场上又有了新的变故?各地的捷报不是一直频传吗?您看看咱们天京上下,几乎快喜翻天了。”

    “不是。”石达开轻轻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们吃吧,我好象还不饿,想一个人呆会儿。”

    说着,他起身回到自己的书房。

    坐在桌案前,他几次拿起笔想给林海丰写点儿什么,却又都没写下去。他长叹一声,放下毛笔,仰靠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那只自来水笔,翻来覆去地开始看着。

    唉!这东西是方便,不过,写字的时候却失去了以往的心境和气势。

    侯谦芳吃完晚饭,正打算搂起潘小红,早早地去享受一下还没有过劲儿的蜜月,内务部有紧急会议的通知来了。

    娘的,这个李福猷!侯谦芳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只好在眼睛里同样充斥着迷乱的潘小红那粉红的脸蛋儿上使劲儿亲了口,“心肝儿,好好等我,回来哥哥要好生的伏侍你。”

    “真讨厌,你要早点儿回来啊。”潘小红蛇一样地扭动着整个的身子,嘴里发着嗲。

    “快,很快。”侯谦芳一边儿紧忙着穿上外衣,一边儿嘿嘿地笑着,“放心,我插上翅膀飞着去,再飞着回来。”侯谦芳虽然为没能捞到内务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助理地位难受过,可他对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是极其认真的。至于他是不是还在心里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坐到那个充满魅力的位置上去,咱们不知道。不管怎么样,在他应份的工作范围内,你若想找到个纰漏,怕还是不那么的容易。

    打扮的就象个很普通的百姓一样的侯谦芳进了小会议室。会议室里面,除去李福猷,就是难得一见面的汪海洋今天也在。另外,这里还多了一个面孔,律政部的黄玉昆。不过,律政大臣黄玉昆也是内务部的常客了,所以,侯谦芳也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想。

    侯谦芳和黄玉昆、汪海洋打过招呼,还没落座,就赶紧把头转向李福猷,“李助理,什么大事,这么晚了还要把人召集过来?”他就是这样,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在上司面前,总会显现的恭敬有加。

    “很抱歉,也许打搅了你的好事了。”李福猷脸色很平淡,“侯谦芳,有人举发你索拿外官贿落,且数额巨大,为了澄清真相,从现在起,你被停职接受调查。请立即把枪交出来。”

    “谁说的?你们不要血口喷人!”侯谦芳白白的俊秀脸蛋,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他下意识地一捂衣服下面的短枪。

    汪海洋闪电般忽然从座椅上蹦了起来,身子一晃,利落地下了侯谦芳的短枪。他把枪放到李福猷面前的桌案上,回头看了看木呆呆的侯谦芳,“怎么,还想动武吗?”

    “你……我……”侯谦芳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他哪里是想动武,不过就是一个正常的反应而已,可这个帽子要是被扣到头上,岂不是自己不打自招了吗?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屁股坐在了身边儿的空椅子上,满脸委屈地看着李福猷,“李助理,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您不要误听小人谗言,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来。我侯谦芳为天朝出生入死多年,清妖恨得我咬牙切齿,不惜出重赏索要我的人头。我……”

    李福猷依旧平静地摆了摆手,止住了侯谦芳的话,“安王殿下说的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谁也不会冤枉谁,一切都叫事实来说话。”说着,他拍了拍手掌。

    随着身后的门声一响,侯谦芳的眼睛里露出一片的茫然。进来的居然是他的心肝宝贝儿潘小红。

    “侯总监,她就是证人。你和她说过的那些不该说的话总不会都已经忘记了吧?”黄玉昆一指进来的潘小红,冲着侯谦芳冷笑着,“不久你藏匿在贵府里的钱财就会跟着送来了,你先好好地考虑考虑,这一切都该如何的向我们解释。”

    侯谦芳的脑袋轰地一下子就大了。他简直就不相信地瞅瞅黄玉昆等人,又死死地盯着刚才还在家里和他风情万种、娇媚无限,现在在他的面前却是形同路人,面无表情的可心佳人儿潘小红。

    看着目瞪口呆的侯谦芳,李福猷的眼里闪过一丝的惋惜。他不能不承认,侯谦芳的确是一把军事情报方面的好手,天朝各个战场上,都有着他不可磨灭的功勋。可惜,这样的一个本来应当成为一个英雄的人,却倒在了金钱下,毁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从案件的侦破方面,他希望有那些大义灭亲的人,真心帮助天朝铲除一切邪恶。但是,当真的遇到了象潘小红这样的人的时候,他又难免总会有一种悲哀。侯谦芳千错万错,毕竟是为了你啊,你怎么竟会充当了这种的角色?

    他心里叹息一声,转头望着黄玉昆,“黄大人,侯谦芳身上有着众多天朝的机密,按照规定,他的案件审理必须有我们的人参与。另外,他不能被你们收押,要关在内务部的内部监狱,以防万一。这些方面,还请您能谅解。”

    “这样不行!”黄玉昆摇摇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有些垂头丧气的侯谦芳,“他毕竟是你们的人,这里难免有和他相关联的人在,一旦出现串供、泄密的事情,不利于此案的审讯。我们必须要把人带回去。”

    李福猷笑了,起身拱了拱手,“黄大人,就象我保证不了所有人都会忠于天朝一样,内务部未必就没有渣子。但是,我敢保证一点,那就是你的监狱绝对没有我这里安全。好了,这件事情不用再纠缠了,除非您能拿来东王的亲笔命令,否则,他必须留下。当然,我们会无条件地配合您的审理。”

    太猖狂了!黄玉昆和内务部交道打的不算少了,象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由得心里一阵的怒火,难道你们内务部就不是天朝的?东王,除了东王你们眼里还有谁?

第一○二章很多的传言也未必就是真的啊!

    黄玉昆来不及按部就班地履行正常的那些上报手续,为了尽快砸死侯谦芳的案件,以便警示那些还敢以身试法的官员,他离开内务部,又连夜赶去东王府。他就是要请出东王的旨意,压压内务部那些人的气势。

    “什么?他们把侯谦芳抓了?”杨秀清连黄玉昆的话还没听全,就已经显露的暴跳如雷,“谁叫他们抓的?就凭一个简单的控告?”

    黄玉昆曾经想象得到东王对侯谦芳一案一定会加以阻碍,却没有想到东王发作的居然这么厉害。看来,东王对侯谦芳的偏爱,已经是不能用什么一般来形容的了。

    他看着东王气咻咻地发作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起来,“侯谦芳的新娶夫人潘小红在天王府和从前熟识的女官闲聊时,无意间露出了他们钱财颇多的细节。细心的天王府总管蒙得恩深入一追究,这才使侯谦芳索要李昭寿、薛之元贿赂之事揭露了出来。而且,刚才在内务部,潘小红依然还再次表示愿意就此事做证。”

    “昏话!”杨秀清碰的一拍桌子,“索拿李昭寿、薛之元的银圆?她怎么不说是拿别人的?这两个混蛋一个成了野鬼,一个在引领清妖攻打巢湖,他们用什么去核实?这摆明了就是反间计。清妖出十万银子正悬赏侯谦芳的头颅,难道你们还有谁会不知道?”

    “殿下,有件事情您可能忽略了。”黄玉昆耐着性子,继续解释着,“根据蒙得恩讯问的时间可以推断,潘小红在说这话的时候,李昭寿、薛之元的叛变行为即使已经开始,当时您也可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恐怕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种内情,更何况,潘小红怎么会知道?常言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侯谦芳之所以能索到李、薛二人的身上,那也是和他们自身的不检点是密不可分的。”

    “如果要是侯谦芳那个混蛋自己在潘小红面前透露过李薛之流的叛逆行为呢?”杨秀清这话一出口,马上又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不太可能。因为,直到接到韦昌辉及逃至江南的浦口守军禀报,他知道了李、薛出事的时候,就是侯谦芳也没有向他或者石达开禀报过丝毫在这方面的苗头。

    不过,他还是不相信侯谦芳会变成这样。为了侯谦芳的婚事,他不仅安排给了侯谦芳的房子,还特意由自己掌握的资金里给了侯谦芳五百银圆,以作零用。对于侯谦芳这些将领们来说,婚姻毕竟是一种大事,出生入死许多年,该享受总要享受一下,他从来不愿意亏待任何一个手下的人。

    可是,事情怎么就出的这么巧呢?杨秀清慢慢冷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那就只有一个说法能过关了。想到这里,杨秀清看着黄玉昆,嘴角儿忽然一丝令人恐怖的冷笑,“难道,你就能保证蒙得恩说的那一切都会是真的?”

    “这……”黄玉昆愣了。东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怀疑蒙得恩作假?这事儿可就大了。如果蒙得恩是故意在作假,那么背后牵扯的就不是什么一个侯谦芳的案件了,而是……

    他不敢往下再想。

    仿佛是看穿了黄玉昆的心思,杨秀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把语气变缓了些,说到,“算了,抓了就抓了,正好可以借此印证一下侯谦芳的清白。本王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必须在三天内得出结论。哦,对了,这么晚了,你来本王这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得事情?”

    黄玉昆被东王闹的几乎差点儿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哦,是这样的。侯谦芳清白不清白,那要经过缜密的审理和调查。现在,本来该属于我们律政部管辖的事情,内务部却要以怕涉及机密为借口,硬是要把侯谦芳关押在他们那里。当然,卑职也相信内务部的官员不是徇私枉法。但这总会牵扯到此案的公正,也对洗刷侯谦芳不利。因此,卑职希望殿下下令,允许卑职将侯谦芳带回律政府,慢慢查明真相。”

    黄玉昆特意把话说的非常婉转。他在暗示给东王,我正是要按您的意思去洗刷侯谦芳的所谓不白之冤的,可不是硬要整死他的。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动杨秀清。没想到,他碰上的还是个钉子。

    “内务部说的对,侯谦芳身上有许多的机密,是不能随便被哪个人引逗出去的。在这个问题上,当初本王和安王有默契。内务部官员犯案,审理过程中必须要有他们的官员在场,这也是为了天朝的大局。”杨秀清勉强地笑了笑,看看黄玉昆,“放心,在审理过程中如果有人和你为难,或者设置任何人为的障碍,本王一切为你做主。”

    黄玉昆走了,来的时候气恼加忧虑,走的时候忧虑更加深了一些。他预感到也许侯谦芳的案件会很难审理下去,不仅如此,作为他本人,也许还更要难受。这个案件两头是天朝的首要人物,一个是名义上的君主,一个是实际掌控天朝大权,说一不二的领袖。而且中间偏偏还夹杂着一个更重要的人物,万民瞩目的安王。安王擅以清廉、公正为朝野上下所崇拜,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安王才更不愿意叫他人看到自己直属部下的那些肮脏吧?内务部可真成了一个小王朝了。

    不过,离开的时候,黄玉昆抬头看看天色,再回头看看宁静的东王府,忽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外面四处传言东王荒淫至极,可是,自己进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夜半了,却即刻受到了东王的召见。显然,东王在他到来之前,就一直在书房里,现在,四更的更鼓都响过了。唉,看来很多的传言也未必就是真的啊!兴许是一些人为了给自己的荒淫无耻找到合适的借口,才会编排出这些庸俗的东西出来吧……

    杨秀清一个人还留在书房里。

    他的心乱的很。说实在的,当他一个人独自冷静下来,回味回味黄玉昆所说过的话,再仔细考虑考虑的以后,对侯谦芳是否真正的清白,他自己也没有了底。不过,联想起不久前洪秀全下给石达开那份关于洪仁发的委任诏书,联想起那个被他从天王府要出来的“无私”潘小红,他还是认准了所谓侯谦芳的案件,就是洪秀全用来借以打击自己和林海丰的小伎俩。看来,洪秀全真是铁下心来要“夺权”啊。

    所幸的是内务部出头留下了侯谦芳,要是真的直接到了黄玉昆的手里,这个黑脸的“包公”,是轻易饶不过侯谦芳的。不管怎么说,侯谦芳的功劳远远大于其过失,先不要说没有,就是真的有了这种事情,为了区区这一万银圆来处置他,那就是不能接受。

    该如何应对洪秀全呢?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傅善祥。

    “殿下,有些时候主动的退让,并不意味着就会失去什么。反尔过分的主动、盲目的进取,才会叫一个人失去原本就能够得到的一切……”

    想到分手时傅善祥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杨秀清长长叹息了一声。

    过去的那个深山里的窑工杨秀清,在生活的艰辛中,培养成了一种山一般坚硬,又宁折不弯的性格。而无论是在金田出师之前还是以后,又是在他这个真正的舵手睿智、机敏的领导和指挥下,天朝这只曾经是风雨中飘摇的船,才得以劈波斩浪,绕暗礁、避险滩,驶进了现在这个安宁的港湾,终于有了一派大好的局面。在他的字典里,很难找到“退让”这两个字。

    杨秀清也承认洪秀全这个天朝奠基人的至高无上,但是,他心里还更有一种长期以来的骄傲,那就是,如果没有当初金田力挽狂澜的杨秀清,就绝对没有今天的天朝。从这一点上讲,天朝也许更应该就是要一切权力都归他的。洪秀全不过就是提出了一个梦,是他亲手把这个美丽的梦变成的现实。

第一○三章天京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洪秀全今天晚上也难得的没有睡呢。不仅没睡,他还把那些自以为和往常一样,又到了该表现的时候,并在自己面前极尽假装娇媚之能事的嫔妃们,着实地痛斥了一顿。

    都是这些狐媚子,才使得他误了自己的大业。男人似乎都是这样,无论他处在哪一个层次,无论他是不是伟大,他们总会把自己的错误或者说是失误,都喜欢推到随在他跟前的女人身上。好象要是没有女人,他们就会变得完美无缺一样。洪秀全这个伟大的“俗人”自然是也不会例外。姑且就说是女人害了他,难道他这么闹一下,真的能说明他的确明白了自己的失误之处了吗?其实不是。这种说法,不过就是推脱,权当一下遮羞布而已,否则,作为有着大山一样胸怀男人们中的一员,最怕丢的面子就没了。

    不过,今天洪秀全还是开心的很,所以,嫔妃们尽管被骂的狗血喷头,却并没有挨到其他实质性的处罚。

    折腾够了,他这才极其罕见地一个人倒卧在龙榻上。他太兴奋了,兴奋的根本难以睡过去,只好先闭目养神,趁机再筹划筹划以后的行动。中间,寝宫里那被布置的拥有一种的特有香气,曾叫他几次都按耐不住地又要想吼个女官进来。看看,事情就是这样,尽管他现在还是强自地忍住了,那不过是因为他还有需要该冷静下来思考的问题。等到这眼前急暂时告一段落,他还是他。

    蒙得恩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时,把外面正发生的事情逐一带了进来。侯谦芳被秘密地拿下了,不过,黄玉昆没有能从内务部带走侯谦芳,只是带走一个潘小红。从黄玉昆紧跟着又跑去了东王府来看,律政部一定是和内务部有了什么冲突。对此,洪秀全并不意外。林海丰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他的属下犯事,总有许多的借口要自己来处理的。不过,和杨秀清对内务部还抱有那么一丝的侥幸不同,与误会了内务部这一作法的黄玉昆更不同,洪秀全可是知道,侯谦芳眼下留在内务部,要比不留下来的命运更悲惨。

    洪秀全最近可没少研究了林海丰,也没少透过报纸及各类人员,了解了解太阳城之外的变化。洪秀全最后得出了一个自己认为比较合理的答案,为了树立他在天朝上下的威信,为了显示自己的伟大之处,林海丰惯用的手法,就是会更严厉地处置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所谓丑陋行径,而对发生在旁人范围内的事情,他倒会显得比别人更胸怀博大。

    从第一个处置了石镇吉开始,到斩杀黄子隆等等,再到扬州大批地处死所谓天军中的败类,无一不体现着这个外表仁慈,笑不离面孔的安王,是个多么血腥的人物。

    而对在江西战场上犯下大错,造成天军严重损失的胡以晃、曾天养等人,这个安王却又是表现的是何等的宽厚。按照天朝的规矩,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兵败,主将及主要当时将领,首先要被撤职查办。据说,石达开、杨秀清都准备这么办,偏偏是林海丰说服了杨秀清,使得胡、曾二人都没被过多的追究。如今,正是这两个人同时领兵暂时归属林海丰,出江西投入到苏皖战场,他们能不为对自己有恩的安王卖命才怪。

    不过,有一件事情洪秀全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要论起叼买人心,哗众取宠方面,韦昌辉似乎应该更老道。可是,韦昌辉在皖北两年,也没少下了工夫,甚至为了确保他的命令能被贯彻始终,连自己这个天王的小舅子他都容不下。怎么到了关键时候,挖墙角的却依然是一个接着一个呢?

    苏皖战场胜负难料,韦昌辉甚至有后路被断,再次陷入清妖合围的态势,洪秀全清楚,这个时候,正是应该上下一心,最终努力争取完成苏皖会战的目标。可他还是不能把持住自己,苏皖的混乱局面是坏事,也是好事。林海丰没有时间旁顾,如果自己再刺激一下杨秀清,叫他做出过激的举动来,以博得更多天京军民对自己的同情,至少就可以稳住一直对杨秀清耿耿于怀的石达开,先叫这个政治上还是个书呆子的军事统帅暂时袖手旁观。然后,再秘密诏回韦昌辉,进京平叛,先下手为强。天京有妹子掌握的实际军权,再加上韦昌辉的力量,即使石达开再想过问,也难以控制住局面。大局一定,下面就是对付石达开和林海丰了。

    林海丰这个人好说,嘿嘿,你不是喜欢唱高调吗,那朕就陪着你唱下去。一切为百姓,不贪图富贵和权利,既然你喜欢这样,朕当然更喜欢。朕要比你唱的调子还高,再把你抬得高高的,树立起你这个忠君爱国的典范,看你如何敢当着天下万民之面来食自己之言。

    至于石达开,一旦失去了杨秀清的压制,同样也会是一个喜欢大权独揽的人物,不妨就先给他个甜枣子吃,杨秀清遗留的一切权力就给他玩玩。不过,以后不能重复以前的老路,要掺沙子,要利用洪仁玕和自己那几个不争气的兄长来分权,来制约石达开。早晚大权都要归属于洪氏一门。

    再次想到自己那几个兄长,洪秀全突然眼睛一亮,他终于有了一个能刺激杨秀清的好办法。

    石达开是在睡梦里被黄玉昆闹醒的。看着这个一向沉稳的岳丈大人,今天却是有些毛手毛脚的,他不禁无奈地笑了。

    “岳丈啊,您这是着的哪门子急?”石达开揉揉酸涨、有些浑浊的双眼,“押在哪里不是押啊,再说,李福猷他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看,您还是不要过多的猜忌内务部方面,安王不是糊涂人,他也不会任用糊涂的人。”

    “问题是时间啊,东王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黄玉昆拍拍大腿,又挥了挥手,“三天,叫我怎么办案?东王明摆着是偏袒侯谦芳。再说,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外面议论纷纷,现在东王和安王联手,把持着朝政,内务部根本就是国中之国,这样下去……”

    “您想的太多了。”石达开微微一笑,“内务部无论是为了稳定天朝,还是为了前线,都是功劳巨大。他们的事情特殊,自然做法也就有些特殊。这和把持朝政完全是两回事。另外,我不在天京的时间久了,有些变化一时还可能看不出来,我想请问岳丈,您觉得东王和以前有了多少的变化?”

    “这……”黄玉昆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里,他先是怔了怔,随后认真地想了想,中肯地说到,“从内心讲,如今的东王和以前变了很多。从一个方面你就可以看出变化来,天京没有他没去过的角落,再难见到他从前的那些仪仗了。不过,这和眼下的事情又有什么相关?”

    “是啊,好象是没什么关系啊。”石达开笑了,忽然又问到,“我最近看书,一直有个问题困绕了很久。您说,如果碰上一个昏庸的皇帝,那做臣子的是该学岳飞呢,还是该学曹操?”

    “当然是岳飞,曹操是奸雄,做不得的!”黄玉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话一说完,他又茫然地瞅着面前的姑爷,总觉得姑爷这是话里有话。

    “三分天下能归一统,其实最大的功劳就是曹操。”石达开又笑了笑,随手向北一指,“安王说啊,曹操之所以被众人耻骂,那不过是因为了说书和戏剧的缘故。就象凡是东征回来的人都说的那样,那里正是凭借着小戏小唱,再加上安王他们的实际作为,叫百姓们真正领会到了一点,谁才是真正能拯救这个天下的人。他们相信,只有天朝能做到。可惜,在天京,这些戏却都是违反天条的,您说怪不?”

    黄玉昆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呵呵,说多了。您看,您这一折腾,天都要亮了。”石达开站了起来,看看岳丈大人,“放心,即便就是东王想,可也救不了侯谦芳。按照您的想法去做吧,侯谦芳死定了!”

    “这么简单?”黄玉昆似乎难以相信。

    “当然,只要您拿出实证,结果就是如此。”石达开按揉着自己的面颊。

    “潘小红的证言,再加上一旦抄没的家产,就能足以证明这一切。”黄玉昆抬头望着姑爷,坚定地说到。

    “哈哈,岳丈啊,那是您的事情,我可不是裁判的法官啊。”石达开笑了,在黄玉昆看来,他笑的似乎还很开心。其实,石达开心里在难受,天京,似乎是要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第一○四章这是成建制歼灭忠义救国军的开端

    按照事先的约定,任乾带着他的几百本部人马三更时分摸到了**城外。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再三的劝说、诱惑,尽管**已经有了新来的胡以晃压阵,薛之武在犹豫一番之后,还是向他表示了愿意献出西门,并配合清军剿灭胡以晃的几千人马。

    夜深人静,月暗星稀,城头上,没有多少太平军的将士,高挑的灯笼下面,薛之武赫然而立。

    随着城外清军拍起的掌声,薛之武点点头,冲着身后挥了挥手,返身下了城头。吱咛咛的声音响起,厚重的**西门在缓缓地开启。

    “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冲进去,活捉胡以晃,赏万金,当官的连升三级!”任乾手里大大刀一摆,黑糊糊的兵勇立刻发疯一样地涌向城门。

    “协统大人,任乾他们进去了!”

    离开打前锋的任乾还有一箭之地以外,毛三元亲自率领的两标人马在悄然无声地静静等待着。听到手下标统按耐不住的兴奋叫喊,再细细观察下城内还没有出现的搏杀声,毛三元脸上浮现起了得意的微笑。

    “好,给我上!”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两千多荷枪实弹的忠义救**将士,同样不发一声,闷头猫腰直扑向**城。

    当毛三元驱马抢进城门的时候,**终于震撼了。先是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骤起,继尔是裂帛般的抢声响成一片。

    也许是进展的太过顺利了,致使毛三元一时竟没有来得及去细想,枪声到底都是来自何方。直到身背后的城外突然尖利的号角声响彻云霄,毛三元这才身子一震,险些掉下马来。

    红十八师两个团,在清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西郊,还没有派上用场,更来得及进城的忠义救**炮队,立即被斩断在城外,并陷入南北两面同时受到打击的不利局面,没有多少时间,这股忠义救**的炮队极其掩护部队就烟消云散。**西门被反着重新“关闭”了起来。

    城内,潭绍光部署好的教导旅三个团,环行展开,房顶上、院户里,街巷中,到处都是红军将士的身影儿和复仇的子弹。

    “这才叫关起门来打狗,哈哈,毛三元,我叫你来得去不得!”就在距离西城门仅仅几百米外的城墙上,潭绍光举着望远镜看看自己设计的这番杰作。不仅是毛三元,就是三番五次顺利来往于浦口、**之间的任乾,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薛之元和他的手下,早就被进入**的潭绍光控制了起来。薛之元和任乾的接触及所谓的约定,不过是薛之元为了活命,而同他做的几场戏而已。

    历史往往就是总有这样的巧合。作为天朝历史上的慕王的潭绍光,在忠王李秀成回援天京,自己镇守苏州的艰难时候,正是由于发生了所谓的“八王”叛乱,居然就在会议中间,这个年轻的天朝忠勇将领,竟被叛徒汪安钧抽出一柄短剑,砍向绍光颈部。潭绍光没有提防叛徒们的暗算,当即被砍倒在座前的桌子上。八个穷凶极恶的叛徒一拥上前,把他拉下来,割下首级,送给了城外的敌人,并打开齐门一起降敌。

    在那个时候,潭绍光尽管也曾经截获过几封洋鬼子戈登写给叛徒郜永宽谈判投降的信,不是没有察觉到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局面。不过,虽然他是苏州主帅,但在太平天国的后期,将领们各有自己独立指挥权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指挥的动他人的军队。当时叛徒郜永宽等部下,共占苏州城内守军总数的四分之三,守着六座城门中的四座门,他们的实力更远在绍光之上。因此,潭绍光即使是在截获了叛徒们叛变的证据后,他也不可能下令把叛徒们逮捕起来。他也曾想到用计去杀死他们,但是杀死他们之后,他们的部下是否会反抗起来?城中是否会发生内变?如果城外强敌再乘机打进来,两面一夹攻,那还得了!

    因此,他本着他的磊落天性,一向对人坦白的作风,这才无奈之下,决定了在他的王府里,召开一个紧急军事会议,企图用道理去说服那些叛徒们,使他们回心转意,共同保卫苏州,尽忠报国。他把叛徒们想的太好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只能有一个悲壮的结局。这个悲壮的结局里面,既包含着人性,也包含着日暮西山的天朝的那种无奈。

    现在不同了。潭绍光既知道薛之元有叛变的企图,手里又有足够的精锐部队来应付这一切。他丝毫不会对叛徒们再有任何的犹豫,更是巧妙地利用了清妖和薛之元的不同心理,张下了一张大网,也成就了他在天朝军史上首歼满清成建制的忠义救**的开端。

    当然,**之战还仅仅是个小的开始,重头戏还在后面。安王殿下的旗号明天就要高悬在来安小城的城头,这意味着什么?潭绍光不会部明白,可对手们未必现在就能明白。

    潭绍光放下望远镜,掏出怀表看了看,笑着瞅瞅潭体元,“到时候了,通知城南的潘副旅长,可以率吴如孝、刘明远、陆顺德的部队出发了。”

    “是!”潭体元派出去传令兵,又调头笑着看看旅长,“嘿嘿,浦口那边儿一定是和这里一样,又是一个没想到。”

    浦口会发生什么,那是以后的事情,对现在的毛三元来说,眼前的这个没想到,就足够要他的命的。仅两千的官兵,打出去没两条街道,就被顷刻间压了回来,拥挤在狭小的地域内,完全成了活靶子。曾经叫他骄傲,令他狂妄一时的洋枪,在城里红军绝对的火力压制下,连个装填子弹的工夫都没有,完全就是形同烧火棍。

    开始的时候,前面不少忠义救**兵将,还打算迎着号角声中冲来的红军官兵端起刺刀来比划比划。那知道,人没碰上,落到头顶上的却先都是一颗颗的铁雷,成片的忠义救**兵将血肉横飞之后,跟着来到的才是一把把高举着的马刀和闪亮的枪刺。

    曾几何时还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忠义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面前脚下生风,杀气汹汹的红军将士,居然是一个个习惯了马上作战,驰骋旷野的天朝骑士们。离开了坐骑的教导旅官兵,同样是无敌的英雄。

    现在,唯一留在忠义救**兵将脑子里的念头,那就是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兵败如山倒……

    “大人,完了,我们无路可走了。”任乾显然是头部被枪弹擦伤了,脸上被污血涂抹的象个血葫芦。他的那些手下在第一轮突然的打击下面,就已经从自以为控制住的城头上被打了下来,两侧马道上早就预先埋伏好的红军将士,蜂拥而上,打得任乾的手下所剩无几。他能侥幸跑回到毛三元的身边儿,还是依仗了起初不知死活的那些忠义救**的兵将们奋勇的一冲。

    脸上已经没有了骄横的毛三元已经跳下了马,被乱兵裹着,在无遮无靠的露天地里东一头,西一下地来回涌动着。无论他怎么吆喝、制止,始终难以再稳定丢了魂的手下。这个时候见到任乾,他无异于是找到了一个终于可以发泄的对象。

    “狗娘养的东西,你不是说这里没有他们的红军吗?是你和长毛串通,叫我们进了他们的埋伏!”毛三元站稳身子,先是狠狠地抽了任乾一个嘴巴。

    也许是这一个嘴巴恰好打在了任乾的伤口上,任乾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他紧紧捂着半边儿的脸,面孔痛苦地扭曲着,周身都在痉挛。

    “大人,投降吧,他们红军不杀战俘!”躺在地下的任乾,哀哀地叫了这最后的一声,随着毛三元手里的短枪冒出一股的青烟儿,他瞪大一双恐怖的眼睛,身体抽搐了两下。

    曾经是一个穷困的农民,为了转变自己的一生,他放下锄头,参加到了捻子的队伍里。他也曾在与官府及后来的清军作战中英勇无畏过,并渐渐成长为一个捻子里的知名人物。他的生活的确变了,变得暂时没有吃穿的愁苦。为了更多的改变一下自己,为了更好地享受一下这个世界,他做起了自卫军分裂的急先锋,又不惜投靠满清,变成一个可耻的奴才。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得到的不过都是一场梦中花和水中月。难得是,就在他临离开这个本来他能够享受的世界的最后时刻,他居然想到的还是投降。这就是人性!

第一○五章在浦口,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没有几个人听到了任乾临死前的这声悲哀。不过,来自四面八方那震人心魄的叫喊声,却是每个忠义救**的兵将听得真真切切的。当然,也包括毛三元自己。

    “交枪不杀!”

    “活捉毛三元!”

    跨黄河,越淮河,指望着饮马长江,曾经何等的雄壮过。唉,怎么刚刚到了这里,这第一次真正的交锋竟败的如此一败涂地。毛三元周围的忠义救**们已经没有了斗志,在生与死的抉择中,他们更多的选择是继续的生存下去。

    毛三元知道大势已去,他把短枪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

    “大人,不能啊!”一个贴身侍卫一把抱住他的手。

    毛三元就势松开了手,他其实并下不了死的决心。

    “毛三元,毛协统,难得,难得一见啊!”垂头丧气走在一队俘虏之中的毛三元,被一个腰挎短枪的年轻红军军官揪了出来。“怎么样,才一个小时,哦,应该对你说才半个时辰,你的两标人马连同炮队,就都集中在了这里,当然,还有不少站不起来的。嘿嘿,很高兴你给了本官第一个俘获你们忠义救**高级将领的机会。”

    “你……你是……”毛三元有些羞涩难堪地瞅瞅面前这个眉眼清秀的年轻军人。

    “呵呵,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官就是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第三团团长叶芸来。”叶芸来身子一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你……你们不是在天长吗?”毛三元诧异地望着骄傲的对手。根据滁州方面的情报,这个可怕的红军部队已经出了天长,正向盱眙方向有所动作,怎么竟然又会出现在了这里?

    “哈哈……”叶芸来大笑了起来,手指一伸,“我们是天军,来往自然飘忽不定,哪就叫你们明白了。不过,我说毛协统啊,你就知足吧。为了收拾你们,我们可是动员了五个团的力量。知道吗,不仅装备比你们那些破烂玩意儿占尽了优势,人数也比你们多了两倍。不是挤兑你们,就是你们那些烂枪,白给我们都不用。呵呵,我们安王殿下说了,根本没时间配给它们弹药,留给我们的农军看家护院,吓唬吓唬那些心怀鬼胎者还凑合。和你们打仗不过瘾,太不过瘾了。”说完,他一挥手,冲着身边儿的士兵喊了声,“押到旅部去,旅长等着‘招待’他呢。”

    毛三元的头几乎抵到了胸口,窝囊,实在是太窝囊了。走出没有几步,他又听到背后传来叶芸来的朗笑,“毛大人,如果你有幸还能活下去的话,你吃惊的东西还多着呢。”

    毛三元相信吗?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浦口炮火连天,城里的沙俄顾问官沙莫夫上尉怎么也不会相信,明明是毛三元在利用里应外合之计袭取**去了,叛军即使有反抗的力气,那也只能是用在**,哪知道大批新式装备的叛军竟然天刚放亮,就出现在了浦口的北、东、南三个方向。更叫他难以理解的是,仅仅就在他刚接到有叛军攻城的那一会儿时间里,东门就首先告破。

    沙莫夫上尉清楚地知道,浦口和滁州一样,不仅是东出大军的后卫屏障,城里还囤积有刚刚转运来的大批弹药、粮草,是沿江而上兜取巢湖叛军后路的大军的生命线,不然,上面也不会把精锐的第一和第三协分别驻防在这两个地方。可是现在,虽然城里兵马过三千,可大都是些后方勤务的保障人员,真正能够作战的也仅有一个标的人马,除此之外,再找下去,那也只能说是跟在他身边儿的那三十几个哥萨克骑兵护卫了。

    “顾问阁下,长毛的炮火太厉害了,几炮就轰塌了城墙,我们刚刚增援上去,就被打垮了,阿廖夫顾问也阵亡了……”第一标的路标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脸都是惊恐。

    “混蛋!”正在部署各处增援力量,及反击东城计划的沙莫夫上尉狠狠地一拍桌子,跳着脚地大骂起来,“猪猡,蠢猪,你们这些中国胆小鬼,你的位置在城门,不坚持在哪里,你***跑下来干什么?”

    “我……”路标统嘴张了几张,“顾问阁下,我带到东门的人都打没了,我……”

    “放你***狗屁!”沙莫夫上尉抄起墙上挂着的马刀,又一脚踹翻了桌子,“你带的是士兵,不是茅草!你给我立即集结一切能上阵的人员,马上加强南北两门的防御,派人向巢湖前线和滁州求援。我带预备营去西门反击。”

    临出门,沙莫夫上尉又回头看看还在磨蹭的路标统,“告诉大家,叛军这是为了诱惑袭击**的我军回援,才搞的突袭行动,我们决不能叫他们得手。另外,滁州第一协马上也会增援我们的。”

    “是,是……”仿佛沙莫夫上尉所说的滁州援兵带给了路标统一些勇气,他拔脚跟着窜出门外。看着沙莫夫上尉带着一队哥萨克骑士风一般狂奔出去,他不免又有了些担心。刚才还忘了告诉顾问阁下当面长毛的真正厉害之处了,这么贸然的前去,千万不要再遭了长毛的毒手啊!

    沙莫夫上尉所说的滁州第一协,现在还别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在**、浦口两地的真实情况,就是知道了,恐怕他们也没有时间来顾及这里。从午夜开始,林海丰就派遣李秀成带领红十九、十七两个师,大张旗鼓地“猛”攻滁州东门。

    那被一百多天军英灵埋葬过,现在勉强临时堵死的东城门,经受不住红军炮火的猛烈袭击,再次轰然倒塌。徐双来只听到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冲锋号声,还有看不清的到底有多少人马在黑暗中扑向城门那巨大的缺口,在一片混战之中,缺口曾经一度失守。

    徐双来紧急调集预备人马,开始奋力反击。

    这场“大战”,一直打到日头升起老高,徐双来终于牢牢守住了缺口。也许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了事情的奇怪。城外的太平军就是他们号称精锐的红军,尽管号角激烈,呐喊也高昂,夜间要说打的还是的确顽强,可是,天一放亮,他们仿佛立时就失去了底气,每每一抵近那富有诱惑力的巨大缺口,很快就又退潮似的被自己反击下去。

    再经过仔细的观察,徐双来到底看出了端倪。原来,所谓的红军兵器依然大都还是原始的冷兵刃,除去大炮和己方还能有一比,其他方面不过就是小儿科而已。难怪他们晚上闹的厉害,呵呵,看来是见不得阳光的。

    索性,徐双来放弃了再封堵缺口的想法,也放弃了原本企图出城袭击对面敌人的念头。他有意减轻了城墙两侧的力量,却把两营兵马布置在缺口后面,城内的炮口也都指向了缺口,他要留下这个诱饵,利用优势的火力给这些自以为是的什么红军做丧葬场。

    李秀成更不傻,他的任务早完成了。所有的部队都开始进入土工作业和临时休整,表面上象是准备一直打下去,暗中却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不过,只要你城里的兵不出来,我就赖着不走。

    双方各有主意,战场一时冷清了下来。

    在浦口,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长江之上,天军内河水师用炮火严密封锁了城南。继东门被教导旅突破之后,北门在红十八师的猛烈冲击下,也宣告被突破。近六千红军将士两路杀进浦口城。

    在重炮营的协助下,刘明远的特务营又是一马当先,驱散守卫东门的忠义救**,打散第一拨前来增援的敌人之后,迎面遇到的就是沙莫夫上尉前来反击的人马。

    “洋鬼子的骑兵!”不知是谁首先兴奋地叫喊了起来。

    作为红军中的铁骑兵,能和真正的骑兵对手交锋,那几乎是每一个教导旅将士的心愿。可惜的是对手的骑兵人数太少了,即便是在兴奋喊叫之人的声音里,多少都还含有一些遗憾。

    刘明远不用发布什么命令,就在沙莫夫和哥萨克们都以为将要进行的马上就是骑士间特有的那种格斗的时候,“哗……”冲在特务营最前面的冲锋枪手们,枪口里的子弹就如同泼水似的倾泻而出。红军的骑士们有着和真正对手交锋的渴望,也喜欢用手里的马刀和敌人一决高低,尽情展示自己的风采,但他们同时还懂得现在时间的可贵。

    仅仅就是眨眼之间,三十几个挥舞着马刀的哥萨克们,淹没在特务营的铁流里。无数耀眼的战刀,开始在紧随其后的一营忠义救**中翻飞……

    日上三杆,红旗插遍浦口各城门,忠义救**第三协唯一剩下的一个标,除去少部分会同溃兵由西门逃窜之外,其余全部被歼。浦口重新回到天朝的怀抱。

    按照任何的推想,天朝的红军一杀回来,首先就该修补城墙,整顿防御,甚至许许多多的百姓早一心里做好了准备。人有一种生活的惯性,在天朝的管理下生活了两年多,说不上完美,至少比以往少了许多的忧愁,人们也习惯了没有辫子的日子。而几天前突然而来的横祸,却要求他们再恢复到几年前的生活轨道上去,他们一时还是很难接受,在他们的心目中,更多的是希望能永久保留刚刚开始的新习惯。

    尤其是没有几次三番的对比,百姓们也难以对天军和满清兵有个各方面的认真比较。天朝好,天军好,这是不争的事实。满城的百姓现在唯一热切的期望就是红军永留浦口,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68/ 第一时间欣赏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作者:兰色幽香所写的《太平天国》为转载作品,太平天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太平天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太平天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太平天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太平天国介绍:
在遍地贪官污吏,及苛政猛于虎的满清侵略者腐朽政权残暴压榨下,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为加速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借机发动鸦片战争以取得五口通商权利,进而大量输入祸国殃民的鸦片毒品的无情掠夺下,中华大地哀鸿遍野,炎黄的子孙在生死线上、在泛滥的鸦片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古老的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毁灭、大灾难。
1851年1月11日,在一个永远光辉的日子,以广西金田村洪秀全为首的拜上帝会领袖,以建立天下大同之天堂为目标,聚集起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引导饱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即席卷了整条长江流域,进而定都南京。无数的天朝英雄用他们一腔的热血,谱写、展开了一曲反抗、驱逐入侵者,为民族独立、自由而战的“太平天国”伟大壮阔史诗。
可曾记得,伴随着天国史诗的是杨秀清、冯云山、肖超贵、石达开、陈玉成等一个个不朽的民族英雄闪亮的名字,还有那一幕幕令人扼腕,为之流泪、叹息的悲剧,还有天国都城最后沦陷的人间惨剧,那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又是中华民族的真正精英们向后人们展现出的最后辉煌……
纯属偶然,也许是必然,两个年轻的红色军人来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的这个世界,来到了他们崇敬的英雄们中间。凭着他们对中华民族和人民无限的爱、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比忠诚,他们和无数的天国英雄一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永不停息的“为了天朝,前进!”那惊天地、撼山岳、泣鬼神的呼啸声中,终于扭转了历史,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社会,演绎着人世间的真爱。
这是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一个你、我、他都会无比向往的红色天国......
(本书并非政治教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怎样去为自己的民族奋斗!)太平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