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天王已经开始动手了,您也该……
韦昌辉顺着刘大鹏的手指看看一直在待命的周师警卫营近千精锐,再回头看看刘大鹏,不由得心头一阵的热。难得,真是太难得了,刘大鹏到底是没辜负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他上前一步,使劲儿拍了拍这员爱将的肩膀,摇摇头,又点点头,好一会儿才动情地说到,“大鹏啊,千万小心。尽量不要在天王眼前发生大规模的武力冲突,只要能保护好天王就行。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通报。”
“殿下放心。”刘大鹏把短枪在手上滴溜溜地一转,笑了笑,“卑职这条命是殿下给的,卑职说过,要誓死报效殿下。”
刘大鹏转身而去,长长的队列开始从韦昌辉的面前掠过。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叫韦昌辉举起了手,“老蔫!”
“到!”钟老蔫跑出队伍。
“呵呵,还是这么精神。”韦昌辉拍了拍钟老蔫的肩,“到家了,是不是想见见母亲了?”
“殿下……”钟老蔫看看奔跑的连队,回过头来腼腆地笑了笑。
“是啊,父亲随军南征了,就母亲一个人在家,是该去看看了。以后就好了,只要我们把这些叛臣贼子一下消灭,还天朝一个安定,你的母亲也会和所有天朝将士的母亲一样,永远过上无忧无虑的太平生活。平叛一完,你就回家看看,记着先来我这里啊,我可要给她准备些礼物的,呵呵,要感谢她养育了这么一个勇敢的好儿子。”韦昌辉笑得很和蔼,说得极认真。
“是。”钟老蔫点了点头,“殿下,卑职去了。”
“去吧,和所有忠诚于天朝的弟兄们一起,去保卫天王。”
目送钟老蔫飞快地汇入到行进的队伍里,韦昌辉看看正颇有兴致地歪头欣赏着他这一切表演的陈承瑢,“看来需要你亲自去旱西门了。”
陈承瑢点点头,“我马上去。没想到在这里会耽搁这么久的时间,不赶紧稳住城西的女军,不要说放周得桂他们进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女军就会干预进来了。”
“是啊,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一旦她们掺和进来,下面的事情就不好处理了。要是和她们真正面对面刀兵相见,到时候只怕军心也难以维系。”
“殿下担心的有道理。”陈承瑢接过侍卫递来的马缰,看了看翼王府的方向,又想了想,“殿下,我看可以把警戒那边儿的队伍撤下来了,这里的进展还要加快,殿下要尽快赶去天王府。”
“好,我会的。”韦昌辉说着,冲飞身上马的陈承瑢拱了拱手,转身向酣战中的东王府走去。
东王府里,卢贤拔、杨启龙在依托着各种建筑做掩护,指挥手下的将士们边抵抗,边有秩序地向后宅撤退。
东王府的大半都已经在北殿官兵的脚下。
韦昌辉跨进大门,一把抓住已经几乎是喊哑了嗓子的刘乃心,大声地问到,“发现东逆没有?”
“暂时还没有。”刘乃心抹了把头上豆大的汗水,“所有已经占领的区域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没有东逆的踪迹。看眼下的情况,他一定是撤向后宅了。”
“撤到后宅去了?”韦昌辉松开紧抓着刘乃心胳膊的手,忽然一个不详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不好,东逆怎么会跑的这么快,不会是提前有了什么准备吧?”
“我也正疑惑呢。”刘乃心一指前面不停撤退的东府人马,“我仔细看了看,他们虽然是在撤退,但是并没有慌不择路的情形,显然是有组织地在收拢兵力。”
“奶奶的!”韦昌辉咬牙切齿地骂上了这一句,脑袋突然一阵的眩晕。
“殿下!”刘乃心一把搀住身体摇晃的北王,本来焦急的脸上却换上了一丝的轻笑,“殿下不用急。即便东逆躲进后宅,也是难逃一劫。东殿后宅他们最终是守不住的。现在……”
刚刚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刹住了。他看见东府的大门方向升腾起了巨大的火光,“混蛋,是谁他妈的在放火!”从来不骂人的刘乃心此时却是脱口而出。
“大人,是天王府派来增援的人马到了。”
刘乃心一听这句回话,先是一愣,转而双眼凝视着北王,“殿下,您看到了吧,这是往死路上逼我们啊!”
韦昌辉没有说话,他的脑子已经变得开始浑沌。
“殿下,您不能留在这里了。”刘乃心摇晃了一下毫无反应的北王。
“杀,杀,我要亲手杀掉杨秀清这个王八蛋!”韦昌辉猛地甩掉刘乃心的手,仓啷一声抽出肋下的佩剑,拔脚向前飞跑,“弟兄们,天王有旨,有诛杀东逆者,封王侯,赏千金!”
“杀啊,诛杀东逆,封王侯,赏千金!”
这是一片回应韦昌辉的呐喊声,震得脚下大地在颤抖。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一只没有思想的军队,就只能是一种工具。无耻的贪婪,有时候会埋没一切人的良知,而激发起的却只是一种动物的本能,兽性!
刘乃心没有韦昌辉的那种变态的冲动。作为一个参谋长,或者说是韦昌辉的亲信幕僚,他具备了更多的冷静。眼看情形发展到现在,尽管时间不允许他从头至尾地把一切都连贯起来再想想,那样,他就会在天京的种种碰巧发生事件中,找到更多的破绽。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是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他需要帮助北王挽救危局。
现在,刘乃心已经别无选择。他一挥手,指令几个卫队士兵上去把情绪亢奋的北王生生地给拖了回来。
“殿下,您是天朝的北王,您不是刽子手!”他第一次在他的北王面前板起脸,声色俱厉,“仁慈是一个国君最起码要拥有的素质,危机时刻自如左右大局,稳如泰山更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以您现在的作为,只能把这些终于您的弟兄们朝坟墓里带!”
“没路了,没路了,不立即杀掉东逆这个混蛋,只有死路一条!”韦昌辉手里的宝剑还在挥舞,还在挣扎,还在气咻咻地叫着。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糊涂?”刘乃心气得一跺脚,上去一把夺下了韦昌辉手中的宝剑,“东府后宅能有多大?有这些弟兄们和乃心在此,他就是变成一只鸟也飞不出去。杀他哪里还能用得上您?殿下啊,好好想想,现在您必须立即离开这里,去天王府。只有您进了天王府,我们才会安全!”
真是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说实在的,韦昌辉刚才的那番举动,完全是被吓怕了。他现在不怕杨秀清,而是恐惧杨秀清后面的那些人。杨秀清真要是事先对他的这次秘密回京有了周密的准备,他不用琢磨也知道一定是林海丰在背后捣了鬼。他是真怕林海丰啊,怕林海丰教导出的那些兵们!天京新城的内务部队一旦参加平息他策划的这场叛乱,那结果是什么,不想而知。
“唉,我是叫他们给气昏了头了。”韦昌辉说的这个他们,既包括了杨秀清一党,当然也包括了洪秀全。
刘乃心笑了,“殿下,天王已经开始动手了,全城不久就会大乱起来,现在该是您去安定天朝大局的时刻了。这里是小事,一切交给乃心负责。一个时辰之内,乃心亲自去天王府向您报捷。”
“我要东逆的人头!”韦昌辉在刘乃心的身上,又得到了无穷的勇气,他也知道刘乃心此时叫他去天王府的用意。
“殿下,这种东西您最好永远不去看,您只需要看金龙殿上的宝座!”刘乃心又是一笑,转身飞快地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他嘶哑的吼叫,“北王殿下有令,不得恣意乱杀乱毁,同是天朝兄弟,只要脱离叛逆,重返天王大旗之下,任何人都不予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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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天朝需要红色恐怖!
当卢贤拔、杨启龙俩人最后退进通往后宅的大月亮门的时候,这里没有像两侧的小门那样,被由后宅假山上临时搬运来的石头封堵起来,甚至连两扇朱漆的木门也没有来得及关上,已经杀红了眼的北殿人马就尾随而至。
一场血腥的大门争夺战旋即再次展开。
杨秀清就坐在距离双方将士拼死搏杀的大门口不足二十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两手空空,从永安城突围之后,他就再没有佩戴过武器,现在还是一样。
前院的火势越来越大。
“殿下,他们再烧银龙殿。”卢贤拔的脸在抽搐。
“是吗?”杨秀清的手抽动了一下,同时在大腿上狠狠抓了一把,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那是又一个近卫士兵在倒下,“烧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说着话,他把头微微地侧了一下,似乎在注意地倾听着什么,一会儿,他笑了,“我说贤拔,外面那个没命叫喊的哑巴嗓是谁啊?”
卢贤拔牙齿一咬,“是刘乃心那个混蛋。”
“我说呢,不像是韦昌辉啊,他可没有这两下子。”杨秀清轻轻哼了一声,随后又叹了口气,“他守巢湖守得好好的,是个将才啊,可惜,可惜他却把心思用在了这个上面。”
“真想不明白,一个聪明人会干出如此糊涂的事情。”卢贤拔摇摇头,随即看看假山上瞭望的士兵,大声问到,“发现北王没有?”
“回禀尚书,没有。”
“不用问了,他不会在这里了。”杨秀清仰头看看天色,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如果我没有算计错的话,他这个时候该去找咱们尊敬的天王陛下了。唉,真正想当这个天王的是他。”说完这话,他把手用力地一挥,“到时候了,放炮!”
“是,放号炮!”
随着卢贤拔的一声令下,惊天动地的号炮声响起。
号炮声中,北殿人马曾经掩伏的街巷内,再次涌出人潮。这是来自翼王府的近卫官兵和内务部的新城警备大队。
专门负责军械局、内务部所在地新城保卫的警备大队,是天京城唯一一支装备了全部新式武器的队伍。和近卫旅还不一样,近卫旅的成立受到许多因素的制约,难以一时完全按照郑南的意志行事。而在这支部队的建设上,则是倾注了郑南更多的心血。人员的挑选自不必说,各个是百里挑一的英俊后生,用见过他们的百姓们的话来讲,若是冷不丁的在街上遇到几个警备大队的士兵走在一起,你很难分辨出他们谁是谁,一个个好像看上去都差不多。
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各种险恶环境,也为了担心长期的守备任务会消磨掉官兵们的战斗意识,郑南专门给警备大队制定了各种条件下的训练方案,和野战士兵一样,他们经受了众多艰难环境的磨练。当年扬州告急,一是出于天京没有合适的军队可派,二是为了在实战中锻炼队伍,警备大队的大部分官兵都上了扬州前线。可以说,这是一支当初在红军教导旅之外的又一个红色的铁拳。
韦昌辉的确该怕林海丰,可惜的是他怕的竟然是那么的单纯,为什么就不学学别人呢?这话也就是说说,林海丰、郑南的作为,是他想学也学不去的。说到底是人的思想,林郑二人是真正用他们所崇敬的老人家的伟大思想武装起来人物,在韦昌辉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不过,韦昌辉大凡聪明一点儿,至少不会现在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来日方长,何必争一时之长短,继续掩藏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样也许还可以寄托些子希望,或者干脆做个愚公,这代不行就下一代,颠覆红色政权的希望可以寄托在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人的身上嘛。唉,只能再次说声可惜,可惜的是韦昌辉没有学习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
韦昌辉其实有一点能和我们伟大的安王殿下相媲美,那就是除恶务尽。对待天朝的敌人,安王殿下的伟大思想告诉他所有忠诚的将士们,必须要向秋风扫落叶那样,残酷而无情。对敌人的任何仁慈,那就是对人民的残忍!
翼殿的近卫五营兵分两路,扑向东王府外围的北殿官兵,而警备大队却犹如一阵强大龙卷风,呼啸着突入烈火熊熊的东王府。没有人喊叫什么,喊叫对他们来说,完全都是多余的,他们能够发出的一切声音,除去坚实的脚步,就是喷射着无数道怒火的枪口。
多少年后,当年参加了这场平叛的一个老兵,躺在夏日里东海之滨的沙滩椅上,花白的头发被一阵阵和煦的海风轻柔地拂动着。一个少年偎依在他的膝下,仰着稚嫩的小脸儿,期待地望着祖爷爷。他在等待着祖爷爷回答他一个不理解的问题。
人人都说他是天朝人民的大救星的林海丰大元帅,已经永远躺在了紫金山的陵园里,终于在无数天朝英灵的陪伴下,可以安详地休息了,可是,短短的一年之后,居然就有人公开跳出来责难天朝联邦,辱骂林海丰大元帅其实就是个天下第一的刽子手,并在国外敌对势力的怂恿、支持下,阴谋组织对天朝联邦政府的分裂、颠覆活动。政变被扼杀了,即将开始的是对叛乱者的公开宣判。小重孙子却不明白,当年祖爷爷们平叛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要杀人,难道祖爷爷经常引以为自豪的功绩也是错的吗?
祖爷爷显然有些难受。时代不同了,他感觉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很难对孙子讲的更清楚。他只是笑了笑,慈爱地抚mo着孙子的头,“孩子啊,等你长大了,等你穿上军装,等你唱惯了军歌,等你……知道吗?当年祖爷爷在用枪口教育那些该死的叛徒们的时候,祖爷爷其实心里在唱着安王、宁王殿下教给我的歌。”
“是军歌吗?”小重孙子笑了,“我现在就会唱的。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期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祖爷爷笑了,笑得花白的胡子在翘。
“祖爷爷和你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一路唱着她走过来的,唱得整个世界都怕。如果要是你们也一直唱着走下去,这块儿土地上就永远没有胆敢再言翻身的敌人了!唉……”祖爷爷看着面前那辽阔的海域,轻轻叹息了一声,眼角儿甚至有些湿润。
他抖了抖身上金黄色袍服的衣袖,开始自言自语,“对待敌人,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他们也从来不会对咱们慈善,这是当年安王殿下常说的。没有天朝强大的红色军队,没有那次以及后来的血腥,哪里会有今天的安宁啊!”
祖爷爷说着,一直对面苍茫的大海,“在那边儿,有个卑劣的种族,天生的病夫,却要妄自尊大,当年想要吞并琉球。可惜,闹到最后连他们自己的国家都没有了。他们现在在闹着复国,好像不少蜜罐里泡大的王八蛋对他们居然也在讲什么仁爱。孩子啊,你说不杀他们行吗?”
“等我长大了,我就替祖爷爷去杀那些王八蛋,谁敢喊复国就杀谁!”
“好孙子!”祖爷爷一把搂过小重孙子,想抱起来,他老了,竟然没有抱动,“唉呀,祖爷爷真是老了,以后就指望我的宝贝重孙子了。要学祖爷爷那样,用你的枪口和他们说话,千万不要忘记过去!不过,骂人可不能学,咱们中国人,从来不骂人。”
老战士说的没错儿,当年在他和所有冲进东王府的警备大队官兵面前,绝对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警备大队官兵们的头脑里,不知道,也决不接受任何投降。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杀,决不能留下一个对天朝曾经有过动摇的人。
刘乃心失算了,他没有能去向他的北王殿下报捷,甚至没有亲眼再看到他想杀掉的所谓东逆一眼。不过,他好像听到了杨秀清的一声怒吼,“杀出去,为了天朝万代,一个不留地给我杀!”
刘乃心倒在了血泊里,他肯定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倒在了谁的枪口下。对面的枪声像炒熟的豆子,爆个不停,又像骤风,一刮倒下的就是一大片。不过,在倒下之前,他已经完全的明白了,他和他的北王早就落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又是真正的黄雀?
残余的北殿官兵跑无处跑,藏没处藏,抵抗,马上会被乱枪打成筛子,跪地求饶,等待他们的就是雪亮、锋利的刺刀……
天朝需要红色恐怖!这个信念,直到林海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在影响着他自己。
八月一日那天,是林海丰八十三岁的生日,也是天朝工农红军建军六十周年、天朝工农红军空军部队建军五十周年的大喜日子。作为退休的老战士代表,参加完隆重的阅兵仪式之后,在他那普通的宅子里,再次接受着陈玉成、汪海洋、陈廷香、李福猷等前国家和军队领导人,或者说是老战友们的祝贺。
从来不服老的林海丰现在的确已经老了,尽管退休之后,他几乎很少再过问政事,甚至连有些象征性的会议都懒得去参加,但是多年来的废寝忘食,早淘虚了他的身体。
他紧紧地握着同样已经是老态龙钟的老伙计郑南的手,那种紧,其实也只是双方一种心理的感觉。然后看着面前这一班子当年是何等英姿勃发的优秀统帅们,略带遗憾地叹息着,“都说我杀人如麻,尤其是当年的天京,咳……咳……多吗?其实还不够啊……如果我再狠点儿,如果……”
“机长同志,你没有错,在特定的条件下,残酷意味着的就是真正的善良!正是因为这样,现在我们才可以保证我们伟大的天朝一百年不会变色。我真希望历史再重来一次,那样的话……”郑南,这个被全天朝上下公认为慈王的,全世界无与伦比的伟大科学家,到他已经不能再操刀的时候,想到的却是刀。一百年够吗?显然不够!
这是两个老战友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对话,“那样”是什么?依靠在沙发的背上,一手轻轻搭在心口的安王殿下,永远听不到了。他就坐在老战友、老部下们的中间,静静地去了。这位被他的敌人们咒骂了整整一生的伟大战士,走的安详。
不过,有一点,即使是在阎罗殿里,他安王还是安王。就像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顾得上和旁边相伴相随一生的爱妻,充满哀伤、期待的子女说上一句话一样,他还要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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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殿下,怎么可以这样?
洪宣娇心急火燎地终于离开了天王府。当她赶回她的司令部,听到一个个出乎意料的急报的时候,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场对天朝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事变当中,无形之下,竟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西城火光冲天,从她那尊贵的天王二哥口中,她已经得知了北王攻打东王府的消息。北王不是回来开会的吗?不是要和即将到京的安王、宁王一起劝说东王放弃争夺“万岁”这个头衔的吗?怎么居然却在天京对自己的兄弟们下着如此的毒手?
天王二哥甚至还告诉他,翼王已经在上海殉难,而谋害翼王者,就是东王杨秀清。当初翼王为什么走的那么蹊跷,为什么走的那么隐秘?其实都是杨秀清的密谋。聪颖、仁慈的翼王,竟然这么的轻易死去,洪宣娇在天王府乍一听到天王二哥揭穿东王所谓阴谋的时候,恨得牙根儿痒痒。“万岁”就真的那么重要?为了“万岁”,就可以恣意地宰杀和自己同患难的弟兄?
在一开始,当她想离开天王府,奉命还要赶去天京火车站的时候,她的二哥强行制止了她,不管她如何闹,没用。就在天王二哥的寝宫,几十把明晃晃的刀对着她,她走不了。可当她听着天王二哥苦口婆心,娓娓道出那些震撼人心的“真相”的时候,她突然茫然了。
走出天王二哥的寝宫,她的脚步跌跌撞撞。“清袍是有错误,可是罪不当死。朕与诸位王弟同是天父的手足,何以相煎太急?妹子啊,可是没有办法,他们在逼着朕表态,天朝无数的百姓也在看着朕。”临到了,她的天王二哥也没有真正吩咐她一件事情,没有吐露过半个血腥的字眼儿。可是洪宣娇自己清楚,后面该需要她做什么?
其实她还是没有明白,如果不是早已等待她的洪仁玕迎住了她,如果不是又听到了和刚才在里面完全截然不同的震撼消息,她那天王二哥的磨,她还要继续地拉下去。
不善于政治的人脑瓜子发木、发呆,可这木和呆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就是傻,不过就是比别人少悟出一时半刻罢了。洪宣娇就是这样的人,她把一切人想象的都是十分的美好,这决不是她没有思想。她终于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成了他天王二哥政治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玩弄了。
天京不是简单的一场兵变,也不是谁和谁争夺一个虚幻的天王宝座的问题。对那些曾经无所作为,丧失了优厚地位和待遇的人们,对那些从心里一直就在仇视着天朝,还对满清的黄龙旗抱有幻想的,不敢见天日的龌龊小人们,这场看似几个人权力之争的闹戏,不过就是一个导火索。
以往官员聚居的天京南城,拿着各种能上手的武器,疯狂涌上街头的人群,较之韦昌辉所带进城来的那些军队,又多了不知道有多少。可惜,这都是天王洪秀全的精心安排,韦昌辉并不知道,如果他真要知道,也一定会为之而汗然。
终于伟大天王的军队,严格意义上根本就不是一支军队,可它却并不比军队来的逊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丢失了家中贵重的物品,又如同丧失了先人,脸在扭曲,嘴里在怒骂,商铺、工厂、学堂,尤其是那被万人所敬仰的天京科学院,这些凡是能体现红色天朝概念的地方,全是他们发泄的对象。
天京的这场事变,完全是在同一个“天下大同”下面,却是两种根本不同思想的彻底决战!也是任何人无法回避,或者根本无法把它完全扼杀在摇篮里的现实。早晚要有这一天。
洪宣娇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现实。她将去应对的敌人,不是以前战场上的清妖,更不是她一心想去斩杀几个下来,看看到底是啥模样的俄国洋毛子头颅。就在不久以前,他们还都是天朝的百姓,还有半大的孩子,还有……
“洪帅,你可以对他们仁慈,他们也兴许会因为一时的恐怖,而再龟缩起他们的头,掩藏起他们丑恶的嘴脸,再等待下一次的机会。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他们既然选择了现在,那他们就是天朝的敌人,我不想说他们是不是受了欺骗,为了红色天朝的万代永远,为了我们的子孙不再背负和我们一样的骂名,只有用血来教育所有的人。天朝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这是我理解安王殿下的意思,请洪帅自己斟酌!”这是李福猷在天朝门外临分手时说过的话。
洪宣娇现在完全认同李福猷对安王的那番理解,明里的敌人好对付,最可怕的却是那些暗藏在身边儿,唱的比做的还好的内奸、叛逆们。
“命令各部,再次重申戒严净街令,凡是不停劝阻,胆敢上街闹事者,一律按清妖叛逆治罪。”洪宣娇眼里在冒火,“一定要告诉那些闹事者,谁要敢动了天京科学院的一根草,我就要他用满门来抵偿。”
“殿下,按照翼王的安排,陈承瑢已经被旱西门女军拿下,城外等待进来的周得桂部在两面大军的压迫下,完全缴械。周得桂还提供了几个重要的情报,一个是北王在调他出庐州时,特意嘱咐不能向他的上官说明已经撤离营地,致使庐州北门失守。另外,北王为了和安王较劲儿,有意纵容叛逆李昭寿,在庐州最后杀死李昭寿,完全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杀人灭口。还有,北王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夺取天王的宝座。”
“你的人马都去了南城了吗?”听完汪海洋的禀报,杨秀清点点头,好像并没有特别的什么表情,他再转头看看已经开始出现一处处火光的南城,脸上有些忧郁,“没有料到的倒是那里啊!”
卢贤拔瞅瞅被烈火吞噬着的大半个东王府前院,愤怒地望着东王,“殿下,我带人马上去抄了北殿,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毁了多少人!”
“你不提,我倒真忘了。”杨秀清看着满地横倒竖卧的阵亡者尸体,看看那用血流成河丝毫也不过分的遍地血污,摇了摇头,“海洋啊,你马上亲自去北王府,传我的命令,一定要保证里面所有人的安全,任何人不能进去骚扰。”
“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卢贤拔看看飞马离去的汪海洋,大惑不解,“殿下,北王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恶,即使杀上一千回也不会解气。留下他的家眷,他们能不记恨我们?这是养虎为患!”
杨秀清似乎不理解地瞅瞅面目已经变得狰狞的卢贤拔,“我看你是杀红了眼了。”
“不是我杀红了眼啊,殿下。”卢贤拔一指满目的疮痍,“您看看,假使我们没有预备,假使他们真的如了愿,他们会如何对待我们?”
“一个都活不下来,是吧?”杨秀清叹了口气,“不错,接过就是那个样子。问题是现在我们胜了。天朝对那些胆敢拿起刀枪相向的过去朋友,可以毫不留情,但是他们不是,也许他们以后是,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
“殿下,卑职……卑职有句话想说?”
“说,说完咱们好去天王府,天王可是盼着我呢。”杨秀清笑了。
“在刚才的问题上,你没有安王的果断。安王殿下从来不叫自己的敌人有翻身的机会。”
“哈哈……”杨秀清指了指有些沮丧的卢贤拔,大笑着,“你呀,那我告诉你,安王说不能杀韦昌辉,你信吗?”
“不可能!”卢贤拔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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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章撞开圣天门,对天王实行兵谏!
对蒙得恩来说,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一个令他踌躇满志而又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在总导演天王洪秀全的设计下,作为执行导演,他才是天京目前气势磅礴的复仇运动的实际总指挥,不管是什么东王北王,也无论是什么天京警备司令官,都成了他可以摆布的棋子。就连一向对他从不肯拿正眼看上一看的那个李福猷,现在也不能不向低下尊贵的头颅。
天王府的大总管,居然指挥不动天王府的侍卫,这对于蒙得恩来讲,无疑就是一个莫大的耻辱。这种不正常的事情,在今天晚上终于改变了。当暗自敲着小鼓,甚至还在心里设计了好几种应变方案,思忖着万不得已就要弄死这个不识相的李福猷的蒙得恩来到天朝门西侧近卫旅总部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天王的诏谕刚刚一展开,李福猷就乖乖地服了。
哈哈,要不怎么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怎么说良禽择木而栖,要不怎么说……蒙得恩一下想了不少的“要不怎么说”。可他就是没有想到,李福猷是走了,却带走了全部两个营的近卫军,而且是径奔喧闹不止,火光时不时闪现的南城而去。
混蛋啊!蒙得恩顿时想哭。他不怕近卫军去镇压他那些盟友们,那本来就都是利用的鱼饵,即使李福猷们现在不去杀,天京平静后的明天也是他们的死期,天王早说了,凡是搅闹天京,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都要“清除之”,还要以此告诫全天下,“闹事者决没有好下场,天朝最需要的是安定团结”。
他最怕的是天朝门如今的空空荡荡。天王和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地鼓弄了许久,也仅仅招募了四五百的精壮进入金龙城。为了趁火打劫,为了给韦昌辉扣上永世不得翻身的罪恶,一百多人还杀去了东王府,偌大的天王府仅凭剩余的不足三百人守卫,一旦有万一发生,那还不等于是束手就擒?
李福猷!李福猷!蒙得恩的确对着消失在黑夜里的近卫军喊了好几嗓子,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原有的珍贵。近卫军虽然不听话,可他们毕竟讲理,讲理的军队虽然看着不舒服,总还能叫他睡觉可以安稳。没有了他们,真要就有再不讲理的人到来,那还不如干脆就留下他们,至少还是一道屏障。
老天可以作证,蒙得恩一生之中都没有今天晚上的现在这么聪明过,也没有预测的这么准确过。他甚至都来不及重新布置天王府的警备,一支不讲理的军队就真到了。
那是刘大鹏率领的杀气腾腾的叛军。
“天王,韦昌辉杀进太阳城了!”说蒙得恩是连滚带爬,一点都不委屈他,而且他嘶哑破裂的声音中,百分之一百带有哭腔。
“这不可能!”洪秀全的身体绝对是一阵的痉挛。他是真的不肯相信,他甚至是莫名其妙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蒙得恩,“宣娇难道没有去围剿他?城里那么多的近卫官兵,难道都是饭桶?”
“不知道,天王,近卫军都撤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臣只说是奉了天王诏谕,免除李福猷天王府近卫首领的官职,可他硬是把所有的近卫官兵都带走了。”蒙得恩的手在脸上紧胡撸着,那流进嘴里的是汗水、是泪水,还是鼻涕,只有他自己知道,“外面全是北殿的人马,叫嚷着要进金龙城。天王啊,只怕咱们守不住了。”
洪秀全闭了下眼睛。他不得不相信蒙得恩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他多少年来不过问朝事,作为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更有时间来细细地审视周围的每一个人。
当然,除去身边儿的秀女们,他是没有闲工夫去审视那些凡人的,他是天子,他需要审视的都是想坐,或者说是有企图坐坐天子宝座的人。杨秀清喜欢专权,不希望他这个天王绊住自己的手脚。可他心里同时也明白,杨秀清断然不会抢他的天王这个宝座,杨秀清只要名誉。韦昌辉不行,韦昌辉却是一个真正垂涎天王宝座的野心家,如果不明白韦昌辉的这种心理状态,他洪秀全岂肯将消灭杨秀清的重任放在韦昌辉的身上?从一开始,他抱定的就是一石双鸟的策略,他不仅要消灭杨秀清,还要消灭韦昌辉。他不傻,闹内乱是不得人心的,他要闹,闹的同时还要找一个替罪羊,政治家嘛,往往都是这样。
洪秀全是什么人?是造反起家的人,既然是造反,他就不是被吓大的。情急之下,还在浮肿的屁股不疼了,被娇妻美妾、千百秀女淘虚了的身体顿时也平添了许多的气力。
“仓啷”一声,他抽出墙上悬挂的斩妖剑,多年不用了,多年又没有再练过这个动作,他做的尽管并不潇洒,眼睛里却的确有种霸气。
“上城,所有人都上城!”
什么是所有人?蒙得恩自然不会不理解,那就是除去天王娘们以外的全部女官。
刘大鹏其实并没有像蒙得恩禀报的那样,既然金龙城的圣天门不开,他就顺势将带来的人马各处布置完毕,换句话说,也就是变相地接替了近卫官兵的防务。然后,他站在圣天门下,耐心地劝说着城上的侍卫,告诉他们,他是奉命来保卫天王的,希望对方不要误会,更不能因此惊扰了天王。暗地里,他却早已做好了强攻圣天门的准备,就等着北王一到,里面再给脸不要脸,那他就不客气了。
洪秀全提着斩妖剑,在女官们的簇拥下,亲自登上了圣天门的门楼。
无巧不成书,恰恰韦昌辉也正好风风火火地进了天朝门。
天王在城楼上说了什么,刘大鹏根本就没听见,也没注意去听,他的心思完全用在了刚刚赶到的北王身上。
“殿下,攻城吗?”刘大鹏拉住韦昌辉的马头,低声地问。
“等下。”韦昌辉跳下坐骑,径直来到圣天门下,拱手仰头高喊,“天王,尊您的诏谕,东逆已除,臣弟特来交旨。”
“昌袍,杨秀清无视君上,祸乱天朝,理当除掉,朕代表天朝上下,感谢昌袍的劳苦。不过,事情的发展已经开始超乎朕的想象,天京在乱,乱的一塌糊涂。昌袍不必进来交旨了,朕希望你和诸位兄弟,继续以天朝大业为重,把天京尽快安定下来。”
看着洪秀全高高在上,洋洋自得的样子,韦昌辉在心里至少是把洪秀全的上下多少代都翻腾出来骂上了一遍。他忍住愤怒,大声叫到,“天王,天京之变演变至今,已经非臣弟权限之内力所能为,臣弟和弟兄们千里回师勤王,只为洪家天下万代永固,并无其它杂念。既然天王授命臣弟安定天京,那就请天王颁旨,否则臣弟师出无名。”
“好,朕就下个口谕,天朝各部完全接受北王节制。”洪秀全大方地一挥手。
“臣弟要有天王的书面诏旨。”韦昌辉寸土不让。
“这个……”洪秀全噎了一下,“难道朕的话不算数?”
“臣弟来的路上,已经有天京女军向臣弟发难,没有天王的亲笔诏谕,臣弟决不能妄杀一人。”
“不会,绝对不会。”城上的灯笼火把中,洪秀全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朕亲自嘱咐过宣娇,全力配合昌袍安定天京。否则,否则这里的近卫军也不能撤出去,昌袍哪里会轻易地就进了天朝门?”
韦昌辉的心冷了。他不再理会城上满口胡话的洪秀全,转身看着他的将士们,“弟兄们,本王要告诉大家一句实话,我们上当了。天王用密旨诏我们回京替他铲除谋反的东王,可是,我们的天王却另外派出人马,滥杀东王府的无辜,焚毁东王府,为什么?是要栽赃我们,把天京变乱的恶果硬栽在我们的头上。天王是想在东王府之后,再引发一场大屠杀,也就是针对我们的。我们已经没路可走了,冲上去,打开圣天门,只有逼迫天王改变意志,才会制止住天京城的杀戮,才能使天朝安定,也才能保障我们自己。弟兄们,拿出你们对待清妖的威风来,天朝的命运掌握在你们的手里。”
“北王殿下说的对!”刘大鹏一把抽出短枪,“我们是士兵,我们不是被别有用心者恣意利用的枪。清除叛逆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也为此而义无反顾。安王殿下说过,好和坏是能够相互转化的,对待上官也不能一味地去盲从,即使是天王也一样。谁要是危害天朝多数人的意志,谁就是天朝的敌人。天就要亮了,百姓们醒来,需要的是一个晴朗安静的天空,不是血腥。弟兄们,你们中有红军教导旅的英雄士兵,你们不会忘记,当年就是在我们身后的天朝门外,石镇吉被无辜点了天灯,教导旅几乎酿成一场兵谏。现在轮到我们了,为了天朝的百姓,我们死又何惜?听我的命令,所有枪支火力掩护,其他弟兄跟着我,撞开圣天门,对天王实行兵谏!还我红色天朝,迎接安王回京主持天朝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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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洪秀全拿起了笔,手在颤抖
普通的士兵们,即便你有思想,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条件下,你也总避免不了被别有用心者利用的难堪。
现在的钟老蔫就是这样。作为一个下层指挥官,他不会,也不可能知道最高权力机构的那些**。那么,决定他一切作为的,除了思想之外,就是良心。
在接受准备攻打东王府任务的时候,他犹豫过。他不止一次见过东王,在他的心目中,东王不是像那些高官们所说的那样暴虐和狂傲。在一次巡哨的时候,他还曾经亲耳聆听过东王对他的教诲。
那个时候刚进天京,够得上资格的大小官员们都在忙乎着构筑各自的安乐窝,春天的夜晚,天京并不是那么的寒冷,东王来了,而且是接近午夜的时刻。看到他这个两司马在一如既往地巡哨,东王显然非常高兴,拍拍他的肩膀,又摸摸他的衣裳,然后再走到哨位上,对着每一个值更的哨兵,重复同一个动作,之后认真地看着他,“这样不行,后半夜是会感到凉意的,记住,必须要给守夜的兄弟们穿暖。”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冷吗?当然,不过,还能坚持。他手上没有能提供给手下弟兄们的御寒衣物,上面大概忙别的忙忘了,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
东王似乎看出了什么,没有再说什么。可是,走出不远后,他和他的弟兄们都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东王对闻讯赶来的旅帅说的那句话,“从明天开始,只要再发现守夜弟兄不加衣裳,他们的活儿就由你一个人来干。”
东王心里是想着他们这些最普通的士兵们的。
如今东王成了叛逆。真正是不是叛逆?他不知道,可他就知道一点,作为天朝的军人,不该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弟兄,更不该大老远丢弃庐州跑回天京来,就只是为了抓捕一个东王。天京有自己的警备部队。他只是凭着一种直觉,感到事情里有蹊跷,于是他下令收集起了其它班排的弹药。其实是和上面能影响到他一样,他也是在用自己影响着他的下属。这样做,至少在他没有完全理解上面的意图之前,还可以保证,不会造成更大的失误。他看到了东王府门前的那场你死我活的拼杀,幸运的是他暂时置身事外。他甚至在那个时候也想过,真要是上面命令自己上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时间转动的脚步又把他带到了这里。还在来的路上,上面就说东王死了,他真相信,按照最起码的军事常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到如此突然、强烈的进攻,东王府断没有侥幸的道理。接着,他又知道东王是死在了天王府趁火打劫者的手里,回头望去,也看到了东王府冲腾的火焰。他的大脑开始变得一片空白。跑来跑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他听到的更多。
煽动,富有挑唆性的煽动,有着它特有的潜力。石镇吉的殉难,是长期压在当年教导旅官兵身上的一块心病。刘大鹏说的对,当初如果没有安王殿下的压制,兵谏几成定局。
“一排长!”钟老蔫大吼了一声。几乎完全是心有灵犀,一排所有的枪口霎那间指向圣天门城楼,“哗……”一排的弹雨随即飘了上去。
洪秀全真是没有想到,下面居然就有胆敢射向他的子弹。一颗子弹掀翻了他头上的天王金冠,身边儿所有人都在同一个瞬间逃向各自的隐身之处。他还不知道,这一排的枪弹,还只是一种事先的警告,枪口抬高了一寸。否则,即便他就是天子,他就是真龙,也要变成一条死龙的骸骨去与大地为伴。
“好样的!”韦昌辉看看自己这个小老乡,说的更准确点,应该是他韦家从前的雇工儿子,气宇轩昂地顺着撞开的两扇朱漆大门,进了圣天门。
金龙殿内,洪秀全丧失了以往的尊贵,尽管他还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不时地摸着那被不长眼的子弹灼伤,乍巴起来的头发。
他的宝座下面,也不是过去排列的天朝百官,而是一个个手执武器的愤怒军人。
韦昌辉没有坐着,他几乎和从前一样,面带恭顺,拱手而立,只是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容抗拒,“天王,请您立即下旨,百官接受臣弟的节制,也不要叫洪宣娇抱有趁机除掉臣弟的念头。天京一切祸根起源于天王自己,嫁祸于人是要不得的。另外,您还要下道罪己诏,公开承认您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天朝百官、百姓,对还在京外的安王、宁王,也都是一个交代。至于杨秀清能有今天,天朝上层养虎为患的责任不容置疑。不过,那是后话,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叫天京马上恢复正常。”
“朕……朕有什么错?”洪秀全的手按在了桌子上,要是平常,他一定会狠拍一下的,现在没有。
“天王真不知道?”韦昌辉看了看周围的将士们,哈哈笑了起来,“叫臣弟放弃庐州,陷安王于被动的是您吧?叫臣弟抓捕图谋篡位的东王,背地里却在东王府杀人放火的是您吧?坐拥美女千万,却要把石镇吉送上天台的也是您吧?你巧借臣弟和弟兄们对您这个天王和天朝的一片赤诚,暗地里却干着卸磨杀驴的勾当,指使洪宣娇斩杀我们的还是您吧?您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昌袍,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洪秀全一副糊涂的样子,“杨秀清篡位是真,谋害翼王是实。你们查抄东王府,是为天朝除害,是我天朝的功臣,朕怎么会卸磨杀驴呢?不是朕诏谕宣娇,你们何以能够顺利进入天京城?可你们现在却要闯宫,却要胁迫朕,你们将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算了吧,我尊敬的天王,我的万岁。”韦昌辉的嘴一撇,冷冷地笑了笑,“那臣弟就来戳穿您的这些把戏,叫弟兄们死也死个明白吧。说句实话吧,一进天京城,臣弟就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不过那时候还只是一种猜测,是东王府你们放的那把火叫我完全明白了。”
“昌袍,朕再说一句,朕没有派人去放火杀人!”洪秀全在无理取闹。
“住嘴!”韦昌辉狂吼了一声,肋下的宝剑抽出半截,又使劲儿摔了回去。他横眼一扫一边蔫头耷拉脑的蒙得恩,然后一指洪秀全,“您是不是又要说,这只是蒙得恩自己安排的,您又一概不知?您真拿我们这些在外面拼死拼活为您洪家打天下的人当傻子了啊?别自以为聪明了,什么东王要篡夺天王宝座,什么东王杀了翼王,这一切都是您的阴谋。东王的万岁是您自己要给他的,东王和我们都是稀里糊涂地在被您牵着鼻子走。更可恨的是,所谓翼王之死,那是您这个天王的一手所为,是您叫洪仁达谋杀了翼王!”
韦昌辉说到这里,冲着身后的官兵们高高举起双臂,脸上充满了哀怨,“弟兄们啊,这就是我们忠于的天王!不仅如此,在来的路上你们也都感觉到了,就在我们的将士替他捉拿东王之际,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鼓动那些对天朝不瞒和不明真相的人报复天朝,大半个天京都在血与火的浸泡中。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明天的天京将会是什么样子?他还是我们的天王吗?不是,简直就是一个无耻的流氓,一个贪得无厌的赌棍!”
刘大鹏一个跳跃冲到了高高在上的洪秀全身边儿,一脚把还犹豫着是不是该阻拦一下的蒙得恩踢翻,“天王,恕小臣无理,立即发旨授权北王殿下平息天京暴乱,立即替东王昭雪,否则,天王不是烧了东王府吗,小臣就火烧天王府!为所有被您陷害致死的弟兄们申冤!”
“朕……写!”洪秀全头都不敢再抬,他真怕一抬起头来,就会被大殿内的成百双眼睛中喷射出的怒火烧死。
“上御宝!”刘大鹏大声地命令着。
洪秀全拿起了笔,手在颤抖。他真没想到,又后悔不已。没想到的是韦昌辉明白的这么早,后悔的是,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当初?杨秀清再做大,再无视他这个天王,毕竟还不会当作一堆下贱士兵的面羞辱自己,他还可以继续在这个逍遥宫里为所欲为,享受神仙般的快乐。
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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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都看到谁是真正的阴谋家吧?
韦昌辉拿到了他想拿到的东西。现在,他已经由替天王出气的叛乱始做甬者,摇身一变成了为东王昭雪,为了平息叛乱而战的斗士。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韦昌辉看着那个脸色苍白,和死人无二的洪秀全,语气沉重地教训着,“您是天王,我们必须尊重您的地位,但是,您必须和我们同心同德,才能重振天朝雄风。这次的教训是惨痛的,希望天王引以为戒。”
“朕……朕决意退出国事,一切由昌袍和安、宁二王主持。”洪秀全虚脱般地呻吟着,“朕……朕老了……”
“何必,这又何必。”韦昌辉连连摇着头,“不过,现在天王是该休息休息了。您考虑考虑,天京之变到底是出于了什么?东王之祸尽管也是一个令人扼腕的事情,而且其中原因多多。但是,究其根源,还在于大家一味地贪图自保,任由其发展下去,甚至还有的人推波助澜,最终……臣弟以为,天王应该回去写写,写出个能给大家以警示的好文章来,叫经受变乱之苦的百姓们明白,也叫其它地区得到类似的启迪,以免误国误家。”
洪秀全明白,韦昌辉是在暗示他,让他再次利用所擅长的移花接木,将所有的罪恶转移到林海丰的头上。不知道怎么的,这一霎那,他居然对这个凶神恶煞的韦昌辉有了一丝的感激。
几天来,他光顾眼前的高兴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斟酌一下如何去应付引兵在外的林海丰。现在杨秀清、石达开都没了,林海丰能够轻易地放过他吗?相比之下,韦昌辉又是的确想的更深远,更高一筹。
“殿下,李福猷包围了金龙城!”刚刚带人撤出金龙殿的刘大鹏,急匆匆地又跑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韦昌辉一怔,“守卫天朝门的人呢?”
“他妈的,都是那个周得桂,是他赚开了天朝门,若不是卑职出去的及时,圣天门也被他骗开了。”
“混蛋!”韦昌辉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阴厉的目光旋即扫向了洪秀全。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洪秀全不像往常那样,听到李福猷的名字就头疼,他居然心里有些激动。李福猷回来了,接下去还会有妹子回来,迫于压力,本来已经决定暂时与韦昌辉再度联手的他,心眼儿又开始活动了。
“天王,他们不是来救您的。”韦昌辉看穿了洪秀全的那点儿心思,提醒着他,“他们是来复仇的。”
洪秀全刚刚有点儿热乎的心,顿时又凉了下来。天京已经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现在,谁的枪杆子多,谁的腰就粗,谁的胆气就壮。他瞅瞅先是失魂落魄,接着又是灰头土脸、一蹶不振的蒙得恩,“得恩呐,把朕抬上城去。朕要与金龙城,与昌袍,及所有的弟兄们共存亡。”
“天王圣明!”韦昌辉抢上前去,脸上满是微笑,轻轻地搀扶起了洪秀全。
洪秀全再度登上了圣天门,他接过韦昌辉递来的那前番忙乱中已经遗弃了的天王金冠,重新戴好。
天色已经开始放亮了,天京城中犹如节日里鞭炮声一样热闹的枪声沉寂了。黎明的曙光之下,洪秀全挺直了腰杆儿,尽力作出一种伟人的无畏,或者说是豪迈。面对下面手执明晃晃刀枪的无数士兵们,他视如草芥,他是天王,他才是天朝真正的主人。
“弟兄们……”洪秀全拿足了架势,才说出这么个开头,他的话就不下去了。在城头上的一片纷乱和茫然中,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脸肃穆的杨秀清。
“东王来了!”无论是洪秀全,还是韦昌辉,他们都能听出身边儿将士的低语中,还都夹含着什么。就是他们自己,心里也已经是像怀里揣上了个小兔子,砰砰乱跳。又像是霎时间掉进了冰河里,完全僵硬了。
圣天门上下开始了一片的寂静。
洪秀全看看身边儿的韦昌辉,面如死灰,天怎么塌了?他突然预感到了末日的来临。
“东……东王兄……”韦昌辉到底是腥风血雨里滚打出来的,他双手按定垛墙,强抑制住心内的恐慌,“别来无恙。”他忘记了以前自己是习惯叫东王“三哥”的。
“恙不恙的谁又知道?我杨秀清是来听你们昭告我的罪行的。”杨秀清面无表情,一指城上城下对峙的将士们,“不就是要杀人吗,尽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何必搞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杨秀清如若该死,真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不用你们,自有人动手。”
这是最后的背水一战了。韦昌辉使劲儿咬了咬牙,“东王兄,不要怪小弟。你不该殴打天王,不该逼封‘万岁’,自古国无二主,天无二日,纵然是你功高盖世,但天朝广大的弟兄们也难以容忍你如此的妄为。小弟只是奉了天王诏谕,清君侧,恢复天王应有的权力的,这里面决不夹杂着任何个人的恩怨。”
“就因为这个?”杨秀清摇了摇头,“就因为这个,你们就可以乱杀无辜?就因为这个,你们就可以在天京到处教唆不明真相的人去烧杀抢掠?就因为这个,你们把数万的人推上了死路,却唯独没有要了我杨秀清的命?”
“杨秀清,你不要继续自欺欺人了。”韦昌辉用力一拍垛墙,“天父附体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些被你蒙骗了的弟兄们,把一切效忠天王的人都看成了死敌,双手沾满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你比我还清楚。我奉劝那些还有良知的弟兄们,为了天朝,不要继续被人利用下去了,及早醒悟,天王、天朝可以既往不咎。你们必须要清醒,你们所追随的东王就是一个最大的刽子手,他不仅要篡夺天王宝座,为此还不择手段,竟然丧心病狂地谋杀了翼王,以便给他的卑鄙用心扫清障碍。”
“好啊,你如果能够证明翼王是被我杨秀清要谋害的,那我杨秀清就自己走上天台,举火*,向天下人谢罪!”杨秀清冷冷地笑着。
“你不要嘴硬,杀害翼王一事,有天王作证。你派出的杀手已经在上海就擒。”韦昌辉也在冷笑。
“朕……朕作证。”洪秀全已经看见了远远由天朝门正策马奔驰而来的洪宣娇的旗号,他那伟人固有的神态立时陡现,“天朝的弟兄们,不要再跟着叛逆们走下去了。杨秀清欺压朕还是小事,可他谋杀了朕倚重的达袍,还表面伪装,暗地里却扣押了上海发往江北战区的武器弹药,试图置安王大军于死地,导致江北天军溃败。李福猷,你统领的不是近卫军吗?朕诏令你和你的将士们,立即擒拿叛逆杨秀清。”
“二哥,你没糊涂吧?”洪宣娇分开人群快步走了上来,手里指着城头的马鞭子不停地抖动,“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把天京闹得血流成河,光天化日之下还居然在这里都信口雌黄,不知羞耻。口口声声都喊着是为了天朝,天朝早晚要断送在你们的手里!”
洪秀全和韦昌辉都哑口无言了。
他们不仅看见了随同洪宣娇旗号一起到来的“天京火车站观光团”的高级官员们,还看到了一个此时更不该出现的身影儿,石达开。
谎言终究是谎言。
“都看到了吧?谁才是真正的阴谋家?”杨秀清瞅瞅那些亲眼目睹着天京一处处惊心动魄的高官们,然后看着脸色涨红的洪宣娇,不再说话。
洪宣娇看着圣天门上的洪秀全,眼里掠过一丝的哀伤,“二哥,下令开城吧。北王殿下,不为你自己,也要为这上千兄弟的性命想想,为你的家人想想。”
洪秀全和韦昌辉都没有说话,只是木头桩子似的呆立着。洪秀全绝望,韦昌辉可是比他还要绝望,是伤心欲绝。他不仅落进了杨秀清等人策划好的圈套,还一直在洪秀全早已挖好的陷阱里挣扎。这个当是真的上大了。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开城,我要下令火烧金龙城!”洪宣娇说完,冲着身后的近卫官兵一挥手,大声叫到,“取火油来,四面八方准备一起烧,烧掉这个活棺材!”
“慢着!”石达开拉住洪宣娇怒不可遏的手,抬头看着城头上面,“北王兄,事已至此,再接下去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缴械吧,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坐下来慢慢地商谈,何必要给清妖们以笑柄?你们烧了东王府,可东王却已经下令保护北王府,王兄的家小都安然无恙。只要王兄下令缴械,保障天王的安全,达开也向王兄保证,绝对挽留住王兄的生命。”
韦昌辉身体晃动了一下。
“不能啊!殿下!”刘大鹏一挥短枪,大声地叫着,“他们杀了多少了啊,哪能会轻易地放过我们?天朝是天王的,他们无视天王,就是背叛,我们必须和他们争斗到底!”
“拿什么斗?”韦昌辉终于说话了,说的无奈中带有哀怨。
“你们这些心比天大,胆子比兔子还小的胆小鬼!”刘大鹏发疯一般地吼叫着,抬手对准韦昌辉就是一枪。
“殿下,卑职……卑职不能叫您去受辱!”刘大鹏扑上去,一把抱起倒下的韦昌辉,泪眼模糊地又把枪口指向了洪秀全,“什么天王,什么天朝,不过就是卑鄙和无耻,不过就是改头换面的吃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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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地狱
钟老蔫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他提着枪的手一直扣在扳机上。不过,刘大鹏竟然能向北王开枪,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着北王眨眼间就一声没哼地倒在了血泊里,他痉挛了一下,但是没有动。为什么?正像刘大鹏喊的那样,也许这才是北王最好的出路。人都是有感情的,是北王把穷困潦倒的他们一家领上了神圣的天国之路,叫他们看到了希望,不管怎么样,单单在这一点上,他感谢北王。北王该死了,假如他还能活下来,圣天门一开,那就是他上天台的时刻,点天灯,五马分尸,哪条刑罚都不为过,天朝上下是绝对不会宽恕这个北王的。
可是,当刘大鹏的枪口又对准了天王的时候,钟老蔫动了。尽管他也曾经决意带领弟兄们向天王开枪,那毕竟是吓唬,他相信,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弟兄们,都不会真正把枪弹射向天王。
“天王小心!”伴随着叫喊声,钟老蔫的身体像风,像箭,陡然间闪在洪秀全和刘大鹏之间,闪在了刘大鹏的枪口下。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钟老蔫的身体一晃,一股热血从胸口涌出。他拿着枪的手抬了一下,却没有能举起来,“打死他……”微弱的命令声中,他的躯体重重地摔倒了下去。
一排弹雨扑向了刘大鹏,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北王韦昌辉。
“连长,这是为什么?”几个士兵扑到钟老蔫毫无知觉的躯体上,大声呼唤着。
是啊,为什么?钟老蔫完全可以一枪击倒刘大鹏,他有这个准备,也具有这种枪法,可他最终选择的却是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行为。
圣天门在一阵呻吟声中,沉重地,再次打开了。
洪宣娇进去了,李福猷的近卫军们进去了。
杨秀清站在原地,却始终没有动。
“王兄,请吧。”石达开一指表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情形的圣天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杨秀清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像是在问石达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接下去该做什么?”
“经此一乱,东王府需要时间加以修缮,以小弟看,王兄不妨就先搬进这里吧?”石达开若有所思地说到。
杨秀清歪头瞅瞅他,眼睛里有种诡秘,“老弟不会是真想把我放到炭火盆上烤吧?”
“哪里。”石达开回头看看远处的天朝门,又抬头眼前的圣天门,“这么大个太阳城、金龙城,多少个王住不下啊?”
杨秀清笑了,“难道老弟真就舍得下往日的辉煌?”
“呵呵,”石达开也笑了笑,随后又长长地吐了口气,“你我的都已经是鬼门关上转悠回来的人了,说实在的,很多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带不去的,细想起来,还有什么能舍不得的?我倒真是开始羡慕海丰和郑南两位兄弟了,来去无牵挂。”
“是啊,他们比我们活的更自由自在。”杨秀清点了点头,“经过了昨天这一夜,我确实又理解了他们一些。他们说的是对的,人没有万岁,能到百岁也已经是凤毛麟角。操碎了心想去博得一个人自己的所谓封妻荫子,不能不说就是一个笑话。像什么?像水中的浮萍,像……像是一场chun梦。”
“我们的天朝必须要改,就先从脚下这里改起。王兄先搬,小弟随后也搬,安王、宁王都要搬进来。”石达开像是下定了一种决心,“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各地诸侯们都邀请回天京,认真梳理一下,天朝决不能再有第二次的变乱了。”
“好啊,我的东王府不用再按照以前的方式修缮了。”杨秀清想了想,“海丰那家伙不是一直再说天京还缺少一个国宾馆吗,那个筹备中的国宾馆计划就先放置起来吧。”
“王兄的意思是……”
“把我的那座府宅改做国宾馆,”杨秀清随手摸了摸脖子,呵呵一笑,“总理府的各部都一起迁到这里来。银龙殿没了,正好,省得有人叫嚷着我还想要做万岁。唉,我还想叫这颗脑袋多留上几年,等着仔细地看看,看看未来的天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石达开看了看杨秀清,微微闭了下眼睛。林海丰的那个红色天国真的就有那么大的魅力?
“不过,这个金龙城每次我进来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为什么呢?好像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杨秀清看看没有说话的石达开,回过身来又瞅了瞅同样还在他们身后驻足,一直静默的官员们。
“东王,如果不再把这里叫太阳城和金龙城,而改叫‘天国宫’呢?”洪仁玕插上了一句话。
“天国宫!”杨秀清凝视了洪仁玕一会儿,开心地笑了,“好,好,气派,舒畅,就叫天国宫了。”说着话,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巍峨的圣天门,手一挥,“走,去看看我们的天国宫。”
胜保和米流欣兵败如山倒,心目中的第一目的地信阳连看也没看见,就被早已张开的那张天网罩了起来。在前堵后追的天军不间断的凶猛打击下,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归宿,几天后,又重新回到了庐州。不过,他们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感觉,他们进来的是庐州的天军战俘营。
战俘营的生活,仅仅只过了两天,对于胜保来讲,就犹如是下了十八层的地狱,几乎每一刻都是在极度的恐惧中度过。这里像什么?像是一个大戏台子,随时都有可能上演着各种惊心动魄的剧目。也许是有意的安排,数万被送进战俘营的军官和下层士兵们经甄别后,被分别编组成十几个大队,各临时战俘营可以比邻相望。
下层士兵的营区,菜香浓浓而又饭香悠悠,不时还会传来阵阵的歌声。胜保知道,这是天军所谓的教育课。他们很会教育人,不是给你演几出小戏呀,就是教你唱上一首歌。那每一个小戏和歌子,都会叫饱受官长欺辱,出身贫寒的士兵们流泪,继而是愤怒。胜保自己都清楚,不用上十天,那里面的绝大多数,就会重新走出战俘营,再次拿起各自的武器。不过,他们绝不会是为了他的大清而战,而是要推翻这个“万恶的旧世界”。
军*俘营就惨了。无休止的审讯,无休止的甄别,低劣的伙食,狗窝一样的住地,叫那些经受过辉煌和荣誉,享受过天堂般境遇的高贵者们,变成了牛马不如的人。不仅如此,三五个,十几个,几十个……一天之内会有一批批的大清军官被带出战俘营,就在临近的刑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排齐刷刷的“杀”声中,成了他们那红军士兵闪亮刺刀下的祭品。
“我们红军是优待战俘,我们从来不打人,不折磨任何一个人的**,这你们自己也看到了。而且,隔壁战俘营他们生活的很好,甚至比我们在前线拼杀流血的将士们所得到的补给品还充分,这都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不过我也正告你们,我们所说的优待,是主动放弃抵抗的战俘,是没有血腥的战俘。这一点,我们红军可以自豪地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只军队敢和我们相媲美。”这是战俘营长官在每一次杀俘之后,必须要说给他们的话,胜保听腻了,而且越听屁股上的肉就越痉挛。人不怕痛快的死,怕的就是精神上那种难以抑制的折磨。
于是,那无休止的审讯和甄别,在这里竟然成了战俘军官们热切期盼的事情,谁都知道,只要还在审讯你,永远地生存下去不敢说,你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上几天。要是没有审讯了,那和宣布你死刑就一般无二了,更何况,在这里,从来没有提前宣布的游戏规则,也没有什么送行宴之说,一切似乎都是在顺其自然之中。
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地狱。
不要说满清的将军们,就是来自遥远俄国的数百盟友们,那些曾经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洋毛子们,不管他是哥萨克,还是克萨哥,谁也承受不住这种所谓的优待。洋毛子们现在比他们还略微幸运些,据说是要准备把他们送到天京,去展示天朝将士的丰威,尽管待遇同样的低,至少还没有眼前死亡的威胁,也没有人去审问他们什么。可是即使这样,他们一个个还是犹如眼睁睁看着活蹦乱跳的鸡被斩杀后的猴儿,眼睛里无时无刻不透漏着惊慌。
最叫胜保难受的是,他的军事顾问,米流欣上校居然在进入战俘营的当天夜里,就疯了。引起米流欣致疯的,在胜保等人看来,其实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战俘营长官在接收他们这批战俘入营的时候,照例要求每一个战俘要向他跪拜,这种事情,在以前他们那里也是习以为常的,胜保丝毫也不感到惊讶。
但是,叛逆就是叛逆,所作所为也与众不同。
战俘营长官根本不要求中国官兵的跪拜,却严令每一个俄国将士必须一个不拉地执行。胜保记得,米流欣好像早说过,他们俄罗斯人还没有学会下跪,因为他们的膝盖骨天生长得就比中国人硬。
这天,胜保终于看到了俄国人的膝盖是什么样。当第一个的米流欣叽哩咕噜地大说一通自己的道理之后,高台上巍然屹立的战俘营长官笑了。当然,随着长官的笑,上来的就是几个比米流欣还硬的士兵,他们二话不说,几枪托下去,就砸的米流欣乖乖地跪了下去……
米流欣泪流满面,他的血管里流动的是俄罗斯贵族血统的血液。
两天了,两天来胜保就像个被人遗忘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他想象或者也可以说是期待中的提审。他不仅害怕,还窝囊的要命,好赖自己也是忠义救**的副帅,也是贵族,难道自己在他们的眼里就这么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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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克斋兄,殿下特意准备了晚宴
“40528号,出来!”
憋闷的几乎也要变疯了的胜保,在听到帐篷外一声大喝的时候,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前属下们。
“恭喜大人,外面喊您呢。”愁眉苦脸的下属们把一种带有艳羡的目光同时射向了胜保。
“我?”胜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看看自己胸前缝着的那一小块儿白布条,无可奈何地苦笑了笑。他刚刚反应过来,进战俘营的第一天有人告诉过他,他以后在这里用的名字就只能是40528号。
“呵呵,胜保先生,难得一见啊。快,快给胜保先生安排个座椅。”
提心吊胆被带出战俘营,三转两转又进了庐州城的胜保,当他紧躬着身躯,垂眉耷拉眼进入这座岗哨林立的院落时,终于明白自己暂时还死不了。他用眼角的余光已经偷偷看清了屋子里端坐的几个人,尤其是中间说话的那位,就是天平天国的安王。
“胜保,字克斋,满族,苏完瓜尔佳氏,道光二十年举人。道光二十二年任顺天府儒学教授,后来又担任过翰林院侍讲、光禄寺卿、内阁学士、礼部侍郎等职,咸丰二年因触怒皇帝而被连降三级。咸丰三年,因阻止我天军北上有功,又得以官复原职,帮办钦差大臣琦善署理江北军务,建立江北大营。咸丰四年受慈禧太后青睐,成了满清忠义救**副总统,钦差大臣,总理苏皖鄂鲁豫五省军政。怎么样,本王说的是不是还算详细啊?”
林海丰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一点儿嘲弄的意思。就是连胜保自己听着,也是颇为一番的感慨,那都是真的,毕竟是他曾经有过的辉煌。
看着闷声不语,几乎要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的胜保,林海丰微微笑了笑,“先生到了战俘营两天了吧?怎么样,生活还算过得去吧?唉呀,现在就是这样,不是天灾就是**,和你们当初一样,我这里也是粮草短缺,养人养不起啊。有什么一时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要请先生谅解,理解万岁嘛。”
胜保的身子动了动。他没有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战俘营的生活不好?显然不行。说在那里太恐怖,吓得人难以入睡?会把人大牙笑掉。双方兵火相见,被擒获就是一个死,埋怨不了人家。而且……胜保现在突然明白了一个问题,要是按照他和他的同僚们的习惯,如果抓获了自己这样声名显赫的要员,几十斤重的镣铐一定给你加满全身。不是怕对方跑掉,那只是一种象征,同样是对被囚者心理的折磨。可是这里的确不一样,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或者根本是不屑这一点。到了现在,自己依然还是手脚自有,难怪人家会口口声声地说,他们是优待战俘的了。
“不要拘谨,胜保先生。”林海丰指了指两旁坐着的几个人,“放心,今天请你来就是闲聊聊,没有什么审讯一说。另外,就是有一事需要先生协助。当然,愿意不愿意是你的自有。我来给先生介绍一下我的几位同僚。”
随着安王的一一介绍,胜保的头渐渐抬了起来。在这里,他所听到的每一个名字,似乎都是既熟悉,又陌生,少不了还有些震撼。
巢湖前线总指挥,红五军军长李秀成,红军教导旅旅长谭绍光,鲁豫皖红军游击纵队总指挥张乐行、副总指挥龚德树,安徽省副总督苗沛霖,安徽总督兼督军左宗棠。
这最后两个人,胜保真是太熟悉了。一个是他的门生,现在却叫他狠得咬牙切齿的苗沛霖。而另外那个,他虽然没有见过面,却是早已如雷贯耳,曾经听过曾国藩、张亮基等不少大员交口称赞的湘中大儒,左宗棠。
胜保的脸在涨红。
“恩,这里面的人先生恐怕都不会陌生。”林海丰看了看又低下头去的胜保,“我们不需要从先生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们只是想尽快结束皖省的战乱。先生也知道,被你们丢下的瑞麟那几万兵马,已经像粽子似的被围裹在了巢湖城内,走投无路。左总督现在负责皖省的全盘军政要务,具体的事情就由他来和先生说说,商谈商谈。”说着,他冲左宗棠努了努嘴。
“克斋兄,情况你都看到了。”左宗棠站了起来,一指谭绍光,“天朝红军战无不胜,只要我红军教导旅一投入到巢湖前线,不用一个时辰,巢湖的大门就要向天朝敞开。真要是这样,巢湖自瑞麟将军以下所有官兵,也就都走到了他们的生命尽头。战俘营两天的生活,我想克斋兄已经完全理解了我们天朝的政策,那就是只要主动放弃抵抗,可以保全身家性命,否则,玉石俱焚。”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同时把语气放的轻缓了许多,“所以,为了给巢湖守军一条出路,安王殿下均旨,只要瑞麟将军能够放下武器向天军投降,我们不仅保证所有官兵生命安全,还可以网开一面,准许瑞麟将军及克斋兄返回北京。为此,我们希望克斋兄为千万将士考虑,去巢湖劝说瑞麟将军极其部属。当然,这也许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万一瑞麟将军翻脸不认人的话……”
左宗棠没有把话再说下去。不过,后面的话不用说,胜保也明白。
去,不去巢湖那就是傻子,再怎么的,到了巢湖也比重新回到战俘营那个地狱去更好。最关键的,胜保不是傻子,他早从那个安王和左宗棠的话语里听明白了,人家根本不需要留下他做任何事情,也就是说,除去到巢湖劝降,或者说干脆点儿就是带个信儿,他再无任何价值。那么,假如他拒绝了对方的建议,即使他再想回战俘营,也是回不去了。唉,他能去的也只能是刑场。一想到刑场的情形,他的两股就忍不住地抽搐,他真是受不了刑场上的那些刺刀的刺激。
胜保叹息了一声,默许了,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他还想保住点儿脸皮子,尤其是在那个所谓的门生苗沛霖面前。
左宗棠笑了。他上前拉起胜保,顺手撕去了胜保佩戴在胸前的战俘标记,然后一指面带慈祥微笑的安王殿下,“克斋兄,殿下特意准备了晚宴,给您饯行。说实话,这顿饭我们可是费劲了周折才准备下的,都是战乱惹得祸,唉,穷啊。”
“多谢。”这是胜保说的唯一一句话。
“客气,苗总督跟克斋兄曾有师生之谊,尽管现在还是各保其主,也要礼数上说得过去不是?其实,如果不是忙,苗督也早去拜访兄台了。”左宗棠笑着瞅瞅尴尬的胜保,“晚宴后,李秀成总指挥将亲自护送兄台赶赴巢湖,克斋兄放心,巢湖成与不成,一切都是天意。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不过,无论结果如何,天军收复巢湖之后,克斋兄尽可以自己选择去留。”
胜保看了看左宗棠,又看看还在微笑,不住点头的安王。这句话他听着最顺心,远远比吃顿大餐填填连续几天饥瘪的肚皮来的更实惠。
晚餐的确很丰盛。胜保尽管还是很少开口说话,东西不吃可是不行,缺少油水的肚子,不允许他那样,他的嗓子眼儿里像是有只小手,不停地向外招着手。
谭绍光没有福分享受这份大餐,刚刚获得补充后的教导旅六千精骑,又是连夜出征。几天后,红旗席卷徐州。山东巡抚张亮基俯首就擒。
对教导旅官兵来说,这才是一顿真正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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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这其实就是威慑!
几天前,郑南由福建返回天京的时候,曾特意绕道来到了庐州,林海丰和郑南全面细致地分析了当前刻不容缓的形势,决定在天京各路诸侯盛会的时候,把建党的问题公开拿到议事日程上。
着手建立太平天国**同盟,也就是在林海丰、郑南心目里的太平天国**,真要是具体来说,他们觉得,其实这一切早已经成为了事实,只不过就差真正地公开提出来而已。
他们都是二十世纪的**员,而面对十九世纪的现实问题,是否能够实现他们神圣的理想,他们却丝毫不怀疑。尽管天朝还是刚刚新生了工人阶级这个阶层,而且天朝的工人阶级又与任何国家都不同,他们没有被资本家残酷剥削的经历,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在中国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上,更多的是失去土地,失去生存条件的农民。在各个省份,土地大部分集中在少数zhan有者手里,六成,甚至有些省份超过七、八成的农民无田无产,他们是真正的赤贫,真正的无产阶级。在这里,在这个年代,恰恰还是用上了他们敬爱的老人家的那句话,中国革命的出路在农村。把**的伟大理想,和为土地而战的实际策略结合在一切,这就是任何顽固的腐朽政府都难以抵抗的事实。
不能不说,一个再神圣和伟大的思想,或者说是理想,都是和领路人的个人魅力,及其英明决策而分不开的。领路人不是简单地给聚集在你周围的信徒们制造几句冠冕堂皇,或者也可以说是华丽无比的口号,它所需要的是真正的付出。付出什么?付出自己的一切,与天下人共同喜怒哀乐。
别人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是,林海丰和郑南能做到。他们刚一呱呱坠地,祖国上空飘扬的就是鲜红的五星红旗,在这片古老落后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推翻了头顶上的三座大山,精神饱满,意气风发,以红色祖国为荣,可以忘记自身一切投身于建设大潮中的人群,到处唱着的都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和没有**就没有新中国那发自肺腑的欢快歌声。
中国人喜欢喊万岁,可是,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上下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没有任何一个年代,能像他们所在的那个时代里一样,万岁是从人民的心底里喊出来的。那是一代朴实、善良,而又憨厚、忠诚、勤于奋斗的中国人。
再有一年,最多两年,天朝将会从根本上打到满清政府。打到以后呢?这才是现在林海丰和郑南最为关心的问题。不想做李自成,就必须要有他们的**,他们的**同盟。
“从红军建立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为什么你会要那么条件苛刻地去遴选着每一个将领乃至一个普通的士兵。教导旅像是火种,已经把我们的思想烧进了红军,烧到了红军所及的每一个角落,也同时影响着周围。在福建和广东,我好象是看到了当年的苏区,陈玉成是个好样的。苏浙就更不要说了。我们已经拥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再挂羊头卖狗,不利于我们今后的发展,还要搅乱人民的思潮。干,把红旗真正地全面打起来。”郑南一反往常的沉稳,摩拳擦着掌,“要彻底,要利用洪秀全这次重大的失误做文章,趁机取消一切王号,真正等贵贱,均贫富,让所有天朝百姓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我给东王和翼王都去过信,他们接受用**同盟代替拜上帝教的主张,可是,如果我们要取消王号,这却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林海丰想了想,“你回到天京后,在这方面还是要和他们认真地做好工作。人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好说,一旦拥有了,再叫他们放弃,总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不像是我们,赤条条的,来去无牵挂。陈承瑢之流之所以能走上我们的对立面,就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郑南点点头,“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一文中,曾经总结了欧洲、特别是法国1848年革命的经验,指出打碎旧的军事官僚机器是欧洲大陆上任何一次真正的人民革命的先决条件,阶级斗争必然要导致无产阶级专政,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不断革命是无产阶级的战斗口号。陈承瑢之流是偶然也是必然,以后还会存在下去。”
“呵呵,可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一个阶级对另外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暴力那是要流血的。”林海丰轻轻地笑了。
郑南的脸一红。他知道,林海丰这又是在提天京事变,对天京事变中的大肆杀戮,他的确一直耿耿于怀。
“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林海丰亲切地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我会用威慑来教育那些不满的人,搞文斗,不搞武斗。”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保持一种强大的威慑,才是最高的境界。”郑南红着脸笑了,“**同盟的执行委员会主席就由你老兄来挂帅。”
“不可,万万不可。”林海丰连连摇着手。
“为什么?”
“哈哈,我这只鸟儿头出的太长了。”林海丰摸摸自己的脑袋,笑了起来,“再说,这也不应该是咱俩私下商定的事情,一切到时候再说。”
“我其实是不愿意再看到天朝总是在波动中前进。”郑南叹了口气。
“关于共盟会以后的建设,我是这样想的,主席一职四年为一期限,只能连任一次。执委会机关的一切支出都由会员缴纳的会费,及执委会自己创办刊物的收入来解决,天朝政府不能负担。另外,不管是政府还是军队、地方,不设专职共盟会的干部,政治部门及支部的工作由相应的副职兼带行使其义务和权力。既要发展壮大共盟会的力量,协助政府、军队和地方巩固天朝,又不能在非原则问题上太过干涉各级主官的决策权……”
“这样会削弱我们对政府和军队的绝对领导?”郑南摇了摇头。
“共盟会是民族精英,是榜样,而不是威慑和要挟谁的力量,更不是什么特权阶层。我们只是用我们的努力和付出去影响周围的广大人民,带领大家实现我们最终的伟大理想。这一点我们必须要自己先清楚。”林海丰长长地出了口气,“也许以后还会其它政党出现,他们还要和我们争夺对国家的领导权,那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只要我们自己做得好,人民就会永远和我们站在一起。否则,人民可以今天扶起我们,明天同样也能打到我们。”
郑南点了点头,“我看到最近的新东方报上在刊载马克思先生有关天朝的一些文章,还有些理论著作,我看到其中还有先生盛赞我们‘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口号,傅善祥、艾华他们想必是和先生取得了联系了。怎么样,请先生来天京看看了吗?”
“艾华亲自去拜会过先生,不过,为了先生的安全,他们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身份。”林海丰说着,目光中显露出一丝的惆怅,“先生现在还在伦敦,本来我想利用明年去法国访问的机会拜见一下先生,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又要推迟了。”
“要北伐了吗?”郑南奇怪地瞅瞅林海丰,“不是说再准备两年吗?”
林海丰笑了,“法国佬不想在近东打下去了。”
“他们又想停战?”
“根据傅善祥他们发回来的情报,英国人正在私下和俄国佬商谈停战,法国佬明白,他自己既然拿不下整个的沙俄,也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应付我们了。”林海丰看着郑南,“现在,北伐的时机就取决于你了。”
“你是说电台?”郑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聪明!”林海丰笑了。
林海丰对“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领悟的是太深刻了。正像郑南说的那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来到天朝的第一天起,林海丰就是用心良苦。他有了红军,有了农会,
今天,他还没忘了一切要从娃娃抓起。在庐州,他亲自给全体庐州的学童们集会,又正式成立了“少年先锋队”。
红色的三角火炬队旗,红色的领带,在一片“为了天朝、为了**理想,时刻准备着!”的稚嫩童声后,接着是发自每一个孩子胸腔的歌声,这首歌将伴随着他们长大,将传进千家万户,继而会立即传出庐州,传遍广大的红色区域。
“我们是**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少先队员是我们光荣的称号,不怕敌人,不怕牺牲,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向着胜利勇敢前进,我们是**接班人。我们是**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带飘扬在胸前,不怕牺牲,坚决斗争,要把敌人,消灭干净,为了理想勇敢前进,为了理想前进前进,我们**接班人。”
什么叫从基础开始,这就是基础。林海丰继续在搞着他自下而上的伟大变革。换句话说,也就是他许诺郑南的那种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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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看到这里,最为惊叹的恐怕……
洪秀全要说什么?在他前面,兵学农工商各界代表逐一的简单讲话,几乎就是犹如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借着满清皇朝为引子,声称要打到一切的皇权。洪秀全自己也得这么讲,稿子是提前由洪仁玕准备好交给他的,当然,虽然讲话稿是洪仁玕的字迹,显然不是洪仁玕的语气。
“……我们把拜上帝教改称为太平天国**同盟会,这不仅仅是几个简单字面的变革。拜上帝教有着我们难以规避和克服的缺陷,在这里,我还要承认,里面甚至还有不少神化的东西,已经远远不能适应天朝当今时局的迅猛发展。太平天国**同盟会,是天朝伟大革命的先锋队,既然是先锋队,毫无疑问,那就要求我们每一个共盟会成员,视全天下劳苦大众的利益高于一切,吃苦在前,享乐在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引领着广大的人民,去实现我们那个神圣、伟大的理想,天下大同之**!”
洪秀全在照本宣科地说完这一切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腮帮子。可能是因为上火,他感到从牙根儿开始,一直到牙床,再到半边儿的脸都疼,而且还牵动着太阳穴和左眼。
杨秀清走到话筒前,笑着看了看洪秀全,“天王,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行的话,我看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没事,没事,朕……哦,不,我能坚持。”洪秀全放下了手。就当是散风,他也希望能够多留在这里一会儿。
“那就好,还是多注意的好。”杨秀清看着洪秀全那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的样子,又笑了笑,然后冲着话筒,大声宣布,“为了欢庆我们天朝的第六个春节,为了庆祝太平天国**同盟会成立,我宣布,阅兵仪式现在开始。”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我们要为真理而斗争……”广场上,在百人乐队的应和下,两千名天京学童用他们童稚的声音,唱起了《国际歌》。
礼炮同时开始鸣放。六响礼炮,象征着太平天国六年的征程。
天朝门内,走出一队整齐、威武的天朝红军,护卫着一面天朝国旗通过洁白的五龙桥,横跨永安街,来到所有人记忆中天台的那个位置,在雄壮的国歌声中,鲜艳的五星红旗,徐徐在高大的旗杆上升起。
“看,这是我们天朝神圣的国旗,从今天开始,她将迎着每天的朝霞,升起在这里,她像太阳一样,永远照耀着我们每一个人。”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天长金的话音刚落,从广场中央的乐队,从早已等候多时的参阅部队方向,同时爆发出撼山岳、泣鬼神的威武军歌声。
一面崭新的红色八一军旗,在军歌的伴随下,率先飘了过来。
这是一场特殊的阅兵式,一切都是刻意精心的安排,一切都是在向所有观看者传递着一种特殊的信息。在这里,今天高擎军旗的旗手居然就是陈玉成,他的身后,是李秀成、石祥祯、洪宣娇和苏三娘四个护旗手。
喇叭筒里,天长金在用兴奋的语气一一介绍着五个人的赫赫战功。“看啊,现在走过来的,是天朝第一所军事高等学府,红军大学高级班学兵的受阅队列。就是他们,席卷半个安徽,又飞兵河南,擒获清妖巨头胜保,捉拿沙俄逆首米流欣。在这个队列中走出去的,都将是天朝足以虎踞一方、令清妖和一切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大英雄。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过去的骄傲,他们还会为了天朝去创造未来更大的辉煌!”
李侍贤和陈廷香高头大马,右手闪亮的马刀反握,立于胸前,走在红军大学学兵队列的最前面。他们的身后,是一百二十个右手反握马刀,左手按在腰间短枪上的威武学兵。
在细心人的不停指点下,在越来越多的目光中,陈廷香依然还是缰绳拴在了胳膊上,高昂的脸上,总是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得意。
在即将经过检阅台的瞬间,李侍贤、陈廷香同时把手中的马刀一举,面向检阅台,拚尽全身气力大喊一声,“敬礼!”
“弟兄们好!”天朝门上石达开在慰问这些忠勇的将士们。
“统帅好!”
“弟兄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父老兄弟姐妹们,你们听到了吧,为人民服务,这就是我们天朝优秀的红军将士异口同声的回答。”喇叭中,天长金有些激动,“一句口号喊着容易,做起来难,对我们的红军将士来说,这句口号就意味着他们要去无止境地奋斗,也许……也许还要流尽他们的最后一滴血。”
红军大学队列的后面,高高飘扬着十几面红旗,谭绍光、潘起亮来了,跟着他们的,是长长的马队。
“现在来到我们面前的是天朝的骄傲,天朝第一支红军部队,大家早已熟知的工农红军教导旅。看看他们高举的旗帜,每一面都是他们战功的实在彪炳。上海旅、徐州团、苏州团、福州营……这是一支光荣的部队。最叫我们感到放心的,还是现在经过我们面前的这八百英雄,他们不仅仅是驰骋战场的好汉,还是八百个,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八百零二个天朝革命先锋队,太平天国**同盟会的会员。天朝共盟会成立不到一个月,可是,她却成了所有英雄人物心目中的必然归宿,是他们共同追求的目标。”
洪秀全望了望远处正拿着稿件现场解说的女儿,眼里露出一丝狐疑。他又看看不动声色的杨秀清,再看看这种时刻永远都是面带着慈善笑意的林海丰,幽幽地吐了口气。真是大势所趋了!
“弟兄们好!”
“统帅好!”
“弟兄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当这个回答一完,接下来的事情,是叫任何在场的人想都想不到的一幕。
谭绍光和潘起亮反握马刀的右手没动,却同时左手抽出了腰间的短枪,“太平天国**同盟会万岁!”
“万岁!”在山呼声中,八百支紧贴胸膛的马枪瞬时举起,组成了一道枪林,八百零二个枪口同时朝着天空鸣放了三次。这是他们在宣布自己对共盟会的决死效忠,也是对三年红军所走过的征程的追忆。
看到这里,最为惊叹的恐怕就该是那些特邀前来观赏阅兵仪式的各国来宾们了。有哪一个人能想到,在这个拖着沉重的辫子,一向被认为是可以随意宰割的东方古老国度,竟然会有这么一支令人不寒栗的神奇军队?装备之好,精神之饱满都不必说,单就这绝无仅有的实枪实弹阅兵,就足以说明这支军队对他们的政府和领袖们,对他们所深信不疑的那个天下大同世界的效忠程度。
阿礼国今天也来了。不过,他不是作为一个外交官,而仅仅是个游客的身份,夹杂在激昂的天朝百姓中间。只看到现在,他就开始不再为自己当初能败在他们手里而感到懊恼了。他的女王再伟大,也断然不敢叫受阅的士兵们真枪实弹地从她尊贵的面前经过。
“亲爱的殿下,我太钦佩您们了!”布尔布隆凑近林海丰,赞赏中又不免有些疑惑。在他看来,这种仪式似乎还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林海丰笑了,“公使阁下,不瞒您说,今天所有经过这里的受阅部队,都是按照战时标准装备的。”
“有……有这个必要吗?”布尔布隆的嘴张的老大。
“当然。”林海丰点点头,“阁下想啊,如果我们走在大街上,一旦不兴师动众地保护自己,就会轻而易举地被谁消灭掉了,那会说明什么呢?我看啊,只能说明我们自己做的太糟糕了,太失败了,人民不再需要我们。真正叫人民信任的领导者是不怕人民的,更何况是我们自己亲手创建起来的军队了。”
“您说的也许有道理,不过……”
林海丰笑着朝观礼台下面努了努嘴,摆了摆手,“看看,我们的红海军来了。”
(晕死了,我得了和洪秀全一样的毛病,牙疼了两天了,疼的头昏脑胀,东西都吃不了5555555
不好意思啊,也许更新会耽误一些,请朋友们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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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章有这样的事情?林海丰停了下来
布尔布隆真的是很难弄明白眼前的这个古老中国了。不管怎么样,也无论政见如何,单从个人的感觉上,他还是很荣幸能和这位神奇的天朝王爷相识,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言谈话语里,他总能有种新鲜感。人是需要不断追逐新鲜事物的,至少是好奇使然。
今天,其实他又从这位实质上在主宰着这个天朝命运的王爷嘴里得到了不少的信息。法兰西帝国虽然和眼前的这个太平天国建立了军事伙伴关系,但是,一个强大的红色太平天国却不是他的帝国所希望看到的。帝国的政客们就像是西班牙斗牛场上的疯牛,对红色有着天生的反感。说穿了,他们是害怕这个红色政权会称霸东方,继而对整个世界构成威胁。
由于国内的政治需要,再扩大点说就是所谓国家利益的需要,外交官有时候所处的地位是很尴尬的。他们得心口不一,有时候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一旦搞不好就是打完了自己的左脸再打右脸,自我难圆。说这个时候的他们像个市井无赖,其实一点儿都不过分,真要细细地说起来,恐怕这么说他们还是高抬了。
布尔布隆现在几乎就是快这样了。
为了帝国的利益,他需要继续陪太平天国的笑脸,因为帝国需要从这里得到他们急需的军火。作为一个梦想成为欧洲长期霸主的帝国,对这种难得的机遇是不会轻易地放手的。可是,为了帝国自己的需要,他们却又在进行着实质上是背叛盟友的行为。帝国皇帝已经决意要与沙俄媾和,并于数月前就开始暗中操作。如此一来,他们对太平天国在近东牵制俄军的承诺化成了空口白话。
早在拿破仑帝国时代,英国和俄国这两个历次反法同盟的坚定主力,就是压在他的法兰西帝国心头始终无法打到的黑影。是它们牵扯住了帝国雄霸整个欧洲的步伐。帝国皇帝现在想干什么,布尔布隆其实心里有数。他的皇帝陛下既想由太平天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又希望在这个新生政权的身边儿留下一个强大的对手。没有了俄国,这个远东地区的平衡就难以保障。
布尔布隆已经接到了国内的通知,让他在适当的时机,将帝国在近东的安排转达给太平天国政府,当然,要讲的委婉。说白了,就是叫他自己编造些合适的理由。安王林海丰这次由江北战场回到天京,对布尔布隆来说是再好没有的事情了。太平天国上层的人物他一一品味过了,哪个都是不那么好说话的人,像这种既出卖别人的利益,还要求在人家身上继续得到实惠的事情,和东王、翼王、宁王等人去谈,他都估计过了,十有**要遭白眼儿。整个天朝在他感觉,还就是这位安王好说话。
可惜的是,安王一回到天京就剩下了个忙字,根本就没有时间接待他。直到今天,他才完全明白,其实去年暂时平息的天京事变一直就没有完,在他看来,天京的宫廷政变还在延续。难怪这位安王会这么忙了。
太平天国不会去争夺海外霸权,但是,他们忠实于朋友,他们希望他的法兰西帝国称霸欧洲,尤其是把矛头指向海峡对岸的英国。这就是他从这位安王话语里得到的启迪。
布尔布隆暗暗决定近期争取能够返回一趟巴黎,他要当面向皇帝陛下陈述这里的一切。不过,走之前他还要再办几件事,要向对方道歉,国内矛盾激烈,战场上的法军难以长期支持下去,毕竟俄国的黑海舰队及二十余万陆军化为了乌有,这种说法总算也能对亲爱的盟友是一个交代。另外,按照最初与这位安王的口头约定,太平天国政府对帝国提供之新式武器所需要的弹药及军械配件的补充供也应该履行了,可是到了今天却一直没有音讯,这才是他,也是帝国皇帝更着急的。
阅兵式结束了。
和林海丰一起走下观礼台的布尔布隆,还没有来得及请问下安王殿下何时能够接见他,具体商谈一下这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安王殿下就已经先抱歉地向他拱了拱手,告诉他说他最近一段时间还要很忙,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去具体部门办理。
布尔布隆有些心慌了,他的事情太急,具体部门解决不了。
“尊敬的殿下……”
不等布尔布隆的话说下去,早已等候在下面的马沙利三步并两步地就跑了上来,他冲着林海丰一拱手,抢断了布尔布隆的话头,“哦,上帝,我尊敬的安王殿下,终于又能见到您了。”
只能临时以一个美利坚民间商会普通成员赶来参加阅兵盛典的马沙利,在观礼台上的位置距离林海丰太远了,就是想找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盛典还没结束,他就早早地等候在了这里。
“马沙利先生,呵呵,您好啊。”林海丰抱了抱拳,脚步缓了一缓,却没有停下来。
“尊敬的殿下,我是刚从国内返回来的,我们的内阁已经同意与贵国政府立即磋商建立公使级外交关系。”马沙利面露喜色,紧走了一步。
“真是个好消息。”林海丰笑着点点头,“您可以尽快去拜会我们的总理大臣,他会马上安排人员与您和您的代表团成员商谈一切的。”
“哦,尊敬的殿下,”马沙利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双手合在心口,“江西铁路二期工程的合同到了该签订协议的时候了,可是他们却不肯再同我们的美利坚商行签约,仁慈的殿下,救救他们吧。”
“有这样的事情?”林海丰停了下来,看看马沙利,又瞅瞅布尔布隆,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会抽时间过问一下的,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我想布尔布隆阁下也一定是要事想跟我谈,不妨这样吧,二位先回去休息,放松放松,等我事情一忙完,马上会去拜会二位阁下。”说完,他冲着俩人抱了抱拳,走向一旁显然是正等候着他的红军将领们。
布尔布隆瞅了瞅愣在那里的马沙利,无奈地耸了耸肩,“等等吧,他们是真的忙。”
马沙利苦笑了笑,摇摇头,忽然小声凑到布尔布隆跟前问到,“阁下以为下任天王是谁?”
布尔布隆没有回答。不过,马沙利的这个问话却引起了他的深思。
“我看,必定是他无疑。”马沙利似乎有些得意。
“呵呵,阁下的政府怎么突然有了一个大转弯似的变化?”布尔布隆望着在几十个红军将领簇拥下离去的安王,笑着看看马沙利。他心里清楚,美利坚和他的帝国相比,也许对红色的厌恶并不更逊色。
马沙利奇怪地瞅了瞅布尔布隆,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亲爱的阁下,怎么是大转弯?我们美利坚是一向看好天京政府,并真心和他们交朋友的。当然,交朋友嘛,总要有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一旦决定下来,我们是绝对不会对朋友三心二意的。”
布尔布隆皱了皱眉头,立即反唇相讥,“你们自己国内大量充斥的都是英国人的商品,尤其是铁路。不会这次是集中了国内大批积压的廉价铁路物资,来找个什么便宜的吧?”
布尔布隆的这句话,还真伤到了马沙利的痛处。在西部大淘金潮的推动下,铁路建设热浪一浪高过一浪,由此也带来了相关行业的迅猛升温,国内经济表面上看似一片的繁荣。其实,如果静下心来认真一想,满不是那么回事儿,本国民族工业的发展并没有什么起色,反倒是在英国工业品的冲击之下,日渐萎缩。这很危险,甚至国内某些聪明人士已经预言,国内的经济很可能随时随地再次陷入危机。
也正是因为这种总体的考虑,为了商定中的太平天国江西铁路以及对未来天朝铁路建设的预期,这次,国内的那些政客们总算是终于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企图开始以与太平天国政府关系的所谓正常化为契机,动员国内钢铁业,借此扭转一下本国工业颓废的局面。国家利益至上嘛,至于什么色不色的,可以先放放再说。
“我们的商品同样上等的。”马沙利脸有些燥红。
“呵呵,阁下不要着急吗,逼人没有说你们美利坚的商品就是垃圾,”布尔布隆温文尔雅地笑了笑,“不过,只是这里的钢铁业也不必贵国逊色。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他们公开报导的数据显示,去年他们的生铁和钢铁产量都已经超过了你们。”
“那才有多少,这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度,远远不够一用。”马沙利有些气恼。
“哈哈,是啊,是啊,他们不够用,所以你们着急了。”布尔布隆爽朗地笑着,告辞走了。
该死的法国佬!瞅着布尔布隆的背影儿,马沙利狠狠咬了咬牙,使劲儿一跺脚,他妈妈的,便宜非得都给你一家占去,那你就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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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在开始的江浙、福建及至后来的粤桂,凡是林海丰能控制到的区域,老百姓真的就看到了他们所期望的那一切。他们不仅是有了自己曾经是梦想了几代人的土地,房屋,再不用过那种颠沛流离、沿街乞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牛马一样的穷苦生活。而且,他们真的有了权力,有了当家作主的权力。村子里农会的会长是他们选出来的,乡长、县长也都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
他们见到了不会坐衙门的“父母官”,见到了整天巴巴地奔波于穷苦百姓们中间,为了他们解决疾苦,带着他们从事生产的“父母官”们。“百姓乐,你就能乐,可是百姓要哭了,那你就该卷铺盖卷儿滚蛋了。”这是广为流传的安王一句粗鲁中,却饱含着对人民无限感情的名言。这不是就说说而已的一句话,许多地方都发生过百姓告倒“父母官”的事情,是人所共睹的实际事情。
难怪蒙德恩在洪秀全面前总要说,外面的人知道更多的是安王,东征所占之地,更是只知安王,不知道天王了。
其实,真实的情况也不完全是这样。林海丰还是很会高举着天王那杆大旗的,只不过他做的更好,没有他自己的以身作则,哪来的那么多甘心听命于民的官员?林海丰用他那简单、易懂的思想,用他个人人格上的魅力,征服了他周围的人们,进而带动了更多的人。这大概就是赤化吧。
到了这样一种地步,还需要什么理论教育吗?从这些土地当中走出来的青年们,当他们投身到红军行列中来的时候,人人都会明白,保卫**事业,就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为天朝而战,就是为了自己的土地而战。
东征的结束,对于林海丰来说,其实就是已经拥有了红色武装割据的本钱,不过,这个本钱之大,早已超过了当今天朝内部的任何一种势力。他不过就是不愿意导致天朝的分裂而已,否则的话,他会省出更大的气力。
看着林海丰一直在沉思,郑南轻轻地笑了下,“不过,机长同志,我可是真心佩服你啊,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地就变成了一个政治家。”
“政治家?”林海丰摇摇头,“我那不过都是拿来主义,是老人家英明啊!”
“客气不是,我可不是存心地要恭维你。从开始进入天京到现在,你可是把党的三**宝运用的淋漓尽致了啊。”郑南扭头看了看山下,低低声地吟诵了起来,“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
“你这家伙,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来老人家的这首反第一次大围剿了?”林海丰轻轻地笑了。
“怎么,和咱们的天京形势配不上套吗?”郑南诡秘地眨了眨眼,“我觉得还是蛮可以的。”
林海丰轻轻叹息了一声,手指在墓碑的“石天”两个字上划动着。
是啊,郑南说的不错,东征结束后,他们不仅具备了红色割据条件,林海丰本人也完成了从一个普通**者到政治高手的过渡。
除去当初他百般恭维杨秀清,为自己争取到发展红军武装的时机外,他对天朝上层一直采取的就是拉拢的手段,也就是他的统一战线。
洪秀全阴毒,杨秀清自大,韦昌辉凶恶,而石达开政治上中庸。这是林海丰对天朝上层的评价。也正是基于这种评价,以及开始时的巧合,林海丰对石达开是动之以私情,他们毕竟是义结金兰了的。
而对于杨秀清,林海丰则是投其所好,竭力培植他的威信,维护他的权力,更不隐瞒他什么,从而也给了自己更大的活动空间。
对于洪秀全,林海丰打定主意是要在适当的时机,彻底解除他对天朝的一切领导权。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必须要利用他的贪婪。
在林海丰眼里,天朝首义剩下的四个王,能够称得上是政治家的,也就是洪秀全和杨秀清两个人。杨秀清比洪秀全更有政治眼光,没有杨秀清的太平天国,注定就是一个失败的太平天国。可惜,只是由于他历史上的盲目自大,却败在了韬光养晦的洪秀全之手。
至于那个韦昌辉,林海丰是根本不屑一顾,在他看来,韦昌辉不过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跳梁小丑而已。
就是这样,林海丰周旋于天朝上层,充分利用了洪杨二人之间的矛盾,使得杨秀清渐渐成了他的莫逆。
天京变乱,如果说是偶然中的必然,或者是必然中的偶然,其实,如果真正究其原因,却是别人都难以想象到的。那一切,恰恰都是林海丰暗中火上浇油的结果。
林海丰在与石达开不断的通信中,再加上江西俩人的坦诚倾诉,林海丰明白了石达开是个极端的忠君主义者。因此,林海丰在书信里免不了要带有一些诸如天王小不溜的干预些朝政也并非什么坏事的言论,从而导致了洪仁发被放任湖南。而石达开没有想到的却是,直接导致洪秀全提议洪仁发去湖南的,却是郑南在一次与天王的家宴中,好象是无意间表露出来的意思。
当时洪仁发高兴,洪秀全可是顾虑重重。杨秀清毕竟操纵着天朝虽然还不是很完善,但却已经形成了一定气候的政治集团,他的话一旦说出去,如果不能算数,太伤自尊。再说,他被杨秀清驳过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尽管那些还都是小事。于是,洪宣娇又说上了这么一句话,“安王和我们宁王还都是辅助天王来的。”洪秀全的激情就是这样又被调动了起来。
于是,就有了以后的洪仁发的贪污侵占,也有了事情刚刚出现,就被内务部拿到真凭实据,一状就直接捅到了杨秀清的手里。
至于洪仁达去上海夺权,那更是林海丰潜伏在蒙德恩、洪仁达身边儿的那些无孔不入追随者的怂恿。苏三娘那么痛快地放弃了上海的权力,没有他安王的私下嘱咐,洪仁达能做到吗?上海可是林海丰的老巢,铁板一块儿的老革命根据地了,不要说天王发旨合不合理,就是真的杨秀清和石达开颁发正常的诰谕,如果没有林海丰事先的同意,那也是个枉然。
洪、杨的矛盾终于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这是林海丰所期望的,因为他已经具备了要把拜上帝教替换掉的能力。所以,他需要洪秀全把丑恶暴露的越清楚、越多越好。
当然,在秘密鼓捣这一切的同时,他忘不了与他莫逆的杨秀清。他不能叫杨秀清死于这场变乱,他要永远把杨秀清拉在自己的身边儿。于是,李福猷不停地向杨秀清传送各种情报,让杨秀清在最后关头完全掌握了洪秀全及韦昌辉等人的一切企图,也有了洪宣娇揣着明白使糊涂,关键时刻竟然就顺着洪秀全的意愿,呆在了天王府。
内务部新城警备大队的铁血手腕,那更是不言自明,林海丰对待敌人绝对不会手软。他就是要借助这场天京变乱,达到一是双鸟的目的,尽可能地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清除那些痛恨红色政权的异己份子,威胁那些今后敢于反对建立红色天朝政权的潜在人物。
共盟会的成立,不是打到一个拜上帝教而建立一个新的信仰,却是洪秀全在被迫之下宣布的拜上帝教更名,林海丰在这里又耍了大大的个滑头。洪秀全已经是个落水狗了,在天朝强大的宣传机器面前,他声望扫地,成了天京百姓的痛恨者。但是,太平天国这毕竟是洪秀全一手策动起来的大革命,他还有一定的势力范围。
在这种情况下,林海丰特有的性格,使得他在这次权力的再分配中,进行了各方面的平衡。他在政治上成熟了,早已拥有了作为一个政治家所必备的“忍”,即克制住自己之忍,容人之忍和对付政敌的残忍。
他除了“天下大同”之外,掏空了所有拜上帝教的内容,在组织上,他却还要动员代表们选举洪秀全做执委会主席,并把在天朝内部远远没有任何根基的洪仁玕也选进了中央执委会,用以安慰洪氏势力。
正月初一的阅兵式,那完全就是做给天朝上层看的一场戏,林海丰是为了叫他们看清楚红军的实力,并告诉所有人,红军是红色天朝的最忠实保卫者。当然,谁都认为红军其实就是林家军。
杨秀清不是圣人,正因为他不是圣人,才对林海丰的一连串行动,在有过犹豫,甚至还想过,林海丰这家伙会不会最后也像对待洪秀全那样来对待自己呢之后,依然坚定地站到了林海丰一边儿,并再次充当着林海丰的强大后盾。共盟会替代拜上帝教,杨秀清是一百一的支持,有了共盟会,实际上就是洪秀全的政治生涯走到了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洪秀全将永远消失于政坛。这是杨秀清巴不得的结局。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林海丰几次三番地和他的私下谈话。
林海丰把对未来天朝的全盘设想都摆在了杨秀清的面前,全国光复后,天朝将实行共和制,废除王权,彻底消灭家天下。作为太平天国革命的最大功臣,林海丰希望他能够抛弃个人的某些所得,担负起领导天朝人民走向一个全新世界光荣历史使命。换句话说,他杨秀清就是未来天朝的第一号权力拥有者。无论是利,还是情,林海丰都表示到了。
杨秀清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他现在比起天京变乱前已经实际多了,他亲眼看到以往他自己信任百倍的将领们,在林海丰、郑南的影响下都变得会思考了,人最怕的是会思考,会了思考,就再没有了从前的盲从。他更不会不明白,林海丰为什么起用的大都是些年轻的将领。他们都没有开设过自己的府衙,没有荣华富贵,甚至连个老婆孩子什么的都没有,他们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当然,他还知道了石达开与林海丰、郑南曾经义结金兰。
杨秀清是个聪明人,他看清楚了,无论从什么角度去想,不和林海丰结成坚固的同盟,就不会有任何的出路。云集天京的各路红军,不是摆摆样子就完了的简单事情。
杨秀清虽然丢掉了东王的王冠,却得到了太平天国最高革命指挥委员会委员长的头衔,林海丰对他够朋友。最高革命指挥委员会的副委员长是石达开,林海丰仍然只是一个委员,仅仅单从这一点,杨秀清就感觉自己没有认错人,林海丰这个朋友他以前交定了,今后还要一直交下去。
林海丰胜利了,可以说是在第一次各种势力对他的思想的围剿中,四两拨千斤,胜的巧妙。也胜的叫他自己心里暗暗地叫着惭愧,他反对,不希望有个人崇拜,他却真正胜在了人们对他的崇拜上。可他又是为了谁呢?是为了他,这个已经躺在他身边儿的土地里,与大山相融的十六岁的年轻红军战士,还为了那漫山遍野的英魂,为了他们的血不会白流。革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的路的确还很漫长、艰巨。
林海丰站了起来,看看山顶,又瞅瞅山下,“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郑南看看满怀豪情的林海丰,看看满山的苍松、翠柏,“是啊,设在天朝上下人们头脑里的政治思想上的雄关,未必就比红军征程中的娄山关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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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大清军队要由你俄国人来指挥?
出了正月的慈禧身体恢复了,身体一好,那些犯愁的事情也就丢掉了脑后。这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一个月的静卧,他虽然失去了不少珍贵的东西,却也使得她想开了许多。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的贵,现在的慈禧终于知道了,想当个皇上,想鼓捣好这么一个庞大、杂乱的大清朝那是该有多么的难。难怪那个倒霉的咸丰要死的那么早了,他没福气啊,摊上了这么一个乱世,偏巧还遇到了非要颠倒这个世界的自己,康熙、乾隆等圣祖爷那是赶上了个好时候,否则,也断断不会活得那么久。
不过,她相信她一定不会短命,而且估计还能和圣祖爷们的长寿相差不多,因为她虽然垂了帘,虽然说了算,可她绝对不会像武则天那个傻家伙那样自己登上大宝。那多累啊,那得多操多少心呢?还是一直把帘子垂下去的更好,权利自己掌握,小皇帝放在一边儿当摆设,活儿叫奴才们去干,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这是长寿之道。这就叫精神和**双丰收。
对朝廷内部眼下出现的各方面势力,慈禧心里可不是没有数,时局不好出叛逆,危沿儿之下各顾自。她管不了那些奴才们有想法,不过,她有她自己的主意。
“目前南方叛军的威势,鉴于山东、河南南部等地区叛军利用黄河泛滥、民怨沸腾进行着不断的渗透,由此可见,叛军的大规模北伐在即。为了应对这种局面,我们派遣军的参谋部门利用几个月的时间,拟定了一个黄河防御计划。即首先在以洛阳、开封、济宁、济南、胶州半岛等要地为支点,迟滞下一步叛军的行动,为全面布防黄河争取时间,以达到最终凭借黄河天险,形成与叛军对峙的局面,稳定各方面的形势。为此,我们的派遣军除胶州半岛外,将全部撤至黄河以北,忠义救**各部也不再向以上各地派驻。为了加强未来黄河防线的可靠性,经过鄙人与穆拉维约夫总司令官、伊格纳季耶夫公使阁下认真地磋商,一致认为有必要成立一个中俄联军指挥部,来统一指挥两国的军队……我们还是再次提请皇太后陛下,尽快遴选既德高望重,又富有战争经验的大员坐镇西安,集中陕甘等地兵马,阻止叛军的西线攻势,以免整个战线被由西部突破……”
“伤”好以后,慈禧在第一次召见军机处、各部大员及忠义救**高级将领的朝会上,听着总顾问普提雅廷有条不紊地,设身处地的为了她的大清朝在讲述着他的呕心沥血,她的心里甜甜的。
总顾问提出的计划的确不错,将相们谁也不能说不好。可是,当听到最后,俄国人要来统领两国联军的时候,他们却站不住了(在这种会议上,除去议政王奕忻、忠义救**总统醇郡王奕譞、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和总顾问阁下门,其他大臣是没有座位的,所以不能说他们坐不住)。真是岂有此理,堂堂大清国的军队要由你俄国人来指挥?如此下去,你们还要干什么?
僧格林沁是坐不住了。他看看不声不响,一尊坐佛似的奕忻,看看好像是根本就与自己无所谓的奕譞,再看看显然是早有预料,此时却是一本正经的李鸿章、荣禄、耆英等忠义救**将领,再看看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相互做愤怒状,除去耳语却又不敢明确表示什么的大臣们,他噌的就跳了起来。
僧格林沁,蒙古族,到今年的六月五日将满三十五岁。他出生在科尔沁左翼后旗哈日额日格,苏木百兴图嘎查普通台吉家庭。幼年,僧格林沁因家境贫寒,曾随父亲布和德力格尔为富人放牧,十二岁时被送到昌图老城文昌宫读书。
一八二五年,僧格林沁被选定为索特纳木多布斋郡王嗣子,承袭科尔沁左翼后旗扎萨克郡王。同年十二月,奉命御前行走,赏戴三眼花翎,次年又被赏用朱缰,再隔了三年,赏穿黄马褂,并受命管理上虞备用处事。几个月后,掌管火器营事。他很受道光皇帝的宠爱,在一八三四年,被授予御前大臣、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职位。再以后,他做过后扈大臣,署镶红旗蒙古都统、充谙达(督领侍)管虎枪营事、总理行营、阅兵大臣、镶白旗满洲都统。赏用黄缰。
一八四一年开始,为正黄旗满洲都统。后充右翼监督,署正蓝旗满洲都统。四五年二月,为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隔年五月,又为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一八五零年,为镶黄旗蒙古都统。九月,受命往密云县剿匪,任左翼监督。十二月,道光皇帝嘉奖僧格林沁清除匪患之功,赏四团正龙补服并准予穿用。道光皇帝驾崩时,僧格林沁为顾命大臣之一。
一八五一年,也就是咸丰元年,僧格林沁任御前大臣,署銮仪卫事。曾请旨出兵镇压科尔沁左翼后旗佃农抗租斗争。咸丰二年(1852年),上书逮捕佃农抗租领头人吴宝泰等下狱。主持道光帝梓宫迁葬,恭谨从事,赏加三级。五三年五月,受命督办京城巡防,任参赞大臣。
此时,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并派兵北伐。僧格林沁受命统领健锐营、外火器营、两翼前锋营、八旗护军营、巡扑五营及察哈尔各官兵,并哲里木、卓索图、昭乌达蒙古诸王劲旅出京,设防紫荆关。
遗憾的是,林凤祥的北伐军半途折返了天京,僧格林沁历史上因在连镇大败北伐军,而得以受赐的“博多罗巴图鲁”称号,以及博多勒噶台亲王,世袭罔替,俸银加倍并赏赐朝珠一盘、四团龙补褂一件等等更加辉煌的荣誉也就成为了不可能。
不过,以上他的经历就足够表明,他是多么的深受道光、咸丰两代皇帝的赏识,是个多么为满清朝廷信任的人物了。
这次他走通奕忻的门路,由安徽前线得以全身而退,虽然不太光彩,却也是叫身边儿人看到了他的聪明之处。说聪明好像过分,至少是预感很为灵验,前线果然是满盘皆输。
“启禀太后,组成联军并无不可,但臣下以为,联军的指挥必须由我们的大臣来承担。”也许是为了加强自己说话的分量,僧格林沁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能违背祖制。”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还远远不止这些。旅顺口、大沽口、天津卫、威海卫都已经成了俄国佬的势力范围,只是为了给这个大清暂时留下一点儿可怜的面子,俄国佬的军队才没有进驻京城。可是,这样发展下去,以后呢?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他想都不敢想。他真想扯开帘子,看看、或者掐掐太后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再直接问问帘子背后的那个太后,大清朝到底是谁的?你干脆直接把那个什么普提雅廷放到龙椅上得了,何必还要绕上这么大个弯子呢?
帘子后面的慈禧没有说话,话是没说,牙根儿却是恨得发痒。不过,这位蒙古的郡王毕竟两朝倚重的要员,以后也许还要指望上他,因此,她不想把这个不识相的僧格林沁整个彻底没面子。
“太后,僧王说得有道理。”军机大臣杜翰见到僧格林沁说了话,心里的胆气也壮了许多,走出班列,进谏到,“我大清人才济济,战场上又以我军为主,统帅自然要出自我方。”
作为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杜翰不满太后的垂帘听政,但是却力挺慈禧太后“曲线救国”的理论。不过,普提雅廷的主张他可不能接受,他自然明白军队权力的重要性。在如此破败的大清大厦之下,俄国人再控制了中原广大地区的兵权,很有可能就会被暗中那些对眼下朝廷政策极端的不满者所利用。俄国佬是什么东西?还不是无利不起早?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就不要说什么“曲线救国”了,恐怕国将不国。说穿了,他比僧格林沁考虑的更远,他是真心为了他的主子,尽管是个他不想看到的垂帘的主子。
慈禧可体会不出杜翰的那番良苦用心,她只知道她虽然暂时还不能惹翻了僧格林沁,可对这个有着先皇咸丰师傅杜受田之子光环的杜翰,她是一丁点儿的面子都可以不留。她正愁找不到出气的人呢。
“人才济济?”慈禧那好听的声音有些冰冷冷的,“哀家倒想问问了,朝廷如此的危难,作为军机大臣、兵部尚书,你都干了些什么?”
杜翰一怔,随即低下了头。的确,除去上传下达之外,他还真没有干什么。
“你们从年根儿开始,就准备着过年了,要花天酒地,要风风光光。”慈禧砰地一拍座椅的扶手,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们就是这样的人才!看看我们的俄国朋友们,他们是在真心捍卫着我们大清朝,他们不惧辛劳,到处查勘地势,替我们补墙修洞,防患未然。是人家在帮助训练我们的军队,是人家大年下的还在没日没夜,想方设法拯救我们的危局。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胡说八道,要是大清朝完全只靠了你们,恐怕连今天都没了。和人家比比,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脸红?你们知不知道天下还有‘羞耻’二字?你们这些个人才啊,除去私底下搞些个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朝朝别人泼点子脏水,还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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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章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
宫廷中的“巨人们”,好像向来就是慈禧这个样子。在骂别人的时候理直气壮,而把自己偷鸡摸狗的那些行为看得心安理得。也难怪,在衣来都懒得伸手,饭来吃着还嫌累的宫墙内,像她这种人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避讳之事?
想想也是够可怜的,恐怕她生活中的每一个细微的行动,都会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窥视,太监、宫女难道不是人?只不过就是习惯了而已,你认为羞耻的事情,对她来说就是很正常。
不过,这次慈禧可是贪嘴贪得太出格了,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心虚,否则干嘛要指责她的大臣们就会泼脏水玩儿呢?她不怕,从小到大她就什么都不怕,要是害怕什么,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有今天的随心所欲。她甚至现在还有些委屈,哀家为了什么?那还不都是为了大清朝。唉,哀家还年轻嘛,年轻人喜欢冲动是天经地义。再说,古怪的贞洁牌坊那是立在民间的,从来没听说过皇宫内苑还兴那东西。不管怎么样,哀家总是讨到了俄国朋友的欢喜,给大清朝争得了机会。闹了归齐,还不是哀家一人受骂,却是天下人舒服?可恨就可很在了那些“逆贼”们的身上了,是他们居然如此的丧心病狂,如此的冷漠无情,非要把自己蒙在脸上的那已经是半透明的遮羞布也撕扯下来。
于是,她把这一切的一切的罪恶,统统都归纳到了那些可恶的“赤匪”身上。
国人喜欢翻案,写到这里,为了避免有人责难小女子,小女子先给这位可怜的太后翻个案,谁让小女子把慈禧推上了这么一个悲哀的位置呢。
慈禧绝对不是真心对待普提雅廷,她是为国献身。当然,由于宫墙内的纯洁生活,也造成了她天真无邪的透明心理,她以为和普提雅廷玩玩儿那是她的人身自由,谁也干涉不了。郭根到底,最可恨的是太平天国。
没有太平天国,洋人就不会趁火打劫来欺负她。她可以慢慢的发展,在李鸿章等洋务派或者还有海归派的辅佐下,渐渐地强大起来。十年不行二十年,这一代不行,还有下一代,只要大清朝万世不落,早晚总有强大起来的一天。早晚可以横着膀子全世界晃悠,还可以创造一个全世界统一大辫子的历史辉煌。
是太平天国害了她,害得她穷困潦倒。是林海丰害了她,害得她只能卖身求荣。真是怪了,你一帮子穷泥腿子老老实实做点儿什么你本分的东西就不行,非要造反?好好的国家打得四零八落的,你就不心疼?林海丰你一个二十世纪的人,干嘛要去为难人家一个十九世纪的弱女子?干你什么事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没有太平天国,没有林海丰,慈禧绝对能成为民族英雄,比花木兰强上百倍。要不她怎么不自己效法武则天当皇上呢?太后圣明啊!
嘿嘿,说完了,咱们还得按照红色天朝的历史慢慢来写,具体谁去翻案呢?那要等到红色天朝民主那天,给吃饱了撑到的文人们留着,省得他们找不到题目。不要担心,会有人写的,不过写了以后结局是什么?大家尽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睡觉睡不着的时候,慢慢去想,权当安眠药一用。
慈禧把个杜翰骂的狗血喷头,一直骂累了算,由于涉及太后尊贵的身份和高贵的**,骂了些什么就不必一一细说了。反正杜翰先是体弱筛糠,虚汗淋漓,最后双腿一软,昏死过去。
当年诸葛亮骂死大司徒王朗是艺术构思,是罗贯中勉为其难,今天,慈禧太后骂混军机大臣杜翰,那是众目睽睽,绝对是真的。
透过珠帘,慈禧看着杜翰一头栽到,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她的话语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转向了议政王奕忻,“六王爷,哀家掏空的国库和内务府,闹了个两手空空,逢年过节还要像讨小钱儿一样的跟大家陪着笑脸儿,生怕得罪了哪位爷。哀家现在总算是有了个忠义救**,哀家倒想问问六王爷,你说该怎么办?”
奕忻慢慢抬起了头,却不敢去看垂着的珠帘。两家联防,统一指挥,势在必行,可是完全听命于俄国人,像僧格林沁说的违背什么祖制的,那是根本谈不上了,祖制早被踩在了脚下。他所担心的是,这样一来,那可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能胜吗?胜了固然好,胜利者往往是不受责备的。可是那种期盼中的胜利,似乎很渺茫。真要是就败了呢……
他没有把求助的目光转向醇郡王奕譞,那个忠义救**的总统就是个摆设,是太后为了抓住军权故意摆放在那里当画看的。他把目光放在了李鸿章的身上。
“启禀太后,臣以为总顾问阁下的提议可行。”李鸿章果然不负奕忻的所托,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从各种方面分析,臣等虽然对新学、新械有了些许的认识,但是毕竟不如盟邦来的更熟悉。这也就是朝廷大军在前一阶段重大失利的主要原因。为此,臣等救**同僚认为,有必要由盟邦来统一指挥中原军队,否则,无法阻止‘赤匪’的进一步北侵。”
现在的李鸿章,是个具有独特的性格特征的人,而他的性格特征,恰恰是其文化素质、心理条件和现实社会烙印的综合反映。他崇尚四点:
第一是“拼命作官”。李鸿章自称其“拼命作官”意在争权竞势和扶危安倾。因而他为此勇往直前,绝不后退半步。他精通“宦术”,“好结内援”,“献媚宫闱”,“固宠求荣”;他甚至还是给人以勇于任事,“不避劳苦,不畏谤言”,“屈心抑志,忍尤攘诟,以济时艰”的良好印象。说白了,只要是能够升官,他可以不顾一切。
第二是“不学无术”。李鸿章自诩“生平不解空言高论,只知以实心办实事”。不尚空谈固然是其所长,但缺乏以“真实学问”为根底的所谓“以实心办实事”,绝不可能收到“旋乾转坤”的实效。如果他还能够有个安静的晚年,对此他自己就会有所省悟:到时候他会唉叹,那就是该“自悔盛年不学,全恃一股虚骄之气,任意胡为,其实没有根底。现在真实学问,已用功不进。”
第三是“恃才傲物”。随着地位的飙升和权势的膨胀,他开始了心态畸变,飘然欲仙。暗自吹嘘支持大清“天下”者,“舍我其谁”。对同僚倨傲不恭,对部属动辄训斥。不过,他也是第一个敢对盟友表面极端奉承,却是私下怠慢的人。
第四是“好以利禄驱众”。被时人誉为识时务之朝廷新秀的李鸿章,虽然出身儒生,但却在“西学”和“变局”的影响下,已经产生了疏离儒学的倾向。他注重“治国平天下”,开始漠视“以修身为本”;注重事功,漠视为人;张扬功利主义,否定儒家义利观。他曾直露地说,“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耳,我无利于人,谁肯助我?”功利既是李鸿章搏击宦海的动力,又是他驱策部众的工具。他遴选部众,“着重于经世致用。凡有谋略而干练,必受到赏识擢拨,文章道德,尚在其次。”李鸿章以功利为纽带,先是在他所控制的忠义救**水师,继而在相当的范围内,结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
李鸿章是清王朝的忠臣。他出身于崇尚宋学的官僚地主家庭,自幼受到严格的封建传统教育。在他的心目中,忠君观念根深蒂固,他鼓吹君臣之位不能僭越,疆吏不可“窥测朝廷之迹”。他不傻,他看出来了满清统治风雨飘摇,犹如“敝絮塞漏舟,朽木支广厦,稍一倾覆,遂不可支”,但他仍然要“勤勤恳恳服侍皇室,决不另有他途”。他与清廷是要互相依存,荣辱与共。他需要依靠清朝皇权来维护地主阶级的统治,清廷也将需要依靠他“安内攘外”,维护清王朝的稳定。他幻想着要凭借清廷爬上权力顶峰,而清廷到时候则将把他誉为华夏栋梁,“无鸿章,无清朝”,这就是他的毕生理想所在。
在与俄国人频繁的接触过程中,从盟友那一贯不可一世的气势上,再回顾起以往堂堂天朝上国的屡次颜面扫地,他痛感由于中国国运之积弱,难以令人在世界列强、甚至是盟友的面前挺直了腰板说话,他以为,“国权随国势为转移,非公法所能钳制。”他深知洋人是向来“论势不论理”的。有鉴于此,他感到,中外实力相距悬殊,列强之“军械强于我,技艺精于我”,满清即使侥幸打垮了太平军,也是无法和背后虎视眈眈的列强去争夺于疆场的。尤其是潜伏在身边儿的这头俄国熊。
因而,对于慈禧太后的引狼入室,他非但没有任何的责难,反而给予其理论上的完善,“曲线救国”之外,他还以中国传统的合纵连横理论和刚刚接受了的西方均势思想相结合,把慈禧的政策奉承为“以夷制乱”,最终达到“以夷制夷”之上上策。一力赞成不惜在权益上对俄国盟友作出某种限度的让步,以实现振兴大清朝的凤愿。
他认为眼下是“数千年未有之变局”,遇到“数千年未有之强敌”,大清帝国“厝火积薪,可危实甚”,因而主张“识时务者当知所变计耳”,绝不应昏睡于“天朝上国”的迷梦中,不思振作。为此,他在任何一个角落都不遗余力地宣扬必须俄国人学习,向所有西人学习,要广为举办洋务新政,引进属于西方“物质文明”的军事装备、机器生产和科学技术,借用西方资本主义甲胄以保护清朝封建主义的躯体,以求“自强”、“自立”。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极力排斥西方的“政治文明”,即资产阶级的民主制度。
也正因为如此,李鸿章这次有机会能协同议政王奕忻创办洋务,不到两年的时间,官督商办的建成、在建和新创建的就有天津轮船招商局、天津电报总局、天津制造总局、津沽、京津铁路、直隶省磁州煤铁矿、山东峄县煤矿、开平矿务局、漠河金矿、热河四道沟铜矿、三山铅银矿、保定枪炮厂、天津机器织布局等军用民用企业。拿了满清工业发展史的不少个“第一”。
也正因为如此,他博得了议政王奕忻对他老黄牛一样实干家行为赏识的同时,更是博得了他的主子,帘子后面的慈禧的大加赞叹,真是“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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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六王爷,您说怎么样啊?
李鸿章是朝廷上下现在公认的“曲线救国”的伟大理论家。当他在朝堂之上,娓娓地向全体臣僚陈述着当今的险恶局势,并站在理论的高度上对总顾问阁下的建议予以赞赏,同时还忘不了无限夸大尊贵的慈禧太后如何英明的时候,似乎人们在被他说服着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种感慨。谁说大清没人才,面前的这个李鸿章岂不就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大才?你看看,他把战局剖析的如此细腻,就是由他来统一指挥联军,也总比把指挥权交给俄国人好,尽管他的资历还不够,至少大家心里要舒坦一些。
其实,李鸿章之所以要这么不厌其烦,这么耐心地去给那些对兵法并没有多少知识的大臣们去讲述细节,他是在力挺帘子背后的太后同时,还有意地在众大臣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才华,这是他的习惯,无时无刻不是这样。
果然,他又成功了。他所获得的不单单是太后的再次垂青,还有不少大臣们的羡慕目光。不过,那些被他的口才一时迷惑的大臣们可不知道,这位口若悬河的副总统大人,对于新军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知识。他知道俄国人的水师舰船、陆地枪炮比从前大清兵的舟船、抬枪、鸟铳好,当然,比起大刀长矛来就不知更好上多少倍了。可惜,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多的实际东西在肚子里头,甚至从来没有去过忠义救**的军官训练营,哪怕就是搭上半只耳朵听听俄国顾问们的军械教育。
也难怪,在朝堂之上,在大营里,真正能唬人的不是真才实学,而是纸上谈兵。冤枉了他姓李了,如果他要是姓赵也许才合适,因为老赵家不是曾出了个有名的赵括吗,至少还可以归结为遗传基因所致。
李鸿章讲完了,下面自然是忠义救**兵备襄理荣禄、洋务襄理耆英,最后是总统醇郡王奕譞开始一个个表态。不用说,他们的态度都是坚决的,毫不质疑地强烈支持总顾问的提议。
当然,帘子后面也随着一个个赤胆忠心者的表态,而发出着一次次的赞许声。声音是那么的柔和、动听。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恐怕不会再有什么不识相的人了。谁都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嘴再硬,也毕竟硬不过枪杆子去。
现在,奕忻不能不说话了,他没有像别人那样站起来,而是依旧坐在椅子上,身子朝着珠帘,“太后,陕西的守御,前番军机处曾有折子上奏,不知道太后如何看待?”
骂军机处,其实就是在骂他,奕忻总得这么想。他是议政王,如果按照太后刚才骂过的话,军机处要是都成了一堆窝囊废,那他又是什么?四川大败,他们并不是无所作为,在他的组织下,军机处经过反复磋商和筛选,早已拟定了一个应付四川危机计划及增派人选的奏折,可是却卡在了这位太后的手里。
“哦,你是说那个啊,哀家看过了,不过,具体人选问题还是有些值得商榷之处。”慈禧说的很随便。
“不知太后如何示下?”奕忻没有什么表情。
最近,奕忻总有一种感觉,当初他和慈禧的钢铁联盟,在慈禧拥有了一定的势力,尤其是有了俄国人做靠山之后,显然在走向破裂。太后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言听计从了,反而是只要他领衔的东西,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磕磕绊绊。慈禧这是在过河拆桥啊!
每每想到这里,奕忻在失望之余,又免不了羞涩。是他帮助这个年轻的太后拥有了她想拥有的一切,慈禧私底下诸如怂恿先帝吸食过量鸦片早早致死,假借嘘寒问暖送去食品毒死皇后等等一切肮脏的所作所为,他都是了如指掌,可以说没有他,就绝对不可能有慈禧的今天。
自己到底错在了哪呢?错就错在这个引狼入室上了。呵呵,引来了俄国人,成立了忠义救**,也使得这位太后羽翼更丰,可能会嫌自己碍事儿了吧。
“呵呵,六王爷客气了,哀家哪儿有什么示下,只是随便的说说吧,”慈禧笑得很轻松,“哀家想了想,还是这样的好,前军机处的军机大臣们不是好几个都闲散呢吗,都是人才,不能就这么的放着不用不是?景寿是世袭罔替的一等诚嘉毅勇公,穆荫也是通晓兵法,干脆,就叫他们俩人担纲,景寿为钦差大臣,穆荫为副并兼任四川、陕甘总督,再加上满洲都统文庆,汉军都统奕兴帅察哈尔及吉林马队随征。另外,追封成都将军乐斌为靖逆大将军,已经逃到陕西的四川总督裕瑞就地处斩。原陕甘总督驰援不利,降为陕西巡抚戴罪立功……”
慈禧嘎蹦溜脆地把这一大番人事任免说完之后,慢声细语地问着显然是惊愕异常的奕忻,“六王爷,您说怎么样啊?”
什么叫怎么样?奕忻心里苦笑着,还不就得这么样了。他奇怪,慈禧这些整套的计划都是哪儿来的呢?
“既然众位大人都没有不同的见解,那就照这么的办吧。”慈禧似乎是打了个轻轻的哈欠,“还有啊,六王爷,在和盟邦商议联军指挥人选的时候啊,看看是不是应该安排鸿章作为咱们一方的首席代表,鸿章年轻有为,为了咱大清呕心沥血,咱得对得起这些肯于卖力的人才。你说是不?”
奕忻撇了眼此时并没有得意之色,而是看上去略带愧疚,又诚惶诚恐似的李鸿章,冲着珠帘一拱手,“是,太后。”
奕忻回到他的恭王府的时候,心情可是说是坏到了极点。完了,到了现在,他已经是彻底的明白了。随着联军统一指挥的诞生,他曾经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忠义救**,从此不会再是他所幻想中的未来帝党力量了。李鸿章去做首席代表,那就意味着本来就是个画儿的老七奕譞,这回是给更高的挂了起来,不久也许就要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去。那么,下一个再被挂起来的,估计也许就是自己了。
其实,对于他和慈禧之间的联盟,他从一开始也没有真正地幻想着能够够到永远。作为爱新觉罗的后裔,他只是想坚持到小皇帝亲政。容忍慈禧使咸丰早亡,那是他和咸丰有从前的争夺皇位之恨,但是,他不会再容忍这个慈禧将朝政永远地把持下去。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刚刚相反,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了。他没有想到慈禧会这么早的下手,看来这个慈禧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更不是从脸上看上去的那么清纯,也不是当初拉拢他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的娇腻。
僧格林沁一肚皮子的鸟气没地方出,可转悠来转悠去的,眼下诺大的京城里,也只有恭亲王这么一个能说点儿心腹话的朋友。
进得殿来,一见奕忻那满脸的不舒服的劲头儿,真是恰恰“老恼”遇上了“老烦”,一对儿的愁兄弟。
“唉!”奕忻长长地打了个唉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僧王,太后不是单独召见了你吗,怎么还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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