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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鹤城风月     明左txt下载     明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7章 豪杰归附

    傅以渐在后世的名声很不好。

    连他的直系后代傅斯年都骂他。

    只因他是清代第一位状元,清朝刚刚入主中原就去参加会试,显得很没有文人气节。

    不过左梦庚了解情况后发现,气节这玩意儿跟傅以渐说不着。

    一个穷苦人家的小子,自幼刻苦读书,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嘛。

    傅家是东昌大族没错,但不是傅以渐。

    其实东昌府是有两个傅家的,一个是御史傅,还有一个是阁老傅。

    御史傅就是指傅剑岳家族,因傅光宅而发达。

    阁老傅是因为傅以渐后来成为了阁臣而崛起。

    两家只是姓氏相同,但并没有血缘关系。

    只是虽然同居一城,但两个傅姓并没有一山不容二虎的龌龊,相反关系非常亲近,因此后人经常弄反。

    即便是阁老傅的后人,许多时候都将傅光宅当做是本族的六世祖。

    实际上傅以渐家境贫寒,生活困苦,也得到了一些御史傅家族的帮助,但和那些叱咤风云的文人们没啥关系。

    即使傅以渐不去参加顺治二年的会试,也会诞生一位状元。

    最起码能考上状元,后来又做到大学士,说明傅以渐的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

    耿章光将此人拉来,左梦庚还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另外一个士子,也不是无名之辈。

    朱鼎延朱元孚,永嘉侯朱亮祖后裔。不过家道早已中落,因为徐鸿儒起义,带着母亲为了避难才从平阴迁居到的东昌。

    朱鼎延也是顺治时期的名臣,做到过工部尚书。

    朱鼎延的六世孙女是傅以渐后代傅廷辉的夫人,母亲是邓之荣的后代。朱氏生的第三子傅继勋,就是傅斯年的曾祖父。

    这些家族盘根错节,可见一斑。

    “二位如来我军中,错失功名,也没有关系吗?”

    傅以渐和朱鼎延早已明确心迹。

    “将军有所不知,我和元孚家境贫寒,便是想要继续读书,也难以为继。更何况听耿兄言及,临清大儒云集,贤达凡己,我辈便是能沐聆一二,也胜过闭门造车。”

    左梦庚明白了。

    这二位是对如今的科举绝望了。

    估计这也是为何清朝一开科举士,他们便跑过去的原因之一。

    实在是明末的科举太过于腐败,他们考不上。

    “既如此,你们便跟着耿兄好了。不过我军中历来一视同仁,颇为辛苦。倘若你们受不住,还请尽早名言。日后再犯,军法可就无情了。”

    傅以渐和朱鼎延并不当一回事。

    他们本来就很穷苦了,还在乎吃苦吗?

    左梦庚在东昌府逗留了一天,随后全军启程,穿州过府,进入兖州,一直到了沙湾才停下。

    沙湾位于安山湖以北,乃会通河、广济渠、潍水交汇之处,实打实的交通要道。

    新军在此地建立了后勤基地,开始筹备进军水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左梦庚终于接到了骑兵团的战报。

    王思仪、柳一元、左富亲自带着李青山等人赶到沙湾。

    “草民李青山、马应试、丁维岳、张尧中、任七、张七叩谢将军救命之恩。”

    那日梁山脚下,落日的余晖中,李青山等人已经在准备殊死一搏了。结果骑兵团神兵天降,风卷残云,一举击溃了郭云彪。

    就在山上的李青山等人全都看傻了眼。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为良民,其实暗地里都是齐鲁大地上的巨寇,没少干劫掠之事,也多次和官军交手。

    本以为官军不堪一击,气焰十分嚣张。

    可这一次,骑兵团用强大的武力彻底震慑住了他们。

    眼瞅着骑兵团打跑了白莲教,占据了山脚,李青山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固然和郭云彪是死敌,但是和官军也不是朋友啊。

    如果这些官军再来攻山……

    想到官军那些恐怖的火器,李青山等人倍感绝望。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施施然地上得山来。

    “李天王,可还认识在下?”

    看着笑吟吟的左贵,李青山恍然。

    “阁下……阁下当日随在卢总镖头身边,不想竟是官府中人。”

    左贵终于自揭身份。

    “在下左贵,临清协招讨,我家将军左讳梦庚。”

    人的名,树的影。

    一听说是阵斩阿敏的左梦庚,李青山等人纷纷变色。

    幸好在这个时候,左贵的话让他们转忧为喜。

    “我军能来此处,乃是受卢总镖头所托。他得知李天王有难,便去寻了我们兄弟,恳请我家将军出兵。我家将军说李天王乃不可多得的英雄豪杰,倘若损于白莲妖孽之手,殊为憾事。幸好来的及时,见到李天王安然无恙,在下回去也好和将军交待了。”

    听到居然是卢景渊的关系,李青山不禁眼含热泪。

    “我等不过一介草民,何德何能,竟得左将军相救?”

    左贵把话说开了。

    “我军奉命平定白莲教叛乱,这水泊是一定要打的。李天王既然和郭云彪有仇,那便是我们的朋友。说不得,接下来怎么打,还要劳烦诸位英雄。”

    东平水泊作战,最难的一点就是新军对地形不熟。贸然进入,很容易吃大亏。

    而李青山等人都是水泊附近土生土长的地头蛇,有他们帮助,才能事半功倍。

    李青山几人商议一番,倒也痛快。

    “还请左爷引荐,我等理应当面拜谢左将军救命之恩。”

    江湖汉子,最崇拜英雄。

    左梦庚既然打赢了鞑子,那在他们的心目中,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汉。

    左梦庚原以为李青山已经了不得了,没成想这几个人居然全都大名鼎鼎。

    李青山反抗明朝暴政,悍然起义。

    而丁维岳、张尧中则是在顺治四年冬举行了抗清起义,最终英勇战死。

    马应试、任七和张七,更是大名鼎鼎的榆园军领袖,足足坚持了二十多年。

    这些都是山东地区反抗满清的知名事件。

    左梦庚就是不知道,李青山等人居然都是兄弟。

    说到榆园军,左梦庚不禁又想到此时正在临清,跟着徐若琳帮忙的侯方域。

    史传侯方域献计扒开黄河,导致榆园军失败不说,还淹死了数十万百姓。

    呵呵,又一条谣传。

    侯方域献《剿抚十议》是在顺治七年春,张存仁扒黄河是在顺治八年,而且侯方域的计策里也根本没有扒黄河的内容。

    侯方域献计策也是被逼的,因为侯家树大招风,被张存仁逼着献策的。

    就连侯方域参加清廷科举,都是如此。

    河南巡抚吴景道要抓捕侯恂父子,当时清朝内阁国史院大学士宋权在商丘老家养病,对吴景道说:“你可知唐朝李太白和宋朝苏东坡吗?侯方域就是当今的李苏。”

    吴景道闻言虽暂停抓捕,但要求侯方域必须参加乡试。

    侯方域担心父亲侯恂年老多病,经不起牢狱之灾,在万般无奈之下,便用一计来应付吴景道。违心参加乡试,但只考半卷,不打算中功名。

    让侯方域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虽考半卷,也中了副榜。

    以不完卷抗之,使清方无法录,清方本欲取为第一,逼其出仕,以不完卷。。

    靠,这都能中,醉了。。。

    结果因为这事,侯方域被骂了数百年。

    既然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左梦庚也不客气,径自道:“本将久闻各位大名,如今我军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归附如何?”

    李青山等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左梦庚会提这个。

    他们原本的想法是,过来感谢左梦庚的救命之恩,帮着左梦庚剿灭郭云彪,然后继续过他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亦民亦盗生活。

    李青山尝试道:“多谢将军垂爱,只是我等兄弟乃乡野蛮夫,不识体统,怕误了将军大事。”

    左梦庚看不出喜怒,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利刃加身。

    “你等所作所为,本将深知。不怕告诉你们,今后这山东地界,俱为我军管辖。任何作奸犯科之辈,都难逃我军追剿。知道你等骑术精湛,来去如风。不过你们好好想想,我军骑兵如何?”

    李青山等人冷汗淋漓,瑟瑟发抖。

    骑兵团的威风,他们是见识过了,自忖是万万不敌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底细已经被左梦庚摸清了。

    那就等于最重要的身份隐藏已经无效,今后人家想抓他们,那是一抓一个准。

    这还怎么为盗?

    左梦庚指着远处烟波浩渺的安山湖,道:“你们自诩为英雄,可困守这一方水洼,就真的是英雄了?你等可知,这天下间最雄壮之处何在啊?”

    见他们懵懂,左梦庚呵呵笑道:“你们不是号称水上蛟龙嘛,怎么样,敢不敢到大海上去搏一搏?好男儿不纵横四海,算什么英雄?”

    李青山等人没想到最自傲的水上功夫居然被人瞧不起了,更没有想到左梦庚的野心那么大。

    在这样的枭雄面前,他们这些人真没有任何抵抗余地。

    同时他们也心生好奇。

    大海,真的就比这水泊更厉害?

    既然反抗不得,众人心思转变的倒是很快。

    “将军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第238章 首战失利

    左梦庚正在学着用跨越式的眼光看待问题。

    虽然新军现在连山东还没有控制,他却已经在思考海上的事了。

    这是大航海的时代。

    跻身和涉足海洋,才是对国家和民族负责的态度。

    即使从战略的角度去看,山东靠海,当然很有发展海军的必要,同时也可以为新军提供足够的战略转圜空间。

    当陆路无法对外突破的时候,海洋绝对是一条坦途。

    奈何手下的水上人才根本没有,因此见着一个,那就要想办法抓住一个。

    李青山等人就是这么被他看中的。

    为此,左梦庚不惜威胁。

    如果李青山等人不归顺,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一途。

    左梦庚可不希望山东境内有不受控制的因素存在。

    李青山等人显然也明白这一条,在见识了骑兵团的威力后,他们也知道逍遥度日的好时候过去了。

    不过加盟新军也不错,最起码能混个官身。

    对这些人的使用,左梦庚也没有墨守成规,而是将他们交给了左贵。

    从今以后,左贵带着这些江湖好汉,就是新军搞定江湖帮派的利器。

    “报告,我有话说。”

    左世的出头,令大家颇为意外。

    左梦庚道:“有什么事?”

    左世看了一眼王思仪,郑重地道:“我请求让王思仪王姑娘担任骑兵团团长。”

    呦呵,这怎么还有主动让贤的?

    茅元仪问道:“你这团长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左世很坦然。

    “王姑娘的骑战水平比我厉害的多了,在她面前,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

    柳一元竟也支持他的想法。

    “王姑娘不但马上功夫厉害,指挥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咱们的骑兵虽然都是新兵,但也被她安排的好好的。梁山一战,要是没有她,我们不可能打的那么顺利。”

    左梦庚不能忽视这个意见。

    “世妹,你对此有何想法?”

    王思仪还真不谦虚。

    “新军里还有人比我厉害不?没有的话,那我就当这个团长啦。”

    大家琢磨琢磨,发现还真找不出谁的骑战功夫比王思仪更厉害。最主要的是,王思仪的谋略也不差。

    这也就是碰到了左梦庚和新军,否则的话,她的一身天赋在这个时代真是白白浪费了。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左梦庚当即拍板。

    “那好,从即日起,任命王思仪为骑兵团上校团长,左世担任政委兼副团长。”

    正好骑兵团一直没有配政委,因为左世的让贤,算是让双主官都齐全了。

    可这个任命却引起了非议。

    第二团团长洪其开始叫屈。

    “参座,凭啥呀?俺们都是中校、少校,为啥她一来就是上校啊?”

    按照新军的军制,团长基本上都是中校、少校军衔,上校把是旅级、副师级了。

    王思仪立刻瞪过去,喝道:“咋地?你不服啊?走,咱们出去单练。你打赢我,我就把这个上校让给你。”

    洪其立刻萎了。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如今新军上下谁敢和王思仪单挑啊?

    左梦庚对王思仪的虎劲十分满意,觉得骑兵团交到她的手里,或许会更加威猛,但也给了解释。

    “骑兵和步兵不一样,是技术兵种,而且归军部直辖,因此主将的军衔肯定要高一些。”

    不管什么时候,陆军马鹿的地位都是最低的。

    骑兵团更换了指挥官,并不影响接下来的作战。

    而李青山等人,就成为了最好的咨询对象。

    “水泊深处,俺们许多年未曾进入了。郭云彪心狠手辣,谁进去就弄死谁。”

    左梦庚明白了。

    之前郭云彪和李青山争的,主要是运河沿线的利益。至于安山湖内部,李青山等人早已被赶出来了。

    这也是李青山等人为何经常流窜四周,靠骑马劫掠为生了。

    不过李青山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现年五十来岁,而且从小就在水泊四周讨生活,那个时候郭云彪还没有在水泊安营扎寨呢。

    “水泊里的情形,俺约莫还记得一些。”

    这就足够了。

    左梦庚让参谋摆上安山湖的地图。

    早在左梦庚回到山东时,他就已经责令情报部和参谋部绘制山东各处的地图了。安山湖近在咫尺,又有郭云彪在,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情报部和参谋部也进不去水泊,因此只能在四周走了一遍,摸清了安山湖的框架。

    李青山看不懂地图,也不识字。当参谋给他指点了地图上各处的地名后,他才能和脑子里的记忆对上。

    “进水泊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安山镇绕过芦苇荡,还有一条路从碻磝山那边进去。”

    柳一元不明所以,指着宽阔的水面道:“既然是湖,不应该从哪里都能走吗?”

    李青山忍不住笑道:“安山湖不一样,看似到处是水,实则许多地方水很浅,根本走不得船。一不小心陷进泥里,那就进退不得了。”

    别说是湖了,哪怕是海里,行船也是遵循航道的。

    并非看着宽阔无垠,就可以任意行船。否则的话,翻船必不可免。

    尤其是安山湖的水位在连年消退,水文情况更是复杂。这种情况下,听老人的绝对没错。

    左梦庚很虚心,对李青山道:“那此番战事,就靠各位了。”

    李青山等人没想到一来就得到了信任,原本的一点点不适应和担心,全都卸去,竟有点喜欢上这里了。

    既然只有两条路能进水泊,那作战计划也没得选。

    经过商议,左梦庚、茅元仪率第二团走安山镇,柳一元、左华率第四团走碻磝山。

    可第二天赶到安山镇的时候,左梦庚的脸就黑了。

    原本会通河在安山镇附近是和安山湖连通的,因此才成为进出的要道。

    可大家到了才发现,因为冬季水位消退,安山湖和会通河的水道只有数米宽了。

    这种水道,走一走小船还行,装载了火炮的大船想都别想。

    下午时分,柳一元、左华那边报告的消息更加糟糕。

    如果说安山镇这边的水道走不了大船的话,碻磝山那边的水道居然彻底断了。绵延里许的烂泥塘,什么都走不了。

    左梦庚气的当场砸桌子,差点脑淤血。

    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老天爷不给面子。

    茅元仪建议道:“我们更换小船便是。”

    左梦庚怎么敢下定决心。

    “安山湖方圆百里,地形复杂,如果失去了大船,就怕我们会在湖里吃亏。”

    对于不熟悉的领域,左梦庚非常谨慎。特别是失去大船和火炮,等于新军的优势也降到了最低。

    如果是水上肉搏战,他很确定新军士兵打不过这些水中惯匪。

    换成小船,一船最多也就七、八个士兵,火力上也没有什么绝对的优势。

    还有一点,左梦庚没说,但他觉得一定会发生。

    一旦新军乘小船进入水泊,郭云彪一定会派人凿船。

    新军大多数都是旱鸭子,要是落水就死定了。

    “传令下去,原地驻扎,让参谋长和二旅长过来商议。”

    柳一元和左华赶回来时,也是面色难看。

    没办法,第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情况。

    “其实吧,这也不算坏事。最起码让我们知道了,我们并没有天下无敌。今天遇到难题,总比日后吃更大的亏要好。”

    左梦庚苦中作乐,从另一个角度解读了这件事,惹得众人不由笑起。

    傅以渐和朱鼎延跟在耿章光身旁,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颇为新奇。

    “耿兄,平常都是这样吗?”

    耿章光其实加入新军的时间并不比他们长多少,但已经有了荣誉感。

    “参座说,战阵胜负,关乎所有人生死,自然应该人人都有发言权。群策群力,方能算无遗策。”

    这话令傅以渐、朱鼎延目露异彩,颇有些热血冲动。

    甭说军中了,以往在家族里,长辈们在场时都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居然在这里找到了用武之地。

    一时间,两个年轻人不禁开动脑筋,都想要表现一番。

第239章 奇思妙想

    明末的安山湖,已经渐渐有了后世东平湖的影子。

    每到冬季枯水期,流经安山镇的运河就会和安山湖断开连接。

    不过远不到后世的程度。

    后世的安山镇距离东平湖足足有七公里,而这段地域如今都是成片的湖水。

    目前困扰新军的就是,进出安山湖的水道泥沙淤积,水位下降,大船过不去。

    如果是后世的东平湖,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东侧的大汶河。

    但如今的大汶河是在戴村坝向南流入蜀山湖的,和后世的地形不一样。

    “无论如何,都不能只派小船进湖。”

    左华的态度很坚决。

    作为旱鸭子,他对水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如果只派小船,新军什么优势都没有,弄不好要输。

    这可是他领军作战,要是输了今后可抬不起头来。

    别说他了,其他人也不太想只派小船进入水泊。

    任七小心翼翼提醒道:“郭云彪手底下是有弓弩的,水泊里面芦苇荡很多,很容易中招。”

    得,这一下即使是最有冒险精神的人都知道行不通了。

    如果是陆地上,面对对手的弓弩,新军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完全可以发挥火枪、火炮的射程优势,在对手的弓弩射出来之前消灭对手。

    可是在水上,又是地形复杂的水域,你根本不知道对手会埋伏在哪里。

    小船上无遮无掩,弄不好一轮弩箭之下,士兵们会全军覆没。

    没有哪个负责的军官会拿士兵们的生命开玩笑。

    傅以渐想了好久,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办法。

    “参座,为何不拓宽河道、以供大船出入呢?”

    这次随军前来的,是后勤部副部长冯本愚。

    他在原来的总后大队里,就是负责工程的。左梦庚暂时未将后勤和工程分家,所以他的职务是专门负责工程的副部长。

    “我们已经测算过水位,会通河水位比水泊的水位低,即使挖开淤泥,拓宽了河道,因为两边水位差,也无法通行。”

    运河冬季的水位,会比夏季低一到两米。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水位差。

    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水泊和运河的通道断流的。

    还是那句话,水源不足才是导致断流的原因,并非单单拓宽河道就行的。

    这一天,大家商议了好久,始终没有拿出有效的办法。

    左梦庚无奈,只好命令全军暂时驻扎,等研究出结果来再说。

    冯本愚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是临清本地人,小时候读过一些书。后来家道衰落,不得不去学木匠活养家。

    钞关码头修复的时候,他因为手艺不错,所以被征召。

    因为左梦庚给工钱很痛快,还供应饭食,冯本愚在码头干的很愉快。等新军招兵的时候,他一咬牙,就报名了。

    他识字,手艺又好,所以在总后大队里提升的很快,没用多久就成为了张延的副手。

    冯本愚也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做官。

    虽然新军的军官没啥威风可言,但手底下那么多人听自己的命令,这种感觉就不一样。

    待到新军成立,各部队都大变样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后勤和工程分家是迟早的。

    就连张延都多次和他谈论,让他不要懈怠,以免错过大好机会。

    这一次要打水战,左梦庚便将他带了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帮上大忙。

    现在全军遇到了麻烦,又是因为通道的问题,冯本愚觉得,自己要是不能解决此事,就是失职。

    当初筹建工程兵部队的时候,左梦庚可是亲口跟他们说的。

    工程兵部队的职责是什么?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现在全军前进的通道被堵住了,身为工程人员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不是失职是什么?

    冯本愚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始终回想着傅以渐的话。

    不过他想的,并不是安山镇这边的情况。

    最后实在忍不得,一咕噜爬起来,又叫醒了警卫员。

    “叫几个人,再去骑兵团那边借几匹马。”

    警卫员睡的迷迷糊糊的,老大不愿意。

    “部长,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乱跑很危险。”

    冯本愚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军情如火,不妥善解决了睡什么觉?快去。”

    警卫员一个激灵,困意尽消,忙去叫人、借马了。

    茫茫夜色的寒风里,冯本愚带着十来个勘测人员冲出了大营,一路去了。

    这一走,就是三天。

    冯本愚也是个狠人,利用三天的时间,竟然绕着水泊重新走了一圈。

    要不是提前报备,大家还以为他逃跑了呢。

    不过他再回来时,就是一副癫狂的德行。

    “参座,各位,我找到办法了。”

    冯本愚顾不得满面尘霜、胡子拉碴,直接拉出地图来。

    一听说有办法了,所有人都惊喜莫名,纷纷凑上来。

    左华更是套近乎。

    “老冯,这次你要是真有办法,回头兄弟我给你当媒人,给你寻个黄花大闺女。”

    冯本愚破口大骂。

    “滚你的蛋,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左梦庚强按激动,道:“冯部长,说说你的想法。”

    冯本愚的手在地图上一划拉,竟然跑到了数十里之外。

    “咱们先前魔障了,只想着眼前的水道。这几天我到处勘察了一番,发现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利用。”

    他的手,点在了一个叫玉坡村的位置上。

    见大家不明所以,冯本愚嘿嘿笑道:“各位且看,这里是大清河,距离水泊不过百余米。而这里则是金堤河,距这条干河道不过二十余米。假如我们在这两处动工,引金堤河河水进入这段河道,连通大清河,在挖通大清河和安山湖,是不是就可以走大船入水泊?”

    众人看着地图,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冯本愚的想法如此疯狂。

    可行吗?

    其他人还犹疑的时候,左梦庚却觉得,还真的可行。

    因为他记起来了,冯本愚所说的大清河,就是后来黄河夺清入海的大清河。

    而金堤河则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它旁边的那个干河道,就是未来黄河的河道。其中的一段,在黄河夺淮入海期间,还在作为运河河道使用。

    只需要让金堤河流入运河,再将运河东岸挖开,就可以在保持运河畅通的情况下,完成对干涸河道的引水。

    按照冯本愚的设想,河道基本上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挖通,让金堤河的水连通大清河,再挖通大清河和安山湖,百多米的距离,只要人手足够,最多不过四、五天就能完成。

    毕竟这是作战需要,又不是水利工程,不需要考虑的那么周详。

    这么做,最多半个月后就可以向水泊进攻。

    不这么做,就要等到明年开春涨水后。

    冯本愚的下一句话,更是提供了论据。

    “据我部观测,大清河的河道远比水泊要高,只要挖通,水是会向水泊流动,走船绝对没有问题。”

    茅元仪有点犹豫。

    “这么做,会不会影响沿岸百姓用水?”

    不用冯本愚,左梦庚就想好了。

    “咱们这次只是为了打仗临时挖通,等打完了之后,再恢复原貌就是了。”

    众人一想,马上就是冬季了,也没有什么农业用水需求,还真的问题不大。

    柳一元最是果决。

    “那就这么办吧。”

    在座的将领纷纷表决,一致通过了冯本愚的策略。

    左梦庚立刻做出安排。

    “将在临清的新兵全都调动过来,打仗不行,挖沟还是可以的嘛。”

    为了赶时间,他也不怕吓到别人了。

    四日后,一万八千多名新兵,会同第四团一起,开始在冯本愚的指挥下动工。

    在这段时间里,冯本愚已经带人测算好了需要的沟渠宽度。

    要想走四百料的槽船,水深需要三到四米,宽度需要八到十米。

    以现有人力来说,工期最多十天。

    第二团则沿岸散开,负责监视水泊里的情况。

    还在高枕无忧的郭云彪,一定想不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惊喜。

第240章 格局【感谢莫渐殇丶逐风的盟主打赏】

    水泊中央,聚义岛。

    曾经一百单八将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神仙所在,如今却愁云惨淡。

    郭云彪木然地望着水面上迷茫的雾气,努力想要看的更远,更想看到路在何方。

    作为江湖枭雄,闻香教左护法,郭云彪已经预感到了危机。

    奈何随着董彪战死,他的身边可以商议的人,只剩下赵四了。

    “护法,咱们有这水泊天险在,不怕官军来攻。等其他几路打开局面,官军自然便退了。”

    郭云彪没有得到任何宽慰。

    “先是圣姑败于东昌府,其后李孟明、董大成败于登莱。这左梦庚很邪乎,只怕咱们也凶多吉少。”

    赵四也有点慌。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叛徒要做多久,更不知道不做叛徒后,左梦庚会如何处理自己。

    “水上到底和陆上不同,咱们都是水上称雄的好汉,官军那些旱鸭子进了水,还不是任凭咱们摆布?”

    郭云彪烦躁不已,呵斥道:“你还当这水泊是当年的八百里梁山?官军大船一旦开进来,船上架了炮,咱们如何对付?”

    赵四看不清,他却明白的很。

    以往在这水泊称雄,只是因为官府不把他们当回事,懒得清剿。

    当年梁山好汉让宋廷无可奈何,那是因为当时的水泊足足有八百里。

    现如今这不过百里的水泊,官军如果铁了心清剿,他们根本打不过。

    而且如今的船也和宋时的不同了。

    无比坚固不说,速度还快,就算想要凿船,以人力来说都很困难。

    赵四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得好言相劝。

    “护法稍安勿躁,安山镇那边我已派人查看过。水位早已退去,莫说大船,便是小船也难以通行。官军没了火炮,咱们还有何怕的?”

    郭云彪惊喜莫名。

    “水位当真退了?”

    赵四重重点头。

    “千真万确。”

    郭云彪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如此,官军没有数月,甭想进入水泊。而我水寨粮草充足,便是守上一年半载都不在话下。”

    赵四跟着恭维。

    “这便是上天眷顾护法,让咱们高枕无忧。”

    忧虑尽去,郭云彪仿佛换了一个人。

    “告诉小的们,一定要时刻盯牢了安山镇,可莫要让官军摸了进来。”

    郭云彪心心念念想的是如何抵挡官军进攻,左梦庚却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冯本愚这边已经开工了,进度很是顺利。只要大船能够进入水泊,此仗的结果就是注定的。

    不过冯本愚提出的策略,却让左梦庚想到了其他方面。

    他暂时抛下军务,带着柳一元、茅元仪、王思仪、李青山、马应试等人,四处游玩和探查。

    “中恒,咱们不是决定慢慢剿匪嘛,为何对付水泊之贼如此急迫?即使等到开春,水位上涨以后也来得及呀?”

    柳一元问出了心中疑惑。

    右边的河道里,已经变成了大工地,热闹的样子让这冬日都变得红火。

    左梦庚等人将马交给卫兵,步履相随,一路往山上走去。

    这是一座小山,在平原上静卧,成东北、西南长条形,好似一条大鱼。

    “原本我也是这般想法,不过听了冯本愚的计划,我觉得安山湖大有可为。”

    对他的说法,李青山几人是最关心的。

    毕竟他们是水泊土生土长的人,这里是好是坏,关系到父老乡亲的生活。

    左梦庚的话也是对他们说的。

    “按照冯本愚的做法,一旦金堤河、会通河、安山湖、大清河全部打通之后,将会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网。以安山湖为中心,东可去济南、西可到河南,北连临清、东昌,南临兖州府。你们说,这蕴含着多大的利益?”

    众人心中都有地图,默默品味,都在思考其中的意义。

    左梦庚问道:“咱们鲁西基本上都是平原,农田密布,不缺粮食、菜蔬,但是缺什么呢?”

    马应试福灵心至,试着道:“参座说的,可是鱼获?”

    “马大哥聪明。”

    左梦庚夸赞了一句,喜得马应试抓耳挠腮。

    “虽然如今咱们连吃饱饭都是奢望,但不能不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再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凭借水里产出,弥补粮食不足,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安山湖这么大,你们说,能提供多少鱼获?”

    说起这个,李青山最有发言权。

    “当年安山湖没被郭云彪占去时,岸边渔民只需驾一小舟,到水里走上一圈,弄个百十来斤鱼获轻而易举。”

    众人听了,不禁心驰摇曳。

    假如没有郭云彪之乱,这片水泊将能养活多少人啊!

    可惜,他们的想法还是不够大胆。

    左梦庚叹息道:“如今安山湖没有水源,日渐干涸,迟早会消失不见。不过冯本愚提供了一条思路,咱们可以给安山湖打造一条河渠灌水,则安山湖必能一直保持水草**。”

    如今安山湖的面积,是后世东平湖的五倍有余。

    就是因为没有了水源,加上围湖造田和干旱,才导致湖水萎缩的。

    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将大汶河水注入其中,还有南水北调工程的补充,才让东平湖重现生机。

    左梦庚的做法,也不过是效仿罢了。

    将安山湖与金堤河、会通河、大清河贯通,则安山湖可以一直保持水位,那么作用肯定大于后世。

    他还有其他的想法。

    “光靠打渔、捕捞,收获能有多少?再者,人人都去水里滥捕,迟早有一天会让水泊里的鱼获灭绝。最好的办法,还是要人工养殖。这么大的水泊,只要分段养殖,则收获便可以源源不断。”

    水产养殖,在这个时代并不新鲜。

    事实上中国水产养殖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

    在明代水产养殖不但很普遍,甚至还有专门的书籍介绍。

    听他提到养殖,众人大为惊奇,随即纷纷称是。

    养殖和种地是一样的道理,产出可以源源不断,也会成为沿岸百姓的一条财源。

    李青山却不见喜色。

    “往年俺们也想过自己养些鱼获,可是官府不让。安山镇西边的这片水泊,全都是有主的。”

    天下虽大,贫者却无立锥之地。

    这就是明末的真实写照。

    山河湖海,全都被当权者侵占了。

    平时百姓们进水打渔,地主和官府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依靠水泊养殖,那是痴心妄想。

    然而在李青山看来行不通的事情,在左梦庚这里,却什么都算不上。

    “如今这片水泊我说了算,我说可以养殖,那便可以养殖。”

    柳一元一惊,忙提醒道:“凡有地契者,必是豪贵之辈。如果咱们贸然乱来,只怕麻烦不断。”

    左梦庚霸气四溢,指着眼下的土地,道:“经此白莲教一乱,还有多少地主尚存?就算还有活着的,能保留地契的又有多少?就算有地契的,比我的火枪还好用吗?”

    众人愕然,怎么觉着他比土匪还土匪呢?

    可再一想,左梦庚的说法,还真的没错。

    这一次白莲教动乱,对山东各地造成的最大影响,就是许多中小地主被消灭了。

    大地主一般都住在大城里,以白莲教的实力无法破城,也就威胁不到大地主的生存。但中小地主基本上都生活在乡村地区,白莲教一来,杀富劫贫,中小地主可谓是损失惨重。

    安山湖一带的情况就是,附近并没有什么大城,因此多为中小地主。

    在这一次的白莲教动乱后,许多土地都变成了无主之地。

    即使有那么一些还活着的,左梦庚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这么大的安山湖,不搞一个水产公司,真的是太浪费了。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了山顶,居高临下,俯瞰着水流潺潺的大清河,还有极远处碧波浩荡的安山湖,左梦庚说出了自己的构想。

    “以安山湖为水产养殖基地,所产鱼虾鳖鳌、莲藕茭白等鲜货,通过各条水路,一日之内便可运抵济南、临清、兖州府等地。这些大城人口众多,需求旺盛。只要经营的好了,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第241章 重大发现

    “大清河直通大海,如果将这些水系打通,那么今后就可以把临清等地与大海连通起来,建立起海贸渠道。”

    一路走到鱼山山顶,看着隐隐东去的大清河,左梦庚把最后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大清河就是后世的黄河河道,要一直到清同治年间,黄河夺清入海,大清河才退出历史舞台。

    如今的大清河却水波壮阔,水流量甚至远超后世的黄河。

    不将这样的水道利用起来,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跟在左梦庚的身边,听到他的全盘构思,众人不禁深深佩服。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做到了,那必然是一项造福万民的好事。

    众人来到山顶,不想这里居然有人。

    一个老僧带着两个年轻的和尚,手持笔墨纸砚不知道在做什么。看到上来这么一大群人,还都是军人,不禁吓坏了。

    那老僧忙吩咐年轻的和尚收拾东西,准备避开。

    左梦庚双手合十,歉意道:“对不住,打扰大师清修了。”

    老僧万料不到这些军爷如此好说话,心绪也缓和了下来。

    “此乃人间所属,贫僧能来得,施主自然也能来得。”

    这份豁达的心胸,让左梦庚很是佩服。

    “大师每日登高望远,大好河山尽纳胸怀,可曾窥破轮回?”

    老和尚淡然一笑。

    “求缘是苦,不求亦苦。此生既苦,来世何乐?”

    真是一个看的通透的大和尚,搏得了众人的一致敬意。

    茅元仪走上两步,看到了三个僧人书写的东西。

    他们原来是在将一本破旧的佛经撰抄到新书上,结果写到一半,却被左梦庚等人打搅了。

    不过当茅元仪拿起来看时,才发现,上面竟不是佛经,而是一首禅赋。

    【菩萨下云中,降生净梵王宫,摩耶右胁娩金童,天乐奏长空,目顾四方周七步指地指天尊雄,九龙吐水沐慈容,万法得正宗,指地指天尊雄,九龙吐水沐慈容,万法得正宗。】

    茅元仪不懂佛理,看的一塌糊涂。

    “大师,这似乎不是佛家经义。”

    那老僧也不觉羞辱,而是道:“这道经文存于寺中多年,贫僧见其损毁颇重,便想重撰,以传后人罢了。至于何人所作,贫僧不懂篆文,难以解答。”

    茅元仪又信手拿过那本破旧的经文,翻到正面,待看到上面的字迹时,不由得脸色一变。

    他不信邪,看了又看,随即对大家道:“你们来看,这竟是曹子建所书。”

    曹植的文笔?

    众人全都惊奇不已,纷纷凑上来。奈何除了茅元仪,没人懂得篆文,只能听他解读。

    茅元仪指着上面的文字念道:“太和初,曹子建悟道于此。”

    柳一元小心翼翼地看着茅元仪手中发黄的经书,禁不住怀疑。

    “这真的是曹子建的文笔?这么多年都保存下来了?”

    茅元仪道:“我曾有机缘,见过曹子建真迹,这确实是他的笔迹。”

    他的才华,大家还是信任的。既然这么肯定,那百分之八十是没错了。

    一想到遇见了才高八斗、七步成诗的曹植的真迹,众人的心里一下子热切起来。

    茅元仪向那老僧致意,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那老僧忙道:“贫僧慧源。”

    茅元仪追问道:“慧源大师,请问这本经书存于贵寺多久了?”

    慧源老老实实地道:“许多许多年了,师祖在时,贫僧就见过这本经书,还曾问起。师祖说,此乃祖宗遗留,或许本寺建成之日即有。”

    柳一元也起了访古的心思,问道:“不知贵寺何在?建于何时?”

    老僧指着西侧山脚边,道:“那便是敝寺,名曰梵呗(bai),据说始建于三国。”

    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近在咫尺,却有一座千年古刹。

    慧源见众人似乎很关心这件事,小心翼翼问道:“各位施主,这位曹子建可有什么牵扯?”

    茅元仪一愣,反问道:“大师不知这曹子建是何许人吗?”

    慧源茫然摇头。

    “贫僧愚鲁,贻笑大方了。”

    一个山野和尚,不知历史典故,倒也寻常。

    柳一元为他做了讲解。

    “曹植乃是三国时曹操之子,才华横溢,天下无双。后来被封为东阿王……”

    说着说着,众人不禁齐齐色变。

    东阿王……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不就是东阿县嘛。

    “难道此处……”

    柳一元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实在是不敢相信。

    一想到此处也许和曹植有重大关系,左梦庚也颇为心动,连忙对慧源道:“大师,可否引领我等,拜谒贵寺?”

    慧源敢说不吗?

    当即先行引领,带着众人一路下山。

    梵呗寺座落于鱼山西南角,面积不大,除门脸外,只一主殿带左右两侧厢房。而且破损严重,尽显残损。

    慧源对此也是无奈。

    “隆庆年间,敝寺着实兴旺过一段。后来兵荒马乱的,香客断绝,便难以为继。如今只剩下贫僧师徒三人,也不知佛祖何日降下福缘。”

    可惜他的诉苦说给了瞎子,在场的几人都是不信佛的。

    他们来此的目的也不是礼佛。

    “大师,烦请将贵寺典藏赐予我等一观。”

    长久的贫苦和混乱的世道,让慧源已经没有了出家人的矜持。茅元仪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两个小和尚在他的吩咐下,把一些古籍搬来,茅元仪和柳一元便热切地查看了起来。

    这一查看,果然大有收获。

    “中恒,你看,这是唐代高僧道林和尚的记载。”

    左梦庚凑过去观看,只见一本名为《法苑珠林》的典籍上写着,“陈思王尝游鱼山,忽闻空中梵天之响,清雅哀婉,其声动心,独听良久,乃摹其音,作太子颂。”

    陈思王就是曹植,这他还是知道的。

    “这太子颂又是何解?”

    茅元仪又拽过之前在山上慧源等人撰抄的禅赋过来,笑道:“这便是太子颂,曹子建删治《太子瑞应本起》,方才有此之作。”

    看着《太子颂》的内容,左梦庚疑惑不已。

    “真是奇了怪了,曹子建为何作这等禅诗?”

    慧源在一旁犹豫地道:“施主有所不知,此乃我辈僧侣吟诵之作。”

    说罢,他还拿出木鱼,又让弟子拿出铜钵,给大家展示起来。

    随着法器鸣奏,三个和尚玄奥的吟诵刹那间带来天地一片清明,竟让众人烦躁的心绪都得到了纾解。

    至此,左梦庚才意识到这《太子颂》其中的价值。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似乎是一种很了不起的东西。

    其实他不知道,这正是由曹植所创,为中国佛教音乐正统的鱼山呗。

    后世佛教礼乐,都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

    唐朝年间,扶桑和尚空海、圆仁等将鱼山呗请去,尊为鱼山声明。

    东瀛佛教十三宗之一的日莲宗,就是奉鱼山呗为正统的。

    真鉴大师将鱼山呗请去朝鲜,就称之为鱼山。

    可以说,整个东亚地区都是以曹植为佛教音乐始祖的。

    而鱼山呗,在后世更是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不过大家已经知道,这个梵呗寺和曹植,恐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单凭这一点,这里就值得关注。

    左梦庚立刻对傅豫孙吩咐道:“立刻将此事告知念台公等人,另外派人将这里修缮一番,日常香火不可断了。”

    傅豫孙立刻安排去了。

    慧源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偶遇的几位军爷,竟然大发善心,当真是大喜过望。

    奈何清苦不堪,无以为谢。想了想,他竟拿了之前在山顶写字用的砚台,送到了左梦庚面前。

    “敝寺因施主善念而得以保存,贫僧感激不尽。这方砚台,乃是小徒于荒野拾取,虽不知来历,但上面所刻文字,似与书中相同,权当敝寺谢意,还请施主笑纳。”

    砚台上有铭文?

    左梦庚拿过来看了看,确实有,但是看不懂,便交给了茅元仪。

    可茅元仪看了后,竟然直接跳了起来。

    “大师,这砚台从何处拾来?”

    慧源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禁向徒弟看去。

    其中一个年轻的和尚胆战心惊地道:“是……是小僧在东面的山坳里拾取到的。那里有个土包,经常能捡到一些东西。”

    左梦庚问道:“可有不妥?”

    茅元仪激动的直打摆子,将那砚台展示给众人。

    “此乃随葬之物,上面文字写的便是东阿王殉品。”

    这下所有人都惊了。

    难道就此发现了曹植墓?

第242章 水战【加更第一章】

    鱼山中段的山坳里,数百士兵围着一个不显眼的土包在挖掘。

    刘宗周、李邦华、耿如杞等人焦急地在一旁走来走去,等待着结果。

    就连毕懋康都来了。

    得到左梦庚的信,说是可能发现了曹植墓,这些大佬们兴奋异常,快马加鞭只为了有所发现。

    其实在看到梵呗寺里的经书和那方古砚,刘宗周几人就有点相信了。

    刘宗周除了是文学大家,对于考古方面也颇有研究。

    崇尚复古的文人不懂得考古,也说不过去。

    “报告,我们发现了一柄古剑。”

    几个士兵飞奔而来,呈上一柄从土里发掘出来的青铜剑。

    虽然剑身上满是泥土和锈迹,但只看此剑古朴的样式,就充满了年代感。

    刘宗周一刻也等不得,立刻就在原地清理起来。

    李邦华、耿如杞在一旁帮忙,神情肃穆而庄重,仿佛在进行着一场神圣的仪式。

    到了这个时候,左梦庚、茅元仪、柳一元等人就要靠边站了,只能看着三位大佬耐心细致地工作。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剑身上的泥土被清理赶紧,显露出来了原本模样。

    刘宗周小心翼翼举起来,显露在阳光下,结果在剑身上看到了三个铭文字体。

    “果然是曹子建墓,真的找到了。”

    刘宗周的古文造诣,比茅元仪还要厉害,一眼就认出了剑身上的是“曹子建”三个字。

    这足以证明,眼前这个荒芜寻常的土包,竟然是三国第一文人曹植的墓穴。

    随后的发现,也认证了刘宗周的话。

    出土的各种陪葬品,全都是三国时期样式的,而且多处都铭刻着和曹植相关的信息。

    即使不打开墓穴,已经可以认定,此处就是曹植墓。

    刘宗周连忙对左梦庚吩咐道:“中恒,此处必须保护起来,以免为人破坏。曹子建一代大家,千古文豪,理应受世人敬仰。”

    左梦庚虽然对曹植的地位认识不多,但也知道这样的古迹确实需要保护。

    “念台公放心,我会立刻拨款,对此地进行修缮。”

    李邦华抚须赞许。

    “如此大善。”

    谁也不知道,曹植墓的被发现,就是1951年的时候,一位领导来到鱼山视察黄河,结果看到一个小孩在玩耍古剑。

    领导好奇之下拿来观赏,发现上面镌刻着“曹子建”三个字,于是促成了曹植墓的发现。

    左梦庚把这个历史提前了三百多年。

    刘宗周几人对此事颇为上心,亲自留在此处管理发掘一事,也让左梦庚脱开身来,开始谋划进攻水泊。

    经过十多天的工程,整体的水道已经贯通,还差最后的放水。

    而在这段时间,新军上下也没有闲着,都在努力学习着水上打仗的要领。

    教导他们的,就是李青山、马应试、任七、张七等人。

    “参座您看,我们给每艘船都刷了油,这样一来,就不怕着火了。”

    水上作战,防火永远都是第一要务。

    因为这个时代的船都是木制,一旦燃烧起来,那就是灭顶之灾。

    新军使用的船,都是各家的商船、槽船。平时用来运货,不是用来打仗的,自然不会刷油。

    任七检查了一圈,发现了这个缺点,立刻反应给了左华。

    左华赶紧让人去准备了油料,给所有的船都刷了油。

    张七也拿起一种长长的杆子,道:“水上打仗,最常用的办法就是弄些小船,堆满易燃之物后,顺风放下来。这种船前边都有钉子,一旦撞着了咱们的船,那就很难弄开,非得把咱们的船也给烧了不可。所以俺弄了这种长杆,能将纵火船推开。”

    李青山也发挥了作用。

    “参座,俺看了咱们的火炮,那种弹丸能爆炸,不过在水上不好用。一遇到水就会熄灭,反而不如实心弹丸。只要砸着了敌人的船,必沉无疑。”

    左梦庚恍然,连忙让人赶回临清,调集了一批实心炮弹过来。

    新军目前虽然在研发火帽引信的弹头了,但一时片刻没那么快普及。更何况先前生产了那么多的炮弹,也不能浪费了。

    没想到水战中,这种威力巨大的弹头居然没用。

    李青山等人献上的计策里,还有许许多多新奇的玩意儿,全都是左梦庚等人想不到的。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帮助,这一次进攻水泊,新军肯定两眼一抹黑。

    新军准备周详的时候,冯本愚也过来汇报了好消息。

    整个河道已经全部贯通,可以放水了。

    “那还等什么?”

    随着左梦庚一声令下,河道各处的大坝陆续开始爆破。

    先是金堤河的河坝被炸开,滚滚河水流入运河。随后运河的东侧堤坝、大清河的河坝、安山湖的堤坝也被炸开。

    滔滔浊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各处河道,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原本荒芜的地段蓄满。

    放眼看去,大地之下,凭空出现了一大片玉带。

    冯本愚很尽责,又沿着新河道走了一遍,测算了各处的水位后,才喜气洋洋地跑回来。

    “参座,最浅处的水位都超过了四米,足以行船了。”

    蹉跎十余日,一朝变坦途。

    左梦庚心情愉悦,看向茅元仪。

    作为此战指挥官,茅元仪心领神会。

    “全军出击!”

    旗舰上令旗挥舞,各船得到号令,纷纷起锚,跟随在旗舰后,陆续驶入河道。

    大清河到安山湖的入口处,炮兵团早已就位,分别在两岸部署了十多门火炮,以此来掩护船队进入水泊。

    贾云志紧张地用望远镜观察着水面,生怕出现意外。

    第一艘顺利进入水泊。

    任七就在此船上,趴在船头死死地盯着水面及以下。

    “左侧水浅,往右侧走。”

    艄公听令,扯帆转向,槽船在水面上划过一道弧线,同时将侧面朝向水泊深处。

    这艘船上装着四门火炮,可以第一时间对敌攻击。

    十八艘大船,七十五艘小船,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全部进入水泊。

    这时郭云彪已经得到了军情。

    “哼,左梦庚这是要赶尽杀绝。没什么好说的,此地乃咱们的老巢,丢了此处,咱们就是落水狗。兄弟们,好好打一场,让这些旱鸭子官军,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

    白莲教乱贼倾巢出动,纷纷划动小船,静悄悄地驶向水泊各处,在新军前进的路上布置起来。

    “白莲教的人一定会凿船,得让大船走在外围。倘若白莲教火攻的话,再让小船上去对付。”

    自从进入水泊之后,李青山格外紧张,不时提醒。

    茅元仪从善如流,让大船分散四周,形成防线,保护处于中间的小船。

    大船是不怕被凿的。

    那么厚的船板,只凭水下手工凿穿,那就是开玩笑。

    而且因为水波平静,安山湖的湖水非常清澈,大船防备起来也很容易。

    船队一路南下,只见四周碧波浩渺,陆地渐渐看不到了,形如海中。

    怪不得官军拿这里没办法呢。

    这么广阔的水域,兵力少了根本就围剿不了乱贼。

    再行出里许,只见左侧一大片滩涂,右侧则是连绵的芦苇荡。密密麻麻的,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李青山又道:“白莲教的人惯会利用这些芦苇,说不得里面藏了人。”

    左梦庚问道:“那该怎么对付?火力扫射吗?”

    李青山摇头。

    “这片苇子足有数里,再多的枪炮也没用。最好的办法……”

    他咬咬牙,觉着左梦庚恐怕不会采用。

    “最好的办法就是往里面扔火油,然后放火烧。”

    冬季芦苇干燥,一旦沾了火油,那就是不烧光不会停止。

    只是这么做有干天和,以往官军剿匪都没有采用。

    左梦庚才不信什么“有干天和”之类的屁话,当即下令。

    “把这片芦苇荡烧了。”

    让他在牺牲士兵和火烧芦苇荡之间选择,他肯定是选择后者。

    而且新军的时间很多,并不着急快速推进。一步一步来,逼得白莲教乱贼没有藏身之地就是了。

    伴随着他的命令,各条船上分别用投石机、劲弩将一罐罐的火油透射到了芦苇荡里。

    陶罐落入水中,里面的油流淌出来,顺着水流飘散,提供了纵火的条件。

    随后各船上再用劲弩包了浸油的布,点燃后射入芦苇荡。

    劲弩射程数百步,即使芦苇荡里藏了人,也毫无办法。

    数十支弩箭扎入芦苇荡,大多数都落入水中熄灭,但只要有一支沾到火油,那火势就止不住了。

    果然,芦苇荡内某处突然冒起滚滚浓烟,随即数丈高的火苗冲天而起,迅速开始卷向周围的芦苇。

    数千新军就等在芦苇荡外面,只等大火烧光这片芦苇荡为止。

第243章 呆仗【加更第二章】

    初冬的西北风很是猛烈,当芦苇荡里火起时,迅速将火星带到了各处。

    新军是从北面进入安山湖的,所以不虞被大火影响到,只需看着芦苇荡变成火海。

    数里的芦苇荡很快被大火漫卷,在水面上如同魔鬼厉吼。

    不大一会儿,就看到芦苇荡的另一头,十几艘小船飞快窜出,嚎叫着朝远处跑了。

    白莲教果然在芦苇荡里设下了埋伏。

    “追。”

    茅元仪刚刚下达命令,就被左梦庚阻止。

    “别追。”

    茅元仪看过来,不明白他为何不让乘胜追击。

    左梦庚稳如泰山。

    “水泊说大很大,说不大也不大,但这里的环境很复杂,咱们远不如白莲教熟稔。这种情况下,咱们不能急,慢慢推进就是了。”

    茅元仪心底认同,但还是不忘提醒道:“这么打的话,恐怕要迁延日久。”

    左梦庚笑问道:“那轻敌冒进可能遭遇惨败,和步步为营胜券在握,你会怎么选择?”

    “这……”

    耿章光第一次跟随作战,有许多好奇的。

    “中恒,这般打,岂非致将领于无用之地?”

    看着仓皇而逃的白莲教乱贼,左梦庚决定给新人们好好上一课。

    “沙场之上,绝大多数的仗都是死板僵硬的呆仗。因为不光你是聪明人,你的对手也不傻。当大家都很聪明的时候,计谋的用武之地就不大了。比如两军对垒之时,为何都要等到列阵完毕才开始打?为何不等敌军立足未稳就动手呢?”

    众人陷入思考,各有所悟,但新人都将目光看向左梦庚,等他解答。

    左梦庚笑道:“因为本方军士也需要列阵才能发挥战力啊。你不列阵,那便是一盘散沙。别说打人了,自己就会崩溃。可等你列好阵势,你的对手不就也列阵完毕了吗?”

    众人恍然,不得不赞同此说。

    耿章光、李青山等人则对于军阵之道,有了深刻的认知。

    原来什么羽扇纶巾、妙计安天下,全都是臆想。

    新军这一稳,郭云彪就难受了。

    等芦苇荡烧光后,整个水泊上一览无余,再无阻碍,船队才开始缓缓前进。

    阵型保持的相当完整,根本不会给人可趁之机。

    又有李青山这样的地头蛇在,更是能够防患于未然。

    “参座,这里有条岔口,从远处可以乘小船绕过来,得分兵把守。”

    左梦庚从善如流,在此地留下一个连的兵力。不但如此,还让人在岔口河道里撒了渔网。

    这样一来,白莲教乱贼就算想潜水过来都不成。

    不过没用多久,船队也遭遇了拦截。

    第一艘大船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在水里原地转了一圈,随后有人过来汇报。

    “参座,乱贼在水里下了铁索,拦住了水道。”

    铁索横江,一直都是江河水战的利器。

    左梦庚看向李青山,李青山却看向马应试。

    “马兄弟,交给你了。”

    马应试摩拳擦掌,对左梦庚等人道:“俺早就想到了郭云彪会用这一招,各位看好吧。”

    马应试去了另一艘大船上,那上边安装了很大的绞盘。

    马应试几人合力摘下巨大的抓钩,然后跳入水中,朝着铁索拦截的地方游去。

    半路上,其中一人突然“啊”地一声,然后快速下沉。须臾,水面上飘起缕缕鲜血。

    船上大惊,纷纷呼喝。

    “有水鬼!”

    李青山等人片刻没有犹豫,纷纷入水。

    这种时候,新军是帮不上忙的,只能趴在船沿紧张地看着。

    水下的世界无比凶险,从水面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盯着翻滚的浪花焦急。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人纷纷露出脑袋。

    李青山、任七、张七都在,拖着脸色苍白的马应试奋力往回游。

    “绳梯,准备姜汤和干净的衣服。”

    不大一会儿,几人上船,全都冻的没了半条命。

    这么冷的天下水,还要作战,简直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马应试的腹部挨了一刀,口子挺长,一直在流血。幸好船上就有随军大夫,立刻开始处理。

    这些军中大夫,本来就是治疗刀枪创伤的好手,又和邓玉函学过一段时间的人体学,因此手艺精湛。

    他们先是用酒精给马应试处理伤口,再用金疮药止血,然后用鱼肠线进行缝合。

    只要后续不发炎,马应试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李青山等人看着大夫面不改色地往肉上缝针,一个个抖如筛糠。饶是不惧生死的好汉,看到这一幕也脊背发凉。

    不过看着马应试被救治后,平静地昏睡过去,李青山几人心里彻底安稳了下来。

    对于他们这些惯匪来说,新投靠的情况下,最担心的就是被当成炮灰对待。

    眼瞅着马应试被各种好药不要钱似的细心救治,让他们彻底对左梦庚服气了。

    马应试虽然受了伤,但是却把抓钩挂在了铁索上。

    随后十来个孔武有力的士兵一起协作,呼喝着转动绞盘。

    抓钩越抓越紧,最终绷出水面,也将水下的铁索带了出来。

    就这样,一条接一条的铁索拆下去,新军前进的道路再次被打通。

    下午时分,新军经过一路折腾,终于开进了水泊的中心地带。

    这里相比起其他地方,水域无疑宽广了许多,新军的槽船能够全部摆开。

    在这里,已经能够看到聚义岛的影子了。

    李青山出主意道:“参座,咱们的船上有火炮,那就不必强攻聚义岛。咱们可以让船排成一列,绕着聚义岛转,慢慢靠近,然后用火炮轰击就是了。”

    左梦庚从善如流,船队立刻改变阵型。一艘接着一艘,变成了一字长龙,然后好像漩涡一样不停向中心旋绕。

    郭云彪就在聚义岛的最高处,胆战心惊地看着官军越来越近,船上黑洞洞的炮口给予了他极大的压力。

    “快快快,让他们放火船,阻止官军上岛。”

    手下立刻把命令传达了出去。

    不一会儿,聚义岛岸边的火船全部被点燃,放出去之后,有亡命的乱贼架着冲向了新军的大船。

    不但如此,新军船队背后的一道土堤暗处,也驶出了上百艘的火船,两面夹攻而来。

    郭云彪到底比李青山等人更加熟悉水泊里的地形,弄出了这样的绝杀阵。

    茅元仪很快做出了决断。

    “让小船迎上去,挡住背后的火船。告诉所有炮兵,对准正面的火船,给我全都打沉了。”

    各部接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小船浩浩荡荡地冲向背后的火船,上面的士兵里,枪法好的开始狙杀乱贼驾船之人。

    火帽枪的精度和射程,已经能够保证远距离射杀。

    一个接一个的乱贼被打死,还活着的全都伏低了身躯,躲在火堆后面,就怕自己也被打死。

    负责指挥小船的是四团团长柳大才。

    他知道己方的小船,和乱贼比起来没什么优势,所以十分紧张。拿着望远镜,一直注视着水面。

    当看到乱贼那边有些人穿着水靠滑入水中时,他立刻命令道:“准备好闷雷。”

    所谓的闷雷,其实类似于水雷。

    是这次为了攻打水泊,兵器所那边研发出来的一种可爆炸杀伤的水下炸弹。

    具体的做法就是打造密闭防水的陶罐,里面蓄满火药和铁钉、碎石等物。陶罐的上部有一个小口,使用的时候,只需把导火索插入其中点燃,然后用防水的桑皮纸封住小口就行。

    足可以保证半柱香的时间内,陶罐内部不会浸水。

    这样一来,就可以在水里爆炸了。

    眼看着双方距离差不多有五百米了,柳大才立刻命令士兵们将闷雷用投石机扔出去,然后各个船只原地停下,等待着后续。

    足足上百个闷雷遍布了双方之间的水域中。

    因为陶罐里本身就有空气,所以下沉的速度很慢很慢。

    不多时,就见眼前的水域猛地掀起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其中夹杂着破碎的尸体、破烂的布缕、猩红的鲜血还有熟透了的鱼虾。

    白莲教乱贼还想要通过精湛的水性凿船,结果在科学面前吃了大亏。

    下水的乱贼,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接下来,柳大才只需要专心对付火船就行了。

第244章 枭雄末路【加更第三章】

    白莲教乱贼拥有的地利优势和精熟的水战功夫,在新军的呆仗和科技面前,毫无发挥空间。

    当下水凿船的乱贼全都被炸死后,剩下的火船对于新军的小船来说,处理起来信手拈来。

    每个小船上都有两名长杆手,当火船靠近的时候,就用长杆撑住,然后再有一名士兵把手雷扔上去。

    本来这种火船就被烧的差不多了,手雷爆炸之下立刻散架,让水面上飘落的全是木屑。

    正面的火船新军处理起来就暴力多了。

    一百多门火炮轰击几十艘火船,即使在船上火炮精度很差,都容易的紧。

    连续轰了三轮,郭云彪精心布置的火船阵什么都没有发挥出来,就一艘都没有剩下了。

    新军这边唯一的损失,就是火炮的后坐力导致几艘槽船的甲板破损。

    “看来日后我们自己打造战舰时,一定要注意木材的选用。”

    左梦庚依旧在想着海军的问题。

    未来新军该如何走向大海,必须要未雨绸缪了。

    聚义岛上的郭云彪却浑身冰凉,仿佛看到了灭亡的降临。

    “护法,怎么办?”

    赵四也慌了,只想逃跑。

    新军的船队已经绕了一圈,回到了北侧。

    此时距离聚义岛已经五百多米了,整座岛屿都处于炮火的覆盖范围内。

    聚义岛的北侧,还有一座小岛,上面也有寨子,起到护卫主岛的作用。一旦主岛受到攻击,那么小岛就可以从旁边协防夹击。

    可问题是新军并不想立刻登岛,因此小岛的协防作用就失去了。

    相比起聚义岛,小岛上的乱贼更慌。

    因为小岛太小了,一眼就能看清全部,而且又很平坦,连地势都没有可以凭借的。

    可以说,守在上面的白莲教乱贼基本上就是炮灰。

    茅元仪见各部都运动到位,下令道:“开炮吧。”

    此时的聚义岛,要比后世的面积大,因此才能装得下的六千余乱贼。

    如果是后世那么一小块的话,那真是一颗炮弹下去就能炸死上百。

    新军先用火炮轰炸了小岛,一顿炮火之后,小岛上一片狼藉,死伤惨重。乱贼们临时搭建的木头营寨,在火炮面前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残存的乱贼完全吓破了胆,根本不敢留在小岛上了,纷纷跳入水中,往聚义岛上游去。

    之前看着新军用实心弹摧毁火船的时候,郭云彪还不觉得如何。

    毕竟这样的火炮,他又不是没见过。

    这也是他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原因。

    可是现在,当新军换上爆破弹横扫小岛的时候,他就明白,聚义岛没有守住的可能。

    “快走。”

    郭云彪不亏是枭雄,一旦见到事不可为,决断非常快速,当即带着几个赵四等亲信直奔岸边,跳上了木船就往南面逃窜。

    他们这一跑,其余的乱贼再无战心,也纷纷夺路奔逃。

    一时间,整个岸边你争我夺,许多人为了上船,都变得无比疯狂。

    谁敢阻拦,立刻挥刀相向。

    还没等新军打来呢,光是自相残杀,就有数百人惨死。

    茅元仪注意到乱贼要跑,立刻下令。

    “第二团负责追击,注意保持队形,不要轻敌冒进。第四团接管聚义岛,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凡是逃到聚义岛上的乱贼,可以说基本上都是白莲教的骨干,不会有什么无辜之辈。

    因此对这些人,左梦庚早已下令,不需要心慈手软。

    如果这些人投降,那么就全部抓起来送去做劳工,去干最危险、最繁重的工作。

    如果不投降,那就坚决击毙。

    得到军令,新军兵分两路,一路追着逃跑的敌人而去,另一部则将聚义岛围了起来。

    “把乱贼的船都给我炸了。”

    柳大才看到乱贼都拥挤在岸边争夺船只,简直是不将新军的火力放在眼里。

    那还客气什么?

    各船火炮瞄准滩头,只一波炮火之下,就打死了千余乱贼,而且还连木船都被炸碎了。

    乱贼人心胆俱丧,一窝蜂地往岛内跑去。

    柳大才也不着急登岛,而是指挥炮兵将岛上看得见的建筑全都炸了一遍。

    这一下还活着的乱贼连掩体都没有了,在岛上一会儿跑到东边,挨一顿炸又跑到西边,再挨一顿炸。

    如是几次打击之下,剩下的乱贼不过两千余了。

    “喊话,让他们跪地投降。”

    第四团的士兵拿出大喇叭,朝着岛上喊话。

    听到“跪地投降、举手不杀”的喝令,乱贼们一开始懵懵的,没反应过来。等再挨了一顿炮火之后,求生的意志下就全都领悟了。

    哗啦啦……

    所有的乱贼都忙不迭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的时候高举双手,就怕下一波炮火落在自己头上。

    柳大才在船上用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

    “老蔡,乱贼全都降了,咱们上岛吧。”

    第四团政委蔡家川忙道:“不能都上去。你在这里坐镇,我带人上去收拢俘虏。”

    对于搭档的谨慎,柳大才没有意见。

    片刻后,第四团分出十几艘船,载着四百多名士兵登上了聚义岛。

    如何收拢俘虏,士兵们早有经验。

    喝令俘虏不得乱动,然后分成若干区域,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监视着俘虏们行动,押到岸边停下。

    岸边空旷毫无遮拦,俘虏们手中又没有了武器。胆敢乱来,绝无幸理。

    却说第二团追击逃跑的敌人,一开始并不顺利。

    因为有茅元仪的严令,第二团团长洪其不敢分散所部,只能抱着团远远缀着远方的敌人。

    新军的船大,在湖泊里速度就慢,眼看着敌人越跑越远,洪其心焦不已。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让小船追上去的时候,政委乔双成突然哈哈大笑。

    “老洪,你快看,乱贼无处可逃了。”

    洪其忙用望远镜看去,也不禁大喜过望。

    原来追追逃逃中,已经来到了安山湖的南侧。

    虽然离湖岸越来越近,似乎只要登上陆地,这些乱贼就能逃之夭夭。

    可是在湖水和岸边之间,却有数十米的烂泥塘。

    这是冬季水位消退后暴露出来的,绝无行船的可能。

    “护法,怎么办?”

    乱贼也看到了烂泥塘,不得不看向郭云彪。

    郭云彪回头,眼瞅着后方的官军一字排开,满满当当地挤压过来,根本不留空隙。

    再者,官军的那种火炮能打的很远。即使有空隙,他也不敢硬闯。

    也就说,没办法回头了。

    一念至此,郭云彪发了狠,指着前面的烂泥塘道:“冲过去,能跑出去多少算多少。”

    随后,他俯身抄起了一块木板。

    当此时,谁都知道被抓住就死定了,也只能听他的。

    乱贼们一起用力,把小船划的飞起,直接冲上了烂泥塘,甚至还在上面滑出去了十多米的距离。

    郭云彪也顾不得自己的威风了,把木板扔进烂泥塘后,人就趴伏在上面,将九环宝刀当成船桨,奋力朝着湖岸划动。

    其余的乱贼,有木板的有样学样。没有木板的,就在烂泥里挣扎。

    可走着走着,烂泥越陷越深,把一个个乱贼没入其中。

    一时间,整个烂泥塘里全是绝望的嚎叫声。

    郭云彪头皮发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赶紧跑出去,远离这片地狱。

    洪其完全没想到郭云彪会这么狠绝,一时不察,忙让船只加速。到了两百米外,他便下令。

    “所有人,自由射击。”

    士兵们立刻涌到船头,对着在烂泥潭里爬行的乱贼开火。

    枪林弹雨之下,尽管隔着很远,但还是有不少乱贼中弹。

    这些家伙在烂泥潭里爬的本来就很辛苦了,一旦中弹,基本上宣告了死亡。

    耳边听着子弹破空的咻咻声,郭云彪亡魂大冒,更加奋力。

    突然腿部传来一股阻力,让他竟然动弹不得。

    一回头,才发现被一个陷进泥潭的手下给抓住了。

    那人只有脑袋还在外面了,惊惧地大喊。

    “护法救命,我不想死!护法救我!”

    郭云彪自顾不暇,怒喝道:“放手。”

    那人不听,只是死死拽住他的裤脚。

    郭云彪焦躁万分,抬腿踹去。

    如果是在陆上,以他的武艺,这一脚足以开碑裂石。然而不巧,此时的他浮在烂泥塘上,根本无处借力,一脚提出,不但没有踢死对方,结果这只脚也被抓住了。

    “混账!”

    郭云彪奋力挣了两次都没有挣脱,在小木板上翻身都不行,急的暴跳如雷。

    “赵四!”

    他看到了赵四在前方,忙呼唤求援。

    赵四回头看到他被困住了,刚想要过来,远处一颗子弹飞来,正中郭云彪的腰椎。

    郭云彪“啊”地一声惨叫,腰部以下登时没有了知觉。

    “赵四,救我。看在燃灯佛祖的份上……”

    那抓着郭云彪双脚的乱贼已经没入了烂泥潭,开始拖着他也往下陷去。

    郭云彪完全没想到一世英名,居然是这般下场。

    他努力向赵四伸着手,祈求拉他一把。

    赵四想要爬过来,远处又是一声枪响。好巧不巧,正中郭云彪手腕,让他原本高举的手无力地垂下。

    赵四惊魂未消,再不敢停留,忙转头远远爬去。

    在他的背后,泥水淹到了郭云彪的下颌。

    他刚要对赵四的忘恩负义破口大骂,腥臭的泥水就涌进了他的口中。

    郭云彪努力挣扎,可动的越快,陷的也就越快。

    最终,一代大豪成为了水泊泥壤中的肥料。

第245章 渔业公司【加更第四章】

    “参座,俺们没打好,让郭云彪跑了。”

    战斗结束,洪其、乔双成垂头丧气回来,一见面就请罪。

    他们并没有看到郭云彪陷入泥塘,只看到有二十多个乱贼跑上了岸,一路远远去了,就以为郭云彪也在其中。

    让他们懊悔的事,在左梦庚这里却什么都算不上。

    “无关紧要,他一个郭云彪,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手中的军事力量越是强大,左梦庚越是明白,在煌煌大势面前,个人的作为真的不重要。

    就郭云彪的本事,即使跑掉了,将来也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

    没抓住郭云彪,李青山等人倒是恼恨不已。

    “参座,此事交给俺们兄弟吧,定将郭云彪的人头带回来。”

    左梦庚摆摆手,安抚住了他们。

    “我知道你们和郭云彪有深仇大恨,不过接下来咱们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莫要被区区一个郭云彪绊住了手脚。”

    攻下了安山湖,也就意味着这么一大片水域尽入新军之手。

    对于这一带,左梦庚可不打算让出去了。

    周边的东阿、平阴、汶上、寿张、阳谷、郓城等城他是不会占领的,以免刺激到明廷。但是以安山湖为中心的周边乡村地带,他要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他对洪其和乔双成道:“既然你们没有抓到郭云彪,那就将功补过。接下来,带着你们的人沿着湖边扫荡。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搞清楚周边和湖中的地契都在谁的手中,持有地契的人还在不在?如果不在了,那便无事。如果还在,那就让他不在好了。”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将安山湖周围弄成无主之地。

    这样一来,他占了就是他的。

    让还尚存的持有地契的人消失,也就不用怕打官司了。

    洪其、乔双成立功心切,立刻去了。

    左梦庚则给临清去了命令,不几日,陈芷亲自带着十几个行政人员赶了过来。

    李邦华、耿如杞也从曹植墓回来,参与了规划会议。

    左梦庚把安山湖一带的地图挂上,开始进行部署。

    “这一带的乡镇、农村基本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地主都被杀光了。因此咱们把这一带占了,朝廷也察觉不了。我的想法是,张秋镇、沙湾镇、梁山集、安山镇这四处,咱们自己选派官员,实行管理。另外依托安山湖,筹建水产养殖公司。一方面增加收入,另一方面探索水产养殖对于民生的作用。”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土地有着强大的执念。

    而对于水资源,则要差着一些。

    但左梦庚清楚,只靠土地来养活人,这是不现实的。

    尤其是到了和平年代,一旦风调雨顺,人口就会暴涨。有限的土地资源,无法承载太多的人口。

    因此,他将目光放在了水产资源上。

    江河湖海,都是资源丰富的所在,一旦经营好了,绝对可以弥补粮食产量的不足。

    这是他之前就提到过的事情,大家也很赞同,因此安排起来十分顺利。

    经过商议,四个镇分别安排了官员。

    左梦庚省事,直接命名为镇长。

    而且每个镇的官员还不止一个人,是三个。分别是镇长、副镇长、财务官。

    对于政务,他也提出了明确要求。

    每个镇上的大事决议,必须要三个主官商议后才能决定。

    决议方式以投票为准,少数服从多数。而且每次决议的内容,必须形成文件。

    上面要详细记录三位主官各自的意见,以及表决结果。

    这个做法,其实是他模仿的后来被证明非常有效的民主集中制。

    这种制度,避免了个别官员的独断专行,同时也避免了因为官员意见不统一而造成的效率低下。

    一个决议,甭管对错,在常务会议上必须形成决议。也不管对错,必须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执行。

    哪怕是错了,因为有详细的会议档案,事后该奖励的奖励、该惩罚的惩罚。

    总之,绝对不允许像朝廷里那种互相拆台、牵连日久的情况发生。

    当他拿出这个办法的事后,李邦华、耿如杞目光里满是异彩。

    作为老牌官员,他们当然明白这个办法的好处。

    他们身为官员的时候,可没少深受其苦。要是朝廷里有这种好的办法,又何愁国事颓唐至今?

    不过他们更加明白,以大明的德行,是绝对不可能贯彻执行这种制度的。

    他们更加不知道,这种制度乃是数百年后的政治精华。

    随着四个镇子上的官员上任,各项民生措施立刻开展。

    因为白莲教的破坏,这些地方的百姓饱受荼毒,基本上都家破人亡了。经过统计,尚存的人口竟十不足一。

    左梦庚与李邦华、耿如杞商议后,又征得瞿式耜、张继孟的认可,从左庄那边调集了一万多人,迁居到了这边。

    与此同时,第二团也在梁山集驻扎,负责本地防卫。

    李青山、马应试、张七三人,分别担任了其中三个镇的副镇长。

    作为本地人,他们熟悉本地民情。但他们又没有做过官员,根本不懂行政。所以跟在有经验的人身边,能够学习到东西。

    当然了,过一段时间,他们也是要回临清,去政务学院深造的。

    李青山本来强烈要求加入新军,去打仗。可是考虑他的年纪,左梦庚还是否决了。

    五十多岁的人了,不可能重头学好新军的规章和方式了。

    任七受了重伤,被送回临清疗养。等伤好后,倒是可以考虑安排到水军当中。

    要筹建水产公司,左梦庚再次广撒英雄帖。

    这一次就不再局限于临清,连东昌府的各个家族都接到了他的邀请。

    这个秋天,左庄上的田里再次大获丰收。农场式的管理下,即使是土豆、玉米等作物的产量,也比寻常的土地高出两成。

    临清、东昌几大家族亲自去了田间地头验证,已经彻底被这种新模式的农业耕作方式折服。

    听说临清几大家族已经跟左梦庚签署了协议,要搞大型农场,东昌府的各家都很心动。

    当听了左梦庚的水产公司计划后,各家就知道,这绝对是稳赚的买卖。

    水产不像农耕。

    这些年天气状况糟糕,时常大旱大涝,从而会导致粮食减产。

    但是在安山湖里搞养殖却不一样,即使再旱,安山湖里也不缺水,因此对养殖的影响不大。

    这样一来,产出几乎是可以预期的。

    而通过新的水网渠道,这里的养殖所产,能够行销到周边许多大城,根本不用担心市场。

    各家投钱非常痛快,使得水产公司一举筹得启动资金十五万两白银。

    公司依旧是股份制,经过商议,由任怀茂来担任负责人。

    陈芷就比较辛苦,需要临清、安山湖两边跑。

    目前他是《农政全书》学习最好的人,水产养殖方面他也得操心。

    是的,徐光启的《农政全书》里有关于水产养殖的内容,而且非常先进。

    可以说,左梦庚在农业、渔业方面的布局,多亏了这本书的帮助。

    左梦庚原打算在安山湖这里驻留一段时间,把渔业公司的事理顺。结果左富带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书生匆匆赶来,告知了他一个坏消息。

    “本官卢象升,还请左将军速速发兵救援济南。”

    左梦庚久久无法回神,看着眼前相貌清隽的文弱书生,怎么也无法和青史留名的卢象升联系到一起。

    他对卢象升的所有认知,都是那一场慷慨悲歌的激战殉国。并不知道,崇祯三年的时候,卢象升就在山东担任左参议。

    更没有想到,卢象升会跑过来求援。

    不过卢象升把情况一说,左梦庚惊愕更甚。

    原来左梦庚从青州府撤军后,白莲教慕容财部再无人能制,攻陷了青州府大部。

    后来孙元化派遣张可大过来剿贼,两边打了几场,慕容财连吃败仗,便退到了济南府,围攻新城。

    新城地方官连番血书送到济南求援,而且新城王家给了山东巡抚沈珣极大的压力。

    沈珣无法,只好派遣总兵宋纬、副将刘泽清出兵救援。

    结果慕容财在半路设伏,导致济南明军大败。总兵宋伟重伤,副将刘泽清阵亡。

    听到刘泽清死了,左梦庚的脸色无比精彩。

第246章 分兵【加更第五章】

    听到刘泽清战死,左梦庚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影响。

    刘氏兄弟本来应该是明末的风云人物,一个是死守临清、壮烈殉国的大英雄;一个是明末赫赫有名的大军阀,江北四镇之一。

    结果兄弟俩在崇祯三年,全都死于白莲教之手。

    不过当下的问题,刘泽清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济南变成了空城,慕容财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这一下,左梦庚都无法坐视不理。

    否则一旦济南被白莲教攻破,他们这些山东军政文武,全都要吃瓜落。

    左梦庚不敢怠慢,连忙召集大家开会。

    卢象升如今还是一个小透明,他真正出彩,还要到崇祯六年在京畿对付农民军的时候。

    这一次济南官军全军覆没,省城危在旦夕,一众官员惊慌失措。唯独他迅速想到办法,连夜奔赴东昌,打算调遣东昌协赶赴救援。

    结果到了东昌府,见到了黄道周后,卢象升才知道东昌协如今正在筹建,连营地都没有。

    而且左梦庚带着东昌协去兖州府剿灭白莲教郭云彪部去了。

    本来对于白莲教肆虐,卢象升对左梦庚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觉得他剿贼不利,有负盛名。

    如今知道左梦庚一直在同白莲教作战,卢象升羞愧不已。

    待左梦庚召集开会,见到了刘宗周、李邦华等人,卢象升人都傻了。绝没有想到,这么多官场前辈居然都在此地。

    “为一家而舍一城,沈幼玉何其愚也!”

    得知缘由,李邦华怒不可遏,直斥沈迅之非。

    卢象升同样气闷,但不得不为上司开脱。

    “豪强势大,中丞大人也是无可奈何。”

    左梦庚哼道:“便是宗藩那等米虫,也不能和省城相比,沈中丞糊涂。”

    见他将宗藩称为米虫,众人脸色精彩,暗地偷笑。

    左梦庚如今和衡藩的矛盾,早已人尽皆知。

    对于他得罪藩王还能安然无恙,没有哪个官员不佩服。

    卢象升对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真是胆战心惊,承受不起。怕听多了惊吓过度,忙道:“无论如何,济南全城百姓何辜?还请左将军尽快发兵,救民倒悬。”

    骂归骂,济南是必须救的。

    左梦庚做出部署。

    “郭云彪残部不能放过,还得继续追缴。左华,此事交给你了。”

    左华信心满满。

    “请参座放心,末将必不让郭云彪立足。”

    左梦庚又道:“我亲率一军,驰援济南。这边的事,念台公、孟暗公还请多多承担。”

    李邦华对这个安排很是认可,道:“你尽可自去。”

    卢象升在一旁看的一塌糊涂,不明白刘宗周、李邦华这些隐退的前辈,不回原籍,滞留山东,意欲何为?

    不过这种事也轮不到他多心,左梦庚答应出兵,让他欣喜不已。

    左梦庚动作很快,当天就集合了第二团,随卢象升奔赴济南。

    安山湖距济南两百五十余里,左梦庚生怕有失,命第二团全速前进,以每天六十里的速度奔驰。

    随在军中,看着新军士卒即使在全速行军的状态下都能保持阵型不乱,卢象升啧啧称奇。

    他虽是进士出身,但近些年来天下大乱,到处打仗。有心匡扶天下的他,已经开始学习军事,希望以所学报国。

    “清水关一战,左将军名震天下。如今看来,便是练兵一道,左将军也为翘楚矣。”

    这样的夸赞并不足以令左梦庚得意,哪怕说此话的人是卢象升。

    他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想了想道:“卢参议将来倘若仕途不顺,可来我处。如今像你这么勇于任事的官员不多了,正需要合适的地方尽展你之所长。”

    卢象升面色古怪,怎么也没有想到左梦庚居然会对自己发出招揽。

    虽然他是从四品的参议,而左梦庚是从二品的指挥同知,可文贵武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要是他这个有大好前途的文官去一个武将帐下听用,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见卢象升闷声不应,左梦庚就知道,这位目前看不上自己。

    他倒是不急,对卢象升也没有到求贤若渴的程度。

    新军行动极快,当天后半夜就赶到了长清。

    在这里,左梦庚接到了军情通报。

    本来击败了宋伟、刘泽清的慕容财准备攻略济南,前来的路上听到左梦庚率军驰援,竟然吓得又跑回了青州府。

    也就是说,左梦庚人还未至,竟让济南之危不战而解。

    在一旁听到这个消息,卢象升不由得看向左梦庚。第一次发现,名将之威,恐怖至斯。

    左梦庚却没什么感觉,而是向茅元仪问道:“咱们还要继续进军吗?”

    茅元仪思量片刻,道:“倘若我们回师,那慕容财恐怕依旧会跑来骚扰省城。我看不如这样,咱们直接开到新城去,断了慕容财进济南府的路就是了。”

    这倒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于是左梦庚下令,新军继续前进。

    第二天晌午,大军进至历城。

    离着城池尚远,便有不少人迎了上来。

    见到来人,卢象升吃惊不已,惊呼出声。

    “朱藩台如何来了?”

    听他介绍,左梦庚才知道,领头之人居然是布政使朱大典。

    朱大典左梦庚当然知道,吴桥兵变就是此人平定的,是明末少有的能吏。

    后来更是坚守金华,力抗清军。

    金华城破后,引燃炸药,壮烈殉国。全家男女老少,无一人投降。

    可惜此君是东林党的对头,加上精明强干,左梦庚也不敢和他多有交流。

    然而朱大典上得前来,第一句话就令众人震惊。

    “沈中丞自知罪责难逃,忧愤不已,已于昨日作古府中。”

    左梦庚和卢象升面面相觑,浑然没有想到,短短时日,山东巡抚沈珣居然死了。

    想想也是,沈珣六十多岁的人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次因为自己的错误,害的济南官军全军覆没,自知罪责难逃。羞愧、惊惧、自责之下,一死了之,反而免了律法惩处。

    沈珣一死,诸般政务暂时由朱大典代行。

    他来不及管沈珣的事,向左梦庚问道:“左将军有人马几何?”

    左梦庚如何答道:“我部有千余兵马,可保省城不失。”

    朱大典眉头一皱,很是不喜。

    他是布政使,实打实的高官。左梦庚一个参将见了他,居然毫无尊卑,可谓是目无上官。

    倘若是平日,朱大典少不得要发作一番。

    然而如今济南附近除左梦庚,再无可战之兵。用人之际,他也只好视而不见。

    幸好他没有发作,否则以左梦庚的脾气,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左梦庚连藩王都不给面子,还会在乎区区一个布政使?

    旁边又有一华服老者上前,急切不已。

    “这位将军还请速速发兵新城,拯救父老乡亲。”

    没等左梦庚说什么呢,却有一个和此老者相貌差不多,但更老一些人气道:“行军打仗,自有成规。前番宋将军、刘将军便因你催促,结果丧身敌手。前车之鉴,岂可不知?”

    华服老者脸色姹紫嫣红,怒道:“老夫不过是心怀桑梓而已,大兄仓皇弃家,致祖宗基业于不顾,老夫可不能坐视不理。”

    更老的老头更气,喝道:“天下事便坏在你这般自私自利之手,左将军再败,莫说新城,便连济南也不得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华服老者没想到他骂的这么很,也不客气了。

    “好哇,既如此,大兄又何必蜗居寒舍?小弟不才,难奉真佛,请便吧。”

    更老的老者气的暴跳如雷,挥杖便打。

    “大哥尸骨未寒,你这混账便想要造反吗?今日便打死你这畜生,以免败坏我王家门风。”

    华服老者不提防,头上、脸上、身上挨了好几下,也哇哇叫地扑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加起来百余岁的老头,竟然打作一团。

    这是什么西洋镜?

    左梦庚都看糊涂了。

    看到两个老头打起来了,卢象升竟有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悄悄地给左梦庚做了介绍。

    “此便是新城王家的王康宇公和王文水公。”

第247章 新城王氏【加更第六章】

    大庭广众面前,两个老头大打出手,可谓是令人大开眼界,丢人现眼。

    看着热闹,左梦庚疑惑问道:“这两位老者很有名?”

    什么王康宇、王文水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卢象升这才想起来,他是武将,对于文人不了解很正常,于是耐心解释起来。

    “此二位乃新城王氏大儒,年岁较大的那位是王象晋,而年岁较小的那位,则是王象春。”

    一说王象春,左梦庚就知道是谁了。

    好家伙,就是你家的鸡引发了吴桥兵变啊?

    你家这鸡可比肯德基、三黄鸡、黄焖鸡厉害多了。

    好奇之心,左梦庚不禁仔细看去。

    只见那王象春五十来岁,虽锦服华袍,但脸色阴郁,似乎心境不畅。

    和他相比,王象晋虽然更老,但是精神矍铄,身体康泰,更具活力。

    两人打起来后,明显王象晋更占上风。要不是王家人上前拉着,估摸着王象春要挨揍。

    见左梦庚不当回事,卢象升连忙提醒。

    “左将军切莫小瞧王家,在山东一地,除了几位藩王和孔家,当属王家势力最大。左将军在本地为将,还是不要得罪了王家为妙。”

    能让一位四品大员如此紧张,又能逼得山东巡抚为之出兵,左梦庚不由得上了心。

    “这王氏很了不起?”

    何止很了不起呀,听了卢象升的讲解,左梦庚才明白,为何沈珣会迫于王氏的压力,结果葬送了宋伟、刘泽清的军兵。

    王氏上一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到了王象春这一代,就更加恐怖了。

    王氏当代最了不起的人,是去年刚刚过世的前宣大总督王象乾。

    这个王象晋,乃是王象乾的亲弟弟,曾做过浙江参政。不过如今赋闲在家,没有出仕。

    除此之外,王氏为官的人非常多。

    王象坤曾为山西左布政使、王象蒙为光禄寺少卿、王象斗为户部四川司主事、王象节曾为翰林院检讨、王象恒曾为应天巡抚、王象春曾担任过吏部郎中,王象咸曾任光禄寺署丞。

    还有一个王象云在己巳之变时为永清知县,在后金围攻之下力保城池不失,刚刚因功升为御史。

    新城王氏只象字辈做过官就足足有九人,别的家族都是什么一门五进士之类的,王家光是象字辈这一代就八个进士,是名副其实的官宦世家。

    饶是以左梦庚的强大心脏,听到这个情况都不禁一个哆嗦。

    就凭这样的家族,影响力遍布朝野,门生故旧满天下。沈珣要是真敢见死不救,王家人一旦发动起来,沈珣的下场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可王象晋和王象春为何又打起来了呢?

    “哼,王文水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听闻新城遭遇白莲教妖孽攻击便威逼中丞出兵,方酿成此祸。后来王康宇逃难至此,得知济南出兵,曾竭力劝阻。奈何当时宋总戎已败,说什么都晚了。为了此事,王康宇很是责骂了王文水,兄弟俩因此而交恶。”

    听了朱大典的话,左梦庚明白了。

    原来居住在历城的王象春听到白莲教攻打新城,担心老家的他便催逼沈珣出兵,为此用王氏来威胁。

    可就居住在新城的王象晋反而更加清楚,济南绝对不能出兵。否则区区两千兵马,很容易被慕容财找到可趁之机。

    至于王家因此而受损,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

    这么一想,才发现王氏的兄弟几人当中,眼光、格局、德行方面,还真的相差甚远。

    王象晋和王象春好不容易被家人拉开,各自气恼,分居两侧,视若仇寇。

    王象春在众人面前被王象晋暴打,脸面上挂不住,竟找左梦庚出气。

    “你这参将来的正好,速速进兵,收复新城。皇明王土,岂可落入妖魔之手?”

    因为那只鸡,左梦庚对王象春的印象很不好。

    “我军征战,自有章程,就不劳文水公指点了。”

    王象春大怒,阴恻恻地道:“畏敌怯战之罪,你可承担得起?”

    左梦庚眯着眼睛看他。

    “却不知文水公官居何职,如何治晚辈的罪啊?”

    一句话好悬将王象春顶的吐血。

    他在天启五年的时候就被阉党削职回籍,本来崇祯即位,东林党纷纷回归,王象春满以为自己也能重新出山。

    结果左等右等,别人都官复原职或者高升了,他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这让王象春耿耿于怀,抑郁难扼,不成想伤疤又被一个武人给揭破了。

    他刚要喝骂,王象晋却哈哈大笑,无比畅快,急步走来,执着左梦庚的手,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位小将军,莫要听闲杂人等呱噪。平乱乃军机大事,汝自当帷幄行事。”

    不说别的,就冲王象晋揍了王象春一顿,左梦庚也对这老者印象很好。

    “康宇公,莫要焦急,我部即刻启程,定当平定白莲教,还山东以太平。”

    宋纬、刘泽清的覆灭让王象晋草木皆兵,忙道:“不急,不急。实在不行,小将军可先坚守济南。相信不日朝廷大军纷至,剿灭白莲妖魔指日可待。”

    他又哪里知道,崇祯手里头一支可以调动的军队都没有了。

    左梦庚安抚道:“康宇公尽可安心,我部连鞑子都能战胜,何惧区区白莲妖魔?”

    听他居然和鞑子打过仗,还打胜了,在场诸人颇为惊奇。

    卢象升这才上前,把左梦庚介绍给众人。

    “诸位前辈有所不知,此乃清水关下阵斩奴酋阿敏的左梦庚将军。”

    众人大哗,纷纷上前,竟跟粉丝见到了明星一样。

    己巳之变时,他们远在山东,可对于朝廷连战连败的窝囊还是知晓的。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后来左梦庚在清水关下大获全胜,还阵斩了阿敏等许多后金首领和大将,当真是提振了全天下汉人的士气。

    可以说,左梦庚早已成为了无数有志之士的偶像。

    得知他就是左梦庚,山东官绅的惶恐竟一朝散尽,仿佛白莲教的威胁荡然无存一般。

    朱大典细细地打量着左梦庚,心底暗叫侥幸。

    幸亏刚才没有发作,否则的话,恐怕倒霉的将会是自己。

    别看左梦庚只是参将,但这个参将可比一般的总兵还要厉害。

    连衡王和他作对都没捞到便宜,他一个布政使,更不够看了。

    王象晋紧紧抓着左梦庚的手,目光里满是激赏。

    “自古英雄出少年,冠军侯封狼居胥亦不过如此。左将军来此,白莲妖魔何愁不灭?”

    左梦庚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号这么管用,他朝着济南府众人拱手施礼,朗声道:“各位前辈,我部匆匆而来,兵力不多。要灭白莲妖魔,暂且还力有未逮。不过隔绝青州、济南两府,不让白莲妖魔祸乱济南府,还是不成问题的。各位但请安心,恢复民生便是。有我部在,必不让白莲妖魔过桓台、淄川一线。”

    听他竟然将青州府和济南府分开来算,众人不禁想起他之前和衡藩的矛盾,一时间脸色全都精彩不已。

    可新军的兵力大家伙也都看到了,确实只有一千余人。

    指望这么点人马消灭已经滚到了四万多人的慕容财部,那是不现实的。

    能保济南不失,左梦庚能做到,便不负名将之誉了。

    王象晋古道热肠,忙道:“将军欲往桓台、淄川,老夫可为向导。”

    桓台、淄川都在新城附近,王象晋世居于此,地理肯定十分熟悉。

    他的幼子连忙上前。

    “父亲,兵战凶危。您老人家贵体要紧,向导一事,由孩儿前往便可。”

    王象晋却不听。

    “老夫归家,乃有要事。”

    他竟一刻也等不得,吩咐幼子准备车驾,当天便随左梦庚东行。

    在路上,左梦庚也与王象晋的幼子通了姓名。

    王象晋共有四子,长子王与龄体弱多病,如今在济南城中休养;二子王与胤中进士后在外地为官;三子王与朋也在外地为官。

    只有眼前的王与敕年岁尚小,在家侍奉老父。

    左梦庚并不知道,这个王与敕乃是清代名臣、大文豪王士桢的父亲。

    他更不知道,王象晋的父亲就是杀害了心学大侠何心隐的王之垣。

    王象晋对左梦庚观感很好,行军途中,一直让马车行于左梦庚身畔,还耐心解释他为何要着急回新城。

    “老夫近年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便著有一书,名曰《群芳谱》。白莲妖魔肆虐,奔逃匆忙,故流落于家中。此乃老夫毕生心血,只求尚在人世。”

    左梦庚不由得眼神微妙起来。

    群芳谱……

    大爷诶,您今年七十多了吧?

    这个岁数还玩这个,人老心不老?

    旁边的茅元仪更是嘀咕了一声,“老不修。”

    可看他的眼神,分明也很好奇嘛。

    就不能像左梦庚这样?

    虽然也很好奇,但隐藏的好一点嘛。

第248章 鬼怪之父的爹【加更第七章】

    “这……这是群芳谱?”

    收复新城的过程很顺利,听到新军来了,占据此处的白莲教立刻逃之夭夭。

    如今白莲教也知道,东昌协非常可怕,远非一般的官军可比。

    新军兵不血刃夺回新城,王象晋一刻也等不得,跑回了家中,居然发现他的《群芳谱》完好无损。

    王家乃豪族,豪宅大院颇为华丽,占地数里,如今被白莲教破坏的不轻。

    不过《群芳谱》被王象晋藏的很好,并没有被白莲教发现,因此得以保存。

    只是左梦庚和茅元仪看过了《群芳谱》的真面目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找回了自己的心血,王象晋老怀宽慰,心情大好。

    “这不是群芳谱是什么?”

    见到左梦庚和茅元仪哭笑不得的神情,老人明白了过来,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少年人啊,好色而慕少艾,却想的偏了。”

    王象晋所著的《群芳谱》,根本就不是什么收集天下美人的东西,居然是一部洋洋洒洒的农学巨著。

    全书共三十卷,四十余万字,全面介绍了明代的植物栽培和种植。其中记录的植物达四百多种,只牡丹一项就有品种一百八十五个。

    里面的内容按天、岁、谷、蔬、果、茶竹、桑麻、葛棉、药、木、花、卉、鹤鱼等十二谱分类,详细记录了各种植物的用途。

    最让左梦庚侧目的是,他在其中居然看到了甘薯的记录。

    王象晋亲自试种了甘薯,并在书中详细介绍了自己的经验。包括甘薯种植的最佳土壤,管理方法以及留种、育苗、繁殖技术,储藏注意事项等。

    另外王象晋居然懂得果树种植,甚至提出了嫁接的概念。

    知道嫁接会引起定向变异,能够培育新品种。甚至还介绍了身接、根接、皮接、枝接、靥接、搭接等六种接博方法。

    虽然左梦庚对农业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单论成就,这本《群芳谱》绝对不在《农政全书》之下。

    真是没有想到,威名赫赫的新城王家,居然隐藏着这么一位大能。

    左梦庚立刻起了心思。

    “晚辈所在的临清,如今正与各家合作推广新式种植,全赖徐玄扈公的《农政全书》指点。依晚辈之见,康宇公之作可与玄扈公媲美。”

    王象晋当然知道徐光启,也知道其在杂学方面的能力。听得《农政全书》之名,立刻询问起来。

    左梦庚不厌其烦,投其所好,不但详细介绍了《农政全书》的内容,还说了临清西洋作物的栽种、农场耕作模式以及即将开始的安山湖渔业养殖等方面,听的王象晋急切难耐。

    “哎,老夫以二十年时光成就此书,满以为天下农事,无出其右矣。今日方知,天外有天。左将军能够征战之余,关心农事,实乃天下间少有之大才。”

    说着说着,他实在忍不住了,便道:“老夫欲去临清一观,不知可否?”

    左梦庚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嘛。

    这样的大才,又如此喜欢农事。只要去了临清,那就甭想走了。

    只可惜,认识此老太晚了。

    如今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精力能够投入农业科研。

    他又哪里知道,别看王象晋今年六十九岁,实际上此老足足活到了九十二岁。还有充足的时间,在农业方面做出贡献。

    “目前李梦暗公、刘念台公、侯若谷公等均在临清,康宇公能去,正所谓群贤毕至啊。”

    得知如许名臣都在临清,王象晋更加急切了。

    “那还等什么?钦文,速速收拾行装,咱们去临清。”

    王与敕满脑袋问号。

    “父亲,家宅尽毁,修缮尚需时日……”

    王象晋跺足,斥道:“修什么修?到哪儿不能居住?留着,让其他几房修缮就是了。”

    王与敕无奈,不敢忤逆,只好草草收拾了家当。

    王象晋这老头当真是雷厉风行,当天就出发了。

    左梦庚特意给陈芷写了一封信,介绍了王象晋的才干,让他好生安排。

    要求有两点:

    第一,要让王象晋喜欢上临清,留在那里。

    第二,要让老人家在临清住着舒服,不能遭罪。

    夺回新城,新军的作战目标只完成了一半。按照计划,淄川也要拿回来。

    其实要从青州府去济南府,还可以走更南面的莱芜、新泰一带。但只要新城、淄川在新军手里,慕容财只要不傻,就不敢这么做。

    会被新军抄后路包饺子。

    在新军夺回新城的时候,白莲教正在淄川一带肆虐。

    他们是以明军的德行来判断新军的,觉着新军怎么着也要在新城休整两天,才能南下攻打淄川。

    结果新军当天晚上就神兵天降,甚至是从淄川东面迂回过来的。

    “参座,前面发现一个庄子,正在被白莲教围攻。”

    “地图。”

    傅豫孙赶紧把地图摆上,同时点燃了玻璃油灯照明。

    左梦庚、茅元仪、洪其、乔双成四人凑在一起仔细查看后才确定,他们是到了距离淄川县城八里远的蒲家庄。

    如今白莲教大部在围攻淄川县城,其中的一小部分估计是无所事事,因此拿这种小村庄开刀。

    可侦察兵的话却很有意思。

    “我们观察了一下,这庄子守卫的颇为严密,白莲教攻了几次都打不进去,估计要无功而返了。”

    一个村庄居然就挡住了白莲教人马的攻击,这得让多少县令羞愧自尽啊!

    左梦庚很快做出了决断。

    “反正是剿灭乱贼,那就搂草打兔子,先消灭这伙儿白莲教。”

    他只负责决断,具体的作战指挥下放给了洪其和乔双成。

    就连茅元仪也不怎么到一线了。

    之前的安山湖之战就是他指挥的,随后这位老兄就发现一线指挥官太累了。事无巨细,繁如乱麻,弄的他头昏脑涨。

    他以前给杨镐、孙承宗当幕僚的时候,只需要出出主意就行,对军事主官的工作并不是那么了解。

    现在亲自试过了才发现,真的不适合自己。

    看来日后这位是没办法做一线的指挥官了,躲在后方做做文职军人还行。

    得到了指挥权的洪其、乔双成却很开心,积极地准备起来。

    宁为平从团政委升为二师第一旅旅长的事儿,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一旦左梦庚下放指挥权,就是在考察军官呢。

    只要做的好了,升官近在眼前。

    不想当将军的军人不是好军人,谁还没有一颗上进的心?

    洪其和乔双成筹划过后,决定两人分别带领一部,从南北两个方向包抄围攻。主要是抢攻蒲家庄的西面,不让这里的白莲教跑回淄川报信。

    至于东面,这两货还给左梦庚、茅元仪安排了任务,让他俩率领剩余的部队兜住逃跑的乱贼。

    左梦庚笑呵呵地答应了下来,战斗很快打响。

    没什么好说的,流民一样的乱贼根本承受不住新军的猛冲猛打。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围攻蒲家庄的乱贼就被驱赶着送到了左梦庚的面前。

    新军两排乱枪之下,乱贼死伤狼藉。还活着的人全都吓破了胆,纷纷跪地投降。

    蒲家庄里的人本来还很担心这个夜晚怎么扛过去,没想到官军居然杀来了。

    当然了,对于官军,在他们心里的感官并不比乱贼好到哪里去。

    村民们依旧严加戒备,生怕官军冲进来劫掠。

    没想到这伙官军却把乱贼驱赶到了东边的空地上全部抓获,然后就在那边开始审讯俘虏,并没有派人过来催要钱粮。

    庄子里的人等了几个时辰,见官军确实无意骚扰桑梓,不禁放下了担忧,选了几个代表跑了过来。

    “小民蒲槃拜见将军,不知将军尊讳?”

    领头的是个年近四十的小商人,似乎有些见识,态度不卑不亢。一边行礼时,一边悄悄打量新军。

    左梦庚对这等小人物并不在意,而是道:“我是东昌协参将左梦庚,你等乡民不错,能够自发保卫乡梓,功德无量。”

    蒲槃还未如何,跟随他的少年却惊叫起来。

    “啊……你就是左梦庚?”

    蒲槃吓了一跳,忙喝道:“柏龄,不得无礼!”

    蒲槃深知达官贵人规矩大,忙跪倒于地,恳切哀求。

    “将军,小儿蒲柏龄年幼无知,将军要责罚便责罚小民好了。”

    左梦庚呵呵一笑,将他扶起。

    “责罚什么?他又没说错,我就是叫左梦庚啊。”

    见他居然不生气,蒲槃长出了一口气,愈发觉得这个年轻的将军不凡。赶紧唤过孩子,要他给左梦庚磕头。

    左梦庚忙拦着。

    “我年纪轻轻的,可当不起别人磕头,没得折寿。”

    这话一出,蒲槃也不好意思让儿子磕头了。

    左梦庚看着那叫蒲柏龄的小孩虎头虎脑的,煞是机灵,笑道:“令郎叫蒲柏龄,不知蒲先生可否认识一个叫蒲松龄的?”

    蒲槃面色古怪。

    “将军见谅,蒲家庄内,小人尽识,并无一人叫蒲松龄。不过按照族谱辈分,倘若小人再有子嗣,便应叫蒲松龄之名。柏、松、鹤,此乃我蒲家排序。”

    左梦庚楞在原地,不由得看向蒲槃。

    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那未出生的儿子很了不起?

第249章 风波【加更第八章】

    洪其、乔双成够狠,刚刚消灭蒲家庄的白莲教,竟一刻不停,立刻挥军西进,直取淄川城下。

    深夜之中,围困淄川城的白莲教正在熟睡,洪其和乔双成直接马踏联营。

    枪炮加上纵火,白莲教立刻崩溃,数万人漫无目的地奔逃。又因为深夜眼盲,摔倒、践踏者不计其数。

    这一打,足足打到天亮。

    整个大地上到处都是跪地投降的白莲教乱贼,光是收拢俘虏,新军上下就花了三个时辰。

    左梦庚和茅元仪施施然而来,看到战果,不吝夸赞。

    “不错,不错,你们两个有点名将的影子了。日后再打几场硬仗,可以独当一面。”

    洪其和乔双成眉开眼笑,更加用心地忙活去了。

    城下大战,惊动了困在城里的官绅百姓。

    这些人趴在城墙上听了一夜,待天亮时发现白莲教已经被官军击败,不禁大喜过望。

    封闭多日的城门终于打开,官员和士绅带着数十辆大车行了过来。

    “鄙人孙胤奇,恭为淄川知县,将军远道而来,拯救阖县上下。无以为敬,特备了些牛羊粮草,以为劳军。”

    孙胤奇此人在历史上藉藉无名,倒是在书法界很受推崇。

    跟随他一起的人叫毕际有,来历可就厉害的多了,乃是户部尚书毕自严的二子。

    “将军鏖战京畿,家父多有赞许。我山东有将军在,平定白莲之乱指日可待。”

    看着孙胤奇、毕际有等人凑出来的犒军物资,左梦庚拱拱手,道:“各位,淄川饱经战乱,民生凋敝,乡亲们求活不易,这些好意在下就不收了。”

    听到他居然不收劳军物资,淄川上下都惊疑不定。

    这位不会要的更多吧?

    不过等左梦庚说了想法,他们的态度更加欢喜。

    “倒是有一事要烦劳本地父老。”

    左梦庚环顾左右,朗声道:“为防白莲妖魔去而复返,我军这段时日须在本地驻扎,就在蒲家庄左右。可兴建营寨,需要些砖石、木料,还请孙明府和各位父老多多襄助。”

    听说官军要在本地驻扎,今后不用担心再被白莲教骚扰,孙胤奇等人大喜过望。待听说只是需要些砖石、木料,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

    本来守城之时,城中就备了许多。现在官军来了,不用考虑守城的问题,孙胤奇立刻下令,把砖石和木料都给新军送来。

    “左将军,不知贵部驻军多少,本地也好仔细筹备,定不会少了贵部吃用。”

    左梦庚婉言谢绝。

    “孙明府,我军自有规章,粮草已然自备,不劳地方折腾。”

    听到左梦庚部连粮草都不朝本地索要,孙胤奇、毕际有等人当真是热泪盈眶。

    倘若大明官军都是这般,何愁天下不靖?

    随着新军的到来,慕容财吓破了胆,即使跑回了青州府,也不敢在北部逗留,而是南下去了沂水、莒州一带。

    济南府的压力瞬间一轻,官员、士绅、百姓弹冠相庆。

    朱大典为了自己的官帽,更是豁出去了,足足给新军送来了可以吃三个月的粮草,就是希望新军别走了。

    他有门路,已经从京师得到了消息。

    朝廷准备任命余大成为新任山东巡抚,而他也要被召回京师。

    至于新的官职如何,就看这一次平定白莲教的情况了。

    只要留住新军,不让白莲教再次祸乱济南府,这就是他的功绩。

    所有人都在庆贺,左梦庚却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左富亲自从临清赶来,一路风尘仆仆。冲进左梦庚的营帐后,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参座,二哥……二哥出事了。”

    左梦庚大吃一惊,忙问道:“左华可是吃了败仗?”

    前来济南府时,他做了分兵决定,让左华率领第四团南下剿灭白莲教残余。

    难道左华大意轻敌,败在了白莲教手中?

    左富摇头,气愤地道:“不是白莲教,是孔家。他们抓了二哥,关进了兖州府大牢。”

    “嘭……”

    左梦庚一脚踢翻了凳子,怒道:“岂有此理?孔家有什么理由抓人?”

    茅元仪赶紧道:“中恒,事不宜迟,你速速赶回处理此事。此间有我,不需担心。”

    左梦庚知道只能如此,把事情和茅元仪交付了后,立刻快马扬鞭,赶回安山湖。

    在路上,左富把事情的缘由说了。

    原来左华率军南下后,剩下的白莲教残余已经不成战力,只能狼狈逃窜。

    左华连克蜀山湖、南旺湖等地方,一路追到了济宁州。

    就在南旺湖边上的董家村,左华亲眼目睹了一桩不平事。

    董家村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因为白莲教作乱,董家村的地主董有才家破人亡,已经不在了。

    原来董家村的土地都是董有才的,他一死,这些土地就都没有了主人。

    白莲教被击溃后,董家村的人回来,想着还要活命,就要在田里种植庄稼。

    谁知还未撒种,却冲来了一伙人,扬言这些土地是曲阜孔家的,不允许村民种地。

    村民们在此生活了几辈子,土地是谁的一清二楚。即使董有才家死光了,土地也不可能是孔家的。

    村民们据理力争,结果却被孔家的人带着豪奴一顿好打,不少人都被打的重伤。

    不但如此,这些人还把村民们好不容易修缮的房子都给拆了,竟让村民们连居住之地都没了。

    左华恰好带军路过,得知缘由,盛怒之下命令士兵把那伙人打跑了。

    当天晚上,济宁知州王孙蕃送来请帖,说要和左华商议剿匪事宜。

    左华不疑有他,径自去了济宁州城。

    可到了府衙,王孙蕃突然变脸,竟然指责左华横行不法,还藏了一伙人当场将左华抓了。

    事情传来,第四团大乱,柳大才和蔡家川连忙将事情上报。

    左富接到情报,不敢怠慢,亲自奔赴淄川,才让左梦庚知道了此事。

    左梦庚一听就明白,这是明显的豪强兼并土地的套路。就是没有想到,居然欺负到了新军头上。

    人怒马疾,数百里路,左梦庚两天就赶了回来。

    此时安山湖这边,新军上下全都愤慨不已。

    “参座,下令吧,咱们攻破济宁城,救出二哥。”

    左世暴跳如雷,打算杀人泄愤。

    “安静点,一切听参座吩咐。”

    左荣也来了,虽然忧心弟弟安危,但还是能够保持冷静。

    左梦庚看看在场的人,问道:“这边是怎么应对的?”

    黄宗羲道:“念台公、孟暗公、若谷公知道此事后,已经亲自赶赴济宁。相信有三位老大人在,那个王孙蕃不敢乱来。”

    左梦庚哼道:“我不担心区区一个济宁知州,我担心的是孔家。”

    他也不是耐心的性子,立刻道:“我亲自去一趟。”

    左世忙道:“我和您去。”

    左梦庚瞪了他一眼,骂道:“老实待着,不许惹祸。”

    还是黄宗羲出面。

    “我陪参座去吧。”

    黄宗羲、左富陪着左梦庚坐船沿河南下,未出安山湖水域,左梦庚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不久后,李青山、马应试几人来到了船上。

    左梦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问道:“济宁城中,你们可熟吗?”

    李青山等人已知左华之事,忙道:“济宁府衙捕头方匡乃我等过命交情的兄弟。”

    这就再好不过了。

    左梦庚看向左富,道:“既如此,你带领精干人手,随他们潜入济宁。必要时刻,直接救人。”

    左富明白了,左梦庚这是想要劫狱。

    他有点犹疑。

    “参座,会不会闹的不可收拾?”

    左梦庚断然道:“人呢,许多时候只能靠自己。左华是咱们兄弟,他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左富明白了。

    “好,我这就去。”

    左梦庚又道:“你再派人去那个董家村,了解一下实情。最好能带两个知情人过来,能把此事敲死最好。”

    左富一一记下,带着李青山等人抢先出发了。

    左梦庚南下,到了第四团驻地一问,刘宗周几人进城还未返回。

    左梦庚本能皱眉,发觉此事怕是有所变故。

    “带上一个营的士兵,随我进城。”

    他一肚子的火,也不在乎带兵进城是什么后果了。这种时候,武力威慑很有必要。

    在自己的团里,让左华被人抓走,柳大才更是窝火,当即亲率一个营跟着左梦庚,直接杀奔济宁。

第250章 针锋相对【加更第九章】

    白莲教被消灭后,济宁恢复了安宁。平民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乡勇兵丁更是重新懈怠下来。

    左梦庚带着士兵一路冲来,立刻惹得鸡飞狗跳。

    看着这些军士杀气腾腾,老百姓们吓的纷纷逃回家中,根本不敢出门。

    守城的兵丁来不及关闭城门,就被新军缴械。

    留下一个连守卫城门,左梦庚直冲府衙。

    到了这里也是一样,门子惊恐之余,未等阻拦,就被放翻,捆了后扔到一旁。

    左梦庚横冲直撞,直进衙内,恰好撞见了剑拔弩张的一幕。

    一个胖子上窜下跳,唾沫横飞。

    “区区丘八,竟敢打伤我孔氏子弟,羞辱圣人后裔,此事不给个说法,咱就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在他对面,刘宗周面容肃正,喝道:“孔家欺压良善,霸占土地,可还曾记得圣人教诲?”

    那胖子手里摇晃着几张黄纸,洋洋得意。

    “董家村之土地,本就为我孔家所有,地契便在此处,念台公天下文宗,缘何颠倒是非?”

    刘宗周这边几人均都皱眉不语,显然一时片刻想不到反驳之言。

    当中一个鹌鹑补子的官员左支右绌,手忙脚乱,连连打着圆场。

    “念台公,孟暗公,乾岳公,钟元公,晚辈恭为济宁知州,自当秉公执法。那左华打人致伤,事实俱在,又是孔圣后裔。倘若不给一个交待,晚辈难辞其咎啊。”

    恰在此时,左梦庚闯了进来。

    那官员听到脚步声,再看到一年轻武人登堂入室,登即暴怒。

    “混账,府衙大堂,岂容尔等擅闯?来人,将其拿下。”

    旁边的衙役冲过来要动手,被新军士兵全部打倒,撵到一旁装死去了。

    眼见着这群武人持刀挎剑、杀气腾腾,堂内众人全都不禁惊惧。

    那官员指着左梦庚,一时竟说不出来来。

    刘宗周却吓了一跳,上前阻拦。

    “中恒,怎可莽撞?还不令这些士卒出去?”

    左梦庚冷哼连连。

    “抓了我的人,不给我一个交待,那就不是莽撞的问题了。”

    那官员这才反应过来,跳脚不已。

    “左梦庚,你带兵擅闯府衙,形同造反。你等着,本官一定要参劾于你。”

    左梦庚冷冷看去,问道:“你便是王孙蕃?”

    见他如此无礼,那官员怒火更甚。反而对刘宗周等人道:“几位前辈可要给做个见证,这左梦庚纵兵入城,威逼官员,国法难容,休怪学生上奏于陛下了。”

    刘宗周、李邦华等人全都面色难看,更兼唉声叹气,都觉着左梦庚太冲动了一些。

    这一下陷入被动,弄不好大好基业都要毁于一旦。

    左梦庚毫无所惧,紧盯着王孙蕃,阴嗖嗖地道:“王孙蕃,本将现在怀疑你勾结白莲,图谋不轨,因此要拿你问案。”

    一阵古怪的凉风卷过大堂,王孙蕃错愕之余,不禁大笑。

    “哈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本官乃朝廷钦命。便算要断本官罪名,也须陛下降旨。你区区一个参将,忒也狂妄自大!”

    左梦庚步步逼近,可说出的话却令众人色变。

    “本部将官左华奉命追缴白莲妖魔,行将大获全胜,却被你诓骗囚禁,致使白莲妖魔逃脱。此等嫌疑,不可不查。上一次衡藩涉嫌此罪,陛下严惩,不知你王知州能否洗脱嫌疑啊?”

    众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少年将军可是硬刚衡藩的存在。不但没事,还弄的衡藩灰头土脸。

    本来按制,衡藩世子此时早该承袭,结果就因为此事,崇祯始终没有下旨,以至于王位虚置。

    衡藩贵为宗亲,都被罚成这样,王孙蕃区区一个知州,要是引得崇祯发怒……

    想到后果,王孙蕃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就在此时,那个胖子却开口道:“王刺史莫忧,大明天下,朗朗乾坤,还容不得忠臣蒙冤。有鄙人在,自可为你澄清。”

    左梦庚转头看去,只盯着对方的脖子。

    那胖子竟被这凶兽一般的眼神吓的节节倒退,须臾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很丢人。

    羞愧之后便是疯狂,那胖子发狠道:“左梦庚,你的人打伤了犬子,此事我孔府必不善罢甘休。”

    眼见着左梦庚来了后,事态愈发严重,刘宗周颇为无力,介绍道:“此乃衍圣公族弟孔胤株孔文续先生。”

    孔胤植的兄弟?

    左梦庚没有丝毫敬意,但也知道此事难办了。

    孔家乃圣人之后,士林图腾。在封建社会,得罪了孔家,几乎等同于自绝于天下。

    最起码以他现在的实力,还奈何不了孔家。

    可左华必须得救,而且先前狠话已经放出去了,此时服软也没有意义。

    左梦庚心思兜转,很快找到了切入点。

    “都说孔家乃圣人之后,道德传家,我倒是想要问问,圣人可曾教你等子孙侵占人田、残害良民?”

    孔胤株大怒。

    “左梦庚,你休要血口喷人。地契在此,我孔家不过是收回本有之地。便是官司打到御前,又有何惧?”

    左梦庚根本不跟他纠结这个,而是呵呵冷笑道:“那我倒是要请教陛下了,何以曲阜孔家的地,跑到济宁来了?”

    孔胤株原本嚣张的脸瞬间僵住,随即肉眼可见的冷汗凝住脸颊。

    左梦庚这一下,可谓是绝杀。

    曲阜在哪儿?

    济宁在哪儿?

    孔家该有多少田亩,朝廷自有定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远的地方还有耕田。

    无论有没有地契,这事儿都经不起推敲。

    最重要的是,此事一旦传播开来,孔家必定变成千夫所指。

    原本觉着此事难办的刘宗周、李邦华等人尽露异彩,赫然发现,左梦庚辩论的本事竟如此厉害。

    陪坐在刘宗周身侧的老者,却是左梦庚不认识的,此时却跳了出来。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圣人述仁义之德传千古,圣人之后却为利残民,实乃不忠不孝。”

    这话可就骂的狠了。

    孔子的儒学思想,核心就是仁。

    这位老先生却以孔家当下之行径为反仁之举,直接将孔家推到了孔夫子的对立面。

    孔胤株一张老脸百色交织,几欲吐血。

    可面对此人,竟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无奈之下,只是道:“国有国法,契约便是明证。再者,按律殴打致伤如何判处,还请王刺史秉公执法。”

    孔胤株这是耍无赖的,死咬着左华打人一事不放。

    那老者浑然不惧孔家权势,也是道:“王刺史,侵人田亩、致破家者,又该如何判处?”

    王孙蕃人都晕了。

    先前孔胤株跑来让他抓人,说只是一个把总,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在文官的眼中,区区武人,便是打杀了又能如何?

    谁曾想到,这区区把总居然惹来如此之多的大物,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听孔胤株的,就会得罪刘宗周、李邦华等朝堂大佬;听左梦庚的,又会得罪孔家。

    在这兖州府为官,当真比附郭京师还要恶贯满盈。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拖字诀了。

    王孙蕃打定主意,忙道:“诸位前辈,如今孔家有地契在此,兼并土地一说,似不足恃。至于左将军麾下殴打孔府中人致伤,伤有多重,还需要查验。不如这样如何?诸位前辈倘若能够呈递孔家兼并土地之铁证,晚辈必定秉公处置。如孔府中人确遭重殴,晚辈也只好依律判处。”

    这明显是在和稀泥,但孔胤株脸色几转,便默认了下来。

    他也知道,如果左梦庚众人死揪着孔家兼并土地这件事大做文章,只怕孔府不死也要脱层皮。

    幸好他早做了万全准备,倒也不怕出现什么变故。

    左梦庚却不满意,还待发作,却被刘宗周、李邦华等人联手劝住了。

    “中恒,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邦华用这句话,稳住了左梦庚的心绪。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所图者大,确实不能在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乱了方寸。

第251章 劫狱【加更第十章】

    “这是定兴鹿乾岳公,这是辉县孙钟元公,皆为宗师。中恒日后多加请教,必有进益。”

    回到城外四团驻地,刘宗周高兴地将那两位陌生老者介绍给了左梦庚。

    一番了解左梦庚才知道,这两位居然是大儒鹿善继和孙奇逢。

    此二人出现在山东,是因为接到了薛凤祚的书信。

    原来薛凤祚曾随二人研习过儒学,有师徒名分。

    薛凤祚来到临清后如鱼得水,彻底喜欢上了这里。想法两位老师坎坷不顺,便发出了邀请。

    鹿善继和孙承宗关系匪浅,孙承宗主政辽东时,他也多有谋划。

    可后来屡次受到奸人诬陷,仕途不顺,鹿善继干脆放弃仕途,一心研究学问。

    这位老人虽为儒者,然侠义心肠。

    天启年间,阉党屡屡残害忠义之士,他便多次出财出力救人。杨涟、左光斗等人入狱后,他便曾收留魏大中之子魏学洢、左光斗之弟左光明。

    同时还和孙奇逢谋划,带着书信远赴辽东,请孙承宗帮忙。

    后来周顺昌入狱,此老又募集金银相救。阉党登门胁迫,他也怡然无惧。

    崇祯元年本来复出,可是看到了朝政依旧一塌糊涂后,立刻辞官归乡,再没有出仕过。

    而刚刚过去的己巳之变,更是让鹿善继怒火攻心。

    原来后金兵劫掠固安时,为保桑梓,鹿善继带头募钱募兵,组织了一支数千人的乡勇。

    这本无可厚非,毕竟要想守城,没有钱粮兵马怎么行?

    可谁想到,事后却有御史弹劾他图谋不轨。

    虽然崇祯没有听信,但也没有为他辩白。

    可怜的鹿善继,为了抗击鞑虏,破财赴难,居然得到这么个下场。

    正激愤时,恰好得到了薛凤祚的书信。鹿善继干脆远行,权当散心。

    孙奇逢也是忠义之士,不但本身学问精深,明亡清立后,坚决不仕,世人称之为孙征君。

    本来遇此大儒,左梦庚肯定高兴。可惜如今心忧左华,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对于左梦庚纵兵入城一事,刘宗周颇为恼火。

    “你这般做,只会授人口实,于事何补?如今多少人指望着你求活,焉可冲动?”

    事实上从济宁城出来后,左梦庚就知道自己做的差了。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热血冲动在所难免。

    李邦华和侯恂一样,是个做事的。知道事已发生,再去懊悔也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救出左华。

    他沉思片刻,道:“如今的抓手就在董家村,只要能证明孔家强占土地,不怕孔家不就范。”

    鹿善继疑惑道:“孔家手中不是有地契吗?”

    黄宗羲哼道:“那地契必定是伪造的。董家村的土地原本在地主董有才手中,董有才全家死于白莲教之手,才给了孔家吞并土地的机会。伪造了地契又有何用?只需董家村宿老出面,一切都清清楚楚。”

    刘宗周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那快些派人,请了董家村的村民过来作证。如果那王孙蕃胆敢袒护孔家,老夫亲自进京告御状去。”

    经过这么一会儿,左梦庚已经冷静了下来。

    “念台公稍安勿躁,来此之前,学生已经派人去了董家村。最迟明日,便会将人带来。”

    得知他已经做了准备,众人安心下来,这才发觉饥肠辘辘。

    原来奔波了一天,大家都水米未进。

    左梦庚不敢怠慢,忙让人去准备饭食。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济宁城中已经波涛汹涌,危险到了极点。

    孔胤株回到住所之后,依旧气愤难平。

    孔家是什么概念?

    千古圣裔,万民敬仰,天下标杆。

    持续千年的荣华,让孔家的人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虽然无法对抗皇权,但是在曲阜乃至兖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孔家如同神祇一般。

    从来只有孔家决定别人命运,何时轮到贱民武夫忤逆孔家了?

    “刘念台、李梦暗、鹿乾岳、孙钟元这些老王八蛋,读我孔家的书,跪我孔家先祖,今时今日竟然大逆不道。”

    管家孔安跟在一旁,焦急不已。

    “主子,还是快想想办法吧。那地契漏洞百出,只要那边追着不放,迟早露馅。”

    孔胤株的眸子里却闪过残忍的光。

    “怕什么?能给他们作证的人,来不了啦。”

    孔安疑惑看去,对上的却是孔胤株危险的警告。他忙警醒过来,不敢追问。

    孔胤株犹不解恨,问道:“少爷如何了?”

    有仆人在一旁胆战心惊地道:“少爷饱受断腿之痛,白日间始终休息不得,连饭食也没有吃。”

    孔胤株抄起茶盏劈头砸去,怒骂道:“废物,全是废物。去……去请了最好的大夫来,治不好我儿,就打杀了你们。”

    仆人们连滚带爬跑了,一时间府内鸡飞狗跳。

    孔胤株看着空洞处,语气幽幽。

    “不文一名的丘八,竟想做青天,还敢伤我孔家苗裔。此仇不报,老夫难消心头之恨。”

    孔安忙道:“老爷放心,小的已经给牢里知会过了,让他们好好招呼着。”

    孔胤株豁然看去。

    “老夫要他去死!”

    孔安心头一麻,可到底是孔家的奴才,唯一能做的就是执行主人的命令。

    孔安退出来,叫了几个打手,随后出了府,一路奔监牢而去。

    夜晚虽然宵禁,但是对他们这些权贵来说,形同虚设。一路上堂堂而行,更夫、兵丁遇见了都要退到一边。

    离大牢越来越近,附近也越来越黑。

    孔安并不在意。

    历来监牢所在都不为人所喜,没谁喜欢靠近。

    但这样的僻静和黑暗,可以做许多事情。

    咻咻咻的破空声如电而至,孔安等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全都被射成了刺猬。

    黑暗中闪出几个人来,拖着死尸进入了旁边的小巷。

    当火折子亮起,查看杀伤效果时,也露出了这些人的面目。

    正是左富、李青山等人。

    遵循左梦庚的命令,左富带着李青山和情报部的精锐分散入城,立刻行动起来。

    李青山等人顺利找到了结拜兄弟方匡。

    “你们说的那人如今就关在大牢里,看守严密,我也近不得身。不过肯定遭受了拷打,惨叫声整个大牢都有所耳闻。”

    左富心头一紧,眼眶登时红了。

    幸好素来稳重,顾全大局,否则的话当场就要冲入大牢抢人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杀气弥漫。

    “去,给我盯好了孔家的人。这个仇,没完。”

    他派人盯着孔家,本欲报仇。却没有想到,这个举动有了意外收获。

    天黑后,盯梢的人跑了回来。

    “部长,孔家出来了几个人,奔大牢去了。全都带着刀,恐怕来者不善。”

    大牢是济宁州的大牢,不是孔家的大牢。此时此刻,孔家的人要去大牢,干什么不言而喻。

    情况紧急,左富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开始部署。

    “带上东西,把人抢出来。”

    他又向马应试问道:“出城的路线稳妥吗?”

    马应试嘿嘿笑道:“您放心,今夜看守东城墙的是我结拜兄弟魏元均,不会有人阻拦。”

    这些江湖中人别的本事或许差些,可交情遍天下,如今便用上了。

    左富带人抢在了孔安前面,直接下手猎杀。劲弩之下,一个活口都没留。

    不但如此,左富还从孔安身上搜到了一面令牌。

    “走,咱们直接进去。”

    接下来的事危险重重,左富便没让方匡参与,他们几人径自前往大牢。

    孔安的令牌,如今成全左富了。

    果然,到了大牢门口,左富把令牌一亮,牢头立刻放行,还一路将他们引到了关押左华的地方。

    “大人有所不知,这家伙又臭又硬,兄弟们十八般武艺都招呼上了,这家伙就是不认罪呀。”

    左富怔怔地看着铁栅栏里、倒在地上的血葫芦,努力控制呼吸,尽量让肌肉放松。

    “把门打开。”

    牢头忙摘了钥匙,俯身打开了锁。

    “大人需要什么刑具,小人给您伺候。”

    牢头转身的时候,就只看到一抹寒芒闪过,随后眼前的世界就天旋地转,变的无比陌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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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左介绍:
老旧的王朝摇摇欲坠,新生的思想方兴未艾。
北方的草民奋戈一击,南方的烟柳歌舞升平。
异族的铁蹄肆虐中原,西洋的阴影步步逼近。
手握着二十万大军,饮马长江边,却可耻地做了民族的叛徒。
如今重来一次,不想华夏重复同样的悲剧。
唯有奋起,用铁与血为中华民族开拓出不一样的未来。
这是混乱的时代,也是一切皆有可能的时代。
我叫左梦庚。
我爹是左良玉。
再回首,
我要让这历史……
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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