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只克亲不克夫
谢桥一脸夸张,虞仙笑了:“那是当然的!”
冯盈盈二人也不知道虞仙和谢桥说了什么悄悄话,只知道谢桥的脸色变得很是小心慎重,就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怪是可怜的。
与此同时,谢家主院那边,更热闹。
一桌子饭菜,五个大男人。
也就谢牛山不怕死,给太子殿下斟了一碗接着一碗的酒。
其他人除了温兰成之外,就连谢平怀面前,都是酒水,而温兰成沾酒便倒,着实是不能喝也不敢喝。
一开始也并无多少交流,几大碗酒下肚,谢牛山飘了。
“好女婿,我这闺女不错吧?!老子敢说,这天上地下,没有人的闺女比老子的闺女好!”
“……”赵玄璟从未见过这样的酒品。
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会如此。
只有这岳父大人,竟敢真得先将自己喝晕过去。
这么蠢的岳丈,他那妻房好生辛苦,幸亏遇上的是他这般光明磊落、品性端正的太子,若是遇上一个心眼小的,这岳丈如此放纵,也没个好下场的。
赵玄璟抿了口酒:“没错,桥桥是个最好的姑娘。”
“那是当然的!我家里头,儿子都不中用,只有闺女好,我大女儿长得比花儿还好看,随她娘,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谢牛山叹了口气。
赵玄璟想知道,谢牛山是怎么能说出口的。
东西?
谢桥又不是物件。
哎,看在他醉酒又是谢桥亲爹的份上,这点细节,他不在意了!
“殿下!喝酒!大口的,可别学兰成,娘们唧唧的,连口酒都不会喝!”谢牛山嚷嚷着。
“……”温兰成挺无辜。
以前义父还夸他温文尔雅很孝顺,这眨眼的功夫,他就不受宠了?
“殿下,你要对我闺女好!她不容易,我这个老子也没管过她,让她从小跟着那臭道士,不知吃了多少西北风,喝了多少花露水……”
赵玄璟这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爹,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姐身体不好,才要人关心呢,她要是一直在咱家,那我姐肯定……更好。”
若有亲姐从小和他在一起,他一定特别乖!
谢平怀也喝了酒,脸上通红。
“你懂个屁,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谢牛山突然一声大怒,拍了桌子,“都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小命才送走她的,要不然,老子的闺女,老子当然自己养着!”
“咳。”谢平岗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温兰成觉着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想要捂住耳朵。
来不及了。
“这有啥不能说的?外头不是有人给我闺女算命,说她克亲吗?又不是秘密。”谢牛山喝的都能吐泡泡了,“不过殿下你放心,我闺女只克血亲,不克夫!”
赵玄璟又又闷了一口酒。
喝吧,趁这么个机会,多喝几口。
过了今天……
天暖了,他觉得谢牛山该戒酒了。
桌子底下,谢平岗伸出脚来,狠狠踹了亲爹一下,这没用的东西,殿下面前,怎么能落他妹子威风呢!
拖后腿的老东西,今儿就该一只鸡腿堵住他的嘴!
现在倒好,喝两口马尿,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第1097章 他赢了
即便被谢平岗踹了,也没拦住谢牛山的嘴。
他自己喝,但也没忘记嚷嚷旁人,没一会儿功夫,谢平怀先倒下了,温兰成实在不敢听,一咬牙,闷了口酒,自己也先醉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剩下的谢平岗和赵玄璟,那都是劲敌。
都大了舌头,人还坐着。
当然,坐与坐还是有些不同的,谢牛山人都蹲在了椅子上,还嚷嚷着要和太子猜拳,谢平岗还算端正,却是缩着下巴,眼珠向上,耸肩吸气,模样很是吓人。
赵玄璟凤目微微眯着,轻倚着椅子,红了脖子,有些酒气,但仍旧是赏心悦目。
谢牛山喝多了,说得越来越多。
好在,他对谢桥也不了解,说来说去,就是说他闺女长得好看,怎么命这么苦,身体差成那样……
再往后说,便说自个儿对不起媳妇儿了,差点当场跪着哭。
等谢桥觉得时间差不多过来的时候,一屋子里头,不是趴着,就是横着,简直如同凶案现场,吓得冯盈盈她们魂儿都险些飞了!
冯盈盈操心她相公,连忙去将温兰成托了起来。
这人喝得最少,醉得却是最厉害,要不是还有气,都和死了一般。
谢桥往赵玄璟旁边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突然,这人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晕迷迷的眼睛盯着她,嘴角含笑:“孤赢了。”
“什么?”谢桥一愣。
赢什么了?莫非和她爹猜拳胜利了?可喜可贺,也不知赢钱了没有。
“我们回吧。”赵玄璟又道。
谢桥也不懂,但天色不早,往后要住在宫里或是外头的太子府,不好住谢家,今儿还要去外头太子府认认门,所以让管家过来照顾亲爹和大哥,自己轻扶着赵玄璟离开。
“孤,走得稳。”他还挺犟,走了两步,看她两眼,竟然还来了脾气,突然又将她横抱起来,弯着步子,将她塞进了马车。
后头冯盈盈看着自家相公……
算了,还是不敢比。
赵玄璟挤进了马车,窄小的空间,这酒气就更重了。
谢桥呼吸一紧:“以后不许和我爹喝酒了。”
“好,以后不许你爹喝酒了。”赵玄璟认真的点了点头。
“???”谢桥歪着头看他,他莫不是诚心的吧!
“你赢什么了?”谢桥又问。
“酒量,酒品。”赵玄璟想法竟然还十分清晰,认真的和谢桥说道,只是说完之后,便将帘子遮起来透气,然后微微闭目,也不知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寻常百姓家,翁婿喝酒乃是一大难关。
此话,周蔚宗说的。
他说的不错,若是酒品不好,就会像是谢牛山那样,将家底都抖落出来,幸而,他理智多些,保住了他爱妻的秘密。
窗子开了,谢桥呼吸起来也放松了许多。
侧头看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
没多久,到了太子府。
这太子府是新选的府邸,距离谢家或是望运楼,都不是太远,着实让她满意极了,宅子里头什么都已经准备齐全了,二人直接就能落住。
先将赵玄璟送去休息,随后,管家便和她回报这太子府院子的分配。
“东边最大的那个客院,太子说是留给娘娘待客用的,里头很多东西还未添置,若是娘娘有需要的,只需吩咐一声便可。”
第1098章 贪心
谢桥听到管家这话,几乎立即明白,这院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她的客人,没几个。
真要贵重到需要用这最大最好的客院的人,无非就是,莫凌子了。
她将来是要给莫凌子养老的。
或许等什么时候,莫凌子又经营不好水月观了,便会巴巴的过来找她,到时候,总要有个落脚之地。
谢桥让管家退下,让人打盆水来,去照顾她的太子爷。
只是……
醉酒且才开荤的男人,不能碰。
……
谢桥在这府中,日子过得还挺顺心,只是赵玄璟事物繁忙,归宁之后没两天,便开始早出晚归,还要上朝堂,更要处理一些政务。
谢桥还发现,书房里头,偶尔还会有些折子。
太子的父皇,果真是亲爹,估摸已经琢磨着,让自己儿子早早上位了。
以皇帝这宠爱太子的程度,谢桥怀疑她这太子妃可能都当不了太久,没准有一天,皇帝还会直接禅让!
或许……她该找个时候观观天象。
太子一忙,她守着太子府也无聊,便开始往望运楼跑。
望运楼来了个客人。
竟是孟极方。
谢桥化作莫初声出面见他,只瞧着他眼底乌青,应该是休息的不太好,无精打采的,且今儿出门,竟然没有张罗着一群兄弟,形单影只,还挺稀奇。
孟极方看到莫初声,也有些别扭。
莫初声,是太子师姐,说白了,与他不是一个阵营的,算是半个敌人。
但考虑到最近自己的遭遇,孟极方还是咬着牙问道:“听闻你能捉魂,多少银钱一次?”
“你遇了事儿了?”谢桥一脸确定的问。
孟极方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小古怪而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顺道来看看你这个所谓大师准不准。”
他不喜欢莫初声,一个妖道,勾引太子,这样的老太婆,和谢桥没得比。
也就太子眼瞎,竟对此人万分在意。
旁人都说,太子是尊重师姐,他却觉得是狗屁不通,太子还有个师兄呢,可对萧彧荣,不依旧是平常态度?不冷漠却也不过分热切!
怎么偏偏换成了师姐,便如此不同了?
甚至,他还见过太子对黎夫子的态度,也是尊重有余,亲切不足!
他原本是想去城外御虚观的,可又想看看这妖道到底有什么本事,便换了个想法,到这里来了。
“你的情况……”谢桥看了一眼,然后道:“一百两银子卦金,五百两银子破灾,若还有其他要求,再加。”
“还挺贪心。”孟极方讽刺的笑了笑。
张口便是百两,可知普通人家,三五两银子就能过一年?
“这银子花不花在你自己,不过,我劝你,还是莫要节省。”谢桥见他浑身晦气,道。
孟极方干脆的拿出了一百两银票,放在了谢桥面前:“先算算,看你说得准不准,若是不准,我让人砸了你的铺子,你也别和本少爷闹着说冤枉!”
谢桥痛快的将银钱收下。
她拿出几个铜板,随后一掷,过了两次,又掐指一算,开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去了类似于荒野树林这样的地方,重要的是……你迷路过?”
第1099章 占了几样?
谢桥的话音一落,孟极方的脸上瞬间闪过几分诧异。
但很快,他镇定下来:“的确如此,只是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出了这京城,外头山野林子多的是,想不经过都难,出门在外,迷路也是正常的。”
年后几天的时候,有一行人为躲避风雪,入住一破旧的城隍庙。
此人饥寒交迫,疲惫交加,瞧见城隍庙里的神相,便冲着那神相磕了头,真诚叩拜,没多久,风雪停了,他拿起行囊离开,没走几步,竟踩到了一颗滚圆的珠子。
那珍珠通体雪白,很是不小,品相也不错,藏在残雪之内,不易发觉,偏就被他踩到了!
那等荒凉之地,周边又无湖无海,这珍珠岂不是从天而降?
那人拿着那珍珠,竟卖得了七八百两银钱,用这七八百两银子,解决了当时困境,家业翻了几番!
他觉得自己福气浓浓,都是神仙指点,便大肆渲染,短短时间,那城隍庙成了香火圣地。
最近很多人都爱去那城隍庙叩拜。
他听说此事,觉得稀奇,便也去看。
去了之后,还找人四处观察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树下泥土有些不对,想想日子,再想想谢桥那日进城的时候,浑身泥土雪渍不少,车内似乎也有锄头等物,还有那珍珠手串之类的东西,也不缺,这么一想,便觉得城隍庙那珍珠十有八九是谢桥丢下的。
本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想到不过是被别人四处渲染了。
他觉着无聊,便自己驾马往四周走了走。
当时心情烦躁,这一走,走得远了点,被林子绕晕了头,竟然迷路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破旧村落落脚。
那村落里怪石林立,还有不少大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四周树木不少,都围了起来,村子破败久了,便也和荒山野林没什么区别,天色实在太晚,那地儿好歹有个破屋子能避风,他便留了一夜。
只是自那夜之后,他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了。
……
谢桥听他嘴犟,也只是哼哼一笑:“你这晦气犯在正北方向,草木金石之地,又有破败之相,时间应在戊寅日、丑时左右,此日冲蛇煞北,正冲壬申,定正与你八字不合,这一日,忌破土、安葬、祈福、出行……孟公子,你,占了几样?”
谢桥透露微抬,笑吟吟的看着他。
孟极方脸色僵了。
戊寅日丑时?仔细想来,在外头过夜的时候,的确是那一日没错……
另外因为那天只他一个人在那破村子里,心情的确是很害怕,睡也睡不着,便自个儿数数养牛什么的,但也没用,又想到旁人拜神的模样,他一咬牙,偷偷摸摸求神拜佛,祷告平安了。
还有就是……
那地儿有老鼠,个头特大。
他找个破屋进去的时候,瞧见了老鼠,吓了一大跳,好在随身戴了佩剑,一剑将老鼠劈了,可又血淋淋的,看着不舒服,便借着月光,在那屋子外头随便挖了小小的坑,将老鼠埋了……
这,也算得上是破土安葬吗?
他脸色很不自在。
没想到这臭道士,竟然还真有点本事……
“你说了半天,也只是说了我去哪儿,还没说我有什么毛病呢……”他死鸭子嘴硬。
第1100章 影子魂
谢桥看着孟极方身后的傀影,幽幽笑了一声。
这一笑,让孟极方觉得浑身一凉,怪是难受。
“你可是觉得,自个儿不论走到何处,身后都像是有人跟着你一般?你落脚,他便落脚,好似落叶飘过去一样的声音,隐隐有些灰影,可即便你突然扭头,可身后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孟极方咽了口唾沫。
谢桥还没完。
“你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对吗?”她幽幽问道。
孟极方点头:“应该是吧,难不成还真有傀不成……”
当然,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怕的,要不然今儿也不会来望运楼了。
“你这毛病可大可小,有同样问题的人还挺多的,每个人的情况却也不一样,端看你自个儿了,若心火盛,过些日子,自己便能好了,但若是你胆子小,最好还是花了银钱,请人替你除了,脏东西跟在身边,毕竟伤身。”谢桥又道。
孟极方表情有点纠结。
脏东西?
这妖道的意思是,的确有傀?
“你不是道士吗?除魔卫道这可是你的责任,瞧见了你还想不管?本少爷若是不给你银钱,你就不替我治了?”孟极方欠揍的说道。
“可若是你胆子大,这病可以不药而愈,孟公子虽不缺这些银钱,可你一瞧便是个勇猛之辈,若孟公子不开口说自己胆小实在受不住,那贫道可不好直接做主。”谢桥态度还挺潇洒,说完这话,审视了孟极方一眼,好似嫌他打肿脸充胖子一样。
她这个人,较真。
与孟极方没仇,可这人还想着砸她的铺子,那就别怪她耍点脾气。
有她这话,孟极方此刻还真拉不下脸来。
说自己胆小?那是不可能的!
他冷着脸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他没走一步,身后就像是有人跟着走了一步,他脚下一停,那声音也一样停了下来,心里烦躁,又加快了脚步,可这耳边,也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
如今还是白天,这种感觉还不是十分明显。
最近夜晚的时候,他都不敢出门了,便是在院子里头都不好多走几步!
孟极方这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只是也多少要费些功夫,谢桥不肯直接替他整治,一方面是因为这人嚣张,还有一方面则是想杀杀他的气焰,如此他才能老实配合。
这天底下,有各种各样的阴魂。
有些阴魂自由自在,能在这街上飘来飘去,但还有很多,行为受限。
比如那傅瀚文,成了水傀,便要找替身,比如那吊死傀,死后多也是被根绳子挂着,脚不得沾地。
跟着孟极方的这一个,是影子傀。
这种阴魂生前不受重视,如同傀儡影子,死后也差不多,没有存在感,但怨气也足。
撞了生人,被生人活气所引,跟在身边,魂体覆盖在其影子之上……
虽然和影子一样,可它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难免就会被人所发觉,发觉之后却又瞧不见什么,久而久之,便会让人心烦意乱,心火渐弱,且,这种会缠人的阴魂,长时间跟在身边,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
当然了,谢桥也没骗孟极方。
倘若他自己胆子够大,就如同她大哥谢平岗那样的脾性,绝对是神傀不近,即便缠上了,用不了多久,也会被那阳刚之气吓唬走。
第1101章 天眼
而此刻,从望运楼离开的孟极方,真是觉得晦气极了。
哪怕是坐在马车里头,他也总觉得身上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本来还以为,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谁知道现在连这个妖道都说真的有脏东西,虽然他不想相信,可这心里就是惴惴不安的……
他想了想,琢磨着,有人说喝酒能壮胆,便抬脚去了个酒楼,吃饱喝足了才出来。
可这喝多了,感知竟更加的敏锐起来。
那如影随形的感觉,难以忍受。
真真是吃不下睡不着。
又过了两天,这精神头更差了,一点都没好转,不仅如此,这脸色都越发难堪,青黑青黑的,孟家父母都能感觉到他的虚弱,只是儿子一向胡闹,瞧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在外头养了女人,过度沉溺酒色之中,好一番教导。
孟极方也有苦说不出。
他不想告诉父母自个儿是中邪了。
万一传出去,他可丢不起那脸面。
熬了这两日,兜兜转转,又找了望运楼,他倒是也考虑过去找御虚观,但想着这莫初声虽然讨厌,可本事没得说,将自个儿的情况算得一清二楚,若是她来整治这脏东西,或许更顺利些!
在瞧见孟极方,谢桥都忍不住乐了。
明明都没过多久,可这人真的是瘦了许多,眼皮耷拉着,瞧着就像是才喝过酒似的,皮肤也暗沉了许多,瞧着都不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孟极方总觉得这莫妖道的眼神很是刺人。
还有,她笑什么?
一脸高深莫测,装得这般慈祥神秘,明明就是坏出水来了!
“你确定贫道是对你笑的吗?”谢桥嘴角一扯,声音有些阴森。
“这里又没别人……”话刚说完,孟极方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脏东西,顿时将那话咽了回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不成,你们还认识啊?若是认识,那刚刚好,你让他走!别跟着我!”
谢桥坐着不动。
孟极方气得心肝疼,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在了谢桥面前:“这总够了吧?”
谢桥微微点头:“可以了。”
谢桥说完,燃起了香。
这影子魂会藏,到了影子里头,就如同水傀进了水中,很难抓的,真要是强行收走,也影响孟极方的身体。
孟极方吸了两口气,这香气很古怪,不算难闻,但和从前闻到的不太一样,怪怪的。
谢桥又将周边的帘子遮了起来,点了根蜡烛。
孟极方的影子也就更明显了。
谢桥看得也就更加的清楚,她盯着那魂,道:“这个蠢少爷可是得罪你了?你说出来,若是他欠了你东西,定让他还。”
“你……”孟极方心头一颤,不是再和他说话……
竟然是直接和阴魂交流吗?
那这是传说中的天眼?
孟极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有点好奇,又有点不敢相信。
他正想着的时候,转了一下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对!
他现在明明是乖乖坐着,可那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竟然伸出了一只手!?
第1102章 太苦了
孟极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后背冰凉。
想象的时候,还可以欺骗自己这些东西说,不过就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气,可现在他这双普普通通的眼睛,竟然看到了影子里多出来的手!
那手,就像是在掏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他的影子里挤了出来。
最后以他的脚下为中心,在旁边形成了另外一个影子。
然而,这个影子……没有头!
没有脑袋的影子!
哆嗦。
谢桥也同情的看着孟极方,这影子魂就是这样,是很喜欢吓唬人的,如今被她这香引出来,还不忘刺激孟极方。
谢桥所见的,孟极方看到的并不一样。
她看到的是阴魂,孟极方看到的是奇怪的影子。
这阴魂昏昏暗暗的,它的确是没有脑袋,脑袋捧在怀里,放在胸前,看着她呢。
她这脑袋上也没有多少血色,看样子应该不是被斩首而死,之所以将自己脑袋摘下来,完全就是存着吓唬人的心思。
是个女人,死亡的时候,应该三四十岁。
一脸哀怨,有些愁苦,眉心有着明显的川字型纹路,活着的时候,也不知是叹多少气。
她穿着更是简单,粗布麻衣,即便成了阴魂,也能看得出,粗糙黝黑的肤色,扎人皲裂的双手,还有那微微弯曲驼背。
“你生前很苦。”谢桥开了口,看着她,叹息了一声。
“苦?”这影子魂声音哑哑的,那双手摸了摸她自己的脑袋,抚摸着那枯黄稀少的头发,“或许是苦的吧……”
她这一辈子,或许也只尝过这一种滋味,尝得久了,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缠着这人,终究不好,不利来生。”谢桥望着她,没有多说,但语言温柔,缓缓动听。
孟极方听了,都抬头诧异的看着她。
这一刻,竟觉得有几分安心。
这个妖道,声音还挺让人暖和的。
“不求来生,我也想,歇一歇。”影子魂又道。
谢桥听到这话,心里都忍不住跟着疲惫:“和我说说吧,你生前是什么样,发泄一下总是好的,而且,我还可以替你完成愿望,只要不害人,能做的,我都会尽力替你做到的。”
许是影子魂漂流的太久了。
又许是,活着的时候,没人爱听她说话,此时此刻,听到谢桥的要求,她竟没有抗拒,认真点了点头。
她捧着脑袋,坐了下来。
身子很瘦,与她相比,旁边孟极方那张脸,都显得很干净精神了。
“别人都叫我二娘,我没有名字……”脑袋上的嘴巴缓缓张开,没连着脖子,却能说话,声音有些飘然。
“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嫁人之前,干活,嫁人之后,干活,生孩子……”她似乎有些迷茫。
“不对,总会有一点让你觉得不同,让你怨恨的地方。”谢桥却道。
这阴魂的怨气很重的。
她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突然,那嘴竟然笑了一下:“哦,是有……”
“我住的村子……是弯牙村,像是月牙一样,很小很漂亮,我嫁人后,生了好几个孩子,我有公婆,有丈夫……他们都活着,唯独我死了。”
“为什么死呢?”谢桥道。
“因为被人忘了啊……”
第1103章 不祥之地
谢桥眸光微暗,听到这阴魂的话,竟然忍不住的泛起一股悲凉。
“你是如何……被人忘了?”谢桥缓缓问道。
“仔细想想,应该是时时刻刻,从未记起过我。”阴魂声音很冷很轻,打在人心上,就像是下雪了一样。
“每天扫扫鸡舍,照顾孩子,在灶台上忙活着,农忙的时候像头牛一样,脑袋都要钻到泥土里,累得每日直不起腰,春来了,丈夫婆婆孩子穿新衣,我这身上,永远都是脏脏旧旧的,丰收了,家里炖了鸡,什么滋味儿,我竟没尝过……都说我不喜吃鱼,我不喜吃肉……”
“村人说,我是个闲不得的人,左邻右舍,都夸我是个贤妻良母……”
“他们过得好,我无碍的,可就是……怎么就能,把我忘了呢?”
“冬天,天上星星掉下来了,就砸在村子附近,还有人家遭了秧,我当时在外头,急着跑回家找他们,脚下一滑,摔了一跤,不知怎么,就死了。”
她死之后,还想着亲人,所以逗留人世。
村子很小,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她家运气不好,有个小火球砸下来,倒了一半的房子。
也没人受伤,但家里养的鸡鸭都没了。
她的阴魂眼睁睁瞧着,一家子人,哭着鸡鸭,哭着房子,大喊命苦。
村子里很乱,又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
过了一个晚上、两个晚上,竟没人来找她。
儿子、女儿,丈夫、公婆,他们都有各自担心的事情,鸡鸭田地房舍亲朋,竟没想过,她这么久不归,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三天啊,她的尸体在外头放了三天,最后竟是被村民发现送了回去,他们这才想起,有她这么一个人。
他们哭了几声,之后便将她的死报了给了官兵,得了一份钱财。
明明她是摔死的,却成了因天灾而死。
安抚银钱下来之后,她安葬此处,可一家子都搬走了。
村子太小了,又被那星星砸得都是窟窿,是不祥之地,也不能继续住着人。
她的牌位本也是要被带走的,可临行前,他们要搬走的东西太多,又一次,将她忘了。
她不明白,她活得这般辛苦,这一辈子都给了家人,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认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这阴魂平平淡淡的说完,可那股悲伤却浓烈的让人忍不住红了眼。
她怨气强大,影响之下,谢桥都忍不住压抑着情绪,而孟极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本来好好的,可慢慢的慢慢的,他竟然有点想哭?
心情突然失落起来,想起了好些个让他心里不痛快的往事!
他孟家,高门显贵,他的亲姑姑,是宫里的贵妃。
他年纪虽小,可从小到大,真没受过几分委屈。
真让他觉得委屈的往事不多,其中一件就是年幼时,他曾得罪过太子,被太子叫人打了一顿,差点断了气。
那事儿很久了,他都快忘了。
这个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想了起来!
红着眼珠子,竟然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突然开口:“我爹我娘都没打过我,他却差点要了我的命!可即便如此,所有人都向着他,我被打了,还要去跪着赔罪!”
他情绪一上来,猛地喊了一句,谢桥都吓了一跳,目光怔怔的。
第1104章 冒犯
这孟极方的忍耐力这么差?!
这突然一嗓子,吓了她一跳!
孟极方自己也呆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这是怎么了?心情很不爽快,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是不是?不许往外传!”
“……”谢桥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孟家这地位,能让他跪着赔罪的,估摸着也就皇亲国戚了。
考虑到孟极方对太子意见很大,她怀疑打他的人是不是太子。
“你和这脏东西谈好了没有?让她快点走!”孟极方连忙又道。
肯定是这脏东西影响了他,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
“哪能说走就走?我还要继续问问,她为什么要跟着你呢。”谢桥白了他一眼,然后看着阴魂道:“你被遗忘在村子里,之后呢?”
阴魂依旧没有将自己的脑袋放回脖颈上。
“刚开始,有很多人来,他们都是想看看,掉落的星星是什么模样,后来星星被官府的人挪走了,村民越来越少,最后都走完了,还有几个阴魂,他们也都聚在一处……”
那些阴魂都瞧不起她,从来不与她来往。
他们还会聚在一起,说她是个傻子,当牛做马的伺候男人和孩子,结果连死了都没人知道,各个笑话她,可能是死后脾气变大了吧,有一天她受不了了,便将那些阴魂都吃了。
“你究竟是为何缠着这公子?”谢桥又道。
她觉着这个影子魂比一般的还要厉害些,竟然能让活人瞧见她变出的可怕影子,本事可不小。
那脑袋微微抬了起来,突然,诡异的笑了笑。
不说话了。
她半个魂还藏在影子里,谢桥还真拿她没法子。
谢桥叹了口气,将燃得香掐灭了,有些无奈的看着孟极方:“你在那村子究竟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儿?一般影子魂胆子都不算大,若是被人发现了,是不会死赖着不走的,可你身边这个却不同,我瞧着她对你似乎有很大的不满,你可是在冒犯过她?”
“没有!”孟极方只觉得自己鼻头还泛酸呢,“我那天晚上……”
他站了起来,又将气势压了下去,左右看了看,最后有点憋着火,小声道:“我那天晚上确实是吓得不轻,葬了小老鼠之后,就在屋子里没出来了,坐在地上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立马就走了!”
“再说了,那么一个破村子,里头能有什么让我看得上眼的啊?都是些快腐烂了的木头,屋子里灰尘、蜘蛛大老鼠,屋子外头,杂草石头和枯井,这种地方,我看都懒得看一眼,能冒犯谁?”
他还委屈呢!
跟着谁不好,跟着他!
想想也是,这孟极方是个极为爱干净的大少爷,到了那种地方,怕是连脚都不想沾地的。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便随我一同回去一趟,仔细查一查,找到缘由,和人家道歉,这才能想法子让她原谅你。我若强行替你收了,这阴魂怨气会更大,对你自身阴德也不好。”谢桥又道。
“还要再去?!”孟极方想到那个地方,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那村子,是真的恐怖。
尤其是三更半夜的时候,只那风声,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第1105章 孤男寡女
孟极方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瞧着脸色不大好。
“我都给你银钱了,你再想想别的法子不行吗?”孟极方又道。
“不行。”谢桥言简意赅,“明日一早出门前去,既然地方远,那估摸着要在那儿住上一夜,劳烦你准备好过夜的东西,银子我已经收了,但若是你自己胆小,中途退出不治,银钱一概不退的。”
“……”孟极方瞪着她。
这倒是可真烦人。
凭什么不退钱?别看他身份不一般,可手头还是挺紧的,家里对他管得严,这么多银子一手送给了这妖道,他要很长时间不好再去挥霍了。
而且,这毛病,他还真不敢耽搁。
“只有你和我一起去?”孟极方皱了皱眉头,“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虽然对方,是个道士。
“……”作为莫初声的时候,谢桥从未在意过性别。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这你且放心,我会带着几个人作为帮手。”谢桥想了想,道。
这是要在外头过夜的,总得和太子说一声,可说都说了,还不如拖家带口一起去,正好她也可与太子顺道春游一番,解解闷。
但她作为莫初声,也不好和太子太过靠近,如此的话……
不如顺道邀请其他师弟一起,也有个照应,且也不用担心有闲话传出。
孟极方一听她还要带人,心里就更不放心了。
这道士不会是想偷偷摸摸害他吧?他要是没了,他爹肯定大受打击,一时半会儿都不好给太子使绊子了!
“那我也带几个人!”也到了他那些个好朋友们帮忙的时候了!
“可。”谢桥也没拒绝。
说完这些,谢桥拿出一张符纸送于他:“贴身带着,今夜你能先睡个好觉,调整精神。”
孟极方看到符纸,心里头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看了那没脑袋的影子,心里头是真害怕,还以为今晚又要担惊受怕了,现在有这黄符,总算能安心些。
不知不觉,对于这莫初声的话,他竟也不太怀疑了。
送走这人,谢桥便去皇家书院找师弟们了。
倒是也巧,她人才到,没多就功夫,江晋辂也风尘仆仆的,坐着马车赶了回来。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脸上胡须刺挠,见了谢桥,更是一脸心虚的将搜集到的牛眼泪叫了过去。
“寻了这么久,城外村子我都几乎都走变了,可是恰好老死的牛且还会流眼泪的,真的太少了……”江晋辂看上去沧桑了许多。
他出门不过三四个月。
可这些日子,比当初跟着老师出去云游还辛苦!
头一次找到一只快要死去的老黄牛时,他都忍不住泛起了心酸。
那老黄牛已经没有力气干活了,年纪大了,看上去特别憔悴,最后躺在地上,一双眼睛似乎在看着远方,他小心翼翼的蹲在那牛棚里头,去接那牛眼泪的时候,竟都不由自主的猜测出了这老黄牛一生的辛劳,都觉得自己命好,竟投胎成了人。
再后来,他在村子里头闲逛,发现这些牛是真的很辛苦。
有农活的时候要翻地,没活的时候,要拉车。
与老黄牛一样劳累的,还有那些个农户。
第1106章 清理门户
江晋辂想到这些日子所看到的,都觉得这京城繁华的有些不真实。
他年纪不大的时候,便被老师收做弟子,管吃管住,有人捧着,银钱比不得其他师兄们富裕,但比起寻常人家,那还是优越许多的。
算不得是个真正的寒门学子了。
而他在乡下寻眼泪的时候,看到过如同老牛一样,累得要死的农户,看到过废寝忘食的书生,见得最多的,还是一无所知却走着祖辈老路的孩子。
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受过的苦。
江晋辂瞧着竟还比之前稳重了许多,话也少了些,将东西递给谢桥之后,便也没急着问她这牛眼泪什么时候能调制好。
“看样子,你在外头学到不少东西。”谢桥还挺诧异。
“只是瞧见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而已……”江晋辂连忙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当然,也受了不少苦,因为要眼泪,还被人当成疯子打了一顿。
“跟在老师在外的时候,吃喝不愁,便是老师不透露身份,凭老师一身气度,也不会让这日子差到哪里去,看样子,以后若是再需云游,还是你自个儿去比较妥当。”谢桥看他笑容收敛,竟觉得这样挺好。
江晋辂无奈苦笑了一下。
自己出去之后,才知道跟着老师是多么幸福。
且这还没去太远的地儿呢!
“这东西既然已经得来了,明儿你便与我一起出去一趟,到时候让你看看你一直想见的东西。”谢桥道。
江晋辂老老实实点头,有点期待。
赵玄璟坐在老师旁边,一直没多话,谢桥眼神偶尔往他那里瞥几眼,瞧着却是一本真经,都快装成完全不熟的模样。
赵玄璟这厮,比她还能装。
抿着茶,派头十足。
若是在太子府,这人早就凑上来与她聊聊天了。
“太子师弟,我明儿要给孟家那公子驱邪去晦,你要不要一起去?”谢桥试探性的问道。
“孟家的?”赵玄璟笑了一声,“他中了邪?那可是个奇景,孤便抽出空来,瞧他一眼好了。”
“殿下才成婚不久,不用多陪陪太子妃吗?”桑游好心问道。
太子成婚那一日,他也去了。
掀盖头的时候,他在人群里头偷偷摸摸瞧了一眼。
太子妃的模样……
惊为天人。
从前他觉得太子模样俊俏,天下无双,觉得他竟要娶一个普通女子,心下还有些可惜,可那日之后,便觉得此二人配对,才真真是金童玉女,无可挑剔!
只恨不得能日日瞧着这美好的二人呆在一处,最好还能画在画中,永久保留。
可惜啊,太子婚后,也不知邀请他们前去太子府坐一坐。
他还想多看那太子妃几眼,都没机会……
当然,桑游不知道,赵玄璟本是想邀请他们的,但想到桑游这糟心的喜好,便打消了念头。
有一个大师兄惦记莫初声已经够了,若是桑游因为谢桥长得好看,以后也厚着脸皮偷偷爱慕,那他恐怕想要替老师清理门户了。
此时,赵玄璟听到桑游的话,看了谢桥一眼,故意道:“桥桥温柔体贴、贤惠可人,对大师姐更是尊重崇拜,若知我与大师姐一同出去,心下必然放心,没有疑虑的。”
第1107章 小仙子
赵玄璟直勾勾的看着谢桥。
谢桥点了点头:“没错,谢姑娘喜欢清静,太子师弟不在家,才好呢。”
“……”赵玄璟哭笑不得。
黎世衍看见两个徒弟打情骂俏,老脸都哆嗦了两下,干咳了两声:“声儿啊,这个谢桥是你道家师侄吧?这孩子又是谢平怀的亲姐姐,若是有空,你带着她过来,让我瞧瞧。”
“……”谢桥无语了。
老师也挺会演。
“对了老师,要说这位谢姑娘,那才真真正正是个人才,也不知是师承何人,竟让她年纪轻轻,便一肚子学问,早先弟子还想收她为徒,可没那缘分……”萧彧荣叹了口气。
黎世衍一听,很是骄傲。
谁的徒弟?
自然是他的!
黎世衍心情一下子大好,尤其是听说这小子还想收徒,结果被撅了回去,心里跟更是忍不住乐了,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让萧彧荣觉得哪里怪怪的。
桑游对谢桥这个人很感兴趣。
“我听我院子里的管事说,太子妃成婚之前,曾不小心将我园子里的花弄坏了,又十分轻松的养了回来……殿下,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养花宝典……殿下若是能替我询问一二,那师弟感激不尽!”桑游说着,心里也叹了口气。
那么美丽的小姑娘,竟没能早早相识。
如今这人成了婚,还是太子妃,往后怕是连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改日孤给你请两个花匠,这等小事儿,就不要累着太子妃了。”满屋子师兄师弟,各个都让赵玄璟不放心。
桑游看出太子似乎有些吃醋的意思,也不好继续央求。
“殿下真是好福气。”桑游感叹了一句。
他对太子妃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他觉得这人,就像是从前老师口中的大师姐一样。
在亲眼见到大师姐之前,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刻画出大师姐的模样,那一颦一笑,都若仙子,当看见太子妃,那形象竟不由自主与她契合起来,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完美符合。
可惜啊,真正的大师姐长得丑。
比太子妃,差得远了。
他这人,就爱看脸,大师姐脸长得不好看,画画的再好,都让他提不起灵感!
从前写诗,下笔不绝,自从看了大师姐之后,他总觉得自己这些年上当受骗了,这么多个月了,竟一首诗都写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看着对面大师姐的目光,都变得幽怨起来。
师弟们都有疯病,谢桥也没法子。
她很是镇定,努力抬起威严,免得这些个师弟,没大没小。
作用是有的,桑游看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将目光别了过去:这大师姐,真的是越看越丑啊……
老师到底是年迈了,这般寻常的模样,竟然也能被他形容成为小仙子!?
呵……
一家子师兄弟们聚在一起说说话,聊了一会儿,谢桥去望运楼调制牛眼泪。
东西早早准备好了,调制速度也快。
晚上还有空回太子府过夫妻生活。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便将师弟们请去了望运楼。
到了时辰,孟极方带着一杆子好几个兄弟也到了,气势汹汹,生怕自己不够强横。
然而,瞧见了望运楼里的其他人,孟极方傻眼了。
第1108章 不好招摇
望运楼里的屏风包厢里头,只瞧着,有七八个人!
太子爷,坐在主位,手里头拿着个木屋子仔细端详,身后站着抱着剑的周蔚宗,一脸冷然,看见他就像是看到了刺客似的,脸色可算不上和善。
两侧首位,是书院的萧夫子以及桑夫子,萧夫子旁边,坐着在京城才子之一的江晋辂。
这京城才子排名,是有年纪划分的,必是要未到弱冠才行。
江晋辂的对面,也就是桑夫子的旁边,还坐着……
那个凶神恶煞蛮横不讲道理的谢平岗?!
至于莫初声,她一脸紧张,盯着这些人手里的东西,瞧着是在和他们甩脸色。
孟极方脚下僵住了。
他身后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这会儿脸都像是被冻上了一般,一点表情都不敢有,一双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里头的人,气儿都不敢喘了。
孟极方咽了口唾沫,干咳了一声,让自己不那么怂包无用:“莫初声……你、什么时候出发?”
他声音一出,太子手中动作一顿。
太子没说话,萧夫子便已经皱着眉头道:“你是孟家小公子吧?这么大了,都读了什么书?怎么连点礼数都不懂?”
他这大师姐是个道士不假,可这般年纪与成就,让他孟公子叫一声大师或是莫先生、莫前辈,也是有足够资格的。
实在不成,叫莫道长也可吧?
孟极方脸色复杂,有点崩溃。
这莫初声太歹毒了!
说好了出去替他治毛病的,结果竟然叫了这么多人来!
叫几个人是没关系的,可这都是谁啊!?
明知道他是四殿下的人,还叫了太子来!?这不是成心的么?!而且,他是皇家书院的学生,见了夫子是要见礼的,眼前,两个夫子坐着……
孟极方是一身的少爷脾气,但他也知道,作为学生,面对夫子,他是不能傲气起来的。
否则传出去,那就像是谢平岗一样,被读书人嗤笑,都不好混了!
而且,他虽然纨绔,但也是想要个美好前途的,先生如兄父,在皇家书院一天,就不好对书院的夫子无礼……
孟极方有点踌躇,觉着自己真的是势单力薄。
便转头看着朋友们,想要壮壮胆。
然而……
“参见太子殿下。”他们听到萧夫子的话之后,直接弯腰拱手老老实实行了礼,然后连忙又道:“学生见过谢大人、周大人、萧夫子、桑夫子、莫大师……”
也都一脸艰难惶恐。
“……”孟极方嘴角抽搐了两下,瞬间觉得这面子里子丢尽了。
他带着兄弟们来,就是为了豪横一些,让莫大师老老实实替她治病,莫要想些有的没的!
可结果呢?!
“嗯,起吧。”赵玄璟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淡淡,“你们都跟过来做什么?”
“学生等人……听说了莫大师的威名,特来见识一番,如今一见,惊为天人……”
满口胡扯。
其实,他们还没细看莫大师长得是个什么样。
但说好话就够了。
在座的各位,还真不能惹,最起码这明面上,得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既然见完了,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回吧。”赵玄璟轻描淡写,又看了孟极方一眼,“只是出个城门而已,不好过于招摇。”
第1109章 看见什么了?
孟极方差点被太子这话气吐血了。
这能是人说的话吗?!
招摇!?
究竟是谁招摇啊!?太子爷你说这话的时候好歹也睁开眼睛看清楚,莫要嘴巴一张一闭,随口便来了一句瞎话!
可他的朋友们,这会儿连忙点了点头,二话没说,甚至,竟未曾看他一眼,竟然直接……走了?!
孟极方有点惊呆,心里凉飕飕的。
朋友们一走,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落在了狼群里的羊崽子。
“我突然觉得身体好多了,似乎不需要去……”
“既是约好了的事儿,岂容你反悔?今日天气不错,春景怡人,与我等一起出门,委屈了你不成?”赵玄璟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挺和善的。
他,最近心情一直好。
孟极方心里真的是暴躁极了,恨不得破口大骂,可事实是,这会儿只能像是一个斗败公鸡,蔫蔫的点了点头,瞧着竟然还有几分无辜。
“他身上有什么毛病?”江晋辂开口询问。
他问这话,也是为了提醒大师姐,牛眼泪,该试试了。
这是他最执着的事情,也是他的心病。
谢桥说到做到,此时痛痛快快的将牛眼泪拿了出来,点在了他的眼皮山,紧接着又喷了点符水,等待效果。
江晋辂心里打着鼓,十分忐忑的坐着。
过了一会儿,确定完成了之后,这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眼睛一睁开……
他瞬间白了脸。
浑身紧绷,那头发都好似要竖了起来,要不是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此时此刻,必然要直接吓晕过去!
之间,这么小的房间里头,除了他们这些活人,之外,竟然还真有别的东西!
贴着他的眼前,就有一个长胡子老爷爷,一脸的褶子,诡异的脸色一看就不是活的!
还有,屏风上挂着两三个,萧师兄身后还站了好几个,伸着头看着师兄,似乎是对他十分满意,只有太子殿下,身边干干净净……
不对!
他目光一扫,透过窗子,看到了望运楼外头。
竟然有好几个阴魂,整齐列队,认认真真的盯着这边!
那身上穿的,像是侍卫的衣服,像是殿下侍卫队一般!
他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萧彧荣和是桑游很是好奇,一直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见他不说话,更是有些不解:“江师弟,你看见什么了?”
“看、看、看……”他艰难张嘴,可这嘴里结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这世上,真的有阴魂,不仅有,而且……还很多很多!
“这个小友胆色一般啊。”见识过谢桥的胆色,再看江晋辂,百里暨就有些挑剔嫌弃了。
听到他说话,江晋辂更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浑身汗毛都跟着颤抖,努力张开了嘴巴:“你、你听见没有……人、人就在这儿……是个老、老老……”
“老人?”桑游都忍不住,替他说了一句。
江晋辂眼神一亮:“你也看见了!?”
“没有啊?”桑游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
哪里来的老人?
一屋子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江晋辂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紧张害怕又害怕。
第1110章 无怨无仇
百里暨等人的阴魂,只是来凑个热闹,他们也只是听谢桥说了,今儿来的几个人,来头不小,更都是好苗子,这才下来看看。
果真也像是谢桥说的这样,这些个后辈,都很是不错。
这萧彧荣,瞧着像是个书呆子,可这一身的书卷气息,却让他这个老家伙都忍不住的想要爱护几分,这桑游也不错,一看便是个爱干净的小子,整个人都像是白玉一般,干净无暇,且长得甚是清秀,眉眼如画,像是女子一般。
这江晋辂……也不错。
身上有几分浮躁,然而却是最接地气的一个。
天下间,像太子、萧彧荣甚至桑游这般看上去像是吃露水长大的人,到底是少有的。
这个江晋辂,有年轻气盛,有鲁莽无知,蠢蠢憨憨,但却是个正常的读书人,身负一切俗气,也有一切可能。
不错,都不错。
看到这样的后辈,百里家这些个阴魂,心里都透着满意。
百里家的阴魂,多数死于世道最乱的时候,那时候,朝廷昏庸,百姓苦不堪言,很多读书人也是空有一身才学,无处施展。
但现在看到这几个人,便有种突然从污泥里头生长出来,瞧见了光亮的感觉。
如今这世道,必然是无比太平啊!
他们一脸的心满意足,江晋辂却是无辜不懂。
过了一会儿,百里暨就招呼着家里的魂上楼去了,这才让江晋辂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这才瞧见了孟极方身边的阴魂。
那阴魂本一直藏在影子里头,也不出面,但似乎是好奇外头的动静,偶尔闪过了一下,被江晋辂瞧见了。
差点吐了。
百里家的阴魂,虽然脸色不好,有的身上也血粼粼的,甚至脑袋分家,但都仔细打理了,他们也没准备吓唬江晋辂,所以看上去都还算正常,又各个都穿上了谢桥烧过去的衣服,可谓是还有几分潇洒风流之色,真不算吓人。
可这二娘阴魂就不同了。
她木然的眼神,随着脑袋上下晃。
空荡的脖颈,让人觉得自己后颈凉飕飕的。
还一闪而过,藏头露尾,更显吓人了。
“可能受得了?”谢桥笑着问道。
江晋辂僵硬的身体略动了一下,正想摇头,谢平岗开口了:“不过就是几个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师一个女子都能扛得住,他这么大的男人,怕个鸟啊?”
“……”江晋辂欲哭无泪。
谢平岗不是嫌弃江晋辂,是想起自己的妹妹。
他妹妹比江晋辂年纪还小呢,而且自小就能瞧得见这些个东西,可也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江晋辂才看一天,若是都扛不住了,那确实没用。
桑游就不爱听谢平岗说话,忍不住拧着眉:“谢大人说话该文雅些,桑某家里有本书,要不改日送给大人,略略通读几遍,必可让谢大人改头换面、宛若重生。”
“……”谢平岗转头看了桑游一眼,“看书?这还是罢了吧,去年我为了赢江海书院一把好枪,整日看书,看得吐了好几回,咱俩无仇无怨的,你干啥想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