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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色幽香     太平天国txt下载     太平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送走洪宣娇,傅善祥回到尚书房还没坐稳,杨秀清就进来了。

    傅善祥赶紧站起来,看着东王瞅自己的锐利眼神儿,她的脸微微泛红,轻轻地低下了头。她明白,东王已经看穿了自己和洪宣娇搞的小把戏。

    “以后不允许这样,难道我是个三岁的孩子?”杨秀清的话语不重,却又不失严厉。稍微停了一会儿,他拍拍傅善祥的肩膀,长吐了口气,“算了,你马上给律政大臣黄玉昆拟道诏令,恩就这么写,韦犯源珖顽劣成性,一向横行不法,竟至殴辱国宗,实属最大恶极,必须处以”

    “安王殿下驾到!”外面响起承宣官高唤,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一见林海丰,杨秀清心里感到有些奇怪,往常总是面带笑意的他今天好象换了个人,无精打采不说,似乎还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

    当两个人来到书房,仔细听完石镇吉的前后事情,杨秀清半晌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影响实在太坏了,”林海丰低垂着头,两只手使劲儿地在头上抓挠着,长嘘短叹地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把部队带出来,一下子全砸了。真是一条臭鱼坏了一锅的汤。”

    杨秀清忽然呵呵地笑了,“你这个老弟啊,这么件事就把你打倒了?再说,事情又不是出在现在。即便是出在现在又能说明什么?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何况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我就是有些想不通啊,这想做点儿事情可真是难啊!”林海丰显得很是无奈。

    “算了,不要生钻牛角尖了。”杨秀清把茶杯朝他跟前推了推,“在天堂里,你们的生活也许很规矩,因此,我看你是把事情想的也就太简单化了。遇到了一点难处就觉得丧气,这样可不好。何必呢,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总的来讲,咱们天军大部分还是很好的,再加上你们的训练和装备,尽管还没打大仗,可是红军的实力我已经有了数。别急,慢慢地来,我相信你。你看看,自打你们两位兄弟来了,天朝呈现了一派大好的局面。别人不知道,哥哥我还不清楚吗?这里面都是你们的功劳哩。”

    林海丰打了个唉声,“王兄你说,一个刚刚十八的小伙子,你急的哪门子啊?娶妻生子,乃是人之常伦,早晚还能不允许你这么做吗?非要搞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叫人家看不起。”

    杨秀清笑了,“大男人见了钟情的女子,还有不上心的道理?尤其是这些十七八的年轻人,更难把持自己了。再说,要是在寻常人家,像他们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了。”

    “听王兄这么一说,我倒还是好受一些。”林海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怪天父说王兄胸有乾坤,是个掌舵的人。其实仔细想想,也真难为了这些不畏生死,和清妖浴血拼杀的弟兄们了。”

    “是啊,还是你说的对,如果不给将士们把后顾之忧解除掉,不叫他们清楚地看到明天会是多么美好,日子久了,难免他们会生疲惫之心。真要是那样,咱们所有的心血才是白白浪费掉了呢。”说到这里,杨秀清若有所思地瞅瞅林海丰,“老弟是不是感觉禁止婚姻这个策略有什么问题啊?”

    林海丰想了想,看看杨秀清,“王兄,当初金田起事后,在天军中实行男女分馆可以说是件颇有谋略的事情。父母、妻子、儿女同处一军,分治便于管理,禁止男女随意同宿,还可以稳定队伍。当然,这里多少还带有一定的人质作用,使弟兄们难生二心。不过,后来对天京城里的百姓也如此管理,我感觉就不妥当了。事情的发展也说明了这一点对我们的危害性,百姓们开始逃亡。王兄果断解散男女馆,时间虽然不长,可效果就已经出来了。”

    杨秀清点点头,“对百姓分馆管理,当时也是处于无奈。西征、北伐,还要保卫天京,还需要有那么多的劳役,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兵马。只好一时先这么做了。民间的怨言,哥哥我也不是听不到,就是想再拖上些时日,等有了雄厚的实力,最后再加以解决。不瞒老弟说,最初这个策略就是我想出来的,成果不能说没有,城里的建设还真多亏了那些妇女、老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一直没喝的茶水,“至于禁止婚姻,那明摆着是瞎话,都不生儿育女,天朝岂不断了烟火。”

    “王兄真是考虑的深远,处事不惊也叫小弟钦佩不已。”林海丰感慨着说。

    “得了,老弟就别再恭维我了。”杨秀清呵呵地笑着,“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去调阅了天京的户籍,说实在的,我还得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要多久呢。唉,没有人会和我说实话的,他们那些人就会奉承我如何的英明。”

    “也未必啊,兴许大家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知道了哪能不说呢?”林海丰很认真地说。

    “不居功,不自傲,老弟和宁王都是难得的干才。”杨秀清一挑大拇指,真心地赞誉着,然后,他眯起眼看看林海丰,“石镇吉这件事情的确有些棘手。这小子和陈玉成他们一样,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而且毕竟又是翼王的族弟,真要给处置了,怕也会影响到翼王的情绪。老弟啊,你是不是想叫我出面饶恕了他们啊?”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小弟不敢有这种想法。”林海丰有些惶恐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们毕竟是两情相悦,想请王兄网开一面,饶恕了那个姑娘,能给他留个香火就行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杨秀清有些诧异地问。

    “按照天条,又是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形的人,是该点天灯,也好警示后人的。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林海丰闭上眼睛,缓缓地说。

    杨秀清轻轻地点点头,叹息了一声,接着又神秘地笑了笑,“哥哥我可有个事情要求老弟帮忙呢?”

第四十六章

    林海丰走了,杨秀清回到书房里静静地一个人坐着,好久动都没动一下。

    “殿下,给卫国侯黄玉昆的诏令已经拟好了,这就发出去吗?”傅善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小声地询问着。

    “恩!”杨秀清随口答应着,马上又叫到,“等等,先别去发,就放你那里搁着吧,回头再说。”

    “那我先把公文都拿来,给殿下读读吧?”傅善祥望着殿下那棱角分明、刚毅的面庞,心里有些激动。

    “善祥啊,你说安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呢?”杨秀清对她的话未置可否,却平静地问着她。

    傅善祥眨巴了几下眼睛,“殿下是问哪个方面呢?”

    “那就先说说为人吧。”杨秀清指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说。

    傅善祥笑了笑,没坐,“我感觉安王是个很会知道关爱别人的人。对别人我不去说,就单对殿下您而言,安王极尽所能,在天朝树立您的形象,这是任何人都做不来的。一想起昨天的情景,我到现在还觉得感动。大家对殿下您尽管没有叩拜,没有欢呼东王九千岁,可是他们的情感都已写在了脸上,牢牢印在了心里。兵法上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天京城要是所有的百姓都这样,那咱们天国的大业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是啊!”杨秀清脸上显出来光彩,“可是有个大家都不能回避的问题。红军人数不多,却已经博得了几乎所有遇上过他们的人的交口称赞。而红军的将士,又无一不对安王钦佩的五体投地,一旦红军继续发展下去”他说到这儿停住了,盯看着傅善祥,没有继续朝下说。

    “殿下担心的有些多余了。”傅善祥挨着椅子边儿坐了下来,欠着身子微微笑着说,“清妖也有自己的八旗军队和绿营兵之分,可他们最终都是终于皇上的。钦佩安王并不代表将士们就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我也钦佩安王,而且可我一样还终于天朝,爱戴天王和殿下。我敢肯定,安王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和您争权夺利。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像他们歌儿里唱的那样,有人去违背了人民的意志。”傅善祥垂下眼帘,轻轻地说。

    “老百姓的意志太多了,我们怎么可能一一的都去满足。”杨秀清摇摇头,两手互相抻抻自己的手指,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满足得了和满足不了是一回事,想不想去满足他们可是另外一回事了。”傅善祥笑了,又认真地看着东王,“殿下,其实天朝里无论是谁,以前最担心或者说是最害怕的是什么?”

    杨秀清疑问地望着她。

    傅善祥轻轻地吐了口长气,“其实,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殿下的天父附体。臣曾说过,那样做的结果,只会使您和天王产生更大的隔阂。现在不同了,安王和宁王要是谁代天父言,天朝上下不会有人不遵守。可他们没有这样,即使遇到了难解之题他们依旧如故,默默地承受。可见他们对天朝的一片赤诚!”

    杨秀清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呵呵地笑了,“善祥啊,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安王了?”

    傅善祥脸微微地红了。她赶紧低下头。

    杨秀清笑的更开心了,笑了一会儿,他问着还在羞涩的傅善祥,“那你说,海丰老弟既然知道关爱别人,怎么还要把石镇吉处以点天灯的酷刑呢?为什么又不希望我出面赦免他?”

    傅善祥一愣,“殿下,石镇吉怎么啦?为什么要处死?”

    “哦,是这样的,”杨秀清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傅善祥,“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傅善祥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凝视着东王,叹了口气,“殿下,记得刚进府的时候臣就曾问过,禁止正常的男女婚姻,全城施行男女分馆是否应该?殿下回答的是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半年的时间不到,分馆的弊病就一览无余。殿下英明,及时改正了分馆的制度,可是”说到这儿,她的微微一红,“可是为什么会留个尾巴?洞房花烛、老来得子都是人生之至喜,天朝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的盛世,却为什么要剥夺他们最起码的人生权利?”

    “话不能这么说,”杨秀清摇了摇头,“首先,要维护天朝的威严,也就是法度不能朝令夕改。分馆取消是对,可我总觉得仓促了些,也许很多人为此会感觉天朝的法度如同儿戏。另外,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好东西要一点一点的给他们,才不会引起他们过分的贪婪。通婚这个问题很复杂,既然我们不同于清妖,就要有和他们不同的规矩。是否准许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三妻四妾的娶呢?对官员怎么办?对天军是不是要特别的规定什么?这都需要认真地考虑。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傅善祥看着东王,摇摇头,“真的那么糊涂吗?安王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怎么会不想去救石镇吉啊,可是,他还想救的是所有的人。”

    杨秀清歪头看着这个聪明绝顶的姑娘,“我当然不糊涂,可是我要是就不按着海丰老弟下的赌注走呢,哈哈,那这个坏蛋该后悔了吧?”

    傅善祥哼了一声,一撇嘴儿,“那早晚后悔的是殿下您自己。”

    “我后悔什么?”杨秀清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要是做了,就从来不后悔。”

    傅善祥咯咯地笑了,“不后悔才怪。历来一个事业都要有人去付出,去做奠基石的。殿下要不想做被万民爱戴的人可以,石镇吉无非为了国法军纪付出了本就应该付出的东西,没有人会为此去骂安王如何的残暴,毕竟法度不是安王制定的。那么最终有一天,就像殿下从前考虑的那样,法度要改,挨骂的会是谁呢?要换了别人掌握新军,兴许巴不得看着石镇吉去送死呢,其结果只能促使新军产生对天朝的怨恨,为人所利用。”说着,她站起身,顽皮地冲着东王伸出一只手,“不信我和殿下击掌打赌,法场上安王殿下的挥泪斩马谡唱的绝对精彩!”

    “你这个鬼灵精!”杨秀清摸了摸脸上的疤,“这么说你也断定我会照着海丰老弟划的圈儿走了?”

    傅善祥看着他,有些激动,“殿下,不是您在按照安王划的圈子走,是安王已经知道了您的心理。他知道未来,当然也明白您将来会做的一切,无非是叫您早些做罢了。我相信殿下会那么做的,因为殿下一直在想着叫天朝兴盛,叫百姓安居乐业。像这种关系到百姓和天朝所有人员切身利益的事情,早做要比晚做更好。另外还有一点,就是”

    杨秀清已经站了起来,在地上缓缓地踱着步,见她不再往下说了,就扭头用鼓励的眼神儿看了看她,“就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以前安王都跟您说过什么,”傅善祥笑了笑,接着说到,“但我想说的另外一点就是,安王殿下非常信任您,而且知道您的才智。换句话说,他更想和您联起手来,一起治理咱们天国。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安王非常的尊重殿下。”

    “你说的有点儿道理,”杨秀清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对傅善祥,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到,“要看看,改是早晚的事,可是要慎重。还是先叫他们自己处置吧,我倒真想看看他们训练出来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的表现呢。”

第四十七章

    一小队红军骑兵,从安德门弛进天京外城,之后放慢马速,穿过外城由聚宝门进了内城。一过聚宝门的门楼,三十几个官兵就下了马,开始步行,脸上也个个变的轻松了许多。这是红军教导旅特务连的一个排,昨夜负责袭扰城外清军,凌晨才收队归来。

    一个身材高大,一手牵着马,一手紧紧地把崭新的长枪搂在怀里的士兵,看着身边的同伴,咧开嘴畅快地笑着,“还是这个玩意儿好啊,清妖都看不见咱们的影子,就一个个地去地狱里见阎王去了。“他小心地向里面带带马,让过打身边经过的一个老人,就像欣赏珍宝似的,嘴里啧啧着,看着怀里的枪。

    他身边的小胖子摸了摸腰间的六轮枪,羡慕地看看大个,“可惜咱们连就三只长枪,要是一人一只该多好!”说着,伸手要摸大个怀里的枪。

    “别动!”大个赶紧一侧身,“小心你个小臭手把咱的宝贝儿给碰坏了。”

    “就是啊,”走在后面的一个士兵起着哄,呵呵地笑着,“我看以后你就专门放爆竹就是了。一人打三枪,三枪必须要一个清妖的命,你老弟可好,三枪吓的树林里的鸟儿倒是乱蹦了,吊楼上的清妖还立在那里。”

    他的话立刻招来一片哄笑,有人叫着,“小胖,下次把你那三枪还是让给哥哥打吧,哥哥吃饭的时候,要是有肉就都给你了。”

    “那能怪我吗?”小胖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咕哝着说,“那个死东西要不是正好蹲下,我早送他回姥姥家了。”

    大个哈哈地笑着瞅瞅他,又冲身后的几个同伴挤咕挤咕眼睛,“小胖啊,我教你个好办法,保险不放空枪。想学不?”

    “想啊,快告诉我,晌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把我的饭多分给你点儿。”小胖子急迫又认真地催促着。

    大个满脸真诚的表情,稍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这个方法我一般人都不告诉他。当你瞄准清妖的时候,你就想是在打牙祭,保险灵验。”

    一下,又引起一阵的笑。小胖子狠狠地剜楞了大个一眼,脸臊的通红。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半饥半饱的生活,考验着每一个人,其实谁不盼着打牙祭的日子?不过是他经常爱挂在嘴边儿就是了。

    走在前面的一排长刘明远回头笑着瞅了大个一眼,“大个子,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小胖兄弟吃饭的时候可没少照应你呀,你不帮小胖兄弟好好找找原因,还取笑他,你就没有跑枪的时候?”

    一见排长这么说,小胖子一下来了精神。他得意地拍拍腰间的六轮枪,冲着大个子一撇嘴,“哈哈,那天连长带咱们第一次在城外埋伏的时候,咱可是一下就送走了两个清妖,你个大个子怎么样啊,不是一样空手而归。”

    “咱那是嫌那六轮枪太小,还没咱的巴掌大呢,用着不过瘾,所以就把清妖让给你了。”大个子嘿嘿地自我解嘲着说。

    “去你的吧,有本事别浪费子弹啊?最可气的是说好弹壳要收回来,你收了没有?要不是我帮你拣着更有你好受的了。就是这样,干嘛回来点评的时候一数就你子弹浪费的最多,挨了连长的批还偷偷摸眼泪,当我不知道啊?”小胖子总算抓到了他的空子,开始揭着他的老底子。

    大个子冲着小胖一瞪眼,转头看着前面的排长,犹豫地问:“排长,咱们连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怎么说关就关起来了,还不叫咱们去看他?”

    “不知道,”刘明远头也没回,“一定是有原因的。”

    “唉!”大个子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个子大,食量也大,班里的弟兄们都让着他,还有连长,特意嘱咐伙房给他加了定量,而这份定量却是从连部省下来的。他想不明白,冲杀在前,享乐在后的连长,还会有什么事情竟遭遇如此的境地。

    小胖子仰头看看蔚蓝的天空,盘算了一下,扭头冲着大个伸手比划着,“大个子,今天是打牙祭的日子,晚上我要给连长留点儿好吃的,咱们还去看连长。要是门口的哨兵不叫送,你就负责把他弄住。我就不信,杀头的罪过也不能不叫人家探望啊?我看着那几个哨兵就来气,我真想”他说不下去了。由于激动,他握着马缰绳的左手用力一挥舞,身后的战马向路边儿一帖,刚巧碰到了一个挑着担子人的身上。担子翻了,箩筐里盛满的苹果刹时滚落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闻声立即停住脚步的刘明远赶紧把马缰绳塞到大个子的手里,上前拣拾着地下的苹果,侧着头不停地给老乡道着歉。

    很快,散落的苹果被战士们重新放回了箩筐里,可是小胖子手里捧着两个被战马践踏了的苹果,呆呆站在那里,难住了。“损坏东西要赔!”这是安王殿下,是旅长、营长、连长乃至排长和班长反复在重复的话,是大家每天都在唱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该怎么赔啊?身无分文,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大哥!”小胖急的眼圈儿红红的,把两个烂苹果递到老乡的手里,“大哥,真对不起你,苹果烂了,我一定赔你!”说着,他在身上上下摸索着,眼光可怜地瞅瞅身边的排长。

    刘明远也是无计可施,除了一身的气力,和士兵们一样,他也是一无所有。望望逐渐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他感到脸上发烧,“大哥,告诉我们你住的地方,回头我们给你送钱去。”

    老乡奇怪地看着面前的这些兵们,他早听说过天京城有只叫红军的队伍,说他们是天神下凡率领的队伍。今天他第一次遇上。他看看手上的苹果,看看那急得几乎要哭的胖胖的小兵,开始的惶恐没有了,代之的是茫然,“这这赔的哪门子,我”他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大哥,我们身上没带着钱,这个银锁是咱出生的时候家里给打的,你要觉得合适就算咱这小兄弟赔偿给你的苹果钱。”大个子把手上的银锁放到老乡的手里,重新扣好衣领上的铜扣子。

    “大个子,你我”小胖一时语塞。那银锁是当年大个子和老娘潦倒到出门讨饭,都没舍得卖掉的东西,是老娘珍藏了多年预备给未来孙子的礼物。老娘临离开这个世界前,把它才依依不舍地交到儿子的手上。

    大个子淡淡一笑,拉起战马向前走去。刘明远看看大个子,看看还在发呆的小胖,拍拍老乡的手,“损坏东西要赔,这是我们红军的规矩,大哥就收着吧。”说完,拉上小胖,融入到行进的队伍中。

    老乡望着远去的队列,低头看看手里的银锁,不知怎么的,原本银白的锁中间似乎看到了一颗朝霞下被映得耀眼夺目的红星。他使劲儿用手背揉揉眼角儿

第四十八章

    正像杨秀清所考虑的那样,林海丰的确是在给杨秀清划了个道。按照历史的发展进程,是两年后杨秀清自己发现男女分馆弊大于利,而自动撤除了这种违背自然法则的制度。现在,男女分馆已经化为乌有了,百姓间的自由通婚就等于放开了界限。对于天朝上下,就差了一纸有关婚姻的明文规定。他通过侯歉芳早就安置天王府里的内线,已经知道了天王打算更改男女通婚禁令的想法,当然,尽管出发点仅仅是为了能把洪宣娇许配给郑南。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又和杨秀清豪赌了这一把。

    他知道杨秀清是个爱憎分明、惜弱恨强的人,又非常好面子。对韦源珖,杨秀清势必要除之而后快,且刑法多重都不为怪。为了尽量争取韦昌辉,也为了天朝上层的稳定,他安排洪宣娇从东府要走了韦源珖,论什么,韦源珖也不该死。而石镇吉的情况不同。石镇吉的事情,牵扯着太平天国最大的一个弊端之一,那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就是要杨秀清自己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他真心在树立杨秀清的光辉形象,要改造这个世界,现在需要他的鼎力支持。他昨晚已经想明白了,另拉山头绝不是什么上策。在目前的意识形态下,分裂就意味着背叛,你能背叛别人,早晚还会有人背叛你。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也就是在给翼王石达开的信中所说的那样,“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今天也许是石镇吉,明天还会是我。但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到了我们必须该牺牲什么的时候,我也会和你和他一样,毫不犹豫地去牺牲我自己的一切!”

    出了东府,林海丰没去找郑南完成杨秀清交给他的说媒的任务。而是出了朝阳门,直接到了教导旅的驻地。

    在陈玉成的陪同下,他来到关押石镇吉的地方。

    一进房门,看到从地上的稻草铺霍地跳起,正打算给他敬礼的石镇吉,林海丰二话没说,挥起手中的马鞭子,冲着他的身上就咬牙切齿地狠狠抽打了一下。

    “殿下!”陈玉成大叫一声,赶紧上前拉住安王的胳膊,惊讶地看着安王。

    林海丰扭头瞅了他一眼,又看看仍然挺身站立的石镇吉,一闭眼,丢掉了马鞭子,“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石镇吉低下了头,懦懦地说到,“殿下,是我错了。我是罪有应得!”

    林海丰睁开眼睛,过去轻轻地替他摘着身上的草花,“一个军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他的话音很轻柔委婉,像是兄长在劝戒不懂事的小弟弟。

    石镇吉猛然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殿下,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即便是点我的天灯,我也没有半个怨字。我我只想求您一件事。”

    “说吧,”林海丰手上没停,也没有看他的脸。

    石镇吉双手摘下头上的军帽,露出和尚一样光光的头顶,“把我从红军里清除了吧,我那事不是现在做的,我不想玷污了红军的名声!”

    林海丰看了看他那张年轻、还有着点儿稚气的脸,接过军帽,慢慢扶正帽子正中的红星,“你违犯的是国法,没有触犯红军的军规。你是个真正的战士,我为你给红军曾增添的荣誉感到骄傲。同时,你也是红军将士面前的一个警钟。你是要承担你自己应负的责任。尽管也许责任不完全在你。”他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地双手给石镇吉戴上军帽,拍拍他的肩膀,“休息吧,姑娘被赦免了,你尽可以放心。记住我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个光荣的红军战士,要敢于面对一切,哪怕是刑场!”

    “是,殿下!”石镇吉惭愧地低下了头。

    林海丰转身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轻轻地说:“镇吉啊,真诚的相爱没有错,错在你不该藐视国法。你想过没有,当你们冲动之余,你的行为给对方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你这是爱那个姑娘吗?说穿了,姑娘的地位在你的心目里还是不够高尚,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出了关押石镇吉的监房,林海丰来到旅部,红一军营以上军官和教导旅班以上人员已经把旅部的小院儿坐的满满的。

    “起立!”,“敬礼!”随着值勤军官的一声声号令,大家麻利地起身,向安王殿下行着注目礼。

    林海丰低头走到旅部房门口摆放的长条桌案前,随手把椅子挪到一边儿,抬起头扫视着院子里的人群,“都坐下吧。”他双手撑住桌案,“今天叫大家来,本来是想说一件事情,可是我又在来了以后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儿。”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在人群里寻找着,“刘明远!”

    “到!”人群中刘明远应声站起。

    “大家都看看,看清楚了,这位就是教导旅特务连一排长刘明远。”稍微停了一会儿,他摆摆手示意刘明远坐下,接着伸出两个手指头,“一排有个士兵弄坏了老乡两个苹果,就两个啊,多吗?不多。可在一排的战士眼里,这两个老乡的苹果却很珍贵。爱护老百姓的一草一木,损坏东西要赔,他们牢记着军纪,牢记着自己应该对人民承担的责任。他们没有钱,说实话,本王也没有一文钱,一个战士用自己的纪念物替他的兄弟做了赔偿。我很感动。空闲的时候,大家都好好地品味品味吧。在这里,我嘉奖刘排长,一只队伍的好赖,和领头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另外,我也嘉奖那两个战士。我还要在统帅部为特务连请功,他们是我们整个红军乃至天军的典范!”

    “好的说完了,我再说个赖的。那就是你们都在议论的石镇吉。”他示意送来茶水的李秀成把杯子放远点儿,他不想喝,“石镇吉居然胆敢违背天朝禁止通婚的天条,和一个姑娘相爱了,还做成了事实。先不说天条法度,单单说说三大纪律的第一条,他就通不过去。什么叫一切行动听指挥?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当你的上级制定决策的时候,你可以提出异议,甚至可以向更高的一级申诉。但是,决策一经确定,你就必须无条件地去执行。一只军队要想战无不胜,没有铁的纪律行吗?天王和东王在天军的建设上,早就下了苦心,天军将士不要说破坏百姓的财物,就是擅入百姓家宅也都有右脚进砍右脚,左脚进砍左脚的严酷刑法。可是天条总归是天条,大家如果都不去自觉的遵守,那天条成了什么?”

    “石镇吉将面临着的是严酷的刑法处置。他是个很不错的战士,我很惋惜。他有几个错误,一是不该违背天条,二是不该不及早坦白自首,企图蒙混过关。常言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心存侥幸只能害人害己。”他舞动着双手,在桌案后面来回走着,“幸亏东王网开一面,念及他的功劳,豁免了那个姑娘。否则的话,你石镇吉敢说你是真正爱那个姑娘吗?你可以一笑面对死亡,可留下孤儿寡母,给她要造成多大的心灵伤害?天朝讲求男女平等,平等体现在什么地方?就体现在要把女人当成真正的人,而不是养孩子的工具,更不是你发泄的对象!”

    他发泄完了,又站到桌案前,脸色平静了一些,“好了,我不想多说了。下面就石镇吉的事情,大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千万不要先入为主,顺着我说的路子想。要说真话,从他们该不该相爱?该不该发生后来的事情?到如何处置他?大家认真地想一想,都把心里话说出来。天天的都叫嚷着去打仗,又要攻这里吧,又要打那里的,思想问题不解决,就是拥有了整个世界,又有什么用?军队不能单单是一种工具,必须要有自己的思想。”

第四十九章

    一听安王殿下提到有人急于打仗,林凤祥脸就有些发烧。

    红一军一直处于观战的境地,训练之余,很多连队抽时间协助百姓兴建、修缮房屋,整理道路,帮助农场开垦荒芜的土地。起初从上到下都是满腹的怨言。他们是军人,是战士,他们的精神和气力都该用到战场上去,战刀溅起清妖狂涌的血液才是他们最大的享受。

    可他们毕竟是穷苦人的子弟,渐渐地,当大家和百姓们融为一起,看着百姓们无比感激的笑容,听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的赞誉,他们得到了快乐。难道自己的爹娘能不期望着有这样一只军队,如同亲生子女一样的关心和帮助自己吗?凡事最怕认真,人难得的是自觉。从疑惑到自觉,将士们真正理解了军歌里的内涵,他们是人民的子弟,他们才是人民的武装!

    在眼下,除去安王殿下,无论官职还是爵位,都属他最高,林凤祥认为自己有必要放这个第一炮。“那我就先说几句吧。”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看身后的人们,又看看桌案后面的安王,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石镇吉和人家的姑娘两情相爱,并不是个错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事情,也算不上是调戏妇女,毕竟是双方自愿。他的错误在于明知为天条所不容,却又要以身拭法,尽管是一时的冲动,却隐含着对天朝法度的蔑视。同时也正像安王殿下刚才说的那样,没有正式的结合,就去占有,那就是对别人的不敬。不过,我也想说说心里话,禁止男女结合,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这样做过,这不符合规矩。就说个最简单的例子吧,现在咱们天军中父子、母女共同上阵的为数不少。很难想象,眼下坐着的弟兄们,大多二十郎当岁,当他们战死的时候,谁还能来接替他们。再说白点儿,如果大家都没有家,没有挂念,我们杀来打去的又为了什么?常言说的好,前人栽树是为了后人乘凉,整个世界都没了后人,我们又何必去栽树?”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看看人群中不少惊讶的表情,他呵呵一笑,“当然了,我只是觉得咱们天朝的这项天条是暂时的,不会长远保持。还有一点就是,尽管感觉有问题,既然天朝有规定,那林某坚决执行,保证不去触犯。”

    “你老兄当然好执行了,你都五十大几的人了。”有人小声取笑着,引起底下一阵的窃笑。

    林海丰也被逗乐了,一伸手扯过椅子坐了下来,“林军长这是有点儿说便宜话啊。不过,说法是对的,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有意见是可以提的。今天在这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没有人敢背后打小报告。我再次申明,作为我们红军内部的讨论话题,如果有人胆敢表面不说,背后去搬弄是非,一旦本王发现,罪加一等。”说着,他有意地扫了眼陈玉成和李秀成他们几个。

    “我是这样想的,”李秀成站了起来,尽量琢磨着用词,“为了天朝的大计,是否该向天王和东王提出建议,这个这个男女分馆已经取消了,就应该对男女的婚姻有明文诏谕。不过,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提出来,似乎又有些不妥。无论怎样,这个禁令不利于我们以后的发展。就如同殿下常说的,百姓们反对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去做!”

    “我没考虑那么多,”陈玉成把头一扬,“杀尽清妖是我们当前最大的事情。古人还有个阵前招亲该斩的规矩呢,咱们也该有古人的气势。石镇吉当初是和我们几个喝了酒后去的那个姑娘家,我们都知道,还开玩笑地逗过他。为什么我们别人没去触犯天条,偏偏他敢,明摆着是拿天条当儿戏。不管什么理由,只要触犯天条了,就要严惩,不能逞妇人之仁。”

    林海丰笑着看看陈玉成,心里面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个混蛋,不是明摆着挤兑自己呢吗?不过,他就是喜欢陈玉成的这种性格,这和他从书上对他的理解想吻合。陈玉成年轻气盛,又直率坦诚,否则也不会因为轻信了苗沛林而轻易地落入敌手,遭杀身之祸。

    李开芳笑着站了起来,“陈旅长当了旅长了,还是没脱离孩子脾气。”他看看一撇嘴的陈玉成。他和陈玉成的叔父很熟,自然说话也很随便,还带有长辈的一些口吻,“考虑问题要多想几个方面,先肯定石镇吉的错。不过,不许结婚,总是个难处。人有七情六欲,自古不孝无后为大,不结婚哪来的后?现在想娶妻就要有王侯的高爵,只能造成两种后果。一个是像咱林军长那样,能娶不娶,是想给弟兄们留个好说法,表示自己和弟兄们同甘共苦。还有一种就是不择手段去谋得爵位,期望日后的荣华富贵。我本来当着你们这些小孩子不想多说,可是殿下说了,叫大家把话都说出来,我也是不吐不快。我可是三十多的人了,老婆从金田随营出来,死在乱兵之中。战事繁忙的时候,无暇顾及,也不能多想。闲的时候呢?不想才怪。看着老爹和老娘长嘘短叹无奈的样子,我是真的无法面对。我同意秀成的说法,要建议天王和东王,改掉禁令。说实在的,我这可不是都为了自己。”

    几个主官的意见一出来,下面的气氛渐渐就活跃了起来。

    “哈哈,说不是为了自己,还是能跟着沾光啊。”

    “要都拖家带口的,怕是打起仗来,想法也就多了,还是一个人无牵无挂来的更好。”

    “有家有业就一定不用命了吗?”

    “就是嘛,这是什么话。没老婆难道就没爹娘了吗?咱们不是一样杀妖,谁又后退过半步?”

    “照你的说法,要想叫将士们真正无牵无挂,那倒不如连爹娘都一起废了,那倒干净了。可是即使那样,咱们去杀妖还有什么味道?谁生下来就爱去打仗呢?”

    “以前傻呵呵的就知道杀尽清妖享太平,也没往细里去想。现在一看,清妖都杀尽了又能怎么样?你没家,我没家,大家都没家,最后都去干什么?”

    林海丰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底下越来越热烈的言论,他微笑着。你怎么能埋怨洪秀全后期分封了数千的各色王爷?不合实际的上帝教教义,暂时可以迷惑人,日子久了,人们就会出现信仰的危机。没有了理想,也就只好趋之以利了。为了个人的既得利益,也许会出现一时虚假的繁荣,可那又能维系多久?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他感到了前途的艰难。洪天王成天闷在宫里,还在虚构着所谓的教义,自己又暂时没有办法另辟新路。单纯凭借军歌和军纪,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下一步该怎么去走呢?

    他仰头看了看天。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一行大雁展动着翅膀,在头雁的带领下,鸣唱着向南飞翔,是那么的从容而又自由自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羡慕,要是有个组织,有个领导,而不是自己这么孤军奋战该有多好!他叹息着低下头,墙跟儿一小块儿花草吸住了他的目光。

    花草丛中,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你追我逐上下嬉戏。他的耳边仿佛出现了一段美丽动听的乐曲,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化蝶”: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楼台一别恨如海,淚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思绪终于又回到了现实。抬腕看看手表,要到午饭的时间了,他站起了身,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话不说不透,沙锅不打一辈子也不漏。为了对天朝和人民负责,就是要讲实话,讲真话。咱们是新军人,新军人就要有新气象,要有浓厚的民主气息。什么是民主?就是谁有话都可以当面说出来,没有打击报复。就是反对一个人说了算,听不得反面的意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都是带‘长’字的,要能够倾听下面人的意见,有则改之,无则加免。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不要以为本王是万能的,话说的一定就对,要敢于给本王挑毛病。对于石镇吉的问题,我归纳两点,一、通过石镇吉的事件,教育官兵要正视天条,对我们军人,那就是务必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二、要勇于给上级提出合理的建议,以保障我们的理想得以顺利的实现。不能只贪图自己一时的荣华,而置大多数人的利益不顾!”

    散会了,更多的人却如同坠入了云雾里。群情激昂热闹了半天,安王殿下居然草草地收了场。没有什么真正的结果啊?天条能改吗?怎么改?什么时候改?石镇吉要是真被处死,那不还是个冤死鬼?唉!当初永安建制的时候安王殿下能在那该有多好啊!

第五十章

    郑南走出制酸工房,摘下口罩和手套,搂住林海丰,两个人使劲地互相拍打了好一会儿,闹得后面站着的路静和柳湘荷禁不住捂着嘴儿呵呵地笑。

    细算起来,俩人可是有四五天没见到面了。

    “以后你要少进这种地方,还有炸药的调制车间。”林海丰抓着郑南的两个肩头,仔细地看着,“哈哈,圆脸要变长脸了,你可得给我注意了。人才是最大的资本,搞垮了身体,那可不行。千万别丢下我一个!”说这话的时候,林海丰的眼睛都有些发潮。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郑南用力活动活动两只胳膊,“看看,我身体好的很呢。”

    “那就好,小心无大错。”林海丰拉起他的手,一边走一边问,“赶紧和我说说,马枪的生产到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看看,还说叫我休息,一见面就像个催命鬼似的,我去哪休息啊?”郑南嘿嘿地笑了,“你真拿我当神仙了,那开始的三只枪都是齐农他们用手工一点点的抠制出来的,枪膛线也是事先做了胎具,用绞刀慢慢绞出来的。不过,你放心,这几天产量比较稳定。你说的不错,真要是仔细想起来,在这里军械所的生产条件,远比当年咱们的红军和八路军兵工厂更优越。”

    “呵呵,那个时候有封锁,现在可是不同。别的不说,当年苏区的红军兵工厂还是依靠水轮机做动力,你现在可洋多了,还有蒸汽机可用。”林海丰朝身后一指,“你看看,你所需要的东西,从铁矿石、煤炭到铜、铅、锌,无一不足。”

    “那个侯歉芳可出了大力了,”郑南认真地说,“从物资供应,到天京周围能找到的各种工匠几乎都被他揽来了。不仅如此,还从安徽、河南招来了不少的人。什么炒钢、灌钢,甚至百炼钢、坩埚钢的技术他们都有。细想一想,明代本来咱们的冶炼和金属加工都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当不错的地步,可是由于满清惧怕火器技术在民间的蔓延,居然人为地采取打压政策。呵呵,康乾盛世?狗屁!”

    “我们的人民是伟大的,落后只是在于一时政权的腐败,阻碍了科技文化的发展。”林海丰点点头,“再好的东西也需要理论的总结,才能更好地推广和运用。可昏暗的满清王朝不懂这个,他们只会把那么优秀的加工工艺和设备用于琢制美丽的和田玉,而不会用于它处。我们要想办法尽快开新学堂,教育下一代。”

    “说的对,不提高整整一代人的素质不行。”郑南得意地笑了笑,“就说我这里吧,刚才我在的硫酸提取车间,就是采用了老八路的陶瓷缸式制取法,既简单,又节省了大量的铅。有时间我带你好好看看咱们的冶炼和铸造车间,保险你眼界大开。”

    “哈哈,我可是忙的很,那都是你的辖区,俺现在只情等着用。抓紧手榴弹和炸药包的生产,俺可马上就要大量的使用喽。”林海丰面向东,用力摔了下胳膊,做了个投掷的姿势。

    “听说你又遇到难题了?”郑南停住脚步,关切地问。

    “进去再说。”林海丰指了指跟前儿郑南的大帐,努了努嘴。

    郑南会意地笑了笑,冲着不远处的两个姑娘摆摆手,“路尚书,你陪柳尚书各处转转看看,不用管我们了。”说着,拉起林海丰进了大帐。

    “石镇吉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屁股还没挨到椅子,郑南就迫不及待地盯着林海丰问到。

    “唉!”林海丰摇摇头,“要说最佳的方法,我倒真希望叫他为这个丧失人性的所谓天条去做殉葬品。”

    “我懂你的心理。石镇吉在教导旅是个有影响的人物,还牵扯到更多的方方面面。你是想由此来激发起红军将士对他们的反感,可是这有悖于你不建立第三方政权的初衷啊?”郑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轻声地说。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林海丰认真地说,“我找过东王了,要是还能和以往一样,他能够理解我的内心,那还好说。如果他现在就开始戒备咱们,你想想,等我东征上海得手,一旦施行了和他们不同的政策,就是不分裂,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事情。是不能建立第三方政权,毕竟现在许多人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思想,而我们现在又不能提出系统的新政治纲领,搞分裂注定要失败。我们只能谋求让他们按着咱们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来,先逐渐完善洪天王的所谓教义。”

    “那要怎么做?”郑南挥挥手,示意送茶水进来的李蒙出去。

    “现在是该对江南大营下手的时候了。”林海丰呵呵地笑着,“这次战役非同小可,其目的远远不在于消灭江南大营本身。我要用炸药和红军的真正实力,来告诉他们一个问题,也叫他们及时地清醒清醒。”

    “这可是场大屠杀啊,我真怕会折了我的阳寿。”郑南哈哈地笑到。

    “和我坦白坦白吧,最近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林海丰话锋忽然一转,得意洋洋地瞅着郑南。

    “我有什么秘密?”郑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敢嘴硬?”林海丰身子朝椅背上一靠,架起二郎腿,又从怀里摸出根儿“大炮”点上,“仔细想想,石镇吉的事情你是由哪得来的消息?”

    郑南脸忽然红了,他猛地跳了起来,“好你个狗东西,居然在我的身边儿也埋伏了眼线?”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别忘了本王可是个特务头子哩。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王的眼皮子低下,休想蒙混过关。”

    “我本来早想找你去商量一下的,又一时抽不出时间。”郑南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冲着林海丰叹了口气,“洪宣娇几乎每天都来这里,而且,而且”

    林海丰夹着烟的手指点了下他,“而且什么啊?直说得了,人家是看中你了,呵呵,宁王殿下要做大驸马喽。”

    “别逗我了。”郑南有些沮丧地坐了下来,“我”

    “不满意吗?”林海丰低头使劲儿吸了口烟,斜眼儿看看他,“咱们是回不去了,安家是早晚的事情。再说,洪宣娇不错啊。”

    郑南低头吹着茶水表面漂浮的几点茶叶末,没有说话。

    “不会因为她是个寡妇吧?”林海丰故意地说,“真要是那样,本王像你保证哦,无论发展到什么时候,本王都准许你娶个小的,三妻四妾在眼下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滚你的吧,别拿我寻开心了。”郑南头也没抬地说,“席无好席,宴无好宴,难道你就没考虑这背后有什么事情没?”

    林海丰丢掉手里烟蒂,用脚狠狠地碾灭,“操那么多心干嘛?洪宣娇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这就够了。而且,她是真的对你有了感情。不管怎么样,你和她的结合,对我们的事业,都会大有益处。知道吗?洪宣娇和洪天王的交换条件就一个,那就是要取消男女通婚的天条。”

    郑南默然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宁王哥哥,看小妹又给你们送什么来了?”帐外,响起清脆爽朗的笑声。

    “来了。”林海丰哈哈一笑,赶紧把地上的烟蒂拾起来,掖到袍袖里,冲着郑南一挤眼儿,“快去迎接啊,一准儿不是粮食就是蔬菜,真幸福啊!”

    郑南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忽然扑哧一乐,“羡慕吗?可惜天朝只有一个洪宣娇啊。”

    林海丰好象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望着顶棚,口里喃喃地说:“是啊,还有一个石达开,他会那么做吗?”

第五十一章

    太平天国的西征大军,自五月十九日誓师出征,在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的统帅下,首先占领了安徽和州,接着又经太平、池州,六月十日即一举攻克长江北岸重镇安庆。随后,胡以晃坐镇安庆,赖汉英率检点曾天养、指挥林启容等部一万多人马,进入江西。十三日就拿下了彭泽,又连可湖口、南康、吴城镇,六月底全军抵达南昌城下。一路上可谓是势如破竹,进展神速。

    然而,赖汉英被轻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当第一次强攻南昌不下,他没有考虑是否还有更佳的战略方案,而是愈发燃起了心里愤怒的火焰,发誓不拿下南昌绝不罢休。于是,南昌城头你争我夺,又打成了一片胶着状态。他不得不火速派人向天京请求援兵。

    七月底,国宗石祥桢、石凤奎、韦俊率领的援军抵达南昌。按东王的诏令,石祥桢统一指挥两军,并迅速改变战术。采用围点打援的方式,天军歼灭了江南大营向荣增派来支援南昌防御的近两千清兵,斩杀总兵音德布,随后悄然撤围南昌,不知去向。

    当南昌守备的清兵还一时弄不明白敌手意图的时候,石祥桢的大军已经到了长江北岸的庐州城外。

    早在天军向庐州的运动之前,东府尚书侯歉芳就先进了庐州。他是奉了东王的密令来找庐州知府胡元炜的。

    胡元炜进士出身,由于没有权贵势力作后盾,不得已在亲属中四处举贷,花费无数金银才捐上了这个知府的实缺。他生性懦弱,高中进士后,一次被邻里一妇人指着鼻子泼口辱骂,依然躬谦至极,口里唯唯诺诺,亲朋好友无不讥笑他。

    不过,再懦弱也未必就没有自己的刚强。庐州虽然是安徽的临时省城,可是这里并不富庶,百姓们更是民不聊生。胡元炜捐官以后,面对累累的负债,他既不能抵赖,又不肯从百姓身上搜刮,两难的境地使他越来越感到无奈。看着同僚们的骤然暴富,再想想上司每每不断的勒索,他甚至后悔走上了官场。

    他见到侯歉芳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除了惊讶之外,隐隐的还有一种新奇感。他惊讶的是对方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作为朝廷的叛逆,自己送上门来,竟不计后果。新奇的是,对方一开口,就直接击中了他的命门。

    从侯歉芳神态自若,摆足了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可以看出对方完全上有备而来。话语中更是令胡元炜感到对方不仅仅对庐州的守备情况了如指掌,就是对自己本人也是一清二楚。

    “庐州城一共有一营的驻防军三百人,当然,还有几千的乡勇。可是你认为他们在我们天军的重兵压力下,会有什么作为吗?呵呵,我想不会。天军十万,不日即可兵临城下,胡知府难道还对你的朝廷抱什么希望吗?你是个好官,可以说是爱民如子,可是作为一个朝廷,单只出一个半个类似你这样的官员,是解救不了万民苍生的。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天朝是为了拯救所有贫苦百姓才揭竿而起的,我们的目的就是一个,消灭一切天下不公平的事,还百姓们一个太平!””

    胡元炜当然知道城里的兵们是什么样子,除去和百姓耍耍威风,大概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能耐了。不过,要想叫他就这么抛弃他所熟读的伦理道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他还心存疑虑,太平军鄙视孔孟之道,难道就会重视自己这样的腐儒不成?

    侯歉芳早看透了他的心思,“知府大人想必还是认为我们无非是想暂时利用一下你,说一套做一套吧?不错,我们是反对你们的圣人,这并不就意味着我们仇视一切有学识的人。你可以看看,定都天京以后,我们搞过焚书坑儒吗?没有。我们的天父为此有过训诫,‘孔、孟之书不必废,其中合於天情道理亦多’。不要听信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

    “你们的洪天王毁孔庙、砸牌位,这可都是事实啊。”

    “不错,天王当年同样信奉孔孟,苦读四书。然而科场舞弊、官场贪财,你们把一切所谓礼仪都用到了洋人的身上,对百姓却是极尽盘剥。孔孟的牌位早被你们当成遮羞布,有几个你们的官员真正在心里讲究过?论语上的主旨无非就是五个字‘温、良、恭、俭、让’,谁又做到了?天王当年砸烂的是你们横加在百姓身上的不平等,而你们那些腐败的官员却是在心里丢掉了孔孟的牌位。我们天朝提倡有饭同吃,有衣同穿,人人都是兄弟姐妹,这和你们圣人说的有什么相悖吗?”

    侯歉芳的侃侃而谈不能说没触动胡元炜。他是广东人,朝廷对洋人的畏缩无能同样令他刻骨铭心。那些饱读圣人之道,却又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之徒,更是满目皆是。经过和侯歉芳多次接触以后,尽管他没有真正心悦诚服,可是当太平军果然铁桶般将庐州牢牢包围起来的时候,为了城内百姓免遭战火的涂炭,他还是咬牙做出了决定。他献出了水西门,使太平军顺利占领了庐州。

    从南昌撤围,到庐州所发生的一切,叫知道内情的石祥桢、侯歉芳等人对安王殿下的预测钦佩不已。石祥桢依照东王的预先部署,开始和赖汉英分派人马,清理周围小县,在庐州远近郊区发动当地百姓,分田、分产,杀土豪斩恶霸,扩军备战,并立即派遣密使前往淮北的涡阳,联络那里闹的正欢的捻子。

    一个多月的时间,天京西部所有天军控制区域的乡村城市,都已经被轰轰烈烈地组织了起来,设置了下到统辖二十五户的两司马,上到统管千来户、万多户的旅帅、师帅、军帅等管理人员。天朝耕者有其田、有无相恤,患难相救,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神圣理想,天军士兵严整的军纪,逢人就称兄弟的和蔼可亲的形象,买卖不仅公平而且甚至是有意更多付出银两的行为,令得到了真正实惠的百姓们交口称赞。回报他们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天军的行列中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石达开到了安庆。

    在大造声势似乎要北渡淮河的同时,石达开留下赖汉英率其本部及新招募的两万人马驻守庐州,只抽调了石祥桢部南下。几天后,石祥桢的旗号再次出现在南昌城下。

    新任帮办江南大营军务、湖北按察使江忠源收到南昌告急军报,二话没说,立即点起三千军马离开九江,紧急驰援南昌。由于对敌情判断迟误,一个月前,他还在尾追石祥桢部的半途中,就得到了庐州失守的消息,为此受到朝廷的训斥,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叫长毛得手。谁料想刚刚到了南昌,他连巡抚衙门还没来得及进去的当口,尾随着的紧急求救公文跟着就来了。

    九江告急!江忠源晕了。长毛这是打的什么仗?这怎么可能?当他蹬上城楼眼见城外贼首石逆的旗号远远遁去的时候,他只好相信这一事实,狡猾的长毛在利用调虎离山之计。他匆忙辞别江西巡抚张芾,踏上了回归之路。安庆既失,九江无论如何不能再丢,否则湘鄂赣三省都要受到长毛的威胁。

    想法终归是想法,路可是实在太漫长了。九江到南昌,来就已经耗费了近四天的时间,没有充分的休息,再急着朝回赶,任你按察使大人如何着急,兵勇们的脚板儿可都是肉长的。

    江忠源督率着这只疲惫不堪的军队,终于能够听到了九江城方向传来的阵阵炮声,可还没有来得及看见城池丁点儿的影子,就踏进了早已养精蓄锐等候他多时的天军埋伏圈。正像他当年赖以起家的全州蓑衣渡一样,在那里,他预先设伏,伐木塞河,截击太平军,不仅带给太平军以重大损失,还致使南王冯云山殉难。今天,命运是如此的巧合,在天军的埋伏圈里,迎接他们的是摄人心魄的愤怒呐喊,还有遮天闭日的刀林剑丛。所不同的,却是他和他的部下早已没有了当年天军前赴后继的精神和勇气,他们只有疲劳,丧失了任何抵抗的能力。

第五十二章

    石达开连续运用围城打援的计谋,先叫石祥桢虚张声势围攻南昌,调动疲惫九江本来为数就不是很多的清军。之后又命令石镇伦带领由天京带来的五千人马猛攻九江,再次调动清军回援老巢。而石祥桢的主力却一直隐伏,以逸待劳。这一下,不仅使江忠源这个天朝的死敌葬身于天军的刀下,为南王雪了恨,还易如反掌地顺手取了九江城。

    九江一得手,石达开立即挥军水陆并进,在清军江防要塞田家渡,一举歼灭守军一万余人,自此,天军入鄂之水陆门户大开。天军挟胜长驱直入,下蕲州、克黄州,威逼武昌。面对声势浩大、无坚不摧的天军,武汉三镇的清军官兵人心涣散,毫无斗志。天军再次占领武昌、汉口和汉阳。

    经过慎重考虑,石达开决定由胡以晃坐镇安庆,窥视南昌,而自己经营武昌地区,湖北巡抚衙门成了他的行辕。按照林海丰的建议,他掘弃了以往的惯例,在武汉三镇的广大区域,严格实行非罪大恶极土豪劣绅不打,既维护穷苦百姓利益,又保护开明绅士、富户的政策。同时,开始建立村、乡两级基础组织,每村设立乡民自卫队,乡设自卫团。另外还着手筹建地方部队,试行野战、地方、民众自卫武装三位一体的军队发展战略。

    他的这一做法还是对林海丰的建议有所保留的,那就是这一切毕竟局限于武汉周围。他想先试试。

    收到林海丰关于石镇吉的信的时候,石达开似乎没有感到什么惊讶,轻轻地把信放到桌上,随手端起茶杯,用盖碗撩拨着漂浮的叶子,眼睛瞟瞟刚刚中断了话头的石镇伦,“继续说你的。”

    “几天的时间,自卫队和自卫团的发展还是很顺利,百姓们明白了自己保卫自己的道理,兴致很高。募集地方兵员的情况也还好,毕竟不离开家园,相比以往要好一些。就是银两征集的太少,三地府库一共搜缴金银合计不到六十万两,这样下去怕是没有办法接济天京了。”石镇伦显得有些沮丧,若是从前,他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人马,根据掌握的情况,挨个大户指定缴纳银两,少则三、五万,多则十万、二十万,哪有今天这么凄惨。

    张遂谋走到桌案边儿,看翼王没有反对的意思,就顺手拿起安王的来信,一边儿凑到眼跟前儿看着,一边儿咕哝着,“其实这个罪大恶极一时也不好定论啊,征粮派饷古来理所应当。这个”他是个近视眼,真难想象,战场上纵马舞刀和敌人厮杀的时候,对他来讲,该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他就是这么硬拼出来了,从金田一直杀到现在。面对血雨腥风的战场无所畏惧,又有文化临机擅变,这正是石达开喜爱他的地方。

    “没什么这个那个的,令行禁止,说到哪儿就得做到哪儿。”石达开笑了笑,“明天开始,把海关衙门建起来,征收来往商人的关税。对城里的合法商户要切实保护,暂时一不征税,二要扶植。还有那些租种富户土地的百姓,遂谋啊,你要亲自组织人过问,必须把减租的事情一一落实好。说实在的,本王当年家里田产颇丰,放田放钱也都干过,可是本王没有欺负过弱者,你能说本王因为有钱就有罪吗?本王的家产可是世代积累的,又没巧取豪夺过。”

    石镇伦摇摇头,“那些有土地的富户放田就是为了收租子,叫他们把的地租掉个个,他们不急才怪。搁我我也得急。”

    “哈哈,这下你倒说对了。”石达开把茶杯坐到碗盖上,腾出来只手一指他,“你不乐意不怕啊,如果佃户们都急了,把你告到咱们的衙门里,你就是恶霸了,那我就硬逼你做,再不答应我就收了你的田产。只要多数百姓认定,你就是罪大恶极。”

    石镇伦眨巴眨巴眼睛,仔细想着,搓搓手嘿嘿地笑了,“唉,想当初咱还为了收租,大年根儿的上门讨债呢,那时候哪管过别人的死活。现在想想,那可真算得上是个土豪了。”

    “殿下,这”张遂谋仔细看完安王给翼王的来信,随手又把信交给石镇伦,瞅瞅依旧谈笑风声的翼王殿下,急得一跺脚,话都说不利落了,“这算什么事啊?怎么可以说杀就杀?”

    “杀谁?”石镇伦只粗粗地扫了眼信的内容,立刻就跳了起来,“殿下,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石达开斜了他一眼。

    “反正就是不行,一会儿大哥就来,他更不会舍得!”石镇伦把安王的信朝一边儿的茶桌上一丢,叫喊着。他说的大哥就是石祥桢,他们俩人都是石达开的兄长。当年石家一族两千口金田团营,能征惯战者虽然不在少数,惟有石镇吉更出类拔萃,年纪又小,因此深得大家的关爱。尤其是堪称天朝第一猛将的石祥桢,从小手把手地教了石镇吉一身的好武功,也就更把他当做掌上的明珠。把他放到新组建的红军里,正是因为他们对他都抱有更大的期望。

    “把安王的信函给我恭恭敬敬地放到这里来!”石达开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脸色一下变的冷峻起来。

    看着石镇伦温顺地双手把安王的信函轻轻摆放到翼王的面前,张遂谋心里暗叹一声:殿下怎么这么糊涂呢,这摆明是安王要拿石镇吉来做铺路石的?可是他嘴里不敢说出来,他还铭记着刚离开天京翼王在船上警告他的话。“殿下,安王殿下如此紧急地发来这封信,怕是也希望殿下能火速向东王替镇吉求情。卑职以为,天京既然已经取消了男女分馆制,就应当准许随意通婚,就像我们现在这里一样。”

    “怎么能一样?”石达开冷冰冰地说,“我们是不干涉百姓间的私事,可是天军仍然要遵守天条。”

    “当初制定这个天条就不对。”石镇伦气鼓鼓把胳膊一舞,“许你们当王的几百几十的纳妾,却不许别人夫妻团聚,不许别人婚嫁,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王法。咱们加入的是拜上帝会,又不是来的和尚庙、尼姑庵!”

    石达开死死盯着他,喉结上下蠕动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你们啊,纯粹是曲解了天王的教义。”他抬手指指石镇伦,“天王在天条里说的戒淫欲,可不是说的禁止男女结合。至于暂时的这个天条,只是为了应付一时之需,谁也没说到永远。天京方面传来的消息你们不是没有听到,天朝不是慢慢在改变吗?什么事情都需要个时间。但是无论怎么样,有一点不能改,那就是刚刚有个安定,就去贪图男欢女爱,丧失斗志,从古至今,倒在这上面的豪杰数不胜数。好好想想那个李闯王,再看看镇吉做的事情,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一点儿了。”

    石镇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旋风似卷进来的石祥桢给打断了。

第五十三章

    “为将者,最忌讳的是焦躁。你已是一方的统帅,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没点儿大将风度。”石达开望着这个大哥簇了下眉头,口里数落着。

    “这不是事情有些急嘛,”石祥桢一边儿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儿嘿嘿地憨笑着说,“安庆胡丞相截获了几只由上海来的采买船只,船上的人来头都不小,就按照殿下预先的吩咐送我那里来了。你说我能不急着赶来吗?”

    “好事,好事,”石达开眉头立时舒展了,眼睛也笑眯成了一条缝,“来的人呢?”

    “都在府外等候召见呢。”石祥桢随手朝门外一指。

    “真是胡闹,”石达开赶紧朝门外走,嘴里责备着石祥桢,“怎么不请到客厅里去?”

    石祥桢说的这几个人都是上海几个有名洋行里的买办。有琼记洋行买办杨坊,还有佑和洋行唐景星、宝顺洋行徐润、旗昌洋行的陈竹坪等。

    自从年初天军占领金陵、镇江,再加上上海小刀会的起义,通往镇江上游及江浙的许多路径都被阻塞,各洋行在上海原本风光无限的茶叶、真丝出口骤然清淡起来。各家洋行只好纷纷抢占福州茶市,导致茶叶价格骤涨,利润直线下降。为了重开皖南、江西茶路,几个洋行经过协商,硬着头皮派出买办,携带总计两万多两的现银,顺长江西上。

    这一路可谓是惊险有加。刚刚离开上海不久,轮船就被巡防的清军哨船截了下来。看着船上白花花的银子,蹬船的兵勇眼睛里都放光,百般盘查、刁难之后,若不是看在操舵的洋大人面子上,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渐渐,轮船驶进了镇江天军的防地。当同样被示意停下来接受盘查的时候,杨坊等人无不提心吊胆,手里捏着把汗,“长毛”、“乱匪”、“叛逆”、“杀人不眨眼的无知刁民”,这就是他们对天军的唯一了解。

    出乎意料的是,几十个精神抖擞、不失礼仪的“乱匪”详细查看了船上所携带的物件,又问明他们的去向和目的后,居然在一句“欢迎你们常来常往!”的笑语声中,挥手和他们道别。

    真是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啊!几个买办凑到一处,感慨万千,从接受差事起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再以后,凭着镇江天军发给的路引,他们一路畅然地到径直了安庆。将路引交付到码头一个天军头目手里,又自报了家门后,杨坊满心欢喜地就要准备先进安庆城里会会以前的茶商老友,施展一下自己的拳脚了。可随即发生的事情,却叫他和另外几个买办都坠入了云雾山中。

    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理,一切都又照顾的妥妥当当,只是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就被送到天军的战船上,一直溯江而上,到了武昌。人是来了,可轮船还有银子却留在了安庆,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贸然把诸位请来武昌,真是失礼失礼!”看着满脸疑虑、惶恐的几个洋行买办,石达开一边儿叫他们落座,吩咐侍卫赶紧给客人们上茶,一边儿笑着做了个团团揖,“本人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

    石达开?杨坊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对这个名字他曾有过耳闻,可是面前这个白净的面孔上,透露着一种文雅儒生之气的年轻人,怎么也和传说中的那个“悍匪”形象挂不上钩?

    石达开回到客厅正中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诸位先把心放到肚子里,你们的船和银两都丝毫无损,也已经到了这里。本王只是请你们来说上几句话,完了你们就可以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本王想你们保证,凡是在我天军控制区域,你们的合法生意将会得到保护。”他微笑着扫视了下几个客人。

    “多谢王爷关照!”杨坊连忙站起身,深施了一礼,“天军真是军纪严明而又礼貌非常,非其它军队所能比拟,如不是亲眼见到,草民决计不敢相信,还要受到外面谣传的迷惑。”他的话一半儿是出自真心,另一半儿纯粹是奉承,在他的心里,叛军依然就是叛军。

    “谣传就是谣传,日子久了早晚不攻自破。我们是在营造一个人人平等,天下太平的天国,只要不不拿起武器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大家就都是兄弟姐妹。”石达开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大的道理本王就不在这里多说了,以后你们经常往来,自然看到的比听我说的更有说服力。本王请你们来就为一件事情”

    说到这儿,他把话头暂时停了一下,端起茶杯,示意客人们也一同饮茶,这才又接着说到,“本王此次收复武昌、汉口、汉阳,不会再像以往那样随即就放弃,我们将长期占据这里。所以,本王将在九江、汉口开埠,对外通商。”

    杨坊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埠通商?朝廷在广州等地开埠,那可都是受了洋人的大炮威逼和恐吓,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他们怎么敢

    “怎么,不相信吗?”石达开放下手里的杯子,慢慢把盖子盖好,“回去请诸位告诉你们各自的洋行,天朝将欢迎一切愿意和我们做朋友的国家、商行,乃至个人来我们这里平等交易。你们都是商人,我想不会不明白一个道理,通商本来是双方互相贸易,输出自己的而输入别人的,这样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可惜清妖政府不懂这个,在他们那里,你们所在的洋行都不过是在进行一种单边交易。本王这次不但要向外输出生丝、茶叶等我们中国自己的东西,还要大量购买各国的制品,还欢迎来我们这里开设各种制造行。凡是愿意来的一切人等,我们将予以妥善安置,来去自由。当然,为了不给大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会主动请求购进他们的武器、弹药,一切都为了提高我天朝控制区域内百姓的生存条件。还有,我们不要求他们一定要承认我们天朝,完全可以用民间贸易的形式来处理一切问题。好了,我就说这么多,诸位要是还有什么疑虑可以当面提出来,要是没有,午饭用过后,诸位就可以自行安排去向。”

    真是个天大的好商机啊!徐润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在洋行呆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想与个机会可以自己开商行,做贸易,现在机会就要来临了。他轻咳了一声,镇定一下心态,“王爷,小民有个问题,不知道问了合适不合适?”

    “有话可以直说,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想到哪就说到哪儿。”石达开和颜悦色地说到。

    “就是”徐润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到,“就是咱们天军会占住这几个地区吗?万一”他在话语中刻意用了“咱们天军”四个字,先表示一下亲近之意,以免冲撞了对方。

    石达开笑了,“靠本王的嘴说不是十分可靠啊,你们如果有兴致,不妨临行前多转转看看,你们会给自己找出答案的。”

    “那么,天朝的贸易量会有多大?”最能打动洋行心的是钱能赚多少,杨坊觉得必须把这个事情搞明白,回去才好说话。当然,他问这话只是为了这位王爷刚才说的民用物资,至于军火,他是心知肚明,那自然是多多益善。他的大班罗伯特·费伦可是正惦记着和这些人大做军火生意呢。

    “多少?”石达开神秘地一笑,伸开自己的两手左右来回看看,“这个问题倒把本王难住了。到底会有多少呢?我说不好,诸位也想象不到,这么说吧,天朝有的是真金白银,谁要是没来做,将来一定会把他自己的肠子悔清喽。”

    “税收呢,如何征募?”徐润小心地问。

    “真是迂腐!”旗昌洋行的陈竹坪偷偷瞟了杨坊一眼,心里在冷笑。他这次出来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探听有关和太平军进行军火交易的事情。他的洋行大班金能亨可是更有来头,还身负着驻沪副领事的重任呢。真做起军火来,哪里还有什么税收?

    “既然是往来的贸易,你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你。”石达开手一挥,果断地说到

    买办们满意地出去了,去参加翼王殿下为他们准备的午宴。

    石达开坐在那里一时没动。

    “殿下,”石祥桢凑了上来,面带忧虑,“我”

    石达开抬抬手,止住了他下面想说的话。唉!他在心里长叹一声,又由袖筒里掏出林海丰给他的那封信。海丰兄弟一定会极尽人力的,就是恐怕他也难啊。天王、东王,还有心计更深的北王,各有各的心思,想在他们之间追求完善,哪里是件简单的事情。看着信上每次都一样的那娟秀字迹,忽然,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这字体显然是出自女儿家之手,看来就是这写封信也难为他了啊!

第五十四章

    金龙殿里,林海丰向诸王详细讲述了他对解决清军江南大营的作战计划。

    针对清江南大营三万人马的实力,他拟订,用红一军和教导旅作为主力,再调集原有负责天京防务的秦日纲和曾水源两部的三万人马,对江南大营实行四面包抄打击,一举全歼。

    洪天王听完林海丰的计划,点头赞同,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清妖向荣的江南大营并非是弱敌。达开兄弟的大军离开镇江后,清妖又在扬州城外设立了以琦善为首的江北大营。对付江南大营,朕以为,贤弟以五万对三万,军力上的优势也不是很强,一旦打成胶着状态,恐怕到时顾此失彼,会造成两头为难。”

    郑南呵呵地笑了笑,“天王尽管放心,咱天军的新式掷弹筒将令清妖终生难忘,再加上已经完全装备了一半的教导旅,荡平江南大营易如反掌。小弟和安王兄反复研究过了,对江南大营一役,至多一天之内解决战斗。小弟倒是觉得何时东征平定江浙,为天朝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才是个关键问题。”

    洪天王想了想,“好,那就依照海峰兄弟的计划行事。”

    “打掉江南大营,天京可就平安多了,粮草、军需的供应渠道也就完全畅通了。既然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那就尽早实施。为了有备无患,可以叫镇江许宗扬、苏三娘他们严加戒备,不许琦善老妖头的一兵一卒过江。”杨秀清看看天王,一扬手,“另外,宣娇的女军还有各府的牌刀手都集中起来,一旦需要,都可以投进去。至于东征,此次大战后,军队尚且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天气也就慢慢转凉。尤其是上海,那里肯定会遇上洋鬼子的干预,不可轻视。如果冬季里我军被拖在上海城下,恐于我军不利。我看,不如明年开春再行东征为宜。”

    林海丰点点头,“东王兄考虑的周全。不过,根据小弟掌握的情报,上海城目前已经被刘丽川的小刀会控制,清妖和洋鬼子联手,正企图扑灭小刀会。我们剿灭江南大营后,经过短暂休整,并对秦日纲、曾水源两部实行整编,之后应尽速发兵东征。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们不能坐等上海的小刀会被消灭。”

    杨秀清看看林海丰,“你说的上海小刀会情况到底发展的如何?”

    林海丰想了想,缓缓地说:“小刀会本属天地会的支派之一。还在金田团营的头一年,福建厦门华侨陈庆真在厦门旗杆脚五祖庙内,与王泉等10人建小刀会。小刀会继承天地会的组织形式,歌诀、口号和腰凭等皆与天地会相同。不久,发展到数千人。会员以小刀为标志,故称小刀会。主要成员为农民,城市中有手工业工人、水手、搬运工人、游民及少数工商业主参加。后来发展到上海。今年八月,小刀会在上海发动起义,不过,他们起初的口号是反清复明,建立了所谓的大明国,粤籍天地会首领刘丽川称大明国统领政教招讨大元帅,闽籍小刀会首领李咸池称奉天承运开国元勋平胡大都督。”

    “大明国?”洪秀全紧皱了下眉头,“怎么可以自建国号?”

    林海丰看看他,笑了,“他们目前应该已经放弃了国号,而刘丽川也自称其为‘太平天国统领政教招讨大元帅’。本来上个月他们就想打通与镇江间的联系,可惜实力不够。发给给天朝请求接受节制的信函也可能因送信的出了意外,所以一直没到。”

    洪秀全听到这里眉头顿时舒展了,目光转向杨秀清。

    “太平天国统领政教招讨大元帅,”杨秀清笑着摇摇头,“要是如此,那到是宜早不宜迟了。”

    “既然上海有小刀会拖着清妖,我们何不尽可能先行发展天京周围地区,一来筹集钱粮,二来从容整补军队。”韦昌辉一边儿思索着一边说,“再者,东征势必要带走众多精锐部队,扬州和镇江一旦吃紧,天京又该如何处置?”

    林海丰点了点头,“北王兄所言并非不在理。”说着,他站起身,“江南大营一破,加上我军东征,天京以南暂时再无威胁。翼王麾下我军的水师已完全控制了武昌到镇江一线的长江流域。因此,沿江各守备点均无大碍。扬州和镇江是天京的北大门,扬州城外又有琦善的江北大营,节制着十几万人马,那里的确需要重点防御。东征前,要妥善安排适当的防御部队。东征平定江浙,从根本上解决了天国的粮草供应,苏杭自古就是米粮川。拿下上海,我们就可以打通与西洋各国的贸易通道,发展天国工业,以装备更多的新式军队,何愁天下不定?”

    杨秀清斜楞了一下眼,呵呵笑到,“四月,英国香港总督兼出使中国全权代表文翰曾致书天朝,声称他们将会保持中立。经和天王商议,为兄也曾复书给他,一再申明海外英民不远万里而来,归顺我朝,不仅天朝将士踊跃欢迎,即上天之天父天兄,也会褒奖其忠义之举。而且准许其侨民自由出入,随意进退,无论是协助我天兵歼灭妖敌,或是照常经营商业,悉听其便。后来这个文翰还带人专门来过了天京。可是这帮英夷,嘴上一套,心里又另是一套,原本想借此机会购置些枪炮、火药,还有粮食,他们一走却连个半点儿音信也没有。”

    洪秀全摇摇头,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朕以为,和西洋各国打交道还是要以诚心为本,他们和天朝一样信奉着上帝,都是天父的子民。凡事不可心急,要慢慢开化他们,最终为天朝所用。”

    林海丰笑着坐了下来,对洪天王的话,他实在无法恭维。同样信奉着上帝?呵呵,你把人家的上帝可是改的乱七八糟的了,人家可不这样看你。更不能容忍的是,正如刚才杨秀清所说的,目前太平天国对外的政策,其实是想默认满清政府签定的丧权辱国条约,以博得洋人的欢心。但是,他现在还不能一下否决他们的思想,只能慢慢地来,洪天王不是在讲“开化”吗?

    “天王说的就是好!”他抱起双拳冲着洪秀全拱了拱,“不过,据小弟所知,那个文翰在访问天京之后,令随员各自写出对天京的考察报告,从政治、军事、经济、商业、宗教、官兵素质等各方面来评介天朝政权,并在此基础上写成给英国政府的总结性考察报告。他认为,天朝‘推翻现政府的企图将不会成功。’主张支持满清政府,而在表面上继续‘中立’,同时认为应该‘准备充分的武力,以抵御革命军或来之攻击。’”

第五十五章

    身为小知识份子的洪秀全,从一本《劝世良言》开始创建自己的所谓拜上帝教,一直到如今整天不理外事而专门修整教义,时间也许没少浪费,却既没弄明白自己的拜上帝教早已脱离了基督教的原有教义,甚至还有亵渎的内涵,也没有去考虑是否应该真的改变些什么,以让百姓们真正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反而在对待西洋教徒的问题上,还抱有用自己的教义去改变对方的观点,不能不说是他的一种悲哀。尤其是当前,他认为能够得到洋兄弟的支持,将会加快他一统江山的速度,为了这个目的,他并没有过多地去思考什么。

    和杨秀清一样,他对洋人提出的那些本已与满清签定的有关不平等条约,采取的是一种既不明言承认,也没一口拒绝的策略。他们对洋兄弟们所作出的什么“自由进出”、“随意进退”、“货税不征”等等的许诺,实质上是在损于国家的主权。很显然,他们还都没有认清西方殖民主义者的实质,一开始便失去了应有的警惕。与咸丰帝不愿引狼入室的意图相比较,太平天国的领袖们在对待列强的殖民侵略企图方面要比清廷还肤浅得多。

    现在面对林海丰的说法,洪秀全几乎有些不屑一顾的感觉,“怎么会呢?”

    杨秀清到底想的更多些,他瞅着林海丰,认真地问:“不管如何,一旦进军上海,就势必要直接面对他们,老弟将怎么处置这个问题?”

    “天王的意思呢?”林海丰笑了笑,把头转向洪秀全。

    “朕以为,绝不能向西洋各国开战,这样有悖于教义。”洪秀全说的很干脆利落。

    林海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心里却在冷笑。难怪为了1858年英国军舰闯入长江,在额尔金的率领下直逼天京城外,在江面上游弋示威。太平军开炮轰击,虽然双方发生了流血事件,但天王洪秀全却仍是顽固地坚持早先的观点,下诏将开炮的太平军将士斩首,并派遣专使道歉,认为额尔金之行是“西洋番弟朝上帝”,“万国扶朕在天台”,而“西洋番弟”们也应该要与太平军一道,“同顶爷哥灭臭虫”。

    “要是他们这些洋人帮助清妖和我们作对呢?”郑南问到,“难道我们还要退避三舍不成?”

    “这个”洪秀全愣了下,“他们会严守中立的。”

    “怎么可能?”这次轮到林海丰这么说了,“西洋列强是为了其自身利益用坚船利炮敲开了咱们的国门。《广州条约》、《南京条约》哪一个不是强加给我们的?只要你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绝对不会严守什么所谓的中立。”

    几个月来,林海丰还是第一次在天王和东王面前说“不”,洪秀全看看杨秀清,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

    看到天王脸上不自在的神色,韦昌辉咳了一声,使大殿内的空气缓和一下,“文翰来天京的时候是小兄接待的,谈的还是很融洽的。他和我介绍了他们所信奉的基督教义,我当时还拍着他的肩头告诉他说,咱们的教义一样,他表现的也很是诚恳。像海丰兄弟所言,他似乎对天朝还很有反感,我倒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当然,海丰兄弟知道未来,可能会悟出什么。我想,咱们还是以礼为主。”

    他的话本来是莫棱两可和稀泥的说法,却刚巧给林海丰找到了话茬儿,林海丰一伸手,刚要张口,郑南抢先站了起来,“北王兄说的好。咱们是礼仪之邦,自然是要以礼为主。不过,还是要讲究分寸,对任何人,我们的口号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对于那些以往强加在我们头上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不管他是和谁签定的,我们一概不予承认。这一点以后要广为宣传,要叫所有国人看到,尤其是要叫那些大肆污蔑天朝的反动文人看到,我们才是真正维护国家、民族利益的人,我们不会向任何敌对势力低头!”

    呵呵,看来这个宁王还是个很有血性的汉子哦!他非但没有因为郑南的话违背了他的意愿而气恼,反过来倒愈发觉得应该尽快完成宣娇和这个郑南的婚姻了。

    杨秀清现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下去。尽管他看出了西洋武器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但是起心里还是根本看不起那些海外蛮夷,“算了,我看这件事情一句半句也说不明白,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慢慢再说。”他一挥手,冲着林海丰说,“还是再把皖北捻子的情况说下吧,现在赖汉英不是在和他们联络吗?”

    “好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涡阳周围,现在有五只较大的捻子力量,其中张乐行为最强,总共聚集有数万的人马,影响很大。他们着重发展的骑兵队伍,游动性很好。”林海丰看看洪秀全和其他几个人,“不过,他们的成分复杂,纪律比较松散,家乡观念也重。因此,我赞成昨天东王兄的意见,就是只要他们接受我们天朝的旗号,积极配合我们在皖北的作战,牵制一部分清妖的力量就行,暂时不对他们作大规模的调动。”

    “可以告诉赖汉英,只要他们肯接受我天朝辖制,就封张乐行个王,统一指挥那里的捻子。这样他还可以大规模地扩充军队。还有,对上海的那个什么刘丽川也可以这样。”洪秀全捋捋胡须,呵呵一笑,“他的那个什么什么大元帅有点儿不伦不类。”

    杨秀清摇摇头,“我以为以后没有必要再加封爵位。”

    “哦?”洪秀全微笑着看看他,似乎有些不解地问,“清袍的意思是”

    “我还是同意以前海丰老弟的说法,天朝的官制要慢慢地改换。”杨秀清没有再多说,他的心里明白,天王要封张乐行和刘丽川的王,目的绝不会是那么简单。

    “好,天朝政务都由清袍拿总,既然你说了,朕也没有二话。”洪秀全显得很随意地摆摆手,看看郑南,又瞅瞅杨秀清,“清袍,朕请你帮的忙怎么样了啊?”

第五十六章

    从内心来讲,郑南对洪宣娇的确非常赞赏。他是一个不喜欢张扬的人,机械师乃至现在类似于实验室的工作,是他最擅长的一种事业。因此,对于那种敢说敢做的女性,他也就有着一种先天的偏好。不过,真的和洪宣娇结合,却叫他怎么都觉得不是那么舒服,无论从洪秀全的观点出发,还是由林海丰这里看,更多的都是一种政治手段。

    在他生活的年代,尤其是他所从事的近乎特殊的军人职业,若想成个家,不管是有人介绍也好,或者是自己相中了也罢,经过组织上同意,还总要有一段甜蜜蜜的、勾心扯肺的所谓了解过程。花前月下兴许不多,哪怕是近在咫尺,鸿雁传书自是少不了的享受。“恋爱”是个很神圣的字眼儿。可是现在,他没有享受,只有一种似乎在出卖自己感情的悲哀。

    洪天王的话,叫他脸红之外,又多了几分浑身的不自在。

    杨秀清瞅瞅面带微笑的林海丰,又看看天王,呵呵一笑,“宁王老弟和宣娇妹子那是美人配英雄,天作之合啊,天王,我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吧?”

    洪秀全笑了,“安王和宁王两位兄弟只顾为天朝操劳,朕总要关心下你们的生活。如果宁王兄弟不嫌弃朕的这个妹子,那就择个吉日,尽快操办了。”

    “谁会嫌弃宣娇呢?”林海丰瞟瞟身边低头不语的郑南,嘿嘿地笑着,“小弟就替宁王在这里先谢过天王和东王哥哥的关怀了。”

    “不必喽,”洪秀全手指着他,看着杨秀清说,“清袍啊,回头代朕给安王兄弟物色个朝中官员家的好女子,王府里没有王娘可不行哦。百姓们都知道,没有女人是不成个家的。”

    “是啊,是啊,”杨秀清连连点着头,“这件事情就交给小弟来办了。”

    “恩!”洪秀全活动了一下身子,坐的更舒服些,“现在天京百姓们又都有了各自的家,无不称颂天父、天朝的仁慈之心。朕考虑也该把这男女通婚的禁令取消了。不过,为了有别于清妖,这个这个寻常人家只许一夫一妻。像清妖那种三妻四妾的事情不能出现,否则也无法体现天朝兄弟姐妹一律平等的宗旨。”他就是这么一种喜欢唱高调的人,明摆着说的话漏洞百出,却依旧唱的很自然。

    “天王真是英明,最能体现男女平等的,一个是女子不缠足,与男人一样劳作、上学堂、参加天军。另外一个就是天王说的一夫一妻制了。”林海丰其实明白洪秀全所谓的一夫一妻只是针对白身的百姓,而对官员、王侯,又是另种说法。他是故意装糊涂,顺着他的话朝下说,“三妻四妾其实本身就弊病很多,它把女性当成了男人的从属品,是对女性的极大不尊重。当然,什么事情都不能一刀切,随着我们所占地域的扩大,民间的这种事情就会凸显出来,对于已经既成的事实,天朝还是应该尊重人家自己的选择。还有啊,既然是一夫一妻,男人有休女人的权力,女染也要相应的有休男人的权力,婚姻自主,彻底抛弃以往那种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等等。”

    听着他的一番借题发挥,洪秀全简直是哭笑不得了。他看看杨秀清,又瞅瞅韦昌辉,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海丰兄弟把事情弄复杂了。天王刚才说的是针对白身,这上下的区别总是要有的,海丰兄弟不是也常说,绝对的公平是不可能有的吗?”韦昌辉接过了话头,他欠欠身,朝着天王一抱拳,“天王乃一国之君,天下万物都是天王的,自然不能在其列。东王四哥日理万机,劳苦功高,多几个王娘谁还会计较?再说朝中的大臣们,各个为天朝呕心沥血”

    林海丰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是北王兄把天王的意思领会错了哦。如果说谁有功于天朝就能封官,又可以不同于寻常的百姓,就可以多娶上几房女人,那女人成了什么?不又变成了一个物件,用的时候拿来,不要就随手丢弃。这完全违背了天王男女平等的教义,所谓平等就是有来有往,都要具有同样的权力。要是依北王兄的想法,那咱们天朝的女官员是不是也可以多讨上几个男人呢?再说,天王的教义里说的好,天下万物都是属于上帝的,由我天朝兄弟姐妹共享。北王兄不会不记得吧?”

    “这”韦昌辉摇了摇头,看着天王和东王苦笑了下。

    “呵呵,海丰老弟,你是没听清天王的话才说了半截啊。”杨秀清笑着指点了下林海丰。

    “是吗,”林海丰仍然装着糊涂,“那东王兄说说看?”

    杨秀清清了下嗓子,“哥哥是个粗人,说不出你们那么多的道道,可是这君与臣、臣与民总该还是要有区别的。弟兄们出生入死还不都是为了过上更舒适的日子吗?咱们不能不给弟兄们这种权力吧?”

    “哦,原来是这样。”林海丰恍然大悟的样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不是那个孔仲尼的三纲五常嘛。孔孟的儒家学说有其有道理的一个方面,可是同样还有不少糟粕的东西。这三纲前两样先不去说,单最后一个,就完全与天朝的男女平等背道而驰。至于说到老兄弟们为天朝打江山,建立不朽的功勋,当然天朝应该给他们一定的享受权力。”

    说到这儿,他轻松地笑了笑,掐着指头数着说:“等到天下太平了,百姓们都有了幸福的生活环境,他们也可以享受到很好的住宅,很高的薪俸,还会有很多的荣誉。而夫人还是只能有一个好。否则,怎么向百姓解释我们的教义?想最后得到天下,就必须要我们自己言行一致,不能叫百姓们失望。再大的将军也都是由百姓中变化来的,因此,天朝所有的官员,包括军队,与百姓间的关系就如同是鱼和水的关系,没有了水,鱼儿是无法生存的。”

    “海丰说的对!”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南冲着洪秀全一抱拳,说到,“历来是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就是因为大家都开始争着比享受,失去了进取心。天朝到了今天,还根本谈不上有了天下,可是就已经开始有攀比享乐的风气。有些地方甚至比起清妖来还叫百姓感到失望。我们的百姓们还有我们的士兵,没有文化的多,复杂的天条既难以向他们解释清楚,又不利于士兵们去广为宣传。天王可以简单地概括几个口号,便于宣传,更重要的是便于执行,也就是说至少我们自己要能做的到,而百姓们又会感到他们自己真正的能从我们天朝这里,得到他们以前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韦昌辉奇怪地看着他,“百姓想要很多,我们哪能样样满足?”

    “连百姓们想要的我们都满足不了,那还要我们做什么?”郑南的书生气上来了,手一甩,哼了一声。

    洪秀全原本一直保持着很平淡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第五十七章

    成何体统?洪秀全心里暗骂了一声。百姓想要什么?笑话。百姓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想给他们什么,他们就能得到什么,不想给的,你要也没有用。天国是朕的天国,说到满足谁,也应该是百姓必须要一切满足朕的要求。这个郑南,简直是本末倒置。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暗叹一声。自从这两个天上来客到了天京,尽管听说城里渐渐热闹了起来,百姓也交口称赞天朝的好处,可是这规矩是越来越缺少了。本来为了给俩人个面子,免去了当面跪拜的礼仪,哪想到现在竟然发展到当面挑三拣四、指手画脚地指责起朕来了。

    他把目光射向杨秀清,想看看这个东王现在该如何表态。

    杨秀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坐在椅子上,身体略微有些前倾,似乎很专注地瞅着郑南,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说什么的意思。

    “我看你还是没有更深地去领会天王的苦心啊,”林海丰笑着看看郑南,“天王一直在潜心教义的增定和修缮,能不会考虑的更全面?再说了,天王哥哥博学多识。历史上汉高祖刘邦从斩白蛇聚众起事,到为义帝发丧揽获天下人心。还有明太祖朱元璋也把以前崇信的明教,易帜为驱逐靼虏,以唤起更多饱受元兵涂炭的仁人志士的支持,都最后成其霸业。像这些教训,天王心里都是有数的。你呀,就是书生气十足,把问题都想的过于简单了。”

    他又看看洪秀全,随后目光扫过杨秀清和韦昌辉,最后还是落到郑南的身上,“天王乃一国之主,问题想的比我们都会全面。咱们可以把想法说说,以供天王参考。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必须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能以善小而不为,也不能以恶小就为之哦。等到有朝一日生擒了咸丰妖头,叫他跪伏阶下,自己说说自己和咱们天王想比,都差到哪了?天王,小弟这个主意如何啊?”他转头笑着望望宝座上的洪秀全。

    “呵呵,这个主意的确不赖。”韦昌辉不是时机地插话说到,“那咸丰妖头一定会自惭形愧,否则也不会叫咱天军打的一塌糊涂了。”

    洪秀全脸色好看了一些,想了一想问林海丰,“咸丰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气盛,性格还算刚烈。”林海丰微笑着说,“这个妖头还是很想做番成就的,可惜时运不济,他的根基已经腐烂了。大家也都看到了,满清赖以生存的八旗子弟兵不在是从前的样子了。咸丰自己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已经开始重用汉人大臣,如那个大名鼎鼎的林则徐,也将被从伊犁的发配地诏回。不过,这个林则徐没有和我们天军对垒的福气了。”

    “怎么呢?”洪秀全有兴趣地问。

    “老了,只能和疾病去纠缠了。”林海丰语气里含有一丝的惋惜,“另外,还有一个湖南的曾国藩。”

    “这个曾国藩以前我听达开兄弟提起过。”杨秀清终于说话了,“和那个什么左宗棠一样都是些文人。”

    “起用一些文人来带兵,看来咸丰这个妖头是无人可用了。”韦昌辉有些轻蔑地说着。

    “不能这么说啊,”林海丰看了看他,“这个曾国藩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四处污蔑我们天朝不敬孔孟,没有礼仪道德,从而拉拢天下所有文人和天朝作对。目前,他正在湖南组织所谓的湘军,这只军队的大小统兵都是些有文化的人,而且下属都是有各将领自己挑选。一只上下一心的军队,其战斗力绝对不能小视。日后翼王兄最大的对手就是他了。”

    “这个曾妖头,纯粹胡说八道。”杨秀清瞥了眼天王,“从定都天京,天朝就下令再以后禁止焚烧孔孟书籍,把其说成一团糟的情形。天父曾有圣谕,孔孟并非都是歪理,也有一些正确的地方。他们就是死抓住天王砸孔丘牌位一事不放。”

    “孔丘的牌位砸的对!”林海丰冲着洪秀全一拱手,“天王砸掉孔老二的牌位就如同当年汉高祖的斩白蛇。那个牌位就是缠在百姓身上的凶恶的白蛇,不斩掉它就无法叫百姓们翻身。”

    “海丰兄弟比喻的恰当!”洪秀全一拍龙椅的扶手,充满豪气地说到,“那些贪官污吏们哪个不是饱读圣贤经书,可又哪个不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谁会去真正考虑下百姓的死活?”

    “天王和东王兄说的好!”林海丰就势把问题展开来谈,“其实,咱们要砸的是孔孟加在百姓身上的精神枷锁,使他们真正成为一个社会的主人。但是我们也没有完全鄙弃孔孟,他们说的对的我们当然要用,甚至比清妖们和那些污蔑我们的人做的更好。常言说的好,武定天下,文治国,其实无论是打天下还是治理国家,都需要文人。说到这儿,小弟想起有天东王兄说的笑话来了。”

    他瞅瞅蛮有兴致的杨秀清,呵呵一笑,“那天东王兄说,幸亏身边有个诚实可信的傅善祥,否则要是换了个别有用心的人在身边,哪天故意错读几个公文上的字或是擅改几道谕令,那危险可就大了。东王兄看上去的一句笑话,对小弟可是启迪不小。天军里没有文化,甚至一个字不识的人是大有人在啊,这不利于以后天军的发展。因此小弟在红军中,要求他们必须组织士兵学习文化。小弟还想和东王兄要些四书五经哩,要让士兵们同样的去看,看清楚哪里是糟粕,哪里是益处。看看曾妖头他们那些人还有什么话可讲?我们连拿刀的清妖都不怕,难道还怕了几本书不成。”

    杨秀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当要触到刀疤的时候,他停住了手,“海丰老弟说的对啊。既然想叫百姓都知道孔孟的害人只处,就该把那些害人的地方叫大家都看明白。”想到这里,他看看洪秀全,然后冲韦昌辉一挥手,“以后刊印的这些书,不要再胡乱的删改,该什么样就什么样,马上准备些送到红军中去。”

    林海丰笑了,“东王兄就是爽快。曾国藩、左宗棠这些人早晚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是真正的圣人弟子,可他们连祖宗都忘了是谁了,呵呵,他们头上的大辫子可不是圣人叫他们留的哦。说实在的,只有天朝里的文人才算的上是给圣人们留了点儿面子。天王、翼王,哪个不是饱读圣贤书。还有北王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北王兄头上还有捐着的功名呢。”

    “可别提愚兄了,”韦昌辉嘿嘿地笑着,“愚兄迟钝,可没有天王和翼王来的聪慧,书读的不上进,只好花钱去捐了。”

    “不过,东王兄、安王还有我,可就都不能算是圣人门徒了。”沉默了半天的郑南笑着插了句。看着金龙殿里变得融洽的气氛,郑南对林海丰的应变能力真是佩服到家了,他同时也开始暗暗地检讨着自己。这里是金龙殿,正中那可是把龙椅,那就是皇权的象征啊!自己怎么老是忘记这个。

    “为什么?”杨秀清有些奇怪地呵呵笑着,“哥哥我不能算,你们俩老弟应该算啊?”

    郑南瞅瞅殿内的几个人,摸摸后脑勺,装的很认真的样子,“东王兄不读圣贤书当然不算,可我和安王都没了长发,圣人未必肯收啊?”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洪秀全捻着胡须,开心地笑着,“圣人要不收你们,那可就更不收曾妖头那些人了。”

    杨秀清在笑声中忽然又悟出了什么。清妖闷利用那些迂腐的文人诋毁天朝,难道天朝就不能同样拉着一张大旗,来打击他们吗?这些连祖宗都出卖了的人,要是把他们都暴晒在阳光之下,看他们有什么权力还在那里犬吠?用不用这些迂腐之人是一回事,减少些对立面还是应该做的。他瞟瞟似乎很是得意的天王,内心里又升腾起了几分的轻蔑。我是个粗人,也许看不到这点,你洪天王可是号称胸有博学的人,怎么竟会想出焚烧所谓圣人书的笨法子?不叫你烧吧,可倒好,你居然想出删改的办法,真是愚蠢至极!

第五十八章

    看来又要有大的天条要改了。

    韦昌辉圆圆的胖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心里却发出一声悲鸣。这个安王可真能绕啊!谁也不能说韦昌辉就是不希望天国一统江山。他期望太平天国最后的胜利,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背叛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他真正想得到的,就是能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巨大权力,至少不会永远生存在什么威胁的夹缝之下,那样做人很累。

    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要坐那个天王的龙椅,他甚至自己都明白的很,自己没有那个号召力。可是先前他惧怕东王,现在更惧怕的是这个安王。这个安王的城府太深了,深的他感到不可预测。以往自己掌握的天京兵权被他轻易地转给了洪宣娇,尽管天朝财政大权在握,他却觉得不自在。战乱年代,实际掌控军队的人,才是最有说话权力的人。

    他有些为天王和东王悲哀,怎么这两个人就这么糊涂?连他都看明白了,安王虽然手下仅有不到两万的红军士兵,可这些军队就已经足以把天京掀个底儿掉。他的侄子就在红一军,虽然还没装备上新式的武器、军装,可嘴里已经是句句离不开“安王”二字。原本以为剪去长发应该是件很难的事情,谁知道进了红军,就如同着了更大的魔似的,越说自愿吧,一个个的反倒都来了劲儿,你叫他留发都不留。这哪里是什么红军,简直就是林家军。

    为了自己生活的更惬意些,他必须表面奉和的同时,尽力地去打散现在他们三方间的平衡。尽管安王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救了自己大哥的一条命。可惜的是他尽管已经暗示了天王把洪宣娇嫁给郑南的害处,天王竟然置若罔闻,还在打自己那个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小算盘,早晚要害人又害己!

    “安王老弟就是高明,七拐八拐的就叫哥哥顿开茅塞。”韦昌辉呵呵地笑着,“不过,前面的话哥哥还没有完全听透,有关天朝官员婚配的事情,老弟到底是什么看法?”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很关键,他早明白林海丰实质上想倡导的是无论何人,都要执行一夫一妻制。

    “怎么个执行办法当然要由天王来颁发诏谕,我想天王既然今天提出来了这件事情,那天王早已是胸有成竹。”林海丰很认真地说着,“要是问我的意见,还是刚才说的那样,以前的就是以前的,不去过问。”

    他一指郑南,又拍拍自己的胸脯,“宁王不会娶第二个,就是想娶天王和宣娇妹子也不会答应。小弟只身一人,可小弟向天王和两位王兄保证,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小弟也绝对不会收什么小妾。”

    “佩服,佩服!”韦昌辉一挑大拇指,啧啧地连声赞叹,“是啊,要想正人,就得先正自己哦。”他这话其实说给洪秀全和杨秀清听的。

    洪秀全不管那些,在他看来,制定什么样的天条本来就是制约别人的,跟他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他还有自己的一套打算呢。“清袍,你的意思呢?”

    杨秀清沉思了一会儿,“先这样吧。海丰老弟说的对,总不能叫百姓们挑剔的太多,夺取天下还需要他们呢。”

    韦昌辉差点没吐出来,真恨不能狠狠地抽自己两下。“那么,天王,是不是发生在今天以前的事情不在此修正的天条之列呢?”他一咬牙,看着天王笑呵呵地问着。

    洪秀全不明就里,一摆手,“当然不在,新天条还没发出诏旨呢。”

    “唉!”韦昌辉故意地打了个长长的唉声,“这个镇吉啊,你说你是着的哪门子急哩?”

    “恩?”洪秀全疑惑地看看他,又把目光转向杨秀清。

    杨秀清好象没有看到他的眼光似的,半闭着双眼,想着什么。

    “哦,是这样的”林海丰详细地把石镇吉的情况说了一下。

    “是这样啊,”洪秀全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看着林海丰问,“按你们红军的军规,该如何处置呢?”

    林海丰一抱拳,表情十分地庄重,“启奏天王,红军是天朝的军队,和其它天军一样,不但要遵守天条,忠于天朝,还要遵守红军自己的纪律。不过,从严格的意义上讲,石镇吉并没有触犯军规,他违犯的是天条。理应按天条治罪。”

    洪秀全点点头,故意提高了一点儿嗓门,“清袍啊,你看呢?”

    “哦,天王,”杨秀清大梦初醒似的一抬头,随口回答,“按海丰老弟的意思办吧,只要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咱们天朝就可以先做做看。”

    这是什么话,哪挨着哪啊?显然杨秀清回答的不是刚才这个问题,可是一见他又闭目沉思的怪样子,洪秀全倒有些怜悯起石镇吉来了。杀了石镇吉,做恶人的岂不就是自己了?他狠狠地剜楞了韦昌辉一眼,“好吧,那就按天条交由你们红军自己处理吧。”

    会散了,林海丰、郑南、韦昌辉出了金龙殿。韦昌辉看看东王并没有出来,就连忙紧走两步,一拽林海丰的袖子,“我说老弟啊,刚才哥哥在殿上提出来镇吉的事情,就是想叫二位在天王面前替他说个情啊。只要老弟一提,哥哥再敲个罗边儿鼓,这事情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老弟帮了哥哥的忙,怎么也不能看着老弟受什么煎熬呀?”

    林海丰停下脚步,呵呵一笑,“北王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令兄之事全赖天王英明,东王大度,再说,也是令兄本不当死罪,并非小弟什么功劳。至于石镇吉,那是他咎由自取,这个情小弟是万万不能求的。”

    “唉!”韦昌辉回头看看金龙殿,“只是这样做了,怕会引起达开对老弟的误解啊。”

    “呵呵,也许会吧。”林海丰似乎满不在意的样子,“小弟只忠于天朝,不记任何私情,更不怕谁的记恨。”

    “那是哥哥多虑了,”韦昌辉点着头,“不过,什么时候都是小心无大错啊,老弟不可大意哦。”

    “多谢王兄!”林海丰显得很诚挚。

    “北王兄,我们军械所的银子什么时候拨付啊,工匠们可都等着领薪酬呢?”郑南看着韦昌辉,认真地问。

    “马上,马上就拨。”韦昌辉一边儿说,一边儿搓着牙花子,“哎呀,哥哥这个家是真不好当啊,到处伸手要银子,上个月光给这里打造各种器皿,就差点叫哥哥吐了血,难啊!”他跺跺脚,脑袋朝金龙殿一摆,一副无奈的样子

第五十九章

    看到韦昌辉上了轿,在仪仗的簇拥下离去,郑南冲着递给他马缰绳的李蒙摇了摇手,拉起林海丰缓缓地走着,“我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儿道理,是该提醒那位适当裁减些宫里的闲人了。”

    “愚!”林海丰摇摇头,搂着他的肩膀,“主意是好主意,可他自己为什么不说?别忘了,现在这里还是皇权的社会,没有多少百姓会关注这些,他们甚至觉得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用我们那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来衡量这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咱们基地首长住的是将军楼,有专供商品,可你没有,你能说这不正常吗?同样的道理,你能叫一个皇帝马上去过一个跟普通百姓一样的生活吗?都不对。首长付出的是更多的脑力劳动,需要一个安静的工作和休息环境。皇帝需要他应有的气派。评论他们的好坏只有一个标准,就是他们是不是真正在为人民做着有益的事情。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制,不是一样还有满清皇室的优待政策吗?无论是这里,还是我们那里,少数几个死钻牛角尖,口口声声强调所谓无处不平等的人,才是打心里就不想要平等的人,其实他们需要的只是个人的荣耀和富贵。正所谓是气人有,笑人无。”

    “我就是老忘记现在身处的环境。”郑南腼腆地笑了笑,“看来还是急不得的。”

    “唉!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要水到渠成才行。”林海丰轻声地叹息着,忽然一会儿又笑了,“真想有点儿空闲时间好好练练字啊,再这么下去,就快成文盲了。”

    “哈哈,”郑南也轻松地笑了,“万幸吧你,要是把咱俩扔到再远点儿的年代,连看都看不懂文字,那才叫悲哀呢。”

    “是啊,”林海丰点点头,“记得中学的时候不少同学讨厌古文,不喜欢看竖版的古体书籍。真难以想象,如果把这种人放到现在,他们会怎么样?还有什么值得比古人更骄傲的东西吗?我看难。再大本领,再多的知识,也只好就着茶壶里的饺子,自己慢慢地数着吃吧。”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连祖宗都不想要的人,早晚自己也会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郑南鄙弃地说到。

    “你老弟就好好地感谢我吧。”林海丰挤咕着眼睛,嘿嘿地笑着。

    “什么啊?”林海丰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叫郑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哈,本王给你找了个好媳妇啊,”林海丰一吐舌头,“要是叫你自己找,只怕情书还得叫秘书代笔喽。”

    郑南一下由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抬脚狠狠地踢到了林海丰的屁股上,“本王以后可是皇亲国戚,小心本王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过!”

    林海丰揉揉被踢得生疼的半边儿屁股,又瞅瞅身后窃窃私笑的汪海洋、李蒙,哈哈地笑到,“好了,我的驸马爷,忙您老人家的去吧,本王还要去开会呢,没时间逗你玩了。”

    郑南笑着点下头,刚刚伸手接过马缰,又回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小子可不许再上前线去了。”

    林海丰嘿嘿地笑了,“好,你放心,这次本王一定不去了。”

    郑南翻身上了马,认真地看着他,“一个好的统帅未必就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走吧您老,”林海丰嬉笑着在他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再不走就要成老太婆喽。”

    郑南的坐骑嗖地窜了出去,老远了,身后还飘荡着他的一句,“记住我的话!”

    天京镇守使衙门里,天京镇守使洪宣娇、安抚使赖文光、顶天侯天官正丞相秦日纲、曾水源,还有红一军、教导旅的主要将领都早已聚齐。

    “要打大仗了,大家都很高兴吧?”林海丰笑着环视了下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满脸惬意微笑的林凤祥身上。

    林凤祥一见安王的目光,马上绷起了脸,装出很平静的样子。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林军长,装的很勉强啊。”

    林凤祥终于憋不住,嘿嘿地挠着后脑勺笑了。

    “好,此次决战就从你们开始。”林海丰走到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天京城防地图跟前,“红一军的四个步兵师今天下午开始佯作向城西运动,动员舟船,还要要广为宣传马上去投入西征前线,至明晚要全部高桥门一线待命。各府牌刀手临时组建的三千马队暂时归入你部编为第七师。”

    “是,殿下!”林凤祥挺身站起,随后得意地看看身边的其他将领,重新坐了下来。

    “明日黄昏前,秦日刚部全部进入门一带驻扎,曾水源部主力转至朝阳门,原有你部在门的驻军暂归秦日纲节制。”林海丰说着,笑着看看洪宣娇,“天京城各处遗留下的防务空缺,就暂时全由你的女军补上了。”

    “没问题。”洪宣娇痛快地答应着,“不过,总得叫我也上阵杀妖啊?”

    “放心,忘不了你洪大将军的。”林海丰一笑,“红一军的四个步兵师,还有驻守高桥门的守军,都由你去暂时统一指挥。”

    最后,他看看赖文光,“大战在即,你这个父母官也是轻松不了啊。第一,要把天京城的医疗机构都动员起来,准备接治伤员。第二,还要组织几只由百姓自愿组成的战场上抢救伤员的队伍,分别配备一些懂得简单救护的人员,把伤员及时送回城里,接受治疗。要多准备些担架。另外,有一点我要事先提醒一下,在优先抢救我天军伤员的同时,对于清妖的伤兵也要能救的就都救回来,咱们天军是仁义之师。”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来,炯炯的目光扫视着众将领,“此役能否全歼向荣老儿的关键,就在于各部要坚决执行预先制定的每一个命令。下面我把攻击发起的时间,还有各部进攻的顺序详细说明一下,有什么疑问或是补充的,等我说完,大家还都可以提出来商议”

    认真听完安王的部署,秦日纲有些犹豫。他看着安王,想了一想,“殿下,小将有个问题?”

    “好啊,”林海丰呵呵一笑,“有什么都尽管说出来。”

    “是这样的,”秦日纲站了起来,清清嗓子,“大凡两敌相遇,都尽量避免硬碰硬的交锋,除非是一方占有绝对的优势。清妖的江南大营有三万之众,而天军参战的不过五万,从人数上讲,也达不到倍则围之的优势。从这点考虑,似乎采取虚张声势、攻其所必救,以调动孝陵卫清妖主力,分散其兵力应当是上策。而依殿下的部署,曾丞相的八千人马在各部按兵不动的时候,独力攻打孝陵卫清妖两个时辰,那丹阳、秣陵关、湖熟等处的清妖都会纷至沓来。两万多清妖猬集一起,彼此接应。胜负暂且不论,单就天军的伤亡也不会少了,这样不利于以后的再战。”

    “秦侯的观点是正确,战场上,就是要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去打击对手的薄弱环节。”林海丰点点头,见没有人再提出别的,就示意秦日纲坐下,“但不同问题要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江南大营号称三万多人,由于西援南昌,被天军歼灭一部,上海小刀会起事,又被迫抽调走两千多人马。现在天京城外,向荣不过就二万五千人马,分驻在门至丹阳的广大战线上。而向荣屯驻孝陵卫的大营,总数更是不会超过八千。为了节省时间,达到一气儿歼灭其有生力量的目的,就是要叫向荣向孝陵卫的中军大营增兵。”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手掖到怀里,又随即抽了出来,笑了笑,“大家可以想想看,丹阳、秣陵关、湖熟他能有多少守军?一旦再增援大营,那这些地方的守备就如同虚设,面对林军长的一万精锐骑兵,根本就不堪一击。这样,向荣将来残兵南逃的后路就被切断了。再者,在新式火器运用的年代,像这种把兵马猬集一处,那更等于是自杀。战后,大家就会对这个问题有深刻地理解。大家可不要小看了教导旅的炮兵营哦。”

    说着,他转头看着曾水源,“两个时辰的时间不算短啊,既要打的凶狠,打出声势,叫向荣老儿吃不消,还要适时地减少伤亡,这个火候要掌握好。不过你尽管放心,那个苏布通阿的三千精锐马队不会剩下多少跟你找麻烦的,一开战,我就要打残他!”

    曾水源用力点下头,“殿下放心,为了天朝,即便有牺牲也是正常的,哪怕是我自己!”

    “恩!”林海丰满意地笑笑,又站起来看看洪宣娇,“从今晚午夜开始,封闭天京所有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放心吧,安王哥哥,”洪宣娇站起身,双手掐腰,把头一扬,“我保证连个苍蝇也不叫飞出去!”

    “那就好,”林海丰呵呵笑着朝将领们一摆手,“那大家就各自去做准备。届时我的指挥部就和洪镇守使在一起。”

    看着安王就要离去的样子,李侍贤和李秀成急了。刚才的军事部署中,各部都有了具体的部署,惟独教导旅除去炮营有任务外,其余部队居然没有任何安排,似乎就要等着看别人的热闹了。他们连忙捅捅还在傻坐着的陈玉成,连跺脚再挤眼、努嘴。

    陈玉成仿佛才从睡梦中醒过来似的,腾地由椅子上蹦起,“殿下,怎么没有我们的任务?”

    “你们?”林海丰一面将手里的材料叫给一旁的柳湘荷,一面扭脸哼了一声,“你不提我倒差点忘了,明天下午你们除炮营之外,全部去天台法场负责警戒,组织百姓前去观看对石镇吉的刑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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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介绍:
在遍地贪官污吏,及苛政猛于虎的满清侵略者腐朽政权残暴压榨下,在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为加速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借机发动鸦片战争以取得五口通商权利,进而大量输入祸国殃民的鸦片毒品的无情掠夺下,中华大地哀鸿遍野,炎黄的子孙在生死线上、在泛滥的鸦片中做着垂死的挣扎,古老的中华民族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大毁灭、大灾难。
1851年1月11日,在一个永远光辉的日子,以广西金田村洪秀全为首的拜上帝会领袖,以建立天下大同之天堂为目标,聚集起了一大批优秀的中华儿女,引导饱受压迫的人民揭竿而起,在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内即席卷了整条长江流域,进而定都南京。无数的天朝英雄用他们一腔的热血,谱写、展开了一曲反抗、驱逐入侵者,为民族独立、自由而战的“太平天国”伟大壮阔史诗。
可曾记得,伴随着天国史诗的是杨秀清、冯云山、肖超贵、石达开、陈玉成等一个个不朽的民族英雄闪亮的名字,还有那一幕幕令人扼腕,为之流泪、叹息的悲剧,还有天国都城最后沦陷的人间惨剧,那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又是中华民族的真正精英们向后人们展现出的最后辉煌……
纯属偶然,也许是必然,两个年轻的红色军人来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的这个世界,来到了他们崇敬的英雄们中间。凭着他们对中华民族和人民无限的爱、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比忠诚,他们和无数的天国英雄一起,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永不停息的“为了天朝,前进!”那惊天地、撼山岳、泣鬼神的呼啸声中,终于扭转了历史,造就了一个全新的社会,演绎着人世间的真爱。
这是一个真正的太平天国,一个你、我、他都会无比向往的红色天国......
(本书并非政治教材,只是想和大家一起探讨,怎样去为自己的民族奋斗!)太平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