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1章 瞒不过
戴泊蘅面色有些难堪,目光看到了谢桥,但不曾见过,只是瞧着她的穿戴,眉心一紧。
“微臣怎能不关心公主?上次不小心伤了公主贵体,回去之后,我内心煎熬至今,只是之前公主传信来说伤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知为何,现在竟会……”
他话没说完,大公主起身站了起来。
“泊蘅,当时,你说要送我一钗,我心中惊喜,便由着你,可你手忙脚乱,竟伤了我的脸,我也没怪你,对吧?”大公主幽幽问道。
“是。”戴泊蘅心里头越来越凉。
“我本以为你真的是瞧见了我心生紧张!”大公主话音一落,突然“啪”的一声,一巴掌抽了过去。
她手上带着的饰物瞬间刮坏了戴泊蘅的脸。
谢桥一直没说话,在观察着这位戴驸马。
人长得确实不赖,一身文气,瞧着端正,瞧着也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估摸着……是受制于人了。
戴泊蘅直接跪着了:“公主……为何?”
“为何?你扎坏了我的脸,我将这伤还你,有何不对?!”大公主心头又气又凉。
伤心?有。
她那日清醒过来之后,想到自己的情况竟然是心爱之人所致,心中如同烈油烹熬,万分痛苦!
一直想不通,甚至还思虑着,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母妃以泪洗面,昨日,太子哥哥让她去了一趟东宫,问她身体如何了……
又训她这些日子荒唐,她才想起,自己是一国公主,险些因为戴泊蘅,坏了父皇颜面!
“公主……两日之后,我们还要成婚……”现在却伤了他的脸?
“成婚?来之前,母妃已经去请求皇后做主,我二人婚约作废,今日,你从这里出去之后,外人只会说,你戴泊蘅生有狂疾,诓骗皇室,生病之时,竟还妄图杀害本公主!戴家隐瞒你生病之事,全家有罪,一个都别想跑!”大公主直接将话说的一清二楚。
戴泊蘅一听,震惊的抬头。
“公主对我为何如此狠心?我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便是公主移情了,也无需……”
“呵?你还继续装傻?替我纹身宫女不是你准备的?沾染了煞气的钗毁我面容,沾我鲜血,又是不是你?你说愿与我结发,那发丝你又送去做什么了?戴泊蘅,我今日叫你来,不是羞辱你,也不是要害你全家,你应当明白,能救你全家的,只有我!”大公主冷眼说道。
骗婚公主的罪名,可不会让戴家全家小命玩完。
这邪术之事,也不好对外明说,传播出去,影响民心。
但荣王有罪,将来若是查出戴家与荣王有牵扯,可就没了他们改过的机会!
如今,老老实实招了,看在从前情分,将来好歹也能护他家中无辜幼子!
大公主生气,气得想让戴泊蘅就地闭上眼没了小命。
可定亲以来,她对戴泊蘅也是切切实实的喜欢,也知道戴泊蘅本也不该是那等小人,中间必然会有些缘故,所以,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解释清楚!
大公主都说到了这般地步,戴泊蘅还有什么不懂的?
双目一闭,狠狠的舒了一口气:“果然是瞒不过公主……”
第1172章 恩赐
戴泊蘅整个人颓废在地,一瞬间也没了进门前那翩翩公子的自信与潇然。
他心死如灰,慢慢道:“我对公主,从无作假,怨只怨时运作弄人……”
“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欺我是真,伤我也是真的,一句时运作弄,便做无辜了吗?”大公主冷声说了一句,“今儿若是你实话实说,你戴家还有几分余地,若是继续欺瞒,必是死路一条没得选了!”
戴泊蘅抬头看她。
自嘲的笑了笑。
“戴家已经死路一条了。”他叹了口气,“如今公主知道自己是中了邪术,那恐怕,是谁为之,对方为得是什么,也一清二楚了吧?”
“我戴家也算是清白人家,否则也不会选了我尚主……可惜,家门不幸,我二叔外放做官的时候,犯下大错……那过错,可连累我全族都跟着遭殃,本以为能瞒着一辈子,却不曾想,荣王归京之后,找上门来,当初来往信件,在他手中握着,所有账目,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我不按照他的要求做……”
戴泊蘅苦笑了一下。
“大公主,若我尚主,或许有公主庇护,我能逃过一劫,可我父母兄弟,我岂能不管?”戴泊蘅又道。
大公主听到这话,嗤嗤一声:“所以你便弃了我?用我的命,换你全家?”
“不是!”戴泊蘅心头一缩,“不会伤及公主性命!荣王派来的人说了,此乃夺运之术,公主身有皇家气运,取了这气运,公主只会……倒霉一阵子,可您是公主……”
因为是公主,所以便是没了运气,最多也只是受些伤,总不至于没了命的。
可他这话,却让大公主的心彻底凉了。
本想着,他许是受了胁迫,逼不得已,不得不如此,心里总该是有几分顾念这她的。
却没想到,他所谓的顾念,竟然如此廉价。
“只要有命在,便是你对我的恩赐了,是吗?”大公主伤到极致,反而笑了,“皇家之中,犯了大错却还留着命的,有几个日子好过?荣王留了命,可那是他犯错的时候年幼,便是如此,也被送去了偏远封地,我二哥三哥有命在,可一个成了庶人,一个被幽禁,日子岂又自在了?”
“我身为公主,倘若真因此犯下不可饶恕之大罪,便是不一尺白绫弄死我,下半辈子必不会好过!”
大公主觉得戴泊蘅可笑极了。
皇家公主要是闹出笑话,她父皇为了保全皇家颜面,便是不乐意,那也得对她动手!
送去皇家道观清修也好,幽禁终身也罢,都是要遗臭万年的,且,她还有母妃!
她一人受苦倒也罢了,她母妃呢?不无辜吗?!
“说吧,你二叔是与何人往来,这信件竟影响如此之大?”大公主又道。
“他……在外地做官时,认识了不少游商,那些人手里头握着戎山产出的许多奇珍异宝,我二叔一时眼馋,觉得价格便宜公道,几乎是半送与他,便常常购买,后来……那一年,太后娘娘寿辰,我二叔为了买一块玉石,卖了……边关布防图,所以,当年戎山的人,才会那么快打进来,边关那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若非那土匪突然从天而降,等朝廷这边支援的时候,万千百姓的尸体都凉了。
第1173章 大罪
大公主听到戴泊蘅的话,直接傻眼了。
她以为,是戴家有人做了贪、赃、枉、法的事儿,又或者,与孟家一样,琢磨着推四皇弟上位,暗地里做了什么对不住太子哥哥的事儿……
却没想到,竟然是通敌?!
她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当年边关情况,她也知道的,京城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破了两三城了,边关几大守将阵亡,朝内将军各有职责,一时之间,甚至找不到合适的人上战场,便是选定了人,可粮草选备、兵马筹集,总得需要时间,从京城再往那去,便是加紧行军,恐怕也赶不及。
那时候,父皇急得觉都睡不好,后宫之中,也一片忧色。
后来,突然说边关守住了,父皇高兴不已,哪怕是个土匪带兵镇守,他也依旧说要赏、还要大大的赏!
土匪做官,本是滑天下之大稽,偏就做成了!
而如今告诉她,当初那事,有戴家人的手笔?
“此事,便是我,也帮不得你了。”大公主坐回了位置上,看着戴泊蘅的眼神已经彻底失望了,“你若真的有心悔改,不如让你长辈自己去大殿上将此事摊开,你祖父这些年也立下不少功劳,或许,能留你家一条血脉,不至于所有人都丢了命。”
但能不能如此,她也不确定。
这罪太大了。
戴泊蘅也知道,如今是无路可走。
谢桥一直在旁边坐着,戴泊蘅如今彻底没了秘密,人也变得没多少生气:“公主殿下的邪术……若是能解,泊蘅,愿尽全力……”
“这事儿……你还真帮不上什么忙。”谢桥开了口,“这运势不是被你收了的……便是要还,也许要荣王的鲜血。”
之前那点乌黑的混合物,是不能用了的。
邪术已成,那玩意儿透着一股阴气,之前她给大公主准备的符水有克制的作用,但不能彻底化解。
想要将运势夺回来,也要摆一个夺运阵法。
戴泊蘅想了想:“我已是一身罪过,还请公主给我一日时间,回去之后,我会将荣王鲜血送上,之后,我祖父会进宫告罪,此生,不能与公主携手白头,都是我的错,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公主。”
说完,戴泊蘅起身,踉跄着走了出去。
大公主欲言又止,最后却别过了头。
别的错,她能忍。
但这错,不行。
哪怕犯错的人不是他,是戴家二叔,可她是皇室女,这一生嫁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与叛逆通敌之人扯上任何关系!
“大师,没有荣王的血,大公主的病现在不是……”阮夫人叹了口气。
“我只是说,没有血,已经夺走的运势回不来。”谢桥认真解释,“等会儿我会做法,先保公主今后,即便没有荣王鲜血,以后也不会继续被夺,只是,这邪术也进行了很久,公主身上最好的气运怕是都被他拿走了,若是不拿回来,公主下辈子,怕是处处不顺。”
尤其是婚姻方面,肯定出大问题。
大公主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大师了。”
第1174章 惠太妃
谢桥将人请去了院子里头,开坛做法。
这三日,她也没少做准备,再加上师父也在,所以手头好东西还挺足,脚下星步一迈,神神叨叨的样子,便让不远处的阮夫人心中泛起浓浓敬意。
瞧瞧,一样是跳大神,可这大师跳的样子,可就是和从前家里请进门的神婆不一样。
飘飘欲仙,简直就像是仙人在做法似的。
大公主知道这事儿稀奇,但当自己坐在那阵法中间,随着大师口中道经、咒语一句一句抛过来,这身上竟忍不住生出几分轻松之意,就像是原本蒙上一层灰雾的脑袋,豁然开朗。
瞬间舒坦了许多。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大宅内,一道士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又一次……”道士声音阴暗沙哑,听上去有些苍老,“过真是个厉害的,轻而易举就毁了我的心血!”
惠太妃眉头微皱:“夺运被发现了?你不是说,这种邪术很不常见,便是御虚观的道士亲眼瞧了,也未必能发现的吗?”
道士脸色苍白:“贫道也没想到,那个莫初声竟然如此厉害。”
“又是她?”惠太妃一脸不悦,“她做的事儿还少吗?那李家本该是要断子绝孙的,只要再过几年,他家里头便再也没个能主事的人!如今倒好,孙子贤名都快传满京了!”
还有皇后的娘家!
虽然如今已经是满院子纨绔废物,可那阵法也已经没了,只要以后生得出子嗣,还怕没机会东山再起?!
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如今,一个一个的,竟都过得这般好!
“师妹,你莫要着急,我会帮你的……”道士见她这样,连忙安慰。
“你帮我,如何帮?这些年,我们做的还少吗?可困在那方寸之地,想要进京都要看皇帝脸色!我也受够了……”惠太妃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很是痛苦。
若这天下再无像他们这般厉害的道士,她早晚能成事。
可那莫初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坤道士,屡屡破了她的安排!
“这夺运之事被人发现,恐怕那戴家小子不是个可靠的,不该说的话,怕是也都说了,幸亏咱们进京之后,娘娘少露人前,如今还是提早做打算吧。”道士又道。
惠太妃眉眼之中,流露出几分阴狠。
“区区皇位而已,我一女子,又不能坐,倒也不稀罕……可我就是容不得那些个看不上我的人,那么猖狂畅快……”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道士叹了口气。
惠太妃与他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
她父亲,是一游方散道人,自诩有绝绝天资,很是自傲,那些年,游历名山大川,偶遇她娘亲,做了几年门下婿。
生了她。
却从未困住父亲,她出生后,父亲便走了,偶尔回家,陆陆续续带来三个弟子。
她幼时不懂,只觉得母亲从未开心过,常常伤心哭泣,没几年,郁结而去,她被亲眷养着,看人脸色,受人欺凌,只有在她父亲偶尔归家时,才能过几天好日子。
第1175章 风水轮流转
有一年,她突然变得有些不同。
偶尔能瞧见一些奇奇怪怪的阴魂,一闪而过,吓得她心惊胆战,常常大闹,亲人当她是个疯子,说她是个怪物,再不肯亲近,父亲回来后,说她是后天开了天眼。
三年时间,她那父亲,费尽心思,将她的天眼封了。
可也有三年,她不敢见人。
没了天眼,父亲却说,与她父女缘分已尽,甚至只留书一封,不曾见一面,便将她送去了一好友家度日,她不明所以,却只能听从安排,可在那家过了没多久,替那家的女儿,入了宫,做了宫女……
时啊运啊,兜兜转转,却从不肯落在她身上半点。
先皇的后宫还算清静,她也没想过攀高枝,偏偏不小心撞上了,一跃成了妃嫔,她身子骨不好,生产艰难,差点因为那个孽子没了命。
濒死的时候,她脑中闪过许多。
皆是别人冷眼。
想起自己在宫外时,身为一孤女,路中偶遇顾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小少爷,小小年纪,却已是初见风流,如她父亲那般,一脸骄傲,目无世俗。
想起那李太师一家,风头正盛,在宫宴上,明灿夺目,那时,她一小小宫女,因李家小姐打翻了盘子,她却要趴在地上,清理干净……便是李家其他人,瞧她年纪小的可怜,让她退下,可那等施舍目光,却仍旧刺人。
她本有父有母。
却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生下一个几乎要了她命的孩子,那时,才会有人来恭贺她甚至……防备她。
先皇驾崩,人人都说,她命苦,才得了宠爱,还未曾给幼儿换来荣宠,就已经成了个太妃,进宫的李家人、顾家人,她们都在和她说什么?
他们说,皇后是个仁德的,让她莫要忧心,只要在这宫中老实本分的过日子,必然护她一辈子周全……
呵……
惠太妃想到这些事儿,忍不住笑了。
风水轮流转,若是不肯转,便毁了它!
“躲起来?那就躲吧……”惠太妃也不在意,她摸着自己这张几乎没多少变化的脸,笑了笑,“便是我输了,也无碍的,总要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没做的,提前做了才好。”
“师妹?”道士皱了皱眉。
“彭天命?倒是改了个好名字,竟还能成了国师。”惠太妃起身,身影单薄,“便让我父亲,随着二位师兄,一起去了吧?可好?”
道士浑身一颤。
师父收了三个弟子,封了师妹天眼之后,留了不少书籍给他们,师父便无影无踪了。
后来,他们几个,找到了师父的女儿,那时候,她已经是太妃了,便留在她身边照顾着。
他们学得东西,里头有不少是不能碰的。
二十年前的论道大会,两个师弟因为用人命做术法,被人发现之后,折了。
他担心引火烧身,之后和师妹一起,做了个局,带着荣王去了封地,躲了这么久。
“他如今是国师,恐不好下手。”道士想了想,道。
“我是他亲女,用我自己做祭,方便得很。”惠太妃声音冷冷清清。
第1176章 六亲缘薄
惠太妃一脸随意,轻轻一声哼音,如同云间飘来的一抹风鸣,转眼即逝。
旁边道士安静守着,只是过了一会儿,这才问道:“荣王那边……毕竟是师妹的儿子……”
惠太妃手一僵,抬头看他。
“那个废物,一点小事儿总是办不好,脾气不曾有半点像我,当年我也只是让他装模作样与那该死的老东西扮一扮纨绔,寻个由头被赶出京,他倒好,竟真成了个扶不起来的蠢货,就他那点才能,还顺杆子往上爬想做皇帝?”惠太妃笑了一声,手里捏着一没念珠,轻轻搓动着,“以为得了那丁点运势就真能成事了,也是可笑,随他去吧。”
道长沉默了一会儿,默认了。
荣王虽是他这师妹唯一的血脉,然而师妹命中注定,六亲缘薄。
若与荣王过于亲近,对她二人都不好,这也是为何,当年会将荣王送给别人抚养。
即便后来去了封地,这母子二人,一年半载也见不得几面。
此刻,惠太妃明知道已经出了事儿,可还是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准备着。
荣王那边,却还一概不知。
做着春秋大美梦。
当今子嗣太少,一个废了胳膊,一个文弱懦弱,还有一个年纪太小,都不顶用,只要他趁着在京城的时候,多使些法子,将来皇帝没了继承人,他这个亲弟弟,当承不让。
“王爷,戴公子请您去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您说。”荣王这边看着歌舞,正是高兴的时候,外头有人来叫。
他心中也没生出半点怀疑来。
“想必是戴家要慌了吧?娶一个没了运势的公主回家,心里头当然不舒坦的,还得本王给他画几快大饼,否则这人办事儿就是磨磨唧唧的不顶用。”他讽刺了一声。
戴家犯下那等大罪,他不相信戴泊蘅敢违背他的意思。
这世上,最好用的不是知己心腹或幕僚,而是这些个被他握着把柄的人。
让他们生他们便生,让他们死,便是一点活路都没了,如同蝼蚁一般。
他也没嫌弃这戴泊蘅没亲自上门,只想着,这人快要大婚了,估摸着家里事情也多,便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人,前去戴家那边。
戴泊蘅从公主别院离开之后,回到家中,便将自己洗的干净,换上一身新衣,瞧着真像是要成亲的样子,等到傍晚,荣王果真来了。
他备了一壶好酒,在自个儿院子里头暖上。
荣王到了之后,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瞧着不曾有半点不尊。
“戴驸马今日怎么这般客气?竟是让本王受之有愧了。”荣王半笑着说道。
“对王爷,怎能不尊敬?若我与公主成亲,也要叫王爷一声叔叔的。”戴泊蘅顿了顿,又道,“况且,王爷宏志,泊蘅是一清二楚,如今也当是提前祝贺王爷,故而,备上这酒。待泊蘅成婚之后,怕公主看得严实,到时候,便不好如此了。”
荣王被他说得心头高兴:“既如此,你我叔侄二人,便干了这杯!”
说罢,荣王一饮而尽。
第1177章 遇刺
戴泊蘅瞧着,笑容却有些放肆,就如同是发泄一样,一杯接着一杯,给荣王满上。
荣王出门,身边也带了不少人,只是如今,他已经是没有退路,半点不怕。
此时此刻,瞧着荣王醉生梦死的样子,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刀,趁着那些护卫没注意,一把捅进了荣王的胸口。
只可惜,他只是一文人,不通武艺。
这一刀下去,喷出鲜血,他却知道深度不够,不可能要了荣王的命。
也就够了。
荣王护卫一看,吓了一跳,二话没说,立即动手将他拿下!
荣王满面痛苦,捂着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戴家竟敢行刺王爷!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凶徒押下,听候发落!”侍卫长心头都凉了半截。
是真没想到这戴泊蘅竟然敢如此行事!
荣王爷喝的酒,自然是要提前经过一番查验的,肯定没毒,刚开始,他们盯得也紧,只是后来这二人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是着实畅快,谁能想到……
侍卫立即派人去叫太医,而这边,戴泊蘅已经被押下。
院子里头一番人仰马翻,一干人等立即将荣王挪进屋子里,可这院子里竟连一张客床都没有,没法子,这才去了其他小院修养救治。
戴家其他人战战兢兢不明所以,当家老太爷却心知肚明,此刻也只能咬牙叹气。
这些侍卫一走,立即便有人上前,将那桌边没干的鲜血尽量收了起来。
老太爷着人,快马加鞭,立即送往望运楼。
……
这大半夜的,谢桥人自然是在太子府的。
还是第二天到了望运楼,常掌柜才将东西送上!
这血……很是不少啊?!
“这也不知是谁的血,闻着腥气还挺重,前半夜之前送了一瓶子来,后半夜又送了不少,东家,这莫不是黑狗血?除煞扫晦用的?”常掌柜跟着谢桥久了,对这些事情,越发的好奇。
平日铺子里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总是要先瞧一瞧。
谢桥见他一把老骨头,好奇心还不小,担心他哪一日不小心沾了点脏东西,还教了他几种护身的咒语和画符的手法,小老头学得挺有兴致。
“这是荣王的血。”谢桥将瓶子打开瞧了瞧。
“荣王!?”常掌柜心头一缩,“怎么……还将王爷的血买来了呢?这么多,这不得断个胳膊腿儿啊?”
谢桥笑了笑:“其实几滴也就够了,谁想着这戴泊蘅办事儿这么这么狠呢?”
不过,也难怪了。
一家子,本来藏着掖着,永不提那些个旧事,日子也能过。
没想到荣王来了,拿了把柄,提心吊胆,如今又彻底没了退路,不疯才怪。
谢桥上楼办正事儿,常掌柜自个儿好奇,着人去打听这荣王的情况。
这一打听,可是被吓了一跳。
荣王遇刺了!
不仅如此,这刺杀荣王的人竟然还是本来要做驸马的戴泊蘅,对了,今儿……本该是戴泊蘅成婚大喜?!
他这边才打听完,到了下午,另一波传言又来了。
这戴泊蘅与公主的婚约解了,却不是因为荣王爷的事情解除的,而是因为戴家……欺君、通敌?!
第1178章 欠债
常掌柜听到这些,真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世道变化是不是太快了?大喜的日子,竟然成了戴家全家的倒霉日?
欺君、通敌,这可是两项大罪啊?全族都躲不过吧?!
此刻,戴家里头,才是真正的哭天喊地。
不得不说,戴家也是被戴二叔一人连累,其他旁人,的确无辜,公主甚至太子,也算给了他一日的闲空,这一日功夫,看似短,实则也能做许多事情。
家中那些不要紧的妇孺,能休的、和离的,尽量送出去,尤其是一些新妇。
他们倒是也想护着孩子,但没法子,国有国法。
皇家能容忍他们送走无关的人,但有戴家血脉的,却不可以。
毕竟……
他们无辜,那边关百姓,更无辜,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戴老爷子亲自认罪伏法,上午去了之后,便没再回来,直接下了大狱,如今这抄家罚产抓人的官兵也到了……
荣王才受伤,都还不宜挪动。
他这边病床上养着,那边瞧着官兵抓人,心里有气又恨,差点急得吐了血。
等这官兵抓完了,宫里的公公也找上他来了。
戴老爷子既然招供,哪里还有其他瞒着的事儿?连同荣王找上门威胁的事情也说的一清二楚,皇帝本是不信的,但戴老爷子也有证据,且太子速度快,带了不少女子进宫,竟都是荣王带进京的人……
这些女子里头,有的是全然无辜的普通歌姬,只是用来收揽、吹枕头风用的,但也有几个……是戎山细作。
这第一天,戴家不见天日。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京城其他人家也乱了。
太子动手利索,这些女子,有的是靠抢、有的是直接索取,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在他手里。
他们比不得太子身份贵重,也不好反抗,本以为太子只是好色,没想着他是想对付人!
孟家里头,一片阴云。
孟极方人跪在地上,两眼乌青。
孟侯爷气得捂着心肝,差点厥过去。
“十万两银子的债……你、你可真给我争气啊?!被那两个女人哄得晕头转向,还学会去赌了!?”孟侯爷真要气死了。
家里是富贵,不缺银钱。
可这十万两它不是小数目啊!
孟极方自己也懵着呢……
“爹,这债不能算啊?我当时醉着呢,谁晓得那女人送的酒这么烈啊,我才喝了两口,人就没多少意识了……”
“你没见识还敢在外头喝酒!?那酒是戎山的奇酒,里头放了好些个药材的,毒死你,你都不知道!”孟侯爷更气的是儿子竟然这么蠢,着了道!
那种酒……便是酒量奇深的人,三杯必倒!
说是倒下,那也不对,应该是,喝了这酒,神志不清,只是呆傻附和,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怎么办……咱们抄了他那赌坊吧……”孟极方伸着头问。
饶是孟侯爷不舍得,现在也踹了他一脚。
“你以为我是气这银子吗?!你那两个美人,早就不见踪影你了,你说她们是跑了,简直是糊涂,如今,这人在太子手里头呢!”孟侯爷心里着急。
第1179章 罪证
孟极方一听到亲爹的话,整个人也愣了一下,随后怒了。
“莫不是太子使得阴招?怪不得之前莫大师给我算命说我会得两个美人还会赌输呢,原来都是安排好的!”孟极方气的站了起来。
“你!你动动脑子!”孟侯爷真的是……不知怎么骂这亲儿子。
孟极方也不是真蠢,他就是现在紧张,脑子动不起来。
“爹,你有话直说吧,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了?只是那银子的话,你不至于这么凶我的吧?”孟极方倒也又自知之明。
“太子……瞧着安静了这么些日子,没想到憋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也是那荣王不要脸,连累了你!”孟侯爷看着儿子,又道,“你那两个美人,已经被太子查出是戎山送来的细作,好在为父我的书房平日看管甚严,否则,还不止要被她们查到多少东西!还有你输的银子……确实不是个大事儿……”
“十万两还不是大事儿?”孟极方也呆了。
他爹……莫非偷偷攒了百万家财吗?
“你是被人灌晕了签下的债,那些女子既然是荣王想法子送的,那这银子必然也是兜兜转转要落在荣王的手里,他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无非是招兵买马做叛逆的事儿,明儿,为父去宫中,将这欠条交给陛下,反倒还能证明你的清白了,比起被那两个戎山女子连累,银子算什么?”
当然,这欠条送给陛下,欠条里的银钱,也要送给陛下的。
孟极方也听懂了。
脸色微白:“荣王这是要做什么?谋反?他那身份,也不够格啊?陛下五个儿子,各个都活着呢!”
便是有两个不顶用了,那也轮不到他啊?!
甚至,若是陛下真没儿子了,宗室过继那也成啊?谁说一定要传弟弟了?
“痴心妄想罢了!便是皇上太子都……,还有四殿下!”孟侯爷也同意。
他那外甥四殿下现在还没资格上位呢,荣王?他算个什么东西?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卷进荣王谋逆案子里去了?”孟极方觉得有点恍惚,“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爹,这荣王谋逆,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没瞧见有起兵的啊?”
“……”孟侯爷尴尬的看着他。
他都不好意思说。
这荣王背地里也不知是筹谋了多久,说是和不少朝臣还联系上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露馅了不说,还有一个铁证!
“那戴家人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指证他,全族的性命都不要,就说他做了这等事儿……也只能怪他……将人得罪的太狠了……”孟侯爷老脸微红,脑子里还是想到了太子。
太子办事儿更狠。
一点风吹草动而已,结果就这么全城的搜,全城的查,据说今儿还在郊外查到荣王藏的兵器和银子了。
不仅如此,太子还弄出了荣王好几条罪证。
比如抢夺民女、杀人夺宝之类的……
这些罪证,可信度很高。
这两日,他都不想上朝了,总觉得太子眼神阴嗖嗖的,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怀疑他和荣王穿一条裤子似的……
又让他气、又让他慌,还挺冤得慌。
第1180章 轻重不分
孟极方也觉得最近外头风声不太对,这几日,几个好友都不出门了,缩头乌龟一样呆在家里头。
之前送他美人的兄弟,好像还被抓了。
他也想去过问,表表义气,只是自个儿输了这么多银子,知道那债主迟早登门,趁着人没来的时候,他得老实些,先让他爹消消气。
“爹,你都说了,我欠了银子,反而还能证明清白……那这不就是好事儿吗?别怪我了……”孟极方谄媚的笑了笑,装作乖巧的样子。
若是荣王的人没算计他银钱,冲着那两个戎山细作,他恐怕也要被抓起来。
被算计了,反而还证明他和荣王不是一伙的!
孟侯爷忍不住瞪了自己亲儿子一眼,气得脸黑了,咬牙切齿,问道:“你刚才说的那……算命,是怎么回事儿?”
一提这个,孟极方不仅不跪了,而且还直接坐了下来,让下人倒了杯茶。
孟侯爷又气又拿他没法子,只能忍了。
“这个说来话长了……”孟极方不着调的笑了一声,“爹,你恐怕都不信,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心疼我身子骨虚吗?其实……那不是虚,我是中邪了……这事儿,我本来没想说的,太丢人了些……”
如今他犯了错,将这事儿说出来,他爹便可对他温柔些个。
“中邪了?怎么回事儿?”果然,孟侯爷脸色不太好了,那股关心想瞒都瞒不住。
“也不是多大事儿,就是有个阴魂跟着我,我去哪儿她便去哪儿,让我好些日子睡不好觉,后来找了那个莫初声,去了一趟外头,将那阴魂送走了,只是回京的时候,莫初声给我算了卦,说我双祸至,不大好。”
孟极方此时还是不太上心。
可孟侯爷却已经是十分重视了。
他知道那个莫初声是个什么来头。
那人是太子师姐,他一向和太子不对付,所以也会将这道士查得一清二楚,此人出身水月观,这水月观看似没什么名头,可二十多年前,那里的道士也扬名过的!
且,这莫初声自从进京以来,给不少人算过卦,很准。
对莫初声的能耐,他是丝毫没有怀疑的。
如今这个人,却给他儿子算出了双祸……
“这莫初声还说什么了?”孟侯爷很紧张。
“还说什么?”孟极方想了想,然后“哦”了一声,“说我活不到三十,但是爹,这话我一点都不信,你看看我这身子骨,多好啊?又不是那谢家大姑娘,娘胎里就有病。”
孟侯爷端着杯子的手却抖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孟侯爷怒了。
他是真火大,这孩子怎么轻重不分!?
“她说我活不到三十我就活不到了?爹,她是太子那边的……”孟极方声音小了点。
“那你还找她算命?算都算了,你不信又是为何!?”孟侯爷凶了一句之后,又放松了语气,“我儿,太子声望极高,这些年,在他身上,为父栽的跟头还少吗?若陛下一碗水端平,对几个儿子都是一样,那四殿下还有些机会,可如今这样子……太子如日中天,皇上都让他批过折子了……”
第1181章 意料之中
孟侯爷也不得不承认,在太子这里,从来没讨到好。
“陛下对太子袒护至极,四殿下又不会拉拢、对皇位更是没兴致,只我想法子为他们母子筹谋,可却还不得好,说为父心头不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好往后撤罢了。”孟侯爷在儿子面前说了实话。
争了这么多年,突然说自己不争了,对得起谁啊?
朝中与他一派的人也有不少,便是他不想争,也只能闷着头向前。
“爹的意思是,您觉得撼动不了太子的地位?”孟极方皱着眉头。
孟侯爷让下人退去。
“是这样,若是明着争,四殿下一点胜算都没有,若想赢,除非太子没了性命,早些年,本侯也不是没有派人暗杀过他,没成功罢了,现在太子比以前还难应付,身边侍卫也都不简单,我哪里还敢轻易出手?”孟侯爷叹了口气,“而且,我算看出来了,若是太子真出了事儿,头一个被皇上斥责的便是为父,我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孟家,还不是后世子孙?”
这两年,太子运势大涨。
他在司刑寺监君这些日子,破案不少。
朝中有些折子,送到他手里,他定下的决策也都十分正确,甚至还提出了不少建议,屡屡立功。
他民间声望高,在朝中,也多了不少支持者,已经有很久,没人再提起太子手废,不适合当皇帝的话了。
孟极方张了张嘴,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在做君主方面……可能真的没毛病。
可就是,亲疏远近之分,让他想让四殿下上位。
“太子也不是残暴之人,我瞧着,与四殿下的关系不说兄友弟恭,也是没有仇恨的,将来便是登了位,四殿下必然也是个逍遥王爷,不会吃亏受苦,你姑姑也曾多次劝我,我如今瞧着还是有些不满,实际上,早先安排的手段,如今收了大半了。”
将来太子登基,他便让孟家收敛收敛,与孟家交好的那些个人,也都在安排了,尽量减少损失和影响。
幸运的是,这些年,明里是参过太子不少次,可对太子的损伤,不大,没将人得罪死。
否则,那才真是没退路。
以前这些话,他也不乐意和儿子说,毕竟他也是要脸的。
现在……总得让儿子懂点事儿。
孟极方以为自己有点接受不了,但现在听到这些,竟然还挺平静,似乎……又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了。
“爹,我知道了,以后见着太子,尊敬些就是了。”孟极方还挺识趣。
“你得先随我去找找那莫大师,请大师仔细看看,当然,莫大师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我再让你姑姑给个拜帖,去皇家寺庙找慧清大师问一问,这卦事关性命,必须重视了。”孟侯爷连忙又道。
孟极方在父母面前还算听话,此刻也没反驳。
第二日,孟侯进宫先将儿子犯的错交代了一番。
皇帝和太子都在,他心里也忐忑,怕太子对他家不满,趁着这事儿打压。
第1182章 大师算命
赵玄璟瞧了那欠条一眼,面色却是没变,一如刚才那般,冷静淡然,没什么表情。
孟侯心里更忐忑。
太子还没登基呢,这心思他就已经揣摩不出来了……
不像四殿下,那孩子想什么,说什么,他一看就懂。
“陛下,我儿单纯无知,也是瞧着那两个姑娘貌美这才收入房中,都怪我平日对他的放纵……是臣教子无方,回去之后,一定严加斥责,只是……我儿一向无知,也是着了旁人的道,醉酒被哄,欠下的银子,臣替犬子担了,可心里也委屈啊,望陛下替臣子做主……”
这意思,也就是要找荣王的麻烦了。
“荣王之事,已经全权交由太子监察,太子,你怎么看?”皇帝还挺悠哉。
有个能干的儿子,就是省心。
他今年管得朝政少了之后,人都比以前年轻了。
孟侯爷心里更紧张了,总觉得儿子这回怕是躲不过去,最少也要挨顿打,可他儿子那单薄的身体,打完了,那不得一年半载下不了床?
糟心啊……要是四殿下争气点就行了。
一样都是做皇子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父皇,那两个细作,儿臣已经审问清楚,孟侯之子的确无辜,只是人有些贪玩了些,并无大错,当然,小错还是有的,身为侯府嫡子,只知沉迷声色,不辨忠奸,实在不妥,孟侯回去务必要看管些,使其上进明是非,避免以后酿出大错。”太子语气平缓,看着孟侯的态度,也并无特别。
孟侯爷听完都是一愣。
没了?
就是……回去训导,反省?
莫不是……太子想捧杀他儿子吧?
那也不至于,隔着这么远,太子也不能日日捧着吧?
心里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孟侯立即谢恩:“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好好……训他!”
皇帝对孟家感官还不错,这孟侯爷是个办实事的,有些小心思,可也足够忠心,后宫之中,皇后贤德,但身体不好,后宫之事,有一半是由孟贵妃管,孟贵妃更是不争不抢的贤惠女子。
所以尽管孟侯曾经也办过些错事儿,皇帝能忍也都忍了,这些年来,还给过不少赏赐。
孟侯从皇帝御书房出来,又在宫里等了等,终于等到太子也出宫,连忙跟上。
他脸色讪讪,但也不失风度,在太子面前,也不算过于谄媚。
“臣正好等殿下出来,想要请教一些琐事……”孟侯爷还挺内敛。
太子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可是与孟极方命数相关?”
“正是,听我儿说,莫大师算他活不到三十,我做这父亲的,很是心焦,想去问问,这中间有何缘故……”孟侯爷连忙道。
是吓唬他儿子,还是真的……
“莫大师的话,听了怕你也不信,不如去找御虚观或是皇家寺庙的大师算一算吧。”赵玄璟很直接。
孟侯爷尴尬了一下。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委婉点。
热脸贴了冷屁、股,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太子甩到了后面。
孟侯叹了口气,到底是听了太子的话,先去找旁人了。
带着儿子,满京城找大师。
第1183章 拜师
若是些街头神棍,必然会将孟极方的命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孟家不是寻常人家,也知道什么样的大师可用。
找的都是些可靠的。
大师们浅浅一算,没觉得有多大问题,这孟极方的面相骨相都是极好的。
然而再结合八字、神气和出身,仔细算一卦,就发现问题大了。
“僧道之命”。
忙活了几天,孟侯爷得了这四个字。
头发丝儿都白了。
这些个大师们,细算之后,竟然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这儿子,若为僧道,必得长寿,可若不做僧道,寿不过三十?!
孟极方自己也傻眼。
晕晕乎乎的。
“爹,我可不想剃了头做个和尚啊!?”孟极方傻眼了,“酒也不能喝,美人也不能看,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管,干脆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是还有几年光阴吗?好歹留个种!”
“……”孟侯爷手都在抖。
“爹,你不会真要送我去出家吧?!”孟极方有点害怕了。
孟侯爷攥了攥拳头:“若让我与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只是要你的命,还是要我与你母亲的命!你大哥身子骨不好,本想着这世子之位迟早是你的,但现在……儿子,幸而你还有个弟弟,嫡系传承不用你操心……”
“???”孟极方呆呆的看着他。
所以现在是……
“那些个大师不是也说了吗?好在发现的早,若是再拖延几年,做僧道的命都没了,也只能等死……”
“为父想着,做僧人是有些苦了,天不亮就要起来念经,又要剃度,我儿这风姿,没了头发也不好看,不如去做个道士,我瞧那道长,规矩不甚大……”
道士也是有两种的。
一种要奉斋戒不婚娶,还有一种,能成婚蓄子……
但他估摸着,他儿子,恐怕是不能成婚了……
“爹啊?”孟极方心头一抖,“我……我不想……”
“京城好几个大道观,你仔细挑一挑,为父回去之后,去账房弄些银子出来,送给道观,给道观神像塑金身,你进去之后,也能得些体面,不会让我儿委屈了……”孟侯爷眼睛通红。
他这可怜的儿子,怎就这命呢?
“……”孟极方快要翻白眼晕了。
这几天他可去了不少道观,那里头规矩也不小!
他进去之后,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没了,那日子还过个屁啊?!
“爹,那莫初声也是个道长啊?!你看看她,喝酒吹牛闲逛,日子过得很清闲啊!?若是做道士都和她一样,那还成,可其他道观那苦日子……我做不得!”他突然想了起来。
那个莫初声,还能开铺子呢。
银子也赚得不少,小日子不知多潇洒。
“你想拜莫初声为师?”孟侯爷想了想,虽然有些丢人,可如今儿子已经这样了,只要他想,就是举全家之力,必然也要完成他的心愿!
“我还没……想好……”
他压根就不想当道士!
“我儿,回去之后,你多带些银钱,送给莫大师做拜师费,好好跟着她学,努力学得一身延年益寿的好本事……为父只要你康健平安,别无所求!”
第1184章 早死早托生
孟侯爷一脸心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越来越心疼,一张老脸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整个人蔫蔫的,也没什么精神。
他们父子感情一向不错,此时此刻,孟极方看到亲爹比自个儿还伤心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你别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也没那脸拜莫初声,她那人就像是身上插着凤凰毛似的,骄傲得很,瞧着我的时候,可厉害了,之前在一处呆了一日半日的,拿我当儿子使唤……”孟极方连忙告状。
孟侯爷一听,却略略沉思了几分。
“那她是在给你算卦之前如此对你,还是在给你算卦之后如此对你?”他问道。
孟极方想了想,心里明白亲爹的意思了,有点犹豫,但还是道:“之后吧……在那之前,对我虽有些冷淡,但也没想着使唤我,之后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会儿嫌我不知尊重长辈,一会儿嫌弃我纨绔不懂事儿……”
“爹,你的意思是……”
“这莫大师本事可不一般,轻而易举便算出你的劫数来,指不定,也算准了将来会收你为徒呢?你瞧那些高人,各个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压根不喜沾染尘世俗物,对旁人家的孩子,更不会多此一举……”孟侯爷考虑道。
孟极方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如此。
这几日见了不少大师了,可那些人即便算出他的命数,面上也依旧是十分淡定,半点改变都没有。
就像是,他与那林间的鸟啊虫啊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爹,不会吧?”孟极方越发忐忑了。
难不成,他真的要去做个道士?
还给那莫初声做徒弟,从此以后,永远抬不起头来,不仅要低声下去,甚至还要三跪九拜?
突然之间,竟真的不想活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他一脸灰败。
孟侯爷了解儿子,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瞧他这样,也很有耐心的安慰着:“我瞧着那莫大师还不错,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黎世衍的大徒,这大徒弟就如同一个家族的嫡长子的,都是能担着重任的人,虽说你要拜得不是黎世衍的师门,但多少沾亲带故,便是做道士,你也能比旁人多几分书卷气。”
“你平素贪玩,这莫大师也不是拘谨之人,跟着他,总比在道观里头清修要好多了。”孟侯爷又道。
但孟极方这会儿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不知不觉被送回了家。
孟侯将这事儿与家中上下说了一番。
又是一番哭,这一刻,孟极方觉得自己就像是已经死了似的,尤其是他娘,那眼泪不要钱的往下落,一滴一滴,就如同蜡油一般,滴在他身上,疼得很。
他股气勇气表态说自己不去学道,结果他娘哭得更厉害了。
得,宁愿他做一辈子的道士,也不让他早死早托生。
整个人木木然。
孟侯爷为了让儿子“走”的安心,竟还着人安排了三日热闹,家中各种奇珍美味轮番端到他的面前,每顿饭还有歌姬助兴,又唱又跳,欢快得很。
一开始他觉得这是让他尽兴,可看着看着又觉得像是在庆贺他滚蛋了……
第1185章 白养了
孟极方想着,自己十八九年过得也不错。
天上飞的海里游的,他都吃过,什么样的美人,他也都见过。
曾经出门的时候,呼朋唤友,人人捧着他敬着他,这日子过得也是万般潇洒,爹娘宠爱,兄弟袒护,除了婚姻一直没定成,其他那逍遥之处,便是太子都比不上。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眷恋的了。
总不好,真短了命,让他爹娘难受。
孟极方最后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过了那一日之后,从屋子里出来,颇有一种自个儿已经大彻大悟的感觉,他着人拿来一身道袍,一边嫌弃这衣服丑,一边换上,然后梳洗干净,跟着他爹上了马车,往望运楼去。
谢桥一早二楼坐着,循例登记阴魂。
孟侯爷穿得朴素,面色凝重,孟极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父子俩一来,常掌柜都吓坏了。
这二人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可似乎也不像,尤其是这孟小公子,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如此模样……
当然,孟公子长得确实不错,瞧瞧这一身道服,穿上去竟还有些风度翩翩的感觉。
楼下除了常掌柜,还有莫凌子和蒙砚在。
一个老头正在雕刻木头,雕的是个大桃子,旁边蒙砚正在傻呵呵的看着,一边看,一边跟着学。
“二位是……有什么事吗?”常掌柜心惊问道。
“今日我特地带犬子来拜师学艺,望莫大师指点一二……不知,大师可在?”孟侯问道。
“?”掌柜一愣,“拜师?谁?”
“犬子,要拜莫大师。”孟侯连忙道。
“……”掌柜怔住了,整个人定在当场,差点没吓死,好在见识多了,反应也快,“侯爷莫不是在开玩笑?您是要拜师……”
“哦,小人明白了……可是想让我家东家指点学问的?实在不巧啊,侯爷,东家早早说过了,她身子骨不济,本事也一般,着实不好耽误众学子的,若想切磋学问,可去皇家书院找萧夫子或是桑夫子,她俗事太多,顾及不来。”常掌柜立即道。
他都差点忘了,东家是黎世衍的徒弟。
前段时间还偶有上门拜师来的,但东家传出风声后,那些人便也都知难而退了。
而且,东家毕竟是个女子,这年头,想拜女子为师的,还是少了点。
“误会了误会了,之前莫大师算我儿命中有劫,所以我特地将儿子送来,希望能让他跟着大师学道,往后只要入了莫大师的师门,这人……如何教导,我孟家绝不插手。”孟侯爷一阵肉疼。
儿子,白养了。
这简直比送给别人做赘婿还要狠。
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的,这往后见了亲生父母,若是不叫爹娘,改叫“善人、施主”……怎么受得了。
常掌柜咽了口唾沫。
一张老脸抽动了几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后头,莫凌子也听到动静,掀了帘子出来一看,上下扫了孟极方一眼,眼神一亮:“啧,这小子长得不错啊?白白嫩嫩的,模样挺讨喜……你是想要拜师是吧?来来来,老夫先给你算算,瞧瞧合适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