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三章柳湘荷终于又被说笑了
第五一四章又见兰芳
告别了欧洲的寒冬,当越来越靠近天朝兰芳特别区的时候,浩浩荡荡的红海军编队又感受到了夏季的火热。
天历一八五七年二月十七日,是农历的腊月三十,对兰芳特别区的近百万百姓来讲,这是他们所度过的第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大年。终于寻到了根的他们,没有了从前那种时刻压抑在心头的孤独和无助的恐慌,再也不用去为任何来自周围那些贪婪和嫉妒的目光所忧虑,人们尽情地享受着用自己那勤劳的双手换来的硕果。
为了纪念那位兰芳特别区的伟大拓荒,已正式更名为罗芳市的原特别区府东万津城内,从祭灶、祭祖等仪式开始,到挂桃符、倒贴“福”,到大红喜气的春联、窗花、灯笼张挂每家每户,再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市中心的那两条十字交叉的民主与自由大道,整个被自地倾城而出的人们用一张张式样各异、大小不等的饭桌子所排满,掀开了一场真正阖家欢乐的除夕盛宴。特别区的人民用这种最隆重、最奇特的欢乐方式,热情接待那些刚刚由远道风尘仆仆归来的天朝亲人们。
在这汹涌的喜庆大潮中,林海丰、李秀成一行再加上留驻在府的天朝红军将士、参加特别区建设的技术人员近千人,瞬间就被全部“瓦解”。
作为特别区的任行政长官丁力三,事先也根本没有料到罗芳的人民会如此行事。几天之前,他们这个特别区政府就已经商定。开始着手准备在市政府举行一场除夕盛宴,隆重迎接漂泊海外的浪子---大唐公司终于回到了家地第一个新年,同时盛情招待那些为了特别区的安全与建设不辞劳苦、不惧任何险恶的天朝亲人。可就在他们一切准备就绪之际,欧洲归来的林委员一行昨天抵达了坤甸,当林委员一行今天赶来与大家一起欢度新年的消息在罗芳一传出,他们所有的计划都被打破了。
林海丰本来也是有自己的安排,从坤甸出时,他把随行的黄再兴等将领留在了坤甸与当地军民同庆。而他自己则是准备在到了罗芳之后,要与丁力三等人一起去郊外的金矿。同矿工们共度佳节。丁力三地安排和一再的挽留,使得林海丰也只能是客随主便,把去矿山的行程推迟一天。到了现在,啥都不算数了。
市政府宴会厅举行的盛宴快要临近的时候,正在陪同林海丰、李秀成、黄再兴谈笑的丁力三等特别区政府主要官员,这才忽然得到了负责操办宴会地罗芳市政府值守人员的报告。所有邀请前来参加宴会的罗芳各界人士不仅到现在一个都没有到来,还都反着了晚上全体市民会有这样一个庞大举动的消息。丁力三傻眼了。他当然明白人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地举动,但他又不能不为林委员的安全方面考虑,再说了,即便就是他能够确保林委员他们的安全,而这里五六万的百姓倾城而出,一旦郊外再有赶热闹来的,又会不会出现更大的其他意外呢?
可民意不可违,丁力三等人说服不了等在外面的全城百姓,林海丰更不愿意辜负了罗芳人民地深情厚谊。于是。对于这种大场面下十万人民的安危,就成了压在他们心中的一个共同地负担。林海丰指示余忠扶,驻扎在罗芳市内的那一营红军将士立即全体上街。必须不折不扣地承担好市内秩序的维护工作,确保市民的安全。可惜的是,林海丰也是百密一疏,一营衣着整齐的红军将士一上街,马上就成了罗芳市民地争抢对象。
“紧张,当时一看到这种热闹异常的场面就是两个字。紧张,”丁力三后来如是说,“我和林委员夫妇简直就是被裹挟到十字街口正中的那张大桌子上去的,本来我还想着紧跟在身后的另外两个人能帮着我一起护卫好林委员,可一扭脸的工夫,他们就被人海淹没了。哎呀,那个时候可真是……放眼望去,四外全是黑压压的人群,怎么看怎么都是那个叫乱啊……说真的。那个时候我紧张地腿肚子都在一直地抖。一颗心就在嗓子眼儿上跳……”
不过,不管是当时的丁力三。还是同样身不由己地林海丰,不久就都把一颗紧提着地心放下了。
那种场面的确乱,十字大街灯火通明,开心地笑声、问候的喊声,还有争抢间的相互抱怨声混杂在清脆的鞭炮声中,到处都是人海和声浪。但令人难以想象的是,随着最后一位亲人被“强行”按坐在座位上,像是冥冥之中有只巨大的手一挥,除去偶尔的几声孩子们的闹,数万的人群竟然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那一刻。我都傻了!”就像丁力三后来说地那样。当时他真地是呆傻了好一会儿。沸腾地人浪戛然一片寂静。只有四周那一双双闪烁着无比兴奋与激动地目光。一霎那间都聚集在了他们这里。
那个时刻。不仅是丁力三在呆傻。林海丰也是一样。
“我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他那种地表情。像什么呢?咯咯咯……就像是个地地道道地傻子……”柳湘荷在上海见到苏三娘。在提及生在兰芳特别区这令人难以忘怀地宏大场面地时候。忍不住地这样形容到。
地确。林海丰就是那样。直到丁力三已经反应了过来。连续拉动了好几次他刚刚抬起就僵在了胸前地手之后。他似乎才完全清醒过来。他嘴唇蠕动了半天。本来已经打好腹稿地除夕贺词。竟然一下子就全都忘记了。
“我……我……我代表天朝政府……感谢你们……”
“天朝万岁!”林海丰对面地那位白老轻轻喊了一声。随后。第二张桌子上有人重复了老人地这个喊声。紧跟着。像是接力。“天朝万岁”地低沉而有力地喊声向着四外扩散。直到最后形成惊天地泣鬼神地呐喊。震得地在颤、空气在抖。街巷两边高挑地一个个大红灯笼不停地跳动。
林海丰的眼睛湿润了,他流泪了,尽管他不住地眨眼在掩饰,可丁力三看见了,柳湘荷也看见了,看见他流泪的还有……
从初一开始,罗芳城无处不是一派喜气洋洋,人们自组织起来的耍龙灯、舞狮子的队伍,在锣鼓鞭炮的引导下走街串巷,直到花灯满城,游人满街,盛况空前的正月十五闹元宵,罗芳城天天都在沸腾。东到上侯,西至坤甸,北迄三南到苏加丹娜及与其隔海相望的马耶屿岛,四分之一个婆罗洲到处都在沸腾。
在这十五天里,林海丰利用慰问各地军民的机会,实地考察了兰芳特别区东部的几个县境,从高平、戴燕、上侯,一直走到了西加纛。而李秀成和黄再兴等人则分头巡视了兰芳特别区北部和南部的所有重镇。
对丁力三等兰芳的官员来说,时间过的是太快了,转眼之间,林委员一行就到了归期。这一段时间里,一直陪同着林委员的丁力三,总想从林委员那里得到一些更多对于特别区今后应该如何展的指点,可哪知道一路上的林委员却总是看的多,说的少。如今眼看着又要分别了,可刚刚返回罗芳,同样是感到疲惫的丁力三,还是忍不住地拉上余忠扶一起来到了林委员下榻的馆驿。
馆驿中的林海丰,正在跟也是同一天才回到罗芳的李秀成和黄再兴碰头。一见进来的丁力三和余忠扶,林海丰三人禁不住就相视而笑。
“经济建设方面的事情其实就不必多说了,现在你们实施的以金矿开采为基础,胡椒、橡胶、椰子与稻米农林业并举的展方式搞得就不错。在不影响整个生存环境的条件下,还可以适当加大橡胶林的种植,以及棕榈油的生产。既然你们愿意听我唠叨,那我就唠叨上几句。先,要继续与特别区内外的土著居民保持良好的关系,不能因为咱们人多势众,就无视别人的存在,要尊重他们的信仰和生活方式,并尽可能地给他们以积极地帮助。只有这样,才能和平共处,才会有你们更大的展空间。”
林海丰说着,冲丁力三和余忠扶招招手,将面前展开的一张婆罗洲的简易地图叫两人看,“如今咱们的特别区是生存在一个夹缝之中,北面有英国的北婆罗洲公司,还有美国的部分势力,西面同样是处于英国势力下的槟城和新加坡等基地,而南面还有荷兰的东印度公司。由于远离天朝内陆,咱们的特别区要想永远地生存下去,就必须还要向外扩展,拓展咱们的生存空间。眼下扩展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向东,现在东婆罗洲还没有列强的势力介入,咱们要抢先动手。另外一个是向北,从英国人和美国人那里抢。”
说到这里,林海丰拿起面前桌上的烟斗,一边装着烟,一边瞅瞅李秀成。
第五一五章特别区的发展大计
“林委员刚才的话,只是对咱们这几个人的小圈子来说的,”李秀成望着丁力三笑了笑,“要是对外,当然就不能说的这么露骨。你们作为特别区的最高军政脑,必须在头脑里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那种只会顾及眼前的那仨瓜俩枣的现实盘算,针头线脑的眼前利益,还有那种满足于十天半月的短期行为的小农思想是坚决要不得的。不善于盘算未来的人,他就不会有未来。在这个婆罗岛,单单指望永远地生存于眼前脚底下这块土地,那不仅是极其不明智的,而且也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在展和建设的同时,就必须要向外开拓更大的回旋空间。”
听到这里,丁力三下意识地扭头看看身边的余扶忠,但他从余扶忠的脸上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在他的意识里,眼下的兰芳特别区其实已经不小了,因此也就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应该继续扩张一下的问题。另外,虽然他们过去一直与婆罗岛上的那些苏禄百姓相处的还算不错,但他,他也相信他周围的绝大多数人其实在心里都会对那些苏禄人很是不以为然。这还不仅仅是苏禄人信奉伊斯兰教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习俗上的格格不入,关键问题是当地的苏禄人啥都不会、啥都不懂不说,还懒得出奇。也正是因为如此,早在大唐采金公司期间,境内原有的那些伊斯兰信徒们,就大部分都离开了这里。大唐采金公司是珍惜每一个境内的国民,但是他们也不会白白地去供养那些既舍不得床头,更不愿意出力,天天等着真主从天上丢大饼的惫懒之人。
往东去。那就又得跟成群的这种人打交道,丁力三一想到这里脑袋都大。更何况,现在已经与大唐创始人罗芳伯当初开创基业的时候大不相同了。虽然他也像当年地罗芳伯那样,依旧还是如今的苏禄苏丹王宫里的常客,但特别区赖以生存的那经过了几十年开采之后,还是采之不完的绵延近百里的金山,早就引了那位苏丹的红眼病。一旦那位苏丹犯了狗脾气,东扩势必就要引来战争。至于说到向婆罗岛的整个北部展,那丁力三更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可是大英帝国的势力范围。一旦到了他们嘴里的东西,哪是会轻易地就肯让别人再夺走地。
要说起来,也难怪丁力三会有这种一想到战争就含糊的心理。从当年大唐采金公司定都东万津,到现在已经八十余载。尽管他们有设置齐全的司法、军事、财政、经济、教育五部,基层政权甚至还展到了每一个村落,但在一直采取举国皆兵策略的同时,他们却从来也没有成立过一支专门用于国防地武装力量。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做法对于那些海盗和土匪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而对外,只要对别人付之以诚意,也就不会有战争。尤其是现在,特别区已经有了天朝派来的红军负责守备,而天朝威名海内外皆知,谁还会轻易地来跟咱们做对呢?当然,他不反对特别区加强军备。他明白了没有正规强大的军队,就不会有和平安宁地道理,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能借此机会闷下头来好好搞建设,非要老去担心别人会打自己,而去引有可能的战争呢?
丁力三满脸困惑地把目光从余扶忠那里转到了李秀成的身上。李秀成所说的那种“小农意识”指的是谁,他心里一清二楚。
“扩大生存空间未必一定就靠战争,战争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也不见得就一定会用的手段而已,”李秀成瞅着丁力三微微地笑着,“不要总是看到那些当地人的坏处,人总是会改变地,如果他们一直改变不了,那只能说是咱们的失败。向东扩展的条件的其实最简便。它只需用经济开道。文化渗透。随着特别区建设的进一步展开,先选择几个重镇。把更多、更好的工厂和产品推进去,大量使用当地地人员,还要以更高的姿态,投资那里的教育和福利,要让每一个跟你们打交道的人都熟悉咱们的文化。懒人是懒人的好处的,他们更容易为了到手的利益去忘记从前的一切。那位苏禄苏丹不是眼红地金子吗,呵呵,更好,适当地时候给他一些,相对于那片贫瘠的土地地来讲,金子更能够打动他的
黄再兴这个时候也笑着插话了,“我说丁总督啊,千万别算计小钱,只要你逗了的那位苏丹陛下卖地卖上了瘾,他以后就会不卖都难受。为了子孙后代的利益,咱们现在豁出点儿是值得的。”
“就是这个道理,”李秀成瞅瞅黄再兴笑了笑,又转头看着丁力三,“至于抢英国的利益,那可不用咱们自己动手。只要你们的做得好,苏禄人就会帮咱们完成这一切的。这就是林委员关于兰芳特别区的总体设想。丁总督,刚才你就是不急着赶来,一会儿林委员也自然会去找你的。对于特别区的今后展方向,你得心里先有个数。明天还要召集相关人员开一个会议,统一一下思想,对兰芳特别区今后的展方向做一个全面的部署。”
丁力三默默地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李秀成这一番大致的解释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按照这样的计划认真地执行下去,整个婆罗岛完全归属特别区那就是迟早的事情。难怪林委员在巡视的途中看得多、问得多,却说的少了,他是在了解一切他想了解的事情,设计着特别区的未来。
“外面的说完了,下面我还得唠叨几句咱们自己内部的问题。要说起来,这里好的东西实在是不少,几天几夜或许都说不完。可如果咱们只是都沉浸在好的方面之中,那今后的工作未必就会那么顺利,呵呵呵……”林海丰在烟缸上磕打磕打烟斗里的灰烬,又抬头望着丁力三接下去说到,“通过大家在这里的还不能算是细致了解,总结之后,我现了一个问题,兰芳特别区可不是铁板一块儿,而是隐藏着内在的裂纹。”
丁力三表情疑惑地瞅瞅余扶忠,再看看李秀成和黄再兴,他似乎不明白林委员这话指的是什么。
林海丰此时已经收起了脸上带着地笑容。表情很严肃。“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啊。你们特别区里存在着严重地帮派问题。所谓地客家人跟潮州人之间有着暗中地对立情绪。”
丁力三一听林委员这么说。原本黑红地脸膛顿时变得通红。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他完全没有想到。林委员居然连这个问题都看到了!
“我知道。这个问题地根源由来已久。从当年地特别区地开拓开始。就一直存在着。而延续至今。不仅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而且还更加明显。”林海丰把语气稍微放地缓和了些。“从古至今。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那么容易被外族战胜。主要原因就是内讧。尤其是在暂时没有了外来地威胁地时刻。这种极其恶劣地品质就会更加容易地暴露出来。这样怎么行。这样下去。不用任何地敌人。光我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打垮了。”
丁力三地头垂地更低了。
“看上去相互间其乐融融。却为了一些分配上地事情。憋着一肚皮地鸟气。不管什么客家人还是潮州人。都是天朝地人。都是亲兄弟。分那么细干什么?不是都愿意拜孔庙吗。不是还有不少人都进过学堂吗。怎么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就都变得裸地了?”林海丰说着。看看手中地空烟斗。又瞅瞅无语地丁力三。轻轻叹了口气之后。伸手拿过烟荷包开始往烟斗里装着烟丝。“你是客家人。客家人在这里占了多半数。应该有些大度才是。”
“林……林委员……我……”丁力三费力地抬起头。张了几张嘴。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具体难处,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的,”林海丰拿着火柴的手冲丁力三轻轻摇了摇,“从一开始的强盛,再到后来的衰败,随着人的贪婪的本性与日俱增,历史的怪圈子总是在这样的重复。丁总督啊,可我们现在必须要跳出这个圈子来难啊……丁力三真想直接把这话在林委员面前说出来,可他还是忍住了。
“感觉不公平,提出来可以,骂娘也可以,但要光明正大。坚决不允许表面上装得一团和气,背地里却是结党营私,甚至还会去勾结外人干着出卖国家利益的事情生。这个态度要向所有特别区人民公开,尤其是在特别区各级政府的官员中,更要一再申明、强调。对那些依旧顽固不化的少数败类的所谓仁义,就是对广大人民的残酷。”
林海丰站起来,走到丁力三的身边儿,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为了完成特别区的展大计,天朝今后将会陆续向这里移民,人员的构成会更加复杂化,到时候你要是给我弄出个三山五岳的来,呵呵呵……那咱们的所有大计就不过都是一场场的春梦了。”
第五一六章土伦谈判
林海丰的话的确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无的放矢。历史上的兰芳国并没有因为其所为政治上的自由民主,经济上的富足就变得日益地强大,而是随着物质生活的充裕,没有一个真正的共同理想的人们,丧失了创业时期祖先们的那种坚毅和相互间的宽容。人们形同井底之蛙,把全部目光都盯在了各自财富的积累上,物欲横流,以所谓客家人和潮州人这两大派系的帮派逐利,更是使得兰芳国如同一盘散沙。即便是在面临着荷兰入侵大举武装进攻的关键时刻,表面上还依旧号称是全民皆兵的兰芳国,却照样没有停止了内斗,最终走上了彻底亡国的悲惨道路。
“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这是郑副主席和林委员对我们共盟会全体同仁的一再警示,”李秀成看着丁力三,真挚地说到,“但这无论是对于特别区,还是天朝内陆的各级政府官员,乃至各行各业,都有着同样深刻的指导意义。特别区政府要和余忠扶所领导的天朝共盟会在特别区的委员会积极携起手来,在特别区得人民中间牢牢树立起天下大同和天下为公的伟大的共同理想,彻底消除帮派意识及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旧思想残余。否则,民再富国亦难强。等到有一天做了亡国奴,纵然有再多的财富,那也不过就都是替别人所暂时积攒的而已。”
“是啊,人可不是简单的动物,活着的意义只是一门心思地为了自己的全部地满足,”林海丰笑着瞅瞅站起来的丁力三,“人活着就必须要有理想。那才能活出尊严,活出意义来。当我们把分裂作为一种锐利的武器去用在他人身上的时候,咱们自己就更应该要懂得团结的无比珍贵。丁总督啊,我希望你也能早日地成为天朝共盟会的一员,成为一个为了咱们的共同理想而奋斗的坚强斗士。”
丁力三望望林海丰、李秀成、黄再兴和余忠扶,郑重地点点头,“林委员,李部长,你们放心,我会努力的!”
那位越南国王阮福莳。尽管无论如何都不算上是一个斗士,却是能惹事。在被鲁约里带着的法国舰队折腾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由于鲁约里舰队中的半数人马突然撤离出土伦一带,本来已经感到支撑不住的阮福莳,一下子又来了威风。尤其是当他探听到鲁约里撤走的舰队主力闹了半天是去给天朝的林委员护驾的时候,他地威风更是大起。
阮福莳判断。那位林委员既然能够把鲁约里弄去给自己护航,就绝对不会不趁此时机对该死的法国佬施加压力,再怎么着,咱越南表面上还是他中国的藩国嘛,就算是假儿子挨了打,那你这个当老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好看不是。而再往深入里一想,他就更加佩服起了那位从未谋面的“活神仙”林委员了。鲁约里的舰队主力一走,留在土伦的法军不过就剩下了四艘战舰,满打满算也就是五六百口子士兵,而自己呢。少说还能纠集起数万的人马。圣明的林委员啊,您老人家这不明明是在帮着调虎离山,给我创造一个大反攻的上佳时机。
于是。阮福莳在仔细筹划、精心准备了一番之后,将部署在北圻(越南是一个狭长形地地区,分为北、中、南三部份,故被称为北圻、中圻、南析)原本用来防备太平天队的几万驻军,大部又悄悄地调到了土伦周围。天历一八五七年一月除,阮福莳亲手策划的土伦反攻作战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令阮福莳没有料到地是。这场在他看来是己方的实力明显优越的交战,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在对方强大的火力打击下,挥舞大刀长矛的人数优势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而更叫他懵地是,随着大反攻进入第二阶段,法军的控制区域内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越奸加入到了法军的阵营之中,其中尤以一个叫阮灵遇带领的数千流民为甚。由于越奸活动的猖狂,阮福莳参加反攻作战军队的计划不仅屡遭泄露,还频频踏进法军设下的一个个圈套。
大反攻受挫,阮福莳再没有力量增援土伦作战。双方进入胶着状态。可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刻,鲁约里回来了。对此毫无准备地参加大反攻地越南军队马上陷入了灭顶之灾。几天的时间,数万越军灰飞烟灭。而这次地法国人显然也没有了从前的好脾气,也不管阮福莳是不是还能过好一个大年,乘势在南圻横扫,扬言不拿下阮福莳的都城顺华誓不罢休。顷刻间,边和与嘉定、定祥三省(嘉定省即今日的西贡)同时告急。
阮福莳万般无奈之下,再次装的低声下气地派出使八百里加急赶往边境,向正在紧邻边境另一面巡阅练兵的云南督军陈宗扬哭救。但使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因为陈宗扬说了,“天朝最高革命指挥委员会有严令,未经天朝许可,他不能把一兵一卒派进安南,以免造成安南百姓的不安和恐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阮福莳欲哭无泪了。去天京求救?先不说天京是不是真的能原谅他这个不孝的假儿子,即便答应了派兵,等到军令经过千山万水的转到云南,只怕法国人早进了他的王城了。
正是该花灯纷纷以昭显国运亨通的元宵佳节那一天,阮福莳终于一咬牙,向气势汹汹的法国人低下了头,愿意赔偿法军损失费一百万两白银,来换取法国人的全部撤出。
然而。今非昔比。鲁约里已经不满足于从前还坐在土伦时所提出来地这个条件了。在拿到了一百万两银子之后。“割让边和与嘉定、定祥三省归法兰西帝国所有。追加赔偿被杀传教士及军费两百万两白银”。鲁约里照旧狮子大开口。要地阮福莳一阵阵地肝儿疼。
不过。阮福莳毕竟还是得到了一个喘息地机会。因为法军停止了脚步。大家可以坐下来继续讨价还价。
一连几天。前面传来地谈判消息都叫阮福莳愁眉难展。法国人硬是不松口。而他派往天京地使也是一去就不回头。
“陛下。好消息……大好消息啊……”
正被几个宫女服侍着软瘫在镶金宝床上。几乎已经要被急疯了地阮福莳。有气无力地瞥瞥跌跌撞撞跑进来地内侍。懒得伸手去接内侍呈上来地那份奏折。只是牙疼似地呻吟了一声。
“陛下。真是特大地好消息。”内侍顾不上去抹满头地汗水。手忙脚乱地打开奏折。脸上充满了欣喜。“谈判大臣急报。法国人突然提出把谈判地点改在土伦。据可靠消息。天朝红海军舰队已经抵达土伦港……”
不等内侍继续往下说,阮福莳一个翻身就从大床上坐了起来,连踢带打的轰跑床上给他按摩腿脚的那几个宫女,一把抢过内侍手中的奏报,仅仅就在上面扫了两眼,就腾地蹦下了大床。
“陛下,鞋……鞋……”
阮福莳一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没得及穿鞋,而是两脚着站在地上。他一屁股又坐回到床上,高高地举起两只脚,一面在等着内侍给他穿上袜子和靴子,一面迫不及待地大叫到,“赶快准备,孤王要去土伦!”
“陛……陛下,土伦去不得,您不是说了吗,对待天朝的那些人,只能用不能信……”
“砰”的一声,阮福莳一脚就蹬翻了这个多嘴的内侍,还觉着不过瘾,又扑上前去,“啪!”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大耳帖子,“放你妈的狗屁,天朝现在是来救我的,谁救我谁就是我的亲爹!”
可泄归泄,在泄了一通之后,阮福莳也觉得自己要去土伦的想法不太现实。路途远近且不说,那边到处都是法国人,这一路走过去也实在是不安全。不过,他的这种一时冲动可不是没有原因,从心里来讲,他还是很想亲眼看看那些能把洋人不放在眼里的天朝人的,另外还有一点更重要,他是觉得现在要是能跟那些人在一起,至少就不会像单独闷在这里一样,还得时刻担心着法国人是不是会打过来。
林海丰的确到了土伦港,但他却自始至终没下船,因此,这场停战谈判从一开始就是在“虎门号”上进行的。不过,主持和参加交战双方谈判的既不是他,也不是同样在船上的李秀成和黄再兴,而是红海军编队的司令官许宗扬。
谈判一开始,鲁约里继续着以前的要价,越南方面的谈判大臣们则是面露愁容、吭吭唧唧,一再向法方表示已经赔付的那一百万两银子就够他们吐血的了,要是还得额外赔付,他们实在是拿不出来。至于说到割地,那更是万万不可的,因为他们的国王说了,作为天朝藩属,为天朝守住疆土是本分。最后,几个谈判大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当着许宗扬的面对鲁约里表示,如果答应割地,那他们就是下对不起三省的黎民百姓,上也更对不起天朝。
第五一七章守着金山在要饭
即便是当着许宗扬的面,鲁约里也根本不买越南方面的帐,他扬言法军早已经完全切断了中圻与南析之间的联系,割让不割让南析的三省那不是越南自己说了算了。至于赔偿的银两,那更是一文钱也少不得,要不是因为事先考虑到了越南穷,按照从前跟大清的谈判方法,他至少也得跟阮福莳要上个几万万两才肯罢休。
一方趾高气扬,一方低声下气苦苦哀求,几天过去,谈判毫无进展,以宗主国代表身份主持调停,却一直懒得说话的许宗扬也急了。他怒斥鲁约里的脑子里毫无一点儿的法律意识,老百姓都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堂堂的一个将军居然连这种道理都明白?尽管双方的冲突事出有因,尽管当地采取的那些无视人权的行为曾经给法国带去了不应有的、令人遗憾的灾难,但是法方没有进行有理有据有节的外交斡旋,就不顾天朝政府的一再警告,而直接武装进入这里的行为,完全是对天朝的主权的恶意挑衅。作为宗主国的天朝政府,在没有与越南地方政府事先沟通的情况下,都不会派兵恣意进入自己的藩属国,你万里之外的法国人有什么权利这样地胆大妄为?而且,在阮福莳政府已经赔偿了你一百万两白银之后,你们居然还敢当着我们的面提出割走南析三省,这是把我们天朝政府当成了什么?至于说到鲁约里提出来的因为阮福莳使战争进一步扩大化,引起了法军更大的伤亡,也就理应增加额外赔偿的问题,许宗扬更是显得怒不可遏。
哦,你侵占了别人的地盘儿,别人起来打击你到成了错误了,这是哪家子的理?另外,参加反攻作战的越军被你法军全歼,死伤狼藉,这些人的损失又该找谁去赔偿?
面对许宗扬的种种愤怒指责。鲁约里辩解称,法军在全歼了前来挑衅的越军之后。正是出于解救那些遭受阮福莳政权欺压地人民,才会在南析展开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他们地行动不是主动采取的,而是接受了广大丧失了自由的人民的请求,顺应了民意。鲁约里在这里还特意提到了那个叫阮灵遇的流民领,并在征得各方代表同意后,请那个阮灵遇当场作证。
据阮灵遇声称,他和他的手下大都是八十年前越南西山暴动参加的后人。而他本人就是当年西山暴动地领袖阮岳、阮侣、阮惠三兄弟的嫡系后人。他们的祖先在领导着广大受苦百姓推翻了残酷欺压他们的腐朽的大黎朝之后,就被阮福莳的祖先借用法国人的势力加以凶残的镇压,成立了现在这个所谓的大阮朝。而他们这些当年参加过西山暴动的后人,同样跟祖先一样,遭遇到了空前地大灾难,被迫躲入深山与野兽为伴。为了争取自由之身,他们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完阮灵遇等证人声泪俱下的控诉,鲁约里表示,正是为了要保障阮灵遇等为了自由而奋斗的人地利益不受侵犯,法军才不能撤离。而他向阮福莳索要的另外两百万两银子。也不是要带回法兰西,而是用来解决类似阮灵遇等一大批人的安置问题。
仿佛是为了证实鲁约里的言论之正确性,就在这天。土伦港涌来了数千请愿的民众,坚决反对已经分崩离析的南析诸省重新接受阮福莳地统治。
参加谈判的主角,阮福莳派来的那些谈判大臣们都蔫头耷拉脑了,结果以后的几天就成了许宗扬和鲁约里之间唇枪舌剑,谈判中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除去“虎门号”,土伦港的港湾子里双方的战舰甚至都有摩拳擦掌之势。不仅如此,此后的几天,由琼州、台湾还陆陆续续开来了天朝红海军的一支支舰队。不论是躲在百里外顺化城内紧捏着一把汗地阮福莳,还是鲁约里,都得到了林海丰关于“不惜与任何人一战,也要维护天朝主权完整”地豪言壮语。
在这种情况下,艰难的谈判终于有了结局,“……自停战协议生效之日起,法军必须无条件完全撤出越南。为了确保阮灵遇等民众地权益不受迫害。由天朝政府派员监督。在原嘉定省成立北贡地方自治政府,越南方面负担北贡地方自治政府开办费用一百万两白银……”
一场巨大的危机过去了。阮福莳尽管跟以前一样,仅仅在兴奋了短暂的时间之后就又难受的不得了,可他总还要叫声侥幸。从前面参加谈判的大臣那里,他已经得知了天朝政府与法兰西政府是友好军事同盟的关系,而这次,那位就在土伦港一直深藏不露的林委员,居然能为了他而不惜宁愿与法国人一战,这种豪迈气势他没有,他估计别人也不会有,要不然的话,法国人也不会一直在他这里闹腾到今天了。
所以,这回阮福莳没有像对待当年帮着他扫平匪患的陈宗扬的那些红军部队那样,吃饱了就骂厨子,而是赶紧自己当了回“厨子”。和平协定刚一达成,他就迫不及待地亲手张罗着要举行一个最最隆重的盛宴,邀请那位还在土伦港的林委员来顺化,为林委员接风洗尘。其实,他是想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要好好拉拢拉拢那位林委员,他太明白了,要是能有林委员这样的大腕儿人物今后一直给他撑腰,他就可以舒服舒服地过上一辈子太平的好日子了。
然而。令阮福莳没有料到地是。一连几拨跑到土伦地轰轰烈烈地邀请队伍都是空手而归。林委员没来。
林海丰没有时间。也根本就不想去顺化见那个龌龊地阮福莳。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像他跟李秀成、黄再兴等人说地那样。“陈宗扬地部队流血流汗帮了他。这个混蛋连个感谢地屁都不会放。我这个时候去他那里。那些倒在这片土地上地红军将士该怎么说我?”
林海丰现在是该回天京地时候了。临行前。他把许宗扬地舰队留在了土伦。他这一行人马转乘上了由台湾赶来地迎接舰队。当然。他没忘了指示负责监督成立北贡自治政府地许宗扬。将他从阿里国那里收到地折合白银二百万两之巨地黄金。大张旗鼓地转交到了顺化地阮福莳手里。以资助贫穷地阮福莳政府。
没有请到林委员。却得到了林委员赠送地大批黄金。阮福莳真是一忧一喜。而这个喜显然就更大于忧。法国人逼走了他一百万两。如今却收回了两百万两。这种便宜有多大是个人都明白。阮福莳望着那成箱金灿灿地黄金之际。心里甚至偷摸在想。要是总能有这样地便宜占。法国人就是再来一百次那也无所谓啊。可怜地阮福莳。却没有去考虑。在这成箱地金子带给他无限喜悦地同时。是不是还能带给他更大地灾难?
不想把带回来地黄金占为己有地柳湘荷。对于夫君那么大方地将大部分地金子送给了阮福莳却是很不满意。因此。当途经台湾做短暂地停留期间。与恰在台湾巡视海底电缆铺设工程地东南军政公署主任林万青。及新来主持台湾省政务地郝立宿。台湾督军红二十九军军长林元勋等地方军政官员坐在一起。听到他们在谈及他们为了台湾地眼下展是如何精打细算。中间还有人吐露出有时手头上会感到有些拮据地时候。柳湘荷免不得又用一种奇怪地眼神儿看了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愁地林海丰一眼。她弄不明白。带回地那些钱干嘛不全给这里。却非要拿出了大部分去打狼。
“全国都在重建。到处需要钱。能不向天京再伸手地时候。还是尽量不要伸手。”林海丰望着林万青和郝立宿等台湾地官员们。笑了笑。“当然。天京也会适当地加大对你们地支持。眼下。你们地铁路局、煤务局、商务局尽管还都是刚刚开始启动没有多久。基隆煤矿、造船厂、樟脑专卖局、军械厂、机器锯木厂等一批工矿企业也才即将或已经初具雏形。但这就很好。在大家地共同努力下。我看用也不了多久。等到你们地这些工矿一旦全部挥了作用。那你们地日子可就好过了。”
“林委员说得对,”郝立宿看看林万青,又看了看自己的那些同仁们,“无论是天京的杨委员长,还是东南军政公署,都给与了咱们极大地支持。要说起钱来,那是给多少也没有够得时候,除非天朝哪一天能把咱们全都养起来。我估计就算是有那么一天,大家也未必就会全都满意。所以说,还是要更多地依靠自己的力量。譬如樟脑,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是通过简单地了解,就得知这种珍贵的药物资源,无论是在光复前还是在光复后,都没有被很好地利用起来,以至于走私的现象还是非常严重,这简直就是守着金山在要饭。”
听郝立宿说到这里,林海丰禁不住瞅了眼林万青。
林万青被林委员看得脸色有些微红,“郝总督说的问题存在。台湾光复后,元勋暂时署理台湾的一切军政事务,由于把目光都偏重在了土地改革和整饰防务上面,直到去年才开始成立樟脑专卖局,将樟脑的生产全部收归国有。但是由于过去遗留下来的那些买办和走私贼心不死,再加上不少人因走私樟脑得以致富的感染,樟脑走私现象还是时有生。当然,台湾的事务做得不尽周全的还不止这一样,正是由于一系列问题的生,所以……所以我们才会请求台湾建省。”
林海丰点点头,目光又盯上了已经把头埋得深深的林元勋。
第五一八章未雨绸缪
“刚刚由战时状态转入到经济建设之中,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不足,知道错了能及时改正,这才是最为可贵的。不过,台湾岛上兵强马壮,要是连一帮走私团伙现在都整不明白,将来一旦要是有了外敌的侵入,岂不漏洞更大?”
林海丰说着,微微一笑,“我说林大督军,你可是掌管着这台湾一省的水路三军啊,不会因为刚才郝总督揭了你的疮疤,以后就携私报复吧?呵呵呵,要是那样的话,将来只怕非但这樟脑的走私,还有其它矿产资源的胡乱开采,恐怕就都会愈演愈烈了。”
“殿下,您……”林元勋涨红着脸猛地抬起头,骨碌着两只大眼睛看了“安王”好一会儿,可嘟着的大嘴却再没有张开。
“哈哈哈……”林海丰一面笑着,一面害怕似的赶紧摆摆手,“得得得,林大督军,就算我不该太小看你了吧。”
即便就是这样,林元勋的脖子还是梗了一会儿,这才嘿嘿笑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一边心里还在嘟囔着,“什么是还算啊,本来就是小看了人家嘛。俺林元勋当初可是自己觉着自己做不好这里的政务,才主动要求另派高明来的。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还抢着要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宝岛上坐个逍遥自在的台湾王呢。”
林海丰笑着瞅了林元勋一会儿,这才又环顾了下台湾的官员们,一指身边的郝立宿说到,“不用问,在座的诸位一个个都是战功累累的天朝元老了,可不能因为郝总督过去曾做过满清的大臣就低看一眼,或心存疑虑和不满。革命不分先后嘛,再说。人无完人,诸位在战场上可以叱咤风云,可在生产建设方面未必就还是会那么的得心应手。正所谓人各有其长。郝总督自投身天朝之后,协助曾钊扬总督把江苏治理的有声有色,为全国地光复提供了有力的支援和保障,是个难得的大管家人才,不瞒诸位说,他还是我地老朋友。今天大家也体会到了,这个郝总督虽然是个文人。但却是耿直之人。其实,同事之间就应该这样,不管地位高低,不论资历深浅,既然现了对方的毛病和错误,就要坦诚地说出来,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共同进步。今后大家在一起要多多地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取长补短。共同把台湾的工作做好,为人民出力。”
“殿下,福州船厂将来建造的兵舰可要想着先给我们配备上啊。您也看到了,现在我们水师那几十艘舰船,也就勉强能够用来吓唬吓唬那些杂毛海匪,将来真要是打起仗来……”林元勋嘿嘿一笑,“说实在的,还真没几个能赶上劲的。”“没听说过。当初在黄浦江上咱们不就是凭借着那些不起眼的小渔船和手榴弹,就抢到手了英国人地炮舰吗?”林海丰撇了林元勋一眼,“恐怕你还不知道呢,唉,人家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帝国都已经着手研制大型的铁甲战舰了。要是按照你的逻辑,咱们这些破烂木船就都该收拾收拾丢掉了才合适。”
“殿下,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林元勋赶紧还想辩解。
“可我是那个意思,”林海丰一抬手,点点林元勋。“你就给我好好地做好台湾、琉球两地的巡防工作。先把那些刺毛的海匪和走私犯们弄清楚了就是了。近海巡防跟远洋作战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其他的问题有红海军呢。呵呵,你可别想把手伸的太长喽。”
林元勋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林海丰其实很明白,全国光复了,现在红军中的很多战将都认为陆地上的作战日后或许已经难得一见了,因此,他们当中地“好战分子们”都把目光转到了海军上,以图有机会建功立业。看来,针对红军将领中现存的这种思想,单靠总部几次简单的训令是很难完全纠正过来地,还要有更进一步的做法,使大家认清今后的形势,要有危机感,万万不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于是,在第三天与红二十九军营以上军官见面会的最后,林海丰给林元勋他们留下了几道考题,一旦大规模的武装入侵生,而红海军又在海战中失利的情况下,台湾地陆地防御将如何来设计?另外,一旦兰芳特别区及琉球群岛出现重大的危机,红二十九军主力多长时间内能够赶到?
林海丰地考题。不仅叫林元勋等红二十九军地将领们目瞪口呆。就连林万青也都吃惊非小。
一出红二十九军军部。林万青就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着林海丰。“殿下。真会这样吗?”
这个时候地林海丰停下了脚步。原本悠闲地脸上显出一副疑惑地神色。他上下瞅了瞅林万青。“难道不会吗?”
林万青愣了下。不知道怎么说才对。
“你看看。你作为东南军政公署地脑。对未来可能会生地危险都心中没数。也就难怪将士们在猛然到来地和平面前。会有如释重负地感觉了。”林海丰摇摇头。笑着拍拍林万青地肩头。“在我们地理想未能完全得以实现之前。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远地和平。现在英美等国都苍蝇似地围上了日本。他们难道就不会围上琉球。围上婆罗岛?我们可以不会未卜先知。但不能忘记未雨绸缪。刚才在会上你也看到和听到了。有些东西尽管有人是在当笑话说说。但我们却不能不加以注意。和平了。家里应该有地了。眼看着春播开始。也该需要劳力了。言下之意无非是北方行营下属各部都已经进入了大裁军。为什么这里不裁?能裁吗?当然不能。不要说国防需要一支强大地武装力量。经济建设照样也离不开我们这些军人。”
“殿下。我地确没有想那么多。”林万青到了这个时候。完全清醒了过来。“不瞒殿下说。我已经准备了一份请求精简军队地报告。本打算今日呈送最高委员会。我以为现在我们任务地重点已经由战争转入了建设期。适当地精简军队。养精兵是有利地。另外。大批地将士回到各自地家乡之后。也同时能够给家乡带去新地风气。更有益于地方地建设。现在看来……现在看来我有些操之过急了。想地还不够周到。”
“呵呵,其实咱们地想法并不矛盾,”林海丰微笑着看看林万青。“恰如其分的精简工作是必须的,经济建设也的确是头等大事。问题是如何才能建设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精兵,养兵的立脚点是什么。我给林元勋他们的题目,也是你应该整体考虑地大问题。你的眼光必须要看的更深远些。另外,裁撤将士的应用也是一个很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几个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一株巨大的榕树下。
这是一株看上去也说不清会有了几百年历史的古老榕树。它的形体很有些奇特,数十米高的树冠直插云天,当你抬头仰望,就仿佛是看到了一片挂在天边上绿洲。它的华冠像一把绿色地大伞,覆盖的面积足以为数百人遮阳和避雨。而它那一棵棵须根更仿佛从是天上一直垂落到地上一般,犹如一条美丽的飞瀑。风儿掠过,飞瀑一边荡漾。一边低低声地在吟唱它已经吟唱了许多许多年的歌。
林海丰用手轻轻抚摸着像是被一张百岁老人脸样的那皱巴巴的树皮所围裹的粗壮树干,又抬头看看老树那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枝叶,回头冲着林万青愉快地一笑,“我看了有关你们地情况介绍,这两年你们在福建搞的几个农场很不错啊。”
“一般一般,”林万青不明白“安王”怎么突然把话转到了农场上。谦逊地笑了笑,“还是多亏了当年殿下的指教,万青不过是比着葫芦画瓢而已,比起天京、上海及江浙的农场来,我们还是有不少缺陷的。”
“干嘛这么谦虚啊,好就是好,你这个堂堂的武秀才什么时候学会服软了,呵呵……”林海丰笑着点了点林万青,“你也知道。咱们这个民族恋家、恋乡土。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台湾这里还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人少地广。我看啊。你们也应该适当地像北方眼下正在实施的那样,多建设几个集体农庄,来安置精简下来地将士们,还要重点扶持他们,为他们成家立业,借以带动他们在内地地亲属往此迁移。树挪死,可人挪活啊。”
林万青看了一会儿林海丰,这才郑重地点点头,“殿下,我懂了。”
“好,等我回到天京后,请示一下杨、石两位委员长,”林海丰抬起手,轻轻拂去林万青肩上的一片儿落叶儿,“集中红军军师两级主官再进红大深造,你们也要加紧对部队地思想建设,否则的话,他们只怕一个个的都要变成无所事事的大爷了。”
“呵呵,呵呵,应该,应该啊,”林万青连连点着头,“这才和平了几天啊,元勋他们就连对付走私这样的小事都费劲了,再这样下去的确不得了。”
“恩,是这样,”林海丰也点点头,然后注视着林万青,“还有,天朝正在商议执行薪俸制,但什么时候能够实施还说不好。和平了,花红酒绿的场面上上下下的人们不会看不到,难免会有人心动。因此,杜绝贪污及也就成了我们不得不重视的一件大事。要抓好这项工作,一旦现就绝不能手软。”
“是!”林万青点头应到。
“呵呵呵,时间关系,这次没有机会去福建看看了,怎么样,福州船厂的进展如何了?”林海丰笑着望望林万青。
“船坞的建设已近尾声,郑副主席上个月刚刚到福州巡视过,”林万青愉快地笑着,“用郑副主席的话说,现在是一切就绪,就待东风了。”
第五一九章危机与机会(一)
天朝所等待的这个东风,可不是来自东方,而是来自遥远的大西洋彼岸。林海丰一行的船队在宁静的海面上驶向上海的时候,大西洋彼岸的美利坚却被一场残酷无情的经济危机大风暴横扫了起来,并就此拉开了席卷欧美列强的世界性的经济危机的大幕。
“……有人把经济上的危机百分之一百地归结为是自由资本世界本身难以克服的巨大危难,声言它还会以一个又一个的周期的形式,一次又一次地来无情地冲击和洗刷自由资本世界,直到这个美好世界的完全消失为止……而事实的根本并非这些煽动家所说的那样。自由资本世界带给人们的无穷的进取心和非凡的创造意识,以及培养出人们在自由大潮中的超人的智慧,它拥有着任何制度都难以与其相媲美的极大优越性,这是一个在财富面前人人平等的世界,是一个永远都焕着活力的世界。遗憾的是,那些阴谋家们不肯正视自由资本世界的这一切优越性,为了达到消灭自由资本世界的险恶目的,他们相互勾结,以极其卑劣的手段对自由资本世界进行全方位的渗透。同时借助于自由资本世界中的一些金融恶棍,对自由资本世界进行一次又一次的经济打击,金融掠夺。这才是像阴霾一样笼罩在我们自由资本世界头顶,让我们驱之不散的经济危机的根源所在……”
这是亲身经历了一八五六年至一八五七年、一八六六年至一八六七年、一八七三年至一把七九年及一八八二年等等数次世界性经济危机,曾经做过几天银行家的美国人朱尼厄斯?摩根在其所撰写出版的《绝对不公正的博弈----天大的阴谋》一书的前言中的一段话。
朱尼厄斯?摩根可以说是个被幸运和不幸同时打中的可怜人。
在一八五七年地经济危机中,朱尼厄斯?摩根的大恩人,美国的银行投机家乔治?皮博迪由于大量投资于美国铁路债券和政府债券,当英国地银行家们突然狂抛和美国沾边儿的一切债券时,乔治?皮博迪顿时与众多投机商一样被深度套牢,濒临破产的边缘。不过,幸运的乔治?皮博迪由于得到了欧洲乃至整个世界都屈一指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紧急救援。不仅把他从死神身边夺了回来,还使得其在后面短短半年多的日子里,赌上全部身家。大笔吃进被惊恐万状地美国债券投资当做垃圾抛售的各类债券。就是这样,手中的美国债券使乔治?皮博迪很快成为超级富豪。一八六六年,曾经在金钱的海洋中独身一生豪游了几十载,最终感到有些筋疲力尽的乔治?皮博迪,选中了年轻有为的朱尼厄斯?摩根作为继承人,决定把他此时已经算得上是大名鼎鼎英国乔治?皮博迪公司交给了朱尼厄斯?摩根。
对于幸运的朱尼厄斯?摩根来说,这无疑是被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金饼砸中了脑袋。然而。就在朱尼厄斯?摩根将设在伦敦的乔治?皮博迪公司刚刚更名为朱尼厄斯?摩根公司,又一次的经济危机地爆了。在这次危机中,不幸无情地找到了他的头上,朱尼厄斯?摩根公司最终被打的一贫如洗。
看破红尘地朱尼厄斯?摩根誓不再涉足金融这个肮脏的世界,并果然从此改行,回到美国作了一个报人。《绝对不公正的博弈----天大的阴谋》是他的处女作,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部巨作。
朱尼厄斯?摩根在他这部号称是经过了三十年地艰苦搜集,内幕爆料绝对真实可靠的书中,是这样说到一八五七年的那场经济危机的。
“所谓的庞大的政府采购团一离开他们那篇肮脏的土地,其实就已经拉开了自由资本世界大灾难的序幕。他们散布各种虚假信息。充分利用了人们的善良心理,以及自由资本世界地金融自由体系,虚张声势。误导善良地人们……无耻的太平天国赤色政府与其帮凶法兰西、荷兰就是这样相互勾结,在以罗斯柴尔德等卑鄙、贪婪地投机银行的呼应下,恣意操纵债券及股票交易市场,最终导致了这场世界性的大灾难的爆……”
“……一八五七年春季的这场大灾难,把曾经是天堂般自由、蓬勃展的美利坚经济带进了极其痛苦的深渊。一度同纽约争夺全国金融中心地位的费城,全部银行都停止了支付。即便就是在纽约,原有的六十三家银行中也有六十二家因遭到大规模的挤兑潮而被迫停止支付。股市市场更是急剧跳水,几大铁路公司的股票几乎至为零,资本市场一片惨绿。就连以卖空著称,在资本市场中久经沙场,曾创造过将莫里斯运河及银行公司股票由十美元成功地拉升至近二百美元辉煌的利特尔这样的金融大巨子,也没有能逃脱这场大灾难的梦魇,不但赔得倾家荡产,还完全丧失了从事金融交易这个伟大事业的机会。而随着金融系统的崩溃。美利坚的实业更是遭受空前的大规模的摧残。美利坚的企业出现倒闭了狂潮。仅仅半年的时间,就有近五千家的企业宣告破产。大灾难使得各国的工人们饥寒交迫。仅以费城为例,全城不足四万名工厂的工人,就有近两万人失业,另外还有超过一万五千人处于半失业的状态,而那成千上万的家庭工业中的失业工人就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就是这些口口声声高喊着人民万岁的家伙们,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金融大战中,把其他各国的人民斩杀的鲜血淋淋。那年地八月,我在纽约曾经亲眼目睹了这样悲惨的一幕。那是一所夏不避雨、冬不遮风寒的破房子,一家半年前还有收入地男主人失业了,在失业的日子里。由于扛不住生活的煎熬,他自杀了。没有多久,女主人也因饥饿而死。我看到这家的那天。正是这位可怜的母亲刚刚死去的时候,三个最大不超过六岁的脏兮兮地孩子,趴伏在他们母亲还带有余温的尸体上悲切地痛哭,喊着饿。那个时候我流泪了,因为我在想,假如没有那些阴谋家,这一家的美好生活就会延续下去。尽管他们收入微薄。但只要会节俭生活,经过积累多少年之后,他们就会修好自己破烂的房子,抚养大三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每到圣诞节的时候,一家人还可以围着圣诞树纵情地欢乐。可遗憾的是,对于这一家人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了。但他们应该有仇恨“那么,在这场人民的大灾难中,那些阴谋家们到底都得到了什么好处呢?所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美利坚各大港口一艘接着一艘的满载货船驶向了东方,船上是大批廉价得几乎当成了废铁卖地各类机器、钢材、生铁,大量的廉价纺织品、生丝。还有数不清的粮食……这一切都被东方那个无耻之国像个打劫地强盗一样,疯狂地给掠夺走了。而大家还都一定都记得,他们从我们美利坚手里掠夺走的纺织品和生丝等生活必需品,仅仅是在海上转了一个圈子,更多甚至连圈子都没有转,就在我们终于顽强地挣扎出了他们的魔爪之后。就又高价倒卖给了我们,继续从我们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榨取油水……”
那个时候地某些别有用心就是这样。他们总喜欢把世界上生地一切灾难都归结于别国。尤其是来自已经崛起地东方大国----天平天国政府地阴谋。阴谋论猖獗一时。而由金融投机转行自由撰稿人地朱尼厄斯?摩根就是其中地领军人物。等到了他地儿子那一辈。阴谋论地调子唱地就更高了。
其实。不要说是一八五七年地太平天国政府。即便就是几十年后地这个东方大国。又怎么能够轻易地就把那么多地国家摆弄地团团转呢?当然。为了加快国内工业化革命地步伐。也为了少花钱多办事。林海丰等天朝领袖们地确是在这一年地世界经济中闪展腾挪了几下子。那也不过就是给已经要开锅了地危机填了几把柴禾而已。把经济危机地爆提前了几个月。
不管怎么说。朱尼厄斯?摩根三十年后地这本巨著林海丰眼下还是看不到。假如他看到了地话。估计也会大惊失色。然后摸摸自己地脑壳。闻声自己。我真地有这么厉害吗?
朱尼厄斯?摩根地巨著中还有一个更激扬地论调。那就是无论你们这些玩弄阴谋、痛恨自由资本世界地人有多么地厉害。自由资本世界总会在你们地每一次阴谋中重新站起来。而每一次地站起。总会有更大地自由资本诞生。咱们还是引用他在《绝对不公正地博弈----天大地阴谋》地原文吧。
“……一八五六年下半年开始。一八五七年十月结束。历时一年零三个月地经济危机并没有打垮美利坚及自由资本世界。也永远不会打垮。坚强地美利坚地人民在这场大灾难地血雨腥风中顽强地站了起来。他们掸干净身上地泥土。掩埋好家人地尸体。擦干净脸上地泪水。勒紧裤腰带。继续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博取资本地残酷斗争去。美利坚地经济由此再度腾飞。天龙财团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大型地托拉斯。正是由这场经济危机地风暴锤炼出来地。托拉斯地出现。引领了整个自由资本世界地新潮流。自由资本在美利坚变得愈坚不可摧了。”
正在向着上海前进地林海丰此时其实最渴望得到地消息。就是方静波、桑妤夫妇领导着地内务部美洲站在大西洋彼岸地战斗情况。要是他现在能看到朱尼厄斯?摩根地这番豪言壮语。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第五二○章危机与机会(二)
朱尼厄斯?摩根穷其一生写作下的《绝对不公正的博弈----天大的阴谋》一书,虽然他声称是自己历经艰难曲折,搞到手了众多的第一手材料,但读过的人大都以为其大部分的内容不过都是他为了勾引读的眼球所描绘出来的一种梦幻场景,是他把自己设定成了一位能够在世界金融领域呼风唤雨的超级大鳄之后,他会做出的种种举动写了出来。不过,在这部巨著问世之后,还是招来了不少的“阴谋论”的崇拜,因为,《绝对不公正的博弈----天大的阴谋》无疑已经成为了一杆反对赤色革命的旗帜。于是,朱尼厄斯?摩根依靠这本“幻想小说”,既圆了他年轻时渴望着叱咤金融界的美梦,也换来了他梦寐以求的财富。
尽管如此,在他书中所写就的也的确还有真实的一面。除去他记载的这场经济危机带给美英等国的真实的巨大灾难,还有就是美国天龙实业联合有限公司在巨大的灾难旋涡中,的确是不仅没有遭受到任何的冲击,反而充分抓住了这场危机所带来的难得的机会,在协助美利坚政府和人民抗击危机的运动中,一举成为了美利坚最大的垄断财团。
当初方静波、桑榆主持的美国天龙实业联合有限公司刚设立不久,就被美国各界瞩目。如今,两年过去了,他们的旗下已经有总部设在费城地天龙钻井公司以及天龙石油公司和天龙海运公司。还有地处纽约专门从事进出口贸易的天龙商贸公司。而海外他们在中国的公司中有多少股份暂且不提,居然他们在加拿大西部的不列颠哥伦比亚还弄起了一家大型的采金公司,天龙-大通投资银行正式在纽约宣告成立,由此,他们又在华尔街的金融圈子里站稳了脚。
在所谓地自由资本世界里,财大自然气就粗。方静波、桑榆夫妇很快成了美利坚总统富兰克林?皮尔斯的座上宾。随后,他们又搭上了出身于宾夕法尼亚州的民主党人詹姆斯?布坎南,也就是富兰克林?皮尔斯的继任的这条线。在接下来的大选中,天龙财团不仅积极提供助选经费,还替这位布坎南着实摇旗呐喊了一番。于是,方静波、桑榆夫妇自然而然地就又成了新任总统的好友和私人商业顾问。
这一切,无论如何都足以让任何一个美国地家族为之艳羡不已。
随着早期的天龙商贸一创建。如丝绸、茶叶、香烟、酒类、瓷器等源自中国的轻工业品,就被方静波、桑榆夫妇大批的带进美国。随着时间的推移,绝对能够给美利坚的铁路狂潮当助推剂的新型炸药,又被天龙商贸引进了美利坚。方静波、桑榆夫妇可谓是商业的奇才,以香烟为例,在他们的精心运作下,中国产的香烟从美国地上流社会开始,直向下层蔓延开来。其中高档的“美人牌”香烟已成了上流社会人士身份的象征。
而正是利用这些在美国市场上赚来地财富,方静波、桑榆夫妇购买了大批的工业设备及原材料,及时送回到了上海和天京。同时,他们又动员一切关系,从海外为天朝招募了大批的技术人员和学。为天朝新兴的工业出了大力。
进入一八五六年的年中。按照天京的秘密指示,方静波、桑榆夫妇地天龙集团除去一如既往地往上海、天京及后来的天津运送那些“毫无价值”的黑油,销售通过易货贸易换回的中国产品之外,就是一个心思开始研究从事新的活计----对外放款。他们终止了一切英美工业品的采购,并同时抛光了手上原本持有的所有美利坚的工业债券,转而向那些嗷嗷待哺的工厂主们提供大笔地贷款。而他们放款地主要对象,又集中于被英国产品冲击得几乎各个都是危在旦夕的宾州地几大钢铁公司上,再有就是那些优质的煤矿。
“安王殿下”率领一支庞大的天朝政府代表团去法兰西的消息,方静波、桑榆夫妇是通过英国银行界碾转得到的。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儿变冷趋势的美利坚铁路建设狂潮及相应的钢铁囤积潮,又像是吃了大麻一样,回光返照似的进入了最后的光辉时刻。大批的钢轨、枕木等铁路建设材料在奸商们手中你来我去地倒腾着,股票市场更是在美国密歇根中央铁路股票一马当先的带领下,重拾升势。看到当时的那种场面,方静波和桑榆夫妇都不能不为之心动。夫妻俩甚至还有些舍不得再拿出钱来。去填补匹兹堡那几家钢铁厂越来越大的贷款胃口了。
然而。好景不长,进入一八五七年的二月。形势急转直下。由于伦敦的各大商业银行对美利坚过分火热的经济前景已经不再看好,开始紧缩银根,当其冲的就是美国的各大铁路公司。三月初,美国密歇根中央铁路股票失去了以往的光辉,价格率先开始向下狂跌,而受其拖累,美国的其他各家铁路股票也都步入了下跌的惨境。
事情到了这一步,傻子也知道是该收回贷款的时候了。天龙--大通投资银行不仅果断地断绝了一切再放款的渠道,还开始向钢铁厂及煤矿追讨贷款。
很快。消息传出。密歇根中央铁路无法经营而即将被政府接管。而由此引地却是美国工厂地一系列更大地破产狂潮。美利坚地第十五任总统詹姆斯?布坎南刚一上任。就遭遇到了来自国内经济地当头一棒。
于是。在纽约正指挥着各路讨债大军方静波。接到了布坎南总统地私人邀请。希望他能够尽快地去华盛顿一叙。
“这个时候。他找你去华盛顿能有好事?”桑妤一面帮着方静波准备行装。一面笑着问到。
“呵呵。共度难关吧。费城那边地银行不少已经开始有难以兑付地苗头了。如果这股停兑潮席卷到纽约来。那就是这个国家最大地灾难了。很难想象到那时会是个什么样子。”方静波叹息着摇摇头。
“活该!”桑妤把收拾好地衣箱使劲盖好。嘴一撇。“我一看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地工厂主就来气。匹兹堡那几家钢厂有多黑心。咱们转送到他们那里做工地天朝工人。工资被压得也就勉强能吃饱肚子。前些日子我还打听过。他们干了一年了。居然就没有几个人能剩下钱。这下好了。他们终于可以解放了。”
“哈哈哈……你呀……”方静波看着仆人接过桑妤手里地箱子走出门去。过去拉起夫人地手笑到。“咱们也是资本家。资本家嘛。要想赚取更大地利润。就得从工人地身上抠。不然咱们挣谁地去。”
“唉……当个资本家就是造孽啊,”桑妤皱皱眉,哀叹了一声。不过,很快她又高兴了起来,“我已经盘算好了,只要咱们再加把劲催债,匹兹堡的那几家钢铁厂马上就会破产,还有宾州最大的那家煤矿,它穷的也是连工人的工资都开不出来了。你这次到了华盛顿,可千万别心慈手软,一定要借着这次难得的好机会,把这几家工厂都弄到手。”
“哦,莫非夫人是想替他们去压榨那里的工人了?”
“去你的,”桑妤白了方静波一眼,嘿嘿地笑到,“我去压榨总比他们压榨的好。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懂啥啊。”
“对,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方静波痛快地笑着。
“我其实这也是为你好,”桑妤替方静波整理整理衣领,微微地笑着,“总得给总统一点儿面子不是。咱们有钱啊,更何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总统要是知道咱们这么大方地去替他收下那几个破烂的工厂,他非得美死不可。”
“那是自然,”方静波笑着点点头,“不过,现在还不到收他们的时候,等到破产风潮刮的再大些,嘿嘿,咱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以最低廉的价格拿下这几家工厂。然后再进行好好地整合。你也知道,美国全国的钢铁生产大部分都集中在匹兹堡,我们要是完全控制住了这里,就等于垄断了整个的美国钢铁业。匹兹堡看来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又一个家乡了。”
“是啊……可我……”桑妤仰头看着雪白的屋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我还是想回我们真正的家。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那个机会了。”
林海丰到了上海。船队驶进吴淞军港,军港上没有马赛的那种狂热,欢迎林海丰一行归来的人群中,除去刘丽川、苏三娘、李咸池及吴淞守备区的驻守官兵们之外,再就是来军港参观游玩,恰逢这种场合的百来个上海第四小学的学生和他们的几个老师。
没有欢呼的声浪,没有造作的口号,只有数百张带着温暖笑意的面容,但这一切却叫林海丰一行感到无比的舒畅。
简单地与刘丽川、苏三娘等人寒暄了一下,林海丰就来到了一个个笑的像绽放的花朵一样的孩子们面前。他伸手摸摸这个孩子身上的小棉袄,又拍拍那个孩子的小脑袋,最后拨拉着一个小姑娘头顶上那朝天揪揪的小辫子,呵呵地笑着问到,“怎么没上学呢,今天是休息了吗?”
第五二一章可怕的苗头(一)
“我们就是在上课啊,”小姑娘望望正弯下腰笑眯眯瞅着自己的林海丰,一仰稚嫩的小脸蛋儿,眨巴眨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了,“我们正在学习《红军》这一课,老师带着我们来这里是看望要塞上的红军叔叔们,看他们是如何辛辛苦苦地保卫我们的家园的。”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林海丰笑着蹲下了身,望着小姑娘问到,“那你跟我说说,什么是红军啊?”
“红军……红军是老百姓的子弟兵,是我们的守护神,还有……”
“红军是专门杀大坏蛋的!”旁边的小男孩紧跟着叫到。
“用你说啊!”小姑娘不屑地白楞了那个“多嘴”的小伙伴儿一眼,然后冲着林海丰羞涩地一笑,“那边的大炮好威风,红军叔叔说,就是有再大的坏蛋也不敢从这里上来。长大了我也想做个开大炮的红军,可他们刚才还笑话我,说我即便长大了以后也根本搬不动一颗炮弹,”说到这儿,她又撇了眼旁边的那个小男孩,看着林海丰问到,“您说我真的就不行吗?”
“当然行!”林海丰笑了,“老师不是跟你们讲过吗,咱们天朝男女平等,只要他们男孩子能干的,小姑娘将来也一定能干。”
“不过,开大炮那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要依靠大家的齐心协力,”林海丰说着,拉过那个男孩子的手,与小姑娘的手放在一起,“就算搬不动炮弹又怎么样呢,到时候你可以去负责瞄准啊,他这个男子汉既然有劲,那咱们可以叫他搬嘛,大炮照样能打响。你们说是不?”
小姑娘被说得乐了,连连点着头。
“所以啊,大家要团结,团结起来才会有力量,”林海丰直起身,两只手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壳,“但是现在你们的要任务就是学习。要像这里的红军叔叔们一心一意操练好功夫,牢牢守住咱们的大门一样。用心地去读书,好好锻炼身体,长大了才能成为咱们天朝的有用之才。”
两个手握在一起的孩子笑了,周围地孩子们也在笑,笑得天真烂漫,笑得无邪……
陪同林海丰夫妇乘上马车刚一离开吴淞要塞。原本一直喜气洋洋的苏三娘脸上就变得有些黯淡了起来,话也不多了。
看着苏三娘地那副神态。不用细琢磨。林海丰就知道一定是生了事。“三娘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啊?”
苏三娘看看林海丰。轻轻摇摇头。“没……没什么……”
“不会吧?”林海丰摇头一笑。“你别想瞒我。你地那张脸从来瞒不住事情。它可是早就告诉我了。你呀。有什么事情跟我还有张不开口地呢?说吧。说来我听听。”
“唉……”苏三娘苦笑着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从衣袖里掏出来一张报纸。递到了林海丰地手上。
林海丰猜得地确不错。果然是出事了。所出地事情不仅大。而且个中盘根错节地原委还颇为复杂。
这件事情。先还要从一个人说起。他就是天朝红军驻上海东方实业公司代表处地一个叫潘福来地官员。
潘福来,广东揭阳县人,上过几年私塾。十岁上家道败落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因不堪当地土豪对其姐的无耻纠缠,参加了罗大纲的起义队伍。并随同罗大纲所部两千多人在桂平江口加入了太平军的行列。由于为人聪明伶俐、吃苦肯干,加上又略知几个文字,所以一直从事军中的后勤事务。
林海丰统帅东征大军东征期间,潘福来转隶东征军后勤部,又成为天朝红军地第一批后勤军官。东征大军南下作战时,他留在了上海兵站。在同事的眼中,潘福来踏实能干、从不为任何私利斤斤计较,除此之外,也并无什么过人之处。但在其后的洪仁达上海夺权期间,周围的同事们才真正看到了这个瘦小文弱的有些不起眼地潘福来的另外一面。为了保障皖北前线的紧急物资供应,这个仅仅是个连职军官的小人物,居然不惧被杀头的风险,鼓动带领兵站的部分官兵武装扣押了洪仁达派驻这里喽罗,将前线急需的弹药送过了长江。
正是由于有了关键时刻的这种表现,潘福来的名头起来了。之后,他被调任杭州兵站负责物资采购部门地工作,在杭州,他更是辛苦有加,又提前完成了总后勤部安排给浙江的十万套北方行营下辖部队所急需的冬季被服的订购任务。去年的年底,他被调到了天朝红军驻上海东方实业的代表处,成为一个正营职的军代表。
长期的和平生活,以及事业上的一帆风顺,渐渐冲昏了潘福来及潘福来们地头脑。去年地十二月,回到上海的潘福来接受几个已经转入昆山地方工作地原上海兵站老同事的邀请,去昆山做客。而在昆山,真正尽地主之谊的人却不是他的那几个老朋友,而是一个在土地改革中“落魄”了的梅姓地主。
于是,潘福来们的厄运也就自此开始了……
“这上面写的与事实有多大出入?”林海丰细细地看完报纸最后一版上那篇以《恶霸女残杀天朝英雄天理难容》的豆腐块大的文章之后,随手把报纸丢给了身边的柳湘荷,嘴角露出一丝鄙弃的笑。
“出入大了去了,”苏三娘恨恨地哼了一声,“得到昆山方面的报告后,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思议。您也看到了,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潘福来受那几个昆山地方官员的邀请,去梅姓地主家里做思想工作,叫梅姓地主老老实实接受天朝的土地改革政策。这不是胡扯吗,潘福来不过就是一个后勤军代表,根本没有涉及土地改革的使命在身上,他们跑到那里去做什么?而且昆山方面在一开始报上来的材料中有潘福来其人,但后来在这报纸上,他们却又闭口不说潘福来。再说了,即便不算潘福来,三个带枪的大老爷们竟然会被一个十六岁的弱小女子打死两个,打伤一个,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你信吗?”
林海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所以,我指令上海内务部人员进驻昆山,立即展开重新调查。”
“这些谎言,一查就破,”林海丰冲着苏三娘点点头,“我都能想象的到,姓梅的家伙为了避免以后再遇到土改中的那种厄运,是想利用把他的几个女儿嫁给那几个混蛋的机会,攀附他内心中的高枝儿,是这样吧?”
“没错!”苏三娘咬着嘴唇点点头,“这个姓梅的破落地主共有四个女儿,三个已经暗中许给了潘福来的那几个同伙,而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十六岁的小女儿。按照那几个人的本意,他们是想把梅姓地主寡居的大姑娘撮合给潘福来的,哪知道,潘福来偏偏看中了老小。更令人恶心的是,那个已经跟这个老小有了苟合的东西李大富,竟然也就毫无廉耻地答应把属于自己的女人让给潘福来。”
苏三娘说到这里,忍不住胃里一阵的翻腾,她用手轻轻揉揉自己的心口,恨恨地接着说到,“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叫梅玉的女子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好对付。听到老地主和李大富的动员后,梅玉抵死不从。于是,为了讨好潘福来,那几个醉醺醺的恶棍闯进梅玉的房里,又是开枪吓唬辱骂又是拳脚交加的殴打。在几经哀求都不好使的情况下,愤怒之下的梅玉夺下了李大富手里的枪,就这样,李大富两人被当场打死,另外一人肚子被打穿。”
“潘福来呢,他当时在哪里?”
“他?”不等苏三娘开口回答,柳湘荷就呸的一声抢先说话了,“还用想,他一定是等在洞房里呢。”
“是,他起初是在隔壁的房间里等着,听到枪声之后,他知道事情不妙,就不顾一切地逃了出来,”此时的苏三娘脸色铁青,“这个混蛋,为了保住自己的珍贵性命,不仅不顾其他人是死是活,逃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遗留在了梅姓地主的家里。其实这一切在当时昆山方面的调查中就都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了。”
“既然这么简单明了的案子,怎么还会弄到如此复杂的地步?甚至到现在还给弄了个颠倒黑白?”林海丰疑惑地望着苏三娘。
“案子简单,可人不简单啊……”苏三娘眼帘微垂,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潘福来的姐姐去年刚刚与杨辅清完了婚,唉……等到了我的那里一看,您就完全清楚了,恐怕有些事情您也未必都能想的到。”
苏三娘说的没错,一进苏三娘的办公室,当林海丰看到苏三娘递给他的两份电报稿的时候,林海丰震怒了。
第五二二章可怕的苗头(二)
这两份电报,一封是在长沙的杨辅清以个人的名义给苏三娘的,电报称昆山正在侦办的李大富等人遇害一案,其中涉及潘福来的部分多有不实。潘福来系被李大富等人蒙骗进的梅府,由于李大富等人及梅姓地主希望利用潘福来手中职务之便帮助他们致富的要求被拒绝,李大富等人害怕一向一丝不苟、正直做人的潘福来将他们的阴谋揭露出来,遂起陷害之心……电报中,杨辅清请求苏三娘“务必切切彻查此案,还潘福来这样的天朝英雄一个清白”。
而另外一份电报,是给东方实业军代处的,虽然同样也是来自长沙,但落款却换成了湖南督军办。电报的内容大意是,鉴于工作需要,紧急调任潘福来去湘赣铁路指挥部。自电文收到之日起,潘福来必须在五天内赶到长沙报到,具体调职令日后另行补。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封电报都是同出于杨辅清的一人之手。
令林海丰震怒的,还不仅仅是这些,这两封电报尽管给的是两个不同的人和单位,可最初的收报单位却都不是他们本身,而是上海兵站。
“你的手伸的可真长啊!”林海丰脸色铁青,胸脯集聚地起伏着,眼珠子鼓的几乎要从眼框子里蹦出来,腮帮子也是不停地抽动,嘴里的牙齿更是咬的咯咯直响。
“这里可是市府的办公室!”看到林海丰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柳湘荷真怕他已经高高扬起来的那只手拍打在桌案上,赶紧上前一步,小声地提醒着。
林海丰本来是真想拍桌子的手,半途中扭转了方向,“啪!”他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潘福来在哪里?”他逼视着苏三娘。
“走了,”苏三娘躲开林海丰那锋利的目光,低头拉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深吸了一口气后又说到,“不过,又被我给抓回来了。”
“把他带来,我要亲自会会这个一向一丝不苟、正直做人的
“殿下。您能不能不这么说话,除了您之外,这里剩下的可都是女人,”苏三娘把抽屉里拿出地一个文件袋打开,取出来厚厚的一叠子纸稿,“您还是先坐下,听我慢慢地说。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些,这后面生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着,苏三娘瞅着柳湘荷努了努嘴,“妹子,先给殿下把刚才倒上的那杯水拿去喝点儿,叫殿下顺顺气,要不再往后我怕真气坏了殿下。”
“哪有那么严重地事情,”林海丰抬手一划拉之下,差点儿打翻了柳湘荷递过来的茶杯。当看到柳湘荷受惊的样子的时候,他忽然冷静许多。嗯?苏三娘是话里有话啊。难道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已经生了?脑筋一转之后,他接过柳湘荷手里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疑问地看着苏三娘。
“其他地事情稍微放一下再说。现在我还是先把潘福来一案给您详细说说。我想您大概已经注意到了。杨辅清从长沙来地电报正好比我给您看地报纸早两天。而杨辅清地电报是在李大富一案生之后地第二天晚上就来了。”苏三娘说到这里。眼睛紧看着林海丰。“而就在报纸上刊载那篇文章地当天。杨委员长办公室主任卢贤拔托人带给刘市长和我一个口信。说是杨委员长得知昆山枪击案之后。非常关注。这个案件要是处理地稍微不妥。就会严重影响到咱们天朝红军乃至天朝政府在广大人民中地威望。其实。早在案件生地第二天。我们就以内务部地名义在报纸上出了消息。通报大家昆山生枪击案。具体案情有待进一步地调查。而您看到地这篇文章。提前我们根本就没有得到过通报。显然是有人在后面操纵。”
林海丰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无奈地苏三娘。“怎么。你们地报刊审查制度去哪里了?”
“唉。不是言论自由吗。”苏三娘显得更无奈了。
“这也叫言论自由?这是他娘……”林海丰硬生生地把后面地几个小尾巴吞咽了回去。然后使劲一挥手。“得得得。你接着往下说吧。”
苏三娘低头看看手里地文件。接着说到。“虽然说过昆山由上海代管。但毕竟还没有划定真正归属上海管辖。前面一系列地事情出现之后。整个案件也就变得更加复杂了。尽管我们基本上已经掌握了案件地实际情况。却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地工作。因为……因为苏州那边在跟我们争。说这个案子应该归他们审理。而且。他们也介入了调查。但是结果恰恰与我们地相反。”
说着。苏三娘把两份不同地案件调查结果递到了林海丰地面前。“被击穿肚子地那个叫马武来。是昆山县管理商贸地一个小官员。在跟后来介入地苏州方面调查人员地供述中。他不仅推翻了在昆山地口供。还推翻了在我们这里签字画押地供述。一口否认他们与梅姓地主家地纠葛。说他们当天就是陪同身为土改工作队成员地李大富。到梅姓地主家做工作地。并咬定是梅姓地主因为对土改不满。指使她地女儿出卖色相勾引前去做工作地几位政府官员。由于阴谋未能得逞。在梅姓地主及其他三个女儿地帮助下。趁他们不备。夺取枪支袭击了他们。这还不算。您仔细看看这份苏州方面送来地口供。他坚称潘福来当时根本没在梅家。说其以前地供述都是在受人威逼利诱后才做下地。”
到了这个时候,苏三娘居然呵呵地笑出了声,只不过笑得有些苦涩,“接下来就更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是谁又把这个新变化直接捅到了天京,这不……”苏三娘又递给林海丰一份文件,“天京下了令,在办理此案的过程中,昆山、上海内务部人员涉嫌营私舞弊,等候调查。李大富等人被谋杀案各地内务部均不得再行介入。仍交由昆山县府直接审理。”
林海丰被苏三娘这一番话说的脑袋都大了,不要说他没想过这种事情会生在他的“老根据地”了,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自以为铁板一块的内务部安全局系统竟然也是相互拆台不说。还搞起了窝里斗。他紧蹙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看着苏三娘问到,“昆山县的县长是谁?”
“李能通,”苏三娘淡淡地答到,“您应该记得他。”
“李能通……”林海丰沉吟了一刻之后,点点头。他想起来了。这个李能通是湖南郴州人,原系天地会徵义堂会众并率众在湖南起义,战败后引领残部退入广西,在永安加入太平军。其后不仅在永安突围之役颇著功勋,还是向东王杨秀清极力倡导太平军应该急速入湘的主要人物,并为突围出来的太平军做向导。在他地引导下,太平军入湘之后,一举攻克道州,并在道州联络旧部故友,一呼百应。为减员甚重的太平军补充了大量的兵员。如果没有他的引导,及他招纳了聚义于浏阳地一些义军积极声援北上的太平军,当年的西王肖朝贵也不会自郴州开始。仅以千余人就能袭长沙,行间道,取五城,而兵不留行地直趋于长沙天心阁下。正是由于有了这些卓著的战功,李能通深得东王的赏识。
林海丰主持东征时,因了解到李能通曾是天地会成员的背景。就指令他与当时充任殿右四十二检点的原粤东天地会会众黄毓生等人一起,潜入广东联络广东天地会领李文茂、陈开等人,动了广东天地会地大起义。
在林海丰的记忆中,李能通应该是个极其淳朴、做事仔细的人物,可联想起苏三娘刚才所说的那一切,他又不能不感觉到,这个李能通一定是上了杨辅清的那条船。对了,还有上海兵站,潘福来第一时间就能由此把求救电报到长沙的杨辅清那里。上海兵站内部也一定有内鬼。这个人是谁?
“利用兵站帮助潘福来把电报出去的人是黄毓生。”像是猜透了林海丰的心思,苏三娘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海丰说到。“殿下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林海丰点点头,“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们不再继续在报纸上披露案情的真实进展?他们可以指鹿为马,你们同样有权利用正确地舆论去引导大众,同时也给那些背后的推手施加压力?”
“您还是饶了我吧,殿下,”苏三娘苦笑着,“已经有人传言了,我可能被调回天京。我要是真的按您说得那个样子干下去,恐怕今天在这里您就见不到了我。”
“原来是这样啊……”林海丰地眉头耸了耸,还是满脸疑惑地问到,“不会报纸上关于这件案子的情况再就一点儿都没有了吧?”
“您还真说对了,一点儿没有,”苏三娘又拿出一张纸,递给林海丰,“无论是上海还是昆山,街头巷尾充斥着关于此案的各种流言蜚语,可除了这个,再没有谁肯浪费笔墨在报纸上说些什么。连我都奇怪了,那些爱玩儿嘴皮子、笔杆子的秀才们怎么一下子都变得老实了呢?”
“这上面也没有什么啊,”林海丰看看苏三娘递给他的那张写满了一大堆人名的纸,又奇怪地瞅瞅苏三娘,“这是什么?”
苏三娘顺鼻子里哼了一声,“是那些签了名地人想在报纸上表的文章啊,您没看懂?”
“这算是什么文章啊,不就是一个字吗,草……”眼尖的柳湘荷刚刚把林海丰手里那张纸的字念出口,似乎马上就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一捂嘴,脸腾地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第五二三章连环案(一)
“这当然不是文章,”苏三娘的脸也是微微地有些红晕,“再自由业总不能把这种下流的东西公开刊载在报纸上吧,叫我给禁了。”
林海丰惊讶地看看还在浑身不自在的柳湘荷,又瞅瞅一脸鄙夷的苏三娘,忽然,他难得地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我说你们啊,干嘛非要把别人往肮脏里想呢?要不是你们俩这个摸样,说实在的,我还真没觉着这个草字此时被用在这件案件的评论上有什么不妥。”
这回轮到柳湘荷和苏三娘俩人惊讶了。俩人相互望了望,又同时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了林海丰。
“小草,春草,绿草,青青河边草,不都是这个草字吗?你们怎么别的不去想却,偏偏就会一下子联想到了国骂上面去了呢?”林海丰说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己所不欲则勿施于人嘛。潘福来一案,街谈巷议多,却出乎意料地笔墨讨伐少,其根本原因就在那篇歪曲事实的文章上面。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百姓的眼睛更不是雀蒙眼,一个个都是雪亮雪亮的。之所以不说,是大家根本不屑跟我们一争了。我倒是觉得这个草字绝非你们想象的那么肮脏,而是极其精辟。人们已经在公开告诉我们,什么人人平等天下大同,只有你们才是难以撼动的顶天立地的大树,老百姓不过就是任由你们蹂躏的草芥。”
“也许……也许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柳湘荷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觉得你说地人家已经没兴趣跟我们争论这一点有道理。但是这个字绝对是骂人的,喜欢舞文弄墨之人总是这样。”
“湘荷说得对,”苏三娘也紧跟着点点头,“殿下,您可别过分地以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腹啊。”
“骂你的人就一定是小人吗?”林海丰一摆手,“不挨骂的人永远长不大,天天在颂歌中生活的人,却一定要堕落。因此,不分青红皂白只会一味说好话、说奉承话的人才是真小人。”
苏三娘和柳湘荷又相互看了看。谁也不愿意再说话了。
“老百姓的话可以随便说,而这种不负责任的混蛋话却要坚决地禁止!”林海丰扯过面前的那张报纸,刷地远远地抛开,“无论是谁。代表政府所说地话都必须要慎之又慎,否则会搅乱了大家的思想,还会给天朝政府正在着力打造的公平、公正形象带来种种难以预料的恶果,这是犯罪。对了,你核实过这上面签名地人都是做什么职业的了吗?”
“核实过,”苏三娘微微点点头,“其实也算不上是核实。因为那上面的人大部分都是熟人,有几个是专门喜欢天天找咱们的不是之处,然后借此机会洋洋洒洒写上一些文字,再从咱们身上捞取银元过生活的。还有几个是从前的士绅,不过,大部分的人还都是在上海、昆山及苏州等地地讼师。”
“挑咱们的毛病换钱花?呵呵,三娘啊,你这话说的可是有些过于偏颇了。没有人挑咱们的毛病,咱们就没错了吗?另外。你要是真想找人挑你的毛病,恐怕还有人会不愿意或是不敢呢,”林海丰把那张有数十人签名,却仅仅一个字的内容的文章交还给苏三娘,“人家是在替我们监督着各级政府的作为,咱们应该感谢他们。而不是怨恨。这篇文章照原样刊,另外……唉……你们犯懒,那我就只好再受点儿累了,今晚也赶写上一篇小文章,明天跟这个一起刊出来。”
说着。他扭头看看柳湘荷。“柳大才女啊。你说说我地文章用什么题目才好呢?”
“这……”柳湘荷看了片刻林海丰。然后瞅瞅苏三娘。抿嘴一笑。“我看就叫草非草----百姓才是天朝地顶梁柱。”
“有点儿意思。”林海丰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得啦。这文章就由你来做好了。”
“殿下。您可别太放松了。”苏三娘看看眼前这一唱一和地两口子。“我还没把全部情况说完呢。您还是等我说完了再做决定吧。”
“好。你接着说。”
苏三娘拿出又一份供述递给了林海丰。
林海丰在上面扫了一眼,示意苏三娘扼要地说一下。
“我和刘丽川等人商量过,为了避免麻烦和更多的不必要干扰,对李大富一案暂时不跟他们在舆论上一较长短,”苏三娘望着林海丰,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我可不会闲着。潘福来没跑成,被我指使人暗中又抓了起来,然后对其加紧秘密审问。您或许会说我这个手法使得不合规矩,违背程序什么什么的,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我断定潘福来绝对不会仅有这一档子事。像他们这种人,除非不伸手,是要一伸过手的,那屁股底下准就是一片的烂事。”
苏三娘说地很得意,“果不出我之所料,潘福来可禁不住我的手段。哎……殿下,您别这么瞅我啊,我可没有搞刑讯逼供,我就是告诉他,他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那他就是把道走到头了,要是还幻想什么的话,那就应该幻想幻想是不是能够得到我的怜悯,否则的话,哼。我还明着告诉他,像他这种垃圾,根本用不着拉到外面去审判,只要我高兴,马上就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活埋了,叫他死的无声无息,即使阎王爷也找不到他的尸。”
苏三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而林海丰看着苏三娘也没有说话。苏三娘地话以及苏三娘表露出地她之前的作为,林海丰尽管未尽满意,但是站在个人地角度上,他不能说苏三娘办的就是不对。在眼下的氛围里,没有,也很难找到以和平的手段去除恶瘤的根本方式,残暴,准确的说应该是相对的残暴,也许就是必由之路。对于潘福来这种人尤其如此,因为但凡敢于像潘福来这么干的人,往往最后的一线奢望就是生存,哪怕是狗一样的苟延残喘,他们也会为之力争。
“潘福来承受不住了,他想自救了,”苏三娘抬起手,轻飘飘地一指林海丰面前的那份的口供,“这可不是谁逼着他写下的,是他主动揭露,想以此换取自己的生存的条件。”
林海丰低头看看手里的那份口供,轻轻闭上了眼睛。
“殿下,一听之下,我要死的心都有,我们血雨腥风地冲来闯去,忙乎了半天,怎么看到的却是一个个狼心狗肺的混蛋!”苏三娘说着,眼睛里都在冒火。
林海丰还是没有说话,他真的不怎么想说了,现在他好像只想杀人。似乎只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了天京城下打破满清江南大营时的那场面对面厮杀的快乐。原来,潘福来所揭露的问题,如果单单从大局方面来考虑,远远要比昆山的这起枪击案要重要的多。
按照天朝的整体战略,以及北方行营的统一军事部署,算得上是老解放区的江、浙、闽、湘、鄂等地从去年年初开始就已经为隶属于西北、北方及东北军区的部队准备的冬季被服。然而,就在东北军区第二批被服下去之后,意外却出现了。凡是拿到新被服的将士,无论是棉衣裤还是被褥,第一感觉都是硬邦邦的不说,还根本毫无保暖之意。尤其是沾了雪水之后的棉衣裤,顷刻间就会变得萎缩了下去。将士们拆开棉衣一检查这才现,这些所谓棉衣裤的内里,除去仅有少量的带着霉味儿的旧棉絮之外,大部分填充的居然都是草纸和破烂的布头。
柳湘荷听到苏三娘说到这里,两眼瞪得大大,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两个肩膀,整个身子甚至还禁不住地在抖动,眼圈儿也红了,“关外……关外那可是能活生生冻死人的地方啊……”
“可我们知道的晚了,等到我们通过北方行营给东北军区去询问电的时候,军装都已经了下去,”苏三娘抹了抹眼里渗出的泪水,“百十万的银元啊,换来的居然是数万的红军将士被冻伤。这帮黑了心的狗贼,到底良心何在?我真不明白,难道通过这样丧尽天良的手段所赚来的财富,他们就拿得心安理得?”
“一心为了财富的他们从来不讲良心,也许有一天当他们赚得实在无法往怀里揣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一点儿人一样的举动来,但那也只是遥远的将来,而不是现在。当然,即便就是将来真的会有那么的一天,你和我也根本没有必要为此而欢呼,”林海丰现在已经开始相当地平静了,因为他要是再生气的话,那么也就只有一头去碰死了。
“三娘……”擅长说道的林海丰此时望着苏三娘,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居然都没想好应该说些什么。他拿起面前桌上的茶杯,端到嘴边儿之后又放下,连咽了几口唾液,再抬眼皮看看苏三娘,“这些……这些东西来自何处,谁干的?”
苏三娘缓缓站起身,“胡光墉。”
胡光墉?林海丰瞅着苏三娘的同时,极力想从自己的记忆海洋中搜寻出这个陌生的名字。
第五二四章连环案(二)
其实,苏三娘如果要是不提胡光墉的大号,而是直接说出他的字来,此时的林海丰也就不会费半天劲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说起胡光墉,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是安徽绩溪人,字雪岩,是杭州城内曾经大名鼎鼎的私人票号----阜康钱庄的大掌柜。幼年时期的胡雪岩,家境贫寒,做过放牛娃。稍长之后,为了养家糊口,作为家中长子的胡雪岩又经过亲戚的推荐,进入了杭州的一家钱庄学徒,他从扫地、倒尿壶等等的小杂役干起,熬过了最初的三年时光,师满后,因勤劳、踏实成了钱庄正式的伙计,从此开始了长期寄居杭州的钱庄从业人员的生活。
满清时有位诗人叫的顾嗣协曾经这样吟道: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舍长以取短,智高难为谋。生材贵适用,慎勿多苛求。聪明的胡雪岩与这位顾嗣协也有同感,据说胡雪岩有句自己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是说一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他用人的本事,善于用人,以长取人和不求完人。
胡雪岩不仅是嘴里光说,还随时都会付诸行动。因此,当初还在当着别人钱庄跑街的伙计的胡雪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慧眼挖掘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落魄书生王有龄,他把自己利用心机从一家擅长赖帐的饭铺里所收回来的一笔“死账”----五百两银子,私下里偷偷借给了这位书生,拿去当“做官的本钱”。而且,在圣人的眼睛里。胡、王这两个绝对不应该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一个书墨飘香,另一个却是浑身上下散地都是铜臭气息的人,还就此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成了生死之交的拜把子兄弟。
在胡雪岩帮助“潦倒”的王有龄一事上,很多人夸赞胡雪岩当时只是出于豪侠仗义之心。其实,他们哪里清楚,胡雪岩当时就知道,早在几年之前。王有龄就己捐了浙江盐运使,只是苦于找不到进京再次活动的经费,这条猛虎才会徜徉于平阳之间。
有了胡雪岩的钱的帮助,王有龄起初虽还是几经周折。才终于补到了一个实缺,但总算是攀上了仕途的道路,并且从此之后官运亨通。几年之间,王有龄就由一个海运司的小吏,到浙江巡抚门下地粮台总办,再到了主持湖州一方的知府大人。
而随着把兄王有龄的步步高升,那个把弟胡雪岩自然也就是顺风顺水。太平军在一举粉碎天京城外向荣的江南大营之后。又突然大举东征,不仅令整个浙江随之震撼,胡雪岩原来服务地钱庄也遭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重大打击。钱庄东家在一次去江苏收款回来的途中,居然死于非命。据说是死于劫匪之手,而劫匪是谁呢?传言的版本不一,有的说就是一群穷疯了的乱民,有的说是被太平军杀昏了头地乱兵。最后还是官府出面澄清,那位钱庄东家是死于假扮乱兵的太平长毛之手。
甭管怎么说,东家无嗣。死后的家产该如何处置似乎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可当这位无后的倒霉东家族人从浙东老家赶来的时候,看到的确是小伙计胡雪岩出示给他们的一份东家的遗书,“……是故,钱庄一应资财均归雪岩所有,其他人等不得争抢”。于是,钱庄易名。阜康钱庄就此诞生。
正是凭着那位原东家的钱,王有龄得以宦海激流勇进,胡雪岩则摇身一变,从打工仔出落成了一个杭州富户。在湖州知府王有龄和其老朋友江苏学政何桂清等人地鼎力扶持下,浙江巡抚黄宗汉也成了胡雪岩的囊中之物,胡雪岩的生意越做越大,阜康钱庄在湖州、苏州、宁波等地的分号如雨后春笋般的相继开业。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虽然读书不多,但精通社会人情世故地胡雪岩就以各地滚滚而来官府税金、协饷银为依靠。不仅构筑起了钱庄、当铺这个庞大的金融网。还开设了丝栈,进而开始垄断浙江生丝。操纵浙江商业。随着太平军东征的步伐越来越快,胡雪岩承办起了为浙江满清军筹运饷械的肥美差事,通过宁波、厦门等地的外国洋行,他为浙江满清军募集到了大量的军饷、订购到了大批的军火,在帮助巩固杭州防御的同时,也没忘了帮助把兄筹建湖州团练。而这段时间里最暴利的营生,恐怕还得数就是在杭州眼看着要被太平军封锁之前,胡雪岩大量吃进地那些粮食了。这个时候地胡雪岩已经得到了把兄王有龄为大清殉难的悲痛消息,聪明地他再次提前预料到了下一步事态的展,通过何桂清将全部粮食高价倒卖给了巡抚衙门,之后以去宁波督促军火为由,卷起府库大批的现银,躲出了杭州城。
杭州被太平军光复了,胡雪岩又回到了城里。经历了被困九个月的杭州城,虽然此时已是一片的萧条,但他的阜康钱庄本部却依旧是风采依然。在这里,再次体现了他善于识人和用人的高超本领,被他委以留守重任的帮办伙计居然用他留给伙计们的口粮,学着“满营”周围那几条街巷里突然冒出的十几家烧饼店铺的样子,为他的阜康钱庄换来了至少也得价值十余万两银子的各类饰和珠宝。
由于太平天国政府实行的是保护民族工商业的政策,对于阜康钱庄过去的问题,当时的负责浙江事务的李开芳在经过了一番认真的核查,除去罚没了该钱庄一些款项,并当面教育了胡雪岩几次之后,并没有更多地处理他。
阜康钱庄虽然失去了往日地红火。却还在正常地经营。在这种新地形势下。照理说胡雪岩应该有所教训并有所悔悟。从此走上一条与天朝政府同舟共济。为恢复浙江地经济建设出把力地道路了吧?其实不然。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地那种商人地本性告诉胡雪岩。依靠正当地生意是很难飞快完成再一次地资本积累。同时挽回他所蒙受地那些重大损失地。过去他是满清地红顶商人。如今。他还要成为像镇江那位顾同临一样地太平天国地红顶商人。
于是。第一个被他慧眼视中地人。就是杭州兵站地采买潘福来。通过潘福来地关系。他进一步结识了杭州兵站地脑张遂良。紧接着。在张遂良、潘福来等人地大力协助下。他拿到了五万套军用棉被服地订购合约。
林海丰听苏三娘说到这里。两个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
“事情怎么越搞越乱。越复杂了。”柳湘荷看看苏三娘。又瞅瞅林海丰。禁不住连连摇着头。“这个潘福来。为了捞取救命稻草。会不会是一阵乱咬啊?潘福来牵扯到东王。而张遂良又是去年殉国地张遂谋地兄弟。翼王可是视张遂谋为知己。这……”
苏三娘轻轻摇摇头。“潘福来一说出这些情况后。我们马上通报了杭州方面。经过迅速地调查。事情果然如此。杭州内务部门从阜康钱庄查到以张遂良名义存放地现银十万两。而且这笔钱已经有一部分被张遂良本人动用了。另外还有潘福来地现银二十万两。大部分都已经提走了。经过我们地追查。潘福来名下地钱所用到地地方恰恰就是昆山。李能通、黄毓生。还有梅姓地地主家。都收到了钱。这么快地动作。显然不是潘福来一个人所为。从事到他被我们秘密控制不过就是五六天地时间。他来不及也想不到做得这么周密。后面还有人在动。”
“我不管那些东西将来是谁要用。我是商人。赚钱才是商人地第一目地。谁无利起早?当然。将来我地钱要是赚多了。我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去做。或哪怕是假装去做一个大善人。我早就想过。过几年我要开个大药房。还要真真正正地以德为本。童叟无欺。但那是以后。不是现在。现在。为了这五万套被服地订单。事先就耗去了我大量地财富。他们黑得。凭什么就该我去赔钱?你们真正要问。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根本没有生产这种假货地动机和意愿。之所以有了这样地结果。真正地罪犯应该是那些贪欲地毫无止境地你们地官员。是他们逼着我走到了这一步。按照我拿到地货款。只能加工出这样地被服。我根本无罪。”苏三娘看着柳湘荷无奈地一笑。“听听。这就是胡雪岩在被正式逮捕之后。所做地自辩。”
“这么一来,事情可就真是大了,只怕……”柳湘荷瞅瞅一言不坐在那里的林海丰,“只怕还要影响到更大的事情了。”
柳湘荷所说的这个更大的事情,就是天朝政府内部一直有着的一种此起彼伏的声浪,要消灭一切私有经济。眼下所出现的这种情况,恰恰正好印证了他们的说法的正确性,私有经济有着天生的难以克服的贪婪和无耻。
“这些情况天京方面都知道了吗?”问过苏三娘这句话之后,林海丰好像直到现在才忽然想起了他的烟斗,他把桌上那只一直按着烟斗的手收回来,开始上下拍摸着自己的身子,紧蹙着眉头咕哝着,“哎,我的烟斗呢?”
第五二五章善恶并非是与非
苏三娘站起身,把桌子上的烟斗拿起来,放在林海丰的手里,“由于担心会受到不必要的阻碍,这些调查工作都是我通过曾钊扬一手协调和安排的,提前没有惊动天京,前几天我才把最后的调查结果呈报了上去,现在还没有回音。我相信,生在陈玉成他们那里的情况,总后勤部在得到消息后,也不会不即刻告知最高革命指挥委员会的。”
林海丰当然相信,天京的杨秀清、石达开和郑南等人,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吐出在嘴里含了一会儿的一口烟雾,看看苏三娘,“这期间你没有跟郑南通过气?”
“之前没有,因为郑副主席一直不在天京。一个月前郑副主席从福建离开去威海时候在这里停留过一天,由于杭州那边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所以我们只是向他汇报了昆山枪击案的情况,再进一步的细节我们也没有更多地说。现在,郑副主席应该在天津。对潘福来一案,郑副主席的意思是必须要把真相还之于民。”
林海丰看了苏三娘一会儿,先是摇摇头,接着微微地笑了,“呵呵,的确是个不简单的案子啊,而且还很有挑战性。”
本来是等着林海丰继续说下去的苏三娘,见林海丰把话说到这里之后,就开始去自顾自的抽起了烟,再没有说些什么的意思,不由得满脸狐疑地把目光在林海丰夫妇的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儿。最后实在憋不住地问到,“殿下,您……”
“别总看我啊,既然事情已经摊到这里了,那你们想怎么做?”林海丰摆摆手,截住了苏三娘的话头。
“我们……”苏三娘张了几张口,居然一时也说不下了。
“怎么,难吗?”林海丰轻轻地吐出一口烟。很随意地问到。
“要说起来……还……还真是有些……”苏三娘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她拉了拉椅子,坐得更靠近林海丰一些,“如果单纯是前面的枪击案,我还真就没觉得难在哪里。人都有七情六欲。即便这种肮脏事是生在咱们的军地官员中间,也不见得在实打实地公开了整个案件的细节之后,就会给天朝带来多大的耻辱。只要我们能够顺乎民意,严惩真正的凶犯,大家还是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可是后来地这些情况……”
苏三娘停顿了一下,她看看柳湘荷,又重新望着林海丰,“咱们这可是刚刚得了天下啊,更多的老百姓穷的叮当响。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而这么一串的官员竟然一下子都掉进了钱财地泥坑里,数量又是如此的巨大,真要是一揭到底的话。那老百姓们该会怎么看我们?”“你的意思是不继续办下去了?”林海丰看着秀眉紧蹙的苏三娘,故意地这样问到。
“那怎么行,当然还要办,只是……只是能不能换个形式来办?”苏三娘的脸微微有些红,“我的意思是说,该死的一个都不能叫他们继续活下去,但是把内中的种种情由稍微做下改动,至少涉及到地银子数目上……”
林海丰笑了。他抬起手点了点苏三娘。“那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打成他们地同党?”
苏三娘本来是微微前探地身子猛地向后一直。同时把脑袋一甩。“我又没有饶恕他们地罪过。我怎么就是他们地同党了?再说。我不过是为了保住咱们天朝地脸面而已。”
“为了咱们天朝地脸面?呵呵。你说地可真好。”林海丰也是把身子往背后地椅子背上一靠。两手抱肩地看着苏三娘。随后拿着烟斗地手朝着苏三娘一指。“那你告诉我。如果普天之下地每一个人都学会不要脸了。那咱们天朝地脸面会在哪里?”
苏三娘默然了。
林海丰狠狠地哼了一声。“如果按照地逻辑。其实昆山枪击案完全就可以办成他们在报纸上所说地那样。我还没有机会走进街头里弄去听大家都在说着什么。但我可以猜想到。不要说真正地盖子还没有揭起来。就是你揭完了。也会有人说那个地主家地女儿其实是多么多么地丑恶。因为。是她为了自己家庭地利益。先使用美色拉了咱们地人下水。而你刚才地想法。恰恰是在有意无意中又步入了那些腐儒们最为擅长地思想泥藻。凡事总是永远离不开什么所谓地人伦世界。重善恶而不是重是非。甚至是用善恶去混淆是非。之前。梅姓地姑娘自然有其本身地错误。但那与后来所生地一切没有必然联系。当一个女子面对几个男人地威逼时。她就是弱小地。她要么任由别人来摆布自己。要么就只能自我挣扎和保护。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她偶然拾到了地上地枪。她或许还会用剪子等其它东西。照样要想办法去整死那几个恶棍。否则那天到了最后就是她自己地末日。你和湘荷都是女子。你们更能体会到这个可怜姑娘在那一刻地心情。所以。在昆山枪击案中。没有天朝官员这个本身地善。与地主家姑娘天生地邪恶存在。而只有天朝律法面前地是和非。不要说是他们那几块料了。假如在那种情况下被杀地是我。也一样该杀。”
说到这里。林海丰慢慢站起身。“而对于杭州兵站所生地一系列事情。那就更没有捂着盖着地余地了。不管生了多大地事情。不管堕落地是谁。都必须要把实情绝对不隐瞒地公诸于世。晒在阳光下。只有这样。天朝地人民才会真正地相信我们有能力会在今后彻底地铲除掉这些附庸在我们身上地毒瘤。才会更加支持我们。别把老百姓都当成是傻子和瞎子。其实他们把什么都能看懂。”
苏三娘也站了起来,默默地点点头。
“不是把罪犯一杀就完了,杀人的目的是要警示更多的后人,”林海丰笑了笑,“如果单单就是为了杀人,那咱们还浪费那么多时间干什么。你又何必冒着抗上的风险一次次地组织调查呢,还不如趁早就偷偷地把他们这些东西都一个个地装进麻包里,再塞上几块儿大石头,丢进黄浦江里沉了得了。”
“殿下,我那可是用来吓唬潘福来他们的话。也根本不会那么去做的,您咋还用这话挤兑人家呢?”苏三娘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呵呵,我可不是取笑你,有时候我还真地这么想过,”林海丰说着,瞅瞅一边儿的柳湘荷笑了笑,“你看看,本来是想跟咱们的苏大将军多坐坐的。可她这里实在是个是非之地,呆不得,呆不得啊。”
“怎么。您……你这就要走?”苏三娘惊讶地盯着林海丰,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惆怅。
“还要在上海呆几天,”林海丰也充满深情地看着苏三娘,“我得去东方实业安排安排。前面所说地那些事情……你再拟就一个请示函急天京,以杭州兵站劣质被服案与潘福来关系密切为由,要求一并由上海内务系统调查,然后就按部就班地该怎么做怎么做。”
苏三娘轻轻咬着下唇点点头,“天京要是……”
“天京方面事情我来协调,你就放心大胆地干你自己的。”林海丰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却并不轻松。
天京有一个人的心情最轻松,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洪秀全。如果林海丰没去法国,而郑南又没外出巡视的话,洪秀全还真的有些忙的,每天抄抄写写那些“天下大同”地理论,虽然开始还为三天两头的《新天京报》上总能有自己的金口玉言出现新鲜过一阵子,可千篇一律地老是整这些连他都懒得去信地东西。免不了就又感到索然乏味。
现在可好了,该抄写的东西少了甚至没有了不说,最叫他高兴的是天京又有“好戏”上演了。
都住在天国宫内,从这里到那里多也走不了几步,于是,洪宣娇总是隔个几天都要去她那个二哥的住处吃上一顿饭,再坐上一坐,所以,百无聊赖、又喜欢探听个什么的洪秀全。自然对外面的精彩世界也就并不算陌生。
洪秀全得知昆山生重大枪击案的这个消息。是来自洪宣娇恰好要随身携带回自己家的那份上海报纸。他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旁边地赖王娘以及洪宣娇从他的脸上。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显得很随便,或说是有些于己无关更合适。
赖王娘听到了洪秀全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到这则消息,倒显得很关心。当年在家乡的时候,她见过那种为了钱啥都能豁出去的凶残地主,也见过刁蛮不可一世的地主婆或是地主儿子、地主闺女之类的东西。
“太残忍了,一下子居然杀害了咱们的两个人,也不知道受伤的那个能不能好起来。唉……要想从他们手里夺走土地,那可是真地捅了他们的心尖子了。”
“我看啊,还是海丰和郑南兄弟太仁慈了,土地改革有点儿畏畏脚,放不开,”洪秀全看看赖王娘,再看看妹子,“像那些该杀的必须要杀,留下来就是祸患。”
说这种话的时候,洪秀全不怕妹子不高兴,他不仅很会拿捏火候,还知道妹子的心里最痛恨什么,又最喜欢什么。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此时的洪宣娇摇摇头,叹了口气,“来的时候我碰上了怒气冲天的李福猷,据他说,昆山这起枪击案跟报纸上所说的完全就是两回事。可他拿着苏三娘报来地真实案情一到了四哥那里,居然就被四哥大骂了一通,说他们内务部是唯恐天下不乱,还命令内务部及其在各地地派出部门,不得再行介入此案。”
第五二六章杨秀清的苦衷
“依我看啊,那个李福猷是有点儿言过其实了,”洪秀全端起身边精致的小茶碗儿,掀开盖子吹了吹,笑眯眯地看了看洪宣娇,“大家都清楚,清胞一向是体贴下层,尤其是对那些在战场上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兄弟们,更是惜之切切。”
“什么稀罕老兄弟,你哪儿知道啊,这件案子里还牵扯着另外一个人,就是杨辅清的小舅子。”
“不会吧?”洪秀全似乎是完全地没有想到地一激灵,手里的茶碗儿差点儿没掉了。他不相信地看着妹子,“杨辅清可是红军中的高级将领,不会连海丰老弟的谆谆教诲都丢到了脑后吧?”
“哼,总会有喜欢挂羊头卖狗肉的人,这种人在哪里都不新鲜,”洪宣娇的话一说完,好像又觉得不大对劲儿,她不好意思地冲着二哥笑了笑。
对于妹子的话,洪秀全可是一点儿都没在意,因为他从来没把自己归在挂羊头卖狗肉的那一堆儿人里面。他依旧是笑眯眯地瞅瞅妹子,然后叹息着摇摇头,“唉……郑南和海丰兄弟只要有一个在天京永远不动,咱们天朝也就不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天下安定了,也再没得仗好打了,接下去还干什么呢?生活、过日子,这可比统兵打仗难的多了。别的不说,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得要娶媳妇生子了,就这一项,里面的学问就大了。粗手大脚的女人能干不假,但总没有大户人的大家闺秀看着更顺眼,所以啊,不管李大富等人的行为真实情况如何,这也是一种必然的趋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常情,常情啊……”
洪秀全的最后这番话。的确是他凭心而论后所得出后地经验之谈。不过,此刻说这番话的作为一个“天朝理论家”的洪秀全,并没有要提醒天朝政府高度重视这种情况的意思,而只是想通过嘴里无遮拦的妹子,去引点儿什么其他地变故出来。他就是喜欢看看热闹。也难怪,这位曾经是天朝最至高无上的人物,虽然还带着天王的桂冠,但除了看看别人,尤其是杨秀清和石达开这两个人的热闹之外,他还能干什么?
天京的杨秀清和石达开等人都很忙。他们既要抓紧新光复的各地地方政府的政权建设,还要安定新区被战争残害了多年的百姓,为三北地区正在着手进行大规模军垦的农垦部队解决调拨一切所需地物资。
由于林海丰、郑南等人的先见之明,天京、上海等地两年前就开始集中轮训的农讲所、政训班地学员很快地就充实到了第一线。各地地方政权建设的工作虽然毛病难免,但还总算顺利。然而,安定新区穷苦百姓的工作却是令他们感到繁重不堪。
不像那个穷困潦倒的满清。天朝的国库里现在有余钱,但是,钱对于那些新光复地区的百姓们来讲,已算不上是必需之物,由于生活资料极度短缺,就连直隶这样的农业大区,粮价都是疯涨,山西就更不用说了。随着西进大军挺进新疆之后,陕西、甘肃的压力也一天比一天加剧。老百姓们更需要的是直接地口粮、种子。甚至是农具等等方面的救助。
然而,随着一批批紧缺物资从江南流向江北的广大地域,太平天国最高指挥委员会脑们的心也紧提到了嗓子眼儿,天朝几年来的储备粮已经基本告罄,可江北各地的粮慌还难以完全平抑。农民出身的他们,都知道手里无粮的含义是什么。进入年初,陕西方面来警报,省城西安粮价暴涨,随即。粮价暴涨风开始向外蔓延,年轻的天朝政府又面临着不得不要跟那些刁蛮地黑心商人们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的处境。
无论是杨秀清、石达开,还是洪仁等人,谁都知道平抑暴涨的粮价的最好办法,就是调运大批的粮食去满足市场上的供应,可毕竟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恰恰就是这种困难地情况下。昆山那个枪击案出来了。
杨秀清和石达开都是第一时间从上海方面地报纸上得知地昆山这起案件。从金田团营到现在彻底打垮了满清殖民。虽然在这漫长地六年时间里。在天朝控制区范围内。他们所遇到地像这样地血案还是第一次。但最初他们并没有十分地关注。一来他们上海有着一个令他们放心地地方政府。而且昆山县地县太爷他到现在还记得。就是那个叫李能通地湘佬。二来。眼下比这更重要地事情太多太多了。也顾不过来。不仅如此。杨秀清还特地嘱咐卢贤拔。要求卢贤拔通告天京地报纸。不得转载这个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地反应。一切等上海那边完全侦破了此案再说。
不过。仅仅是在过了五六天之后。昆山一案地展就使得他们不得不要关注一下了。
最先改变态度地杨秀清。
此时地杨秀清在看到了上海方面报纸上那篇《恶霸女残杀天朝英雄天理难容》地文章后。顿时就勃然大怒。一个丑恶霸地女儿。转瞬间竟然就枪杀了两个、重伤一个从血泊里钻出来地天朝英雄。这还了得!当他地震怒通过卢贤拔那里早已经转到了上海等各方面地时候。他接着得到地才是兄弟杨辅清地密信。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知道昆山案件里还牵扯着第四个人----潘福来。也才知道这个潘福来原来就是兄弟地小舅子。杨秀清绝对是个聪明地人。虽然杨辅清在密信中跟他说了不少。又丝毫没有透露给他半点儿案件地真情。但他自一接到杨辅清地密信那一刻。就明白了昆山一案中地奥妙。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兄弟杨辅清干嘛要千里迢迢浪费人力物力不说。还浪费了数以千计地文墨跟他唠唠叨叨呢?
可位置不同。身份不同。杨秀清再伟大。也脱离不开他所身处地那种环境和文化地制约。扳倒了洪秀全地他。现在是天朝地第一人、第一张嘴。他说地话一句顶一万句谈不上。至少是一句顶一句。更改不得。因为在他看来。他地话说了要是不算。那不仅仅是会影响到他自己地声望和威信。还会直接涉及到整个天朝政府地荣耀。是万万疏忽不得地大事情。他默不作声地保持了以前地惯性。对案件地后续进展采取了一开始地那种不理不睬地态度。
于是,卢贤拔“充分领会了”杨秀清的难言之隐,用委员长办公室主任的特殊身份,以很自然或很随便地姿态,散着委员长对此案的观点,有意无意地去影响着下面。
但是,意外还在继续出现。上海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三娘,昆山的案子不仅没有结局,而且还越来越复杂,直至牵出了另外一档案子,而且涉案的人员也越来越多。杨秀清好像终于又体验到了已经多年未有的那种恐怖的味道,就像当年的永安被困。在他看来,现在天朝正处于稳固新生的政权的关键时刻,虽然拿着枪的敌人没有了,但所面对的局面依然是危机四伏。在这种情况下,最应该有的就是全天朝上下同心同德,尽快扭转眼前经济的不利局面。而这个时候要是过于暴露天朝内部的,无异于就是跟那些明里暗里的天朝的敌人站在了一起。有道是打碎了牙咽在肚子里,内部的事情早晚有一天可以清算。
“内务部是唯恐天下不乱!”这句话的确是杨秀全亲口说出来的,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前文,更没有后语,这是杨秀清的一句气话,即便林海丰站在他的当面,那个时刻他还是会这么地说。只不过,他当时的确是忘了,整个天朝的治安事务都归内务部管辖,这种案件如果内务部不管,还叫谁来管?于是,委员长办公室关于“委员长很生气,内务部不得继续介入昆山枪击案”的公文就由卢贤拔炮制出来了。当然,在炮制这个公文之前,卢贤拔还把天朝红军总后勤部报上来的有关东北军区出现劣质冬季被服的公文,暂时压下了两天。
两天后,卢贤拔将这份来自总后勤部的公文交给了杨秀清,同时还告诉杨秀清他已经给了上海的那一份并转江苏的公文。杨秀清震惊了,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啊。震惊之下的他,甚至都有一种要把全部天朝红军兵站人员赶到一起处斩的念头。可在卢贤拔的一番蛊惑之下,杨秀清虽然暴跳如雷地大骂了一番卢贤拔,最后还是碍于卢贤拔“为了天朝”呕心沥血的份上,又默认了卢贤拔的那些作为。只不过,这次默认已经与前些日子不同,他已经感觉到,如果再不亲自出面的话,只怕由昆山枪击案引的这一连串案,也许就没有止境了。
所以,杨秀清只得再次去登门拜访石达开。
第五二七章共识
没有林海丰在,石达开不仅一方面要和郑南、洪仁等人一起,去协助杨秀清操持重大的国事,另外一方面还有军队的那一大摊子事需要主持。保留下来的各个野战军要做一定的精简,工程兵部队则需要扩充,国防要搞,经济建设还得参与,而由于粮慌造成三北地区各部的供给困难又迫在眉睫亟待解决,虽然组建已经将近有一年的红军总参谋部、总后勤部使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但林林总总的大事小事还是叫一向沉稳的石达开,无形中也有了那么一些烦躁。国家实在是太大了,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没有电报该有多好,至少一些事情还能缓点儿时间才知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紧接着地来。
杨秀清走进石达开的客厅时,石达开正拧着眉头听红军总后勤部的总监李开芳,以及天京市市长胡元炜汇报着什么。
“嗯?你们也都在……”杨秀清随口说了一声,也没有再多地去搭理此时正在连忙站起身的李开芳和胡元炜,就耷拉着眼皮,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委员长,有事?”石达开一面探身问着脸上阴云密布的杨秀清,一面冲着李开芳和胡元炜挤挤眼,示意他们先各自回去。
眼看着李开芳和胡元炜告辞而去,杨秀清这才扭头瞅瞅石达开,“陈玉成那里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能够生,”说话的时候,石达开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在躲闪着杨秀清那阴霾的目光,“所幸这批被服装备给的是第二批出关的农垦部队,要是装备给了挺进黑龙江的那些部队,这个后果就更难以预料了。”
杨秀清点点头,没有叹息,也没有说话。
“我已经严厉训斥了李开芳。要求他们将所有库存及天京周围驻军的冬季被服都拿出来,尽一切可能弥补一下东北那边的燃眉之急,”石达开说着站起身,接过推门进来地侍卫手中的茶碗儿,看着出去的侍卫重新带好门,这才回到杨秀清的身边。一面放下茶碗儿,一面轻轻地摇摇头,“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这些冬装是挡避不了关外的严寒的,而且即便就是这样,数量也难以满足。刚才我正在要求胡元炜想方设法动员天京地百姓,看看能不能再捐一些棉被褥出来暂时救急。”
“可是……”杨秀清终于长长出了一声叹息,“可是早晚要解决这件事情啊,到底是谁干出了这种灭绝人性的勾当。是不是有人故意与我们为敌?就像昆山的那起枪击案一样呢?”
“有意跟咱们为敌的可能性倒不是没有,”石达开假借喝茶的机会,避开了杨秀清那灼辣的目光。其实。在一开始从李开芳那里得到劣质被服事件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李开芳的嘴里知道了承担这批军用被服采购任务的是杭州兵站,而杭州兵站地站长张遂良---张遂谋的同胞兄弟。
“你的意思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杨秀清也端起了茶碗
“是啊。”石达开看着手中地白瓷描花茶碗儿。轻轻点点头。“按照李开芳地说法。上交地军用被服都是需要经过严格地检验才能入库。这么大批量地劣质被服既然能够混过检验人员地眼睛。应该是还有其他地原因。”
“钱。又是他妈地钱闹地!”杨秀清重重地把茶碗儿放在茶桌上。摔地茶碗儿叮当作响。然后又是一声长叹。“唉……真是白天见鬼了。昆山地案子也闹了个底朝上。知道吗。苏三娘整了一个新地调查结果。完全与一开始咱们知道地不一样?”
“从李福猷那里听说了一些。”石达开看看杨秀清。“他还抱怨说你已经严令他们内务部不得再插手此案。”
“哪有地事。我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想想看。现在咱们是刚刚坐上了天下。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你就弄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大案来。还不把别人地大牙笑掉了?谁还相信咱们以前说过地那些话?”杨秀清说着。忍不住又笑了。“再他娘地说了。我就是真地不叫他们过问。他们就不过问了?李福猷。还有那个苏三娘。都不是什么好摆布地东西。别看他们在咱们面前点头面哈腰地。背后那鬼心眼子多了。”
“呵呵……呵呵……”
望着笑得不太自然地石达开。杨秀清忽然眼睛一瞪。“我说老弟。你可别认为我是为了什么感情才非要干涉此案地。不瞒你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杨辅清有潘福来这么一个混蛋小舅子地。说实在地。像这种混蛋。要是搁在以前。有一百个我杀他一百个。可毕竟现在不是时候啊。”
“你的意思是……”石达开略有不解地看着杨秀清,问到。
“这起被服案好说,现在外面知道的人还不多,咱们干脆也就先装聋作哑,不过,在内部还是要加紧整肃一下,这是个教训,咱们要多张一只眼睛,以防再有类似的事情生。当然,究竟那个承揽了这些被服地奸商是谁,还得必须要尽快地揪出来,他可跑不得。对那些杭州涉案地官员,进行秘密调查,然后调离重要位置。至于……”杨秀清抬起手,摆弄了摆弄茶碗儿上那歪歪扭扭的盖子,看着石达开无奈地笑了笑,“至于昆山地案子,就只能拖,现在这个案子闹的风声实在是太大了,不拖都不行。拖到大家把它渐渐地淡忘了,咱们再说。不管怎么样,这起案子一旦按着苏三娘他们的说法去公诸于世的话,我看,咱们也就没什么脸出门了。”
石达开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很矛盾。其实,他错误地领会了杨秀清的意思,在他看来,杨秀清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杭州兵站方面更详细的内情,这才会以低调处理很有可能是重要涉案人的张遂良为由,来换取他对昆山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想还是你出面劝劝那个死犟死犟的苏三娘,叫她暂时见好就收,”杨秀清望着石达开,“都是为了天朝,但要分得清大小,不能丢了天朝这个大西瓜,而偏偏去捡那几粒芝麻。昆山那个落水狗的姑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出现这起意外,他们还指不定会拉了多少咱们的人下水呢。唉,为了这么一个下贱女人,一下子毁了一串的兄弟们,总是……总是不值得。”
“可……可这种地方上的事情,咱们干涉过多了不好吧,这……”石达开犹豫着,“这会影响他们以后。”
“你是担心他们会丢耙子不干正经事了?”杨秀清摇摇头,“别人我不敢说,这个苏三娘绝对不会,不信你等等看,用不了多久,杭州的案子也会被她折腾起来。”石达开疑问地瞅瞅杨秀清。
“唉……你不知道,潘福来以前也在杭州兵站呆过,”杨秀清苦笑了一下,“这个苏三娘啊,她为了跟我那句话较劲,一定会把潘福来牵进这桩案子里面去的。”
石达开一时无语。
“好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再说,这些倒霉话咱们就先不提了,”杨秀清说着,摇摇手,“我盘算着海丰兄弟差不多是该回来的时候了,你说怪不,他只要在,一切都是好摸好样,怎么偏偏他和郑南只要一出门,咱们就准头疼热。”
石达开咧嘴笑了笑,笑得多少有些苦涩。
“唉……难啊,”杨秀清站起身,捶打捶打自己这些天老是感觉有些酸胀的腰,“一个个大工程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始了,粮食,粮食,人要是没有足够的吃食,啥也干不成啊,现在我天天眼前晃悠的都是粮食。也不知道海丰老弟能不能真的到时候把粮食整回来。”
“远水难解近渴,”石达开也站了起来,看着杨秀清,“还得咱们自己从自己身上找。我正想跟你商量呢,先在内地的红军中个通令,每人每天争取节省一点口粮,同舟共济。”
“咱们也得这么干,不要再从四川往这里调粮了,四川的粮食还是直接都补充到西北去,”杨秀清拍拍自己已经偏大的肚子,“以前的油水太大了,正好借此难得的机会可以减减肥。我和胡元炜他们仔细计算过了,天京眼下的全部存粮只能维持两个月,所以,必须节俭。天国宫内的粮食供应,除去老人和孩子,一律减半,肉类也是一样,能不供则不供,全部调往最需要的地方去。”
“呵呵,你的这个意见更是高明!”石达开点点头。
“不是我高明,”杨秀清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是怕海丰兄弟骂咱们是败家子啊。”
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杨秀清和石达开对于劣质被服以及昆山枪击案,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共识。然而,事情的展却不如他们的想象,上海方面关于杭州兵站案的报告,连同上海内务部们要求独自继续侦破,最终会同律政部们尽快审理并公开这一起连环案的请示,还有林海丰已经回到上海的消息也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