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 瘸子还想笑矮子
谢平怀瞬间没精神了。
马车里头,萧彧荣的脑袋都快钻到了马车底下,都快被这不成器的徒弟羞死了。
这辆车架很大,里头特别宽敞,师兄弟几个,除了桑游在外头看风景,其他人都坐在里面。
萧彧荣不敢说话。
而谢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脸皮厚,这会儿干咳了一声,道:“老师,您看您这徒孙,可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孩子啊!”
“……”萧彧荣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师姐!
“……”赵玄璟民这笑,“也只有师姐,能说出如此……特别的评语。”
也是足够厚颜无耻,这才能堂而皇之的替自家弟弟说好话啊!
江晋辂脸上的表情更复杂:“原来大师姐喜欢这样的孩子……”
怪不得,一直看他不爽快。
原来是他,不够豪放?
“说话直白,也算是那孩子为数不多的优点了,还是声儿的眼光好,这样的孩子,都能找到他的优秀之处。”黎世衍一点都不客观的评价了一声,然后见其他几个弟子都一脸嫌弃,又道,“你们有如此偏见,可不好,今日既然来了,为师也给你们布置些课业,你们都是出师或是能出师的人了,也该学着看看后辈的秉性以及优异之处。”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们……找二位师侄的优点?”江晋辂都惊了。
“没错。”黎世衍觉着,弟子们多说些好话,自己听着,或许也觉得两个孩子是内秀,越能看好些。
“这是不是太为难了……”江晋辂真纠结住了。
那个楚谏还好说,长得人模人样,虽然进门的方式有些不正当,可本人还算可以,但那谢平怀……
“师弟你如今都还在考察之中呢,瘸子还想笑矮子?”谢桥白了他一眼。
“……”江晋辂一听,委屈巴巴的低了头,“是。”
“你可不要觉着我欺负你,着实是江师弟你狭隘了。”谢桥睁着眼说瞎话,“你看这谢平怀,本就是个自强不息的好少年,他父兄那副德行,出身还是个土匪呢,如今竟也能开始好学向上了,岂不是比一般学子更是难得?”
江晋辂真的不想承认这一点。
听说,谢平怀进窑子撒银子。
听说,谢平怀从前还仗着土匪身份,吓唬过那些同龄的小孩子……
便是现在,这小子在书院里头也不算太老实,若是与别人有些冲突,立马就能动手与人厮打在一处的……
不讲理,不懂事儿,很猖狂,便是他了。
仗着他亲姐姐是未来太子妃,老师是萧彧荣,这小子可没少耍威风。
谢桥也知道自家弟弟有点浑,但这小子若真犯了错,回家也没少削他,他也都是付出代价了的。
有这么个弟弟,又不能一刀剁了,也只能耐着性子教了。
而且最近,他也的确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既然师姐如此夸他,那我们便仔细瞧瞧,或许,这小子真有让我等都佩服之处。”江晋辂吐了口气,想着自己定要观察仔细了。
萧彧荣压力更大了。
他的弟子,什么德行,他心里能不清楚?
那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第1037章 丢人
此刻,这罪魁祸首谢平怀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股脑的只知看热闹。
八方园的景本就好,今日黎世衍到来,惹得园内临时多了许多人。
一行人坐在一个凉亭里头,四周有屏风挡着,不远处有湖景,一片薄冰轻雾,湖边有梅香四溢,谢桥下车之后,身后多了个银色披风,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这脸都遮了半边,让人瞧得不是很清楚。
“楚谏,你说咱这师祖脑子没毛病吧?”谢平怀搓了搓双臂,抖了两下,“今儿都结冰了,去哪里不好,偏要在这里头吹凉风,我都快冻死了!”
他穿得少!
楚谏一听他说话,这心里便开始紧张:“胡说八道什么呢?师祖那里有暖炉。”
“可我这儿没有啊!”谢平怀嚷嚷着。
萧彧荣这个老古板说今儿要来园子赏景,他一听,还以为是个好地儿,这但凡好地方,自然不会让客人冻着的,没想到的,和他想的压根不一样!
师祖和老师以及师叔们坐在凉亭里,四周有东西挡着风,而他……这会儿在外头!
这外头除了他之外,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读书人,都装作一副凑巧的模样,在周边晃悠,时不时的,还要吟出几句酸诗。
天本就冷,如今听到这些声音,他浑身都打哆嗦。
楚谏看他今儿穿的确实是少,叹了口气:“也是你不懂这些规矩,咱们师祖也不是故意想要冷着你的,如今这天气真算不得什么,若是下了雪,这里才是极美,那时候,想进这八方园,那都很不容易的,你若实在受不了,谴小厮给你买件衣服来,要么就去喝杯酒暖暖身子,不过你现在要做的,是打腹稿,根据此情此景,想些诗词文章……”
谢平怀真的头疼了。
这么恶劣的天气,还要做文章。
太辛苦了!
此刻,他们还都是坐着的,凉亭外头,位置有不少,不过没一会儿功夫,都被占完了,来的晚的,就只能在不远处瞧着,也不敢喧哗吵闹。
谢桥坐了一会儿,眼睛也四处瞧了瞧。
习惯性的,看四周有没有阴魂。
还真有一个,还是个水傀。
就在那湖里头,半只脑袋从冰面露出,一双青黑的眼睛,盯着这边热闹的场景,看上去很是渗人。
“老师,我这两个徒弟……大的还好,启蒙早,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是个举子,本事那是不差的,可这小的……确实不怎么样,如今这外头人多,一会儿怕是要针对他的,万一他表现的不好,怕是要给您老丢人,要不……让他进来坐着?”萧彧荣有些担心。
“既没本事,丢人也是活该的,还怕别人多嘴?”黎世衍并不在意。
萧彧荣一听,不敢说话了。
求救似的看了谢桥一眼。
谢桥看着外头的傻弟弟,将自己手炉拿了出去,让萧彧荣身边的书童将东西给谢平怀送去。
不过东西还没拿出去,就被赵玄璟叫了回来,硬塞回了她的手里。
赵玄璟着人去重新买一个,八方园里也不缺这种东西,方便且快速得很。
第1038章 认输
萧彧荣都觉得师姐比他还要关心谢平怀。
可也只是关心他的身体,对谢平怀即将要丢人的事儿,压根就不在意。
萧彧荣也能想得开,只要老师不生气,谢平怀做的事儿,他大多还是能接受的,毕竟这是他的弟子,心里早有准备。
没多久,东西便送到了谢平怀的手上。
大氅和手炉都有了,看上去暖和多了。
可还没等他好好享受一下温暖,便有读书人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冲他客气的行了个礼,然后道:“早听闻萧夫子收了两个徒弟,可是二位?”
“正是。”楚谏也有了心理准备,此刻立即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谢平怀也点了点头:“干什么?”
对方尴尬的笑了笑,紧接着,后头又走来几个人,冲着谢平怀道:“谢二公子能被萧夫子收为弟子,必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没错。”谢平怀听出来了,这是在夸他有本事。
几个人笑了笑:“既如此,想必二公子也不介意和我们谈诗论画了?”
“我看今日风景着实不错,不如便对那湖景各自赋诗一首,写完之后上承给黎老夫子瞧瞧,二公子如此自信,必然能得魁首,就此扬名!”
“谢公子一看便与众不同,心中定有丘壑,如此简单的题肯定难不倒二位……”
说着,这事儿就像定了一样。
几个人开始各自琢磨,手中那笔,一手捋着袖子,开始下笔起来。
谢平怀有点傻眼,看了看楚谏,又看了看那几个人,一脸迷糊:“小爷也没答应要写诗啊?”
“别念叨了,快想吧,现在要是丢了人,咱们也没脸跟着夫子学了,就等着被赶出师门吧!你不是说你那姐姐对你期望甚高吗……”楚谏连忙提醒道。
一提到姐姐,谢平怀脸色立即凝重了。
他那可怜的姐姐身体不好,经不得气。
但写诗……这真不是他所擅长的!
来年的童生试,对写诗的要求也不高啊?!
这群不要脸的人,都多大年纪了?竟然与他一个小孩子比……
“玉镜明河共双影,碧峰千倾尘波生,孤舟一叶无白翁,梅香翻墨沁心亭……”
眨眼功夫,就有人完成了,嚷嚷了出来。
谢平怀眉头拧着。
还没等他开口,接二连三,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将自己的诗句念了出来,再然后,便都看着二人了。
楚谏还好,自幼也没少来这种场合,还能应对。
且,旁人针对的,也不是他。
谢平怀就不同了。
让人不服气。
这萧夫子是年轻一代里头才学最好的,将来更是黎老夫子的接班人,再过十年左右,就更是皇家书院下一任院长最好的人选。
这样一个人,却收了谢平怀这样的弟子。
“二公子,您可想好了?”一个个看着谢平怀的眼神都充满了挑衅。
谢平怀白了他们两眼:“没有啊!”
“那就是谢二公子认输了?”对方笑了笑,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露出了嘲讽的目光。
“不认输。”谢平怀抬着脖子,“小爷压根就没和你们比,凭啥要认输?”
第1039章 讨教
谢平怀并不觉得丢人,他从头到尾都没点头,就是这些人主动上前要背诗,与他何干?
然而那些人都笑了:“二公子既不认输又不作诗,这是耍无赖啊?”
“明明你们耍无赖,还想诬赖小爷?我才不搭理你们呢!”谢平怀哼了一声,“你们当小爷傻啊?我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你们这些人都读了好些年了,肯定不简单啊?与我比,本来就是欺负人!有本事,小爷和你们比打架?”
这话一说,众人心头一堵,看着谢平怀的眼神更加蔑视。
“二公子既然拜了萧夫子为师,便该有过人之才,如今连一句诗都做不得,不如趁早让出位置,免得侮了萧夫子的名声!”立即有人说道。
“没错!你这等庸才,怎能入萧夫子的师门?!”
“我听说,你之所以能入门,是因为萧夫子的师姐推荐?”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谢桥听到这话,微微坐直了身体,竖着耳朵听着。
这事儿,还真不是秘密。
当初谢平怀拜师的时候,萧彧荣考察了他许久,言辞中,偶尔也有提到过经常住在谢家的莫初声,也被书院里头的人听到过。
就是谢平怀,也是心里有数的。
这攻击力瞬间转移,外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了凉亭里头。
只有一个女子,她裹得严严实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也有一些人,早早打听过。
“听闻黎老夫子的大弟子,乃是望运楼的东家,那位极为出名的道士莫初声……”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顿时,众人又惊住了。
一个道士?
“从前听说这道士还曾与太子殿下……不会就是她吧?”有人小声嘀咕问了一句。
读书人对读书人的要求,是最高的。
尤其是像黎世衍的这样的大儒,他们也都希望,他的弟子干干净净,只能为大儒添彩,而不是污了大儒的名声。
“他们在说我呢!”谢桥还挺兴奋。
“师姐无需在意这些。”萧彧荣立即道。
黎世衍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明明一身才学,也不知炫耀炫耀自己,如今倒好,被这些后辈说三道四,岂不难听?”
萧彧荣和江晋辂其实对谢桥还挺好奇的。
“其实我也想知道,师姐才学如何……”江晋辂也道。
反正他都已经得罪大师姐了,现在索性也豁出去了,藏着掖着,反而难看。
“你想知道的事儿多了,还能件件都如你的意不成?”谢桥哼了一声。
“……”江晋辂又被顶了回去,心里竟然都不失望,甚至有些习惯了。
大师姐这任性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可惜,这会儿外头的人对谢桥也越发好奇,更有个热血沸腾,站了出来,走到凉亭面前,行礼之后,不卑不亢:“晚辈想与莫前辈讨教一番,不知可否?”
八方园里头,本就是众学子争锋的地方,他们这样,也不算冒犯。
“你要与我讨教道法吗?”谢桥明知故问,一脸慈祥。
“不敢,晚辈对此并不精通……不知前辈可会些别的……”
第1040章 神秘大师
堂堂黎世衍的大徒,若是只会道法,别的一窍不通,那可真是惹人笑话了。
谢桥想了想,自个儿也不是不能和这些人切磋。
只要注意些分寸就行了。
而且当着老师的面,不能让老师丢人的。
而这个时候,赵玄璟微侧着身子:“一般来说,这种场合的切磋,若是引来很多人观看的话,那必也是有彩头的,金银俗物、笔墨纸砚,皆有可能,且看园方准备什么了。”
谢桥多了几分精神,冲着外头说:“我皆可,你随意提吧。”
这话一说,众人都忍不住惊了。
这话,可比谢平怀说的要嚣张多了。
“这……不如……就棋艺如何?”那人想了想,问道。
黎世衍名下徒弟,太子如何他们不了解,但萧夫子诗书最好,桑夫子琴艺画意绝佳,江公子经纶满腹,这位大弟子,棋艺高超的可能性比较大。
且,诗书难学耗时,棋艺入门还算简单,就算这位莫大师输了,也不至于太丢脸。
“好啊。”谢桥轻描淡写的应了。
八方园的管事立即便去安排了。
没一会儿功夫,便将那人请进了凉亭,外头,则安排了人将落子的情况实时展示给其他人观看。
谢桥人团成一个球,缩在一处,她手里头拿着白棋子,目光扫着棋盘,看上去多了几分认真。
谢平怀人也凑了上去。
黑的白的,他看得懂。
只是这玩意儿他也才学,玩得不太明白。
棋局开始之后,外头人的也顾不得冷了,都聚在了一处,紧张的看着棋面发展。
谢桥气定神闲,也不紧张,倒是对面的公子,瞧着黎世衍和太子殿下等人都坐在附近看着,心里紧张,额间都冒起冷汗。
八方园给的彩头是个一方好墨,以及五百两银子……
读书是耗银子的,这园里的管事还挺懂事儿。
有银子催着,谢桥落子极快,好似都没有思考一样,只是看似快,可每一处都没有失误,甚至落下之后,外头看着的人,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头都跟着凉。
赵玄璟半点担心都没有。
谢桥的棋艺,他见识过,与他相比,都是不相上下。
果不其然,谢桥赢的挺快。
甚至于谢桥相比,那公子下完棋,脸色都白得惊人,手都发着抖,但人也挺懂事:“是晚辈无知,冒犯了前辈……”
“无妨无妨,只是探讨棋艺而已。”谢桥笑了笑。
那人是落荒而逃。
外头的人望着那棋面残局,都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谢平怀看了半天没看懂,但不妨碍他震惊:“大师你可真厉害!早知道这样,我拜什么夫子啊?我跟您学不就行了吗!?您和我姐可是师侄俩,一个道观里出来的啊!”
比萧老头合适多了!
看看萧老头,之乎者也,再看看莫大师,风平浪静神秘兮兮!
明明是莫大师,更厉害些!
“有个老师就不错了,你还敢挑?”谢桥听到这话,嫌弃极了,“如此不懂事儿,还不跪着给你老师道歉去!”
“我凭啥……”听你的话!
谢桥幽幽看着他。
不知为何,谢平怀心头一坠,总觉得这心情有点熟悉,下意识的认了怂,往萧彧荣面前一跪:“老师我不该嫌弃你,我知错了!”
说完,“砰”的一声,磕了个头。
第1041章 奇怪的话
萧彧荣有些诧异的看着谢平怀,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听大师姐的话……
谢桥还是不咸不淡:“往后若是再让我瞧见你不尊师长,便要告诉你大哥,将你扔进这湖水里头冷冷脑子。”
“……”谢平怀也不敢顶嘴,看了谢桥一眼,然后嘀咕道:“知道了……”
“很好,懂事点,你姐姐替你走这后门也不容易。”谢桥点了点头。
谢平怀拧着眉,挠了挠头:“大师伯,我怎么觉着……你这么像我姐啊?”
“!!!”谢桥心头一惊。
瞪眼看着他。
这光天化……这众目睽睽之下,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你看啊,你和我姐一样,都会将谢平岗抬出来威胁我,一个德行的。”谢平怀实话实说,“还有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和我姐瞪着我的时候真的是一模一样!不信我拿个铜镜过来你自个儿瞧瞧,这双眼睛,真的就像是一个人……我怀疑,我姐不是大娘生的,是你生的!”
“……”谢桥直接呛着了。
咳个不停,又有点心虚。
而萧彧荣仔细回想了一下那谢姑娘的模样,然后认真的看了看面前的大师姐:“是有几分相似……”
桑游和江晋辂没见过谢桥,但也知道这位谢大姑娘,是太子的未婚妻。
所以都忍不住看着太子殿下。
“大师伯,莫非你是我嫡母那边的亲小姨?”谢平怀又问道。
谢桥脸色憋得有些红,即便化着妆,这会儿都能瞧出这情绪不对来。
“殿下,谢姑娘和大师姐长得真这么相似吗?”桑游还挺好奇,“我回来这么久,倒是听人说过,这位谢大姑娘,模样是倾国倾城……”
而大师姐,长得……平和了些。
“像!真的太像了!就是比我姐老了点。”谢平怀一口咬定。
谢桥想要一锤头抡晕了他,让他别说话。
黎世衍笑眯眯的看着,发现谢桥那眼神纠结,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得自家的大徒弟,可真是喜人的很。
“人有相似,谢桥那孩子也算是我带大的,谁带大的孩子,长得便像谁,最是正常不过了。”谢桥一本正经,十分严肃的说道。
江晋辂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这行为习惯若有相似的确正常的,不过模样相同,确实是太巧了些,听说师姐对谢家一直十分在意,若连谢二这小子都觉得师姐模样亲近,恐怕便是如今无亲,祖上或许也是有些关系的。”
谢桥呵呵笑了一声:“祖上的事儿,那谁说的清的,总不好请老祖宗辛苦上来一趟,解释一番吧?”
江晋辂总觉得大师姐的表情有些奇怪。
按理说,便是与小辈模样有几分相同,也不该如此在意才是。
而萧夫子此刻心里头也存着些疑问。
他与太子殿下相处的近一些,所以也知道太子对大师姐也是情深义重十分照顾,对谢姑娘也是如此,这京城里头,还有不少关于太子以及大师姐的传言,也都十分过分,可从不见他们三位有任何的反驳和不喜……
还有老师……
给大师姐准备的礼物也很新奇。
其中有一些是笔墨纸砚,但还有一些,是头面首饰,而且还是十分贵重好看又显年轻的那一种,早先……老师甚至还说了一句话,如今想来,更是奇怪……
第1042章 评画
老师疼爱大师姐,准备的礼物都是最好的,刚回京的时候,清点物品,他瞧见了老师云游时买的几匹锦缎,极为华丽特别,虽是好看,可不太适合师姐。
然而老师当时说的是,这东西不错,给大师姐做嫁妆……
他几乎是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
后来不解的问了老师一声,老师又不承认自己说过这话了……
怪!很怪!
老师此刻这欣慰又看笑话似的表情更怪!
他们有秘密……
萧彧荣心里头打着鼓,努力思考着这其中的关窍,而这个时候,外头的学子们也蠢蠢欲动,对莫初声这个大弟子更好奇了。
立即又有人站了出来,要与谢桥切磋书画。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与谢桥切磋的,刚才出手的那一个,乃是古兰书院的一位年轻的夫子,而此刻出面的,在京中也颇有才名,年纪看上去也有四十左右。
谢桥也应了。
不过她精力有限,所以也干脆的对外说明,只比这最后一次,若有其他好学有心者,可一同参与。
以眼前湖景作画。
谢桥还是有几分紧张的,担心这里的人眼神太好,一眼瞧出她与云危落笔的相似之处。
毕竟这作画风格实在难以彻底改变,即便是更换左右手,这潜移默化的习惯还是会落于画中,让人猜疑。
好在……
她莫初声这个身份,年纪也不算太小,便是被人发现与云危是同一个人,这画作的价格,相差应该也不会太大……
谢桥也很无奈,若是平时,她自会收敛小心,可老师在,又多年不曾考校她的学业,着实不想让老师丢脸。
她叹了口气,别人瞧着,就像是被为难住了一般。
谢桥望了望那湖景,想了想,落了笔。
谢平怀还挺规矩,竟然主动上前替谢桥磨墨,他在萧彧荣身边做了很久的磨墨小童,这磨墨的本事还是十分不错的。
远近虚实、挥洒自如。
赵玄璟看着谢桥作画的场景,心情也忍不住放松下来。
她便是有这般魅力,让人沉心静气,安然自在。
谢桥此画写实,既要湖景,便画湖景就是,她落笔生花,行云流水,完成的很快。
结束之后,又等了旁人一刻钟,这才将花展出,各自评比。
不得不说,来了这八方园又敢显露一手的,本事都十分不错,只瞧那画,有的大气磅礴,有的笔精墨妙,醉墨淋漓很是精彩。
但几乎所有人,先看着谢桥的画。
她的实力本就让人好奇,所有人都想知道,自己与黎世衍大徒之间的差距。
然而这一看,竟是惊了。
这画……第一眼看去,平平无奇,景色并无夸张之处,处处平平淡淡。
然而再仔细看一眼,却又觉得其中构图十分精妙,每一个细节之处,都找不到半点瑕疵!
湖对面岸边,有叹气扫叶的老翁,那老翁弯着腰,愁吟的表情似乎都能瞧得一清二楚,而老翁不远处,急舞回风,吹得落叶飘璇,让人都忍不住替那老翁难受了几分。
第1043章 优点
远处有林中雾寒,虚景远望,飘逸飒然,中间有冰湖云淡,日光都跟着寒冷几分,树下梅花冻,清孤不等闲,再往这画中近处看,红炉黑鸦娇颜,谋醉揉香人烟,一暖一热,整幅画瞬间便格外不同些,让人移不开眼。
几个带着红颜知己过来的书生都忍不住激动的红了脸。
瞧瞧这画,竟将他们身边女子各种姿态都画得清清楚楚,甚至每一个,都别有不同,是娇憨是媚态还是飘香柔意,都格外的美。
“那边何时还有个吹芦管的人?竟将这幅画奏活了。”有人凑近一看,远远一梅花树上,竟然坐着个人,吹着炉管,望着树下少女,画面着实充满暖意。
这幅画,有让人揪心叹息之处,又能让人生出几分向往暖心之情,的确是别致。
这莫大师的观察能力,确实是常人所不急。
“我想着画景,便执着于景忽略了人,怕喧宾夺主,却没想着,莫大师这一副,却是人景合一,相互衬托,缺一不可,在下佩服。”
“这画……画中有诗,若是再提诗,反倒占了位置,显得不美了,就这般刚刚好……”
“不愧是黎公大弟子,在下服气了……”
“我也是,如此对比,羞煞人了……”
“……”
谢桥给自己揉着手腕,看上去还挺谦虚。
要不是这位大师伯是个女子,谢平怀都想上手替她揉揉了。
“您可真厉害……咱用的都是笔,为何画出的东西差别就这么大呢?”谢平怀都忍不住叹气,莫非他被生下来完全就是用来凑数的?
这有些画,他是分不出好坏的,尤其是风景画,大体都一样,山水树木,没什么特别的。
可莫大师这画就不同,看完一眼看想多看几眼,对他来说,这就是好。
“我这个徒弟……愚笨了些,但确实有个优点。”萧彧荣看着谢平怀的态度,还挺满意,“他有自知之明,进退不觉羞臊,肚量不错。”
“可进可退,不浮躁虚伪,的确是个优点。”桑游也点了点头。
江晋辂也不得不承认,谢平怀也并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就拿刚才旁人让他念诗的事儿来说。
会便是会,不会便是不会,自个儿的脸面只有自己能踩,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这一点可以说他是厚脸皮,却也可以说他心大释然。
另外,对大师姐这个长辈,谢平怀得知其本事之后,不吝夸奖,目色钦佩,也算是有向学之心,态度虔诚,品性不错。
总好过那些虚伪做作之人。
这孩子有点毛病,又贵在有一颗干脆果断纯粹的心。
当然,几人也是为难。
老师既然让他们找谢平怀的优点,那……便也只能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评判……完全是,没得选择!
“这画……”评判完了,这画作被拿了回来,赵玄璟扫了一眼,怔了一下。
谢桥心头一揪。
赵玄璟却适时闭了嘴,不吭声了。
倒是萧彧荣盯了又盯,突然开口道:“大师姐……你可见过云危大师?”
第1044章 就是她
果然看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萧彧荣的眼力这么好,不过几眼便发觉了!
谢桥真的已经是尽力收敛。
从前在书院里头作画时,做法略微简单些,画作篇幅也不太大更没有此画精心,所以技法还能隐藏。
可这一副不同,细节太多,藏不住。
谢桥还想厚着脸皮不承认,但黎世衍已经开了口:“这丫头便是这般谦虚内秀,她的画作早已出名,只是平时遮遮掩掩,一直没有表露过实力。”
“老师的意思是……”萧彧荣心头一惊,立即坐直了身体,“莫非大师姐便是那位云危大师!?”
“或许……是的吧?”谢桥头一缩。
“真是云危老前辈!?”萧彧荣顿时不淡定了,称呼都变了,惊讶完之后,都不忘多盯谢桥几眼,“不可能的,听闻云危老前辈已经花甲之年了!”
谢桥白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花甲之年的书画大师,作品更值钱。
黎世衍巴不得自己的大徒弟才名天下皆知,对于银钱之事,他并不是很上心。
毕竟作为天下第一大儒,他……真的不缺钱。
自然也理解不了,大徒弟这搜搜抠抠的行为。
甚至在他看来,自己无儿无女,只有这几个徒弟,将来待他身故之后,名下所有家业财产,都是自己的大徒弟的,徒弟手里抱着金山银山,那卖画的小财帛算得了什么?
“不过就是虚名而已,萧师弟没莫要这般执着……”少嚷嚷两句,知道的人更少,以后她还能继续忽悠。
可萧彧荣已经要疯了。
他根本听不见谢桥的话,开始仔仔细细的盯着那画,一点一点的与印象中的云危大师作对比。
赵玄璟眼神也挺复杂,不过毕竟是太子殿下,这会儿还端得住。
而江晋辂和桑游,此刻的情况和萧彧荣差不多。
都是不太信的。
三人凑在一处,有商有量的研究。
谢桥见他们这样,都觉得屁股下烫得很,找个机会,与老师说了一声,带着谢平怀,立马遛了,去这园子其他地方逛一逛。
赵玄璟身份太特殊,这里人多,他也不好跟上来。
“这技法确实像……”
“何止是像?明明就是一模一样……”
“不对……我记得……那云危大师……不仅仅是画作出名,他雕刻也是极佳,我还曾花了高价买过一根云上簪……买卖的时候便听闻,那东西是云危大师亲自画样并雕刻的……”桑游突然回过神来。
赵玄璟呵呵一笑,也是他们没那么蠢,反应还挺快。
云危大师……
“对啊!我差点忘了!前两年,那银楼玉楼里头,只要说那首饰的花样是云危大师画的,价格必然要翻一翻!”
“老师那里还收藏了一块镶玉屏风,花样极其复杂……”
师兄弟几个,都望向了黎世衍。
黎世衍神情骄傲:“没错,就是你们大师姐画的,可惜啊,她身体不好,一般只雕刻些小物件,那么大的屏风,她那身子骨扛不住。”
这一瞬间,萧彧荣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又像是没抓住,心里头空空的,总觉得忽略了点东西。
第1045章 不知好歹
赵玄璟都觉得谢桥这运气不错。
老师都已经提示的这般明显了,这师兄师弟们竟还没反应过来。
也亏得是谢桥这身份不多见人,所以容易被人忽略。
早先虽在书院里头呆过一阵子,可过了这么久,便是萧彧荣,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她来,否则回忆起这二人都是身体虚弱,再加上刚才谢平怀说的那些……
也该能知道真相才是。
可惜啊,谢桥又逃过一劫,如今他们也才知道大师姐是云危而已,竟就已经如此激动,若是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怕不是要羞愤的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此时此刻,桑游和江晋辂已经对这个大师姐彻底服气了。
从前听着老师夸奖,本以为大师姐十分厉害,可见面之后,大师姐却内敛不多话,他们也瞧不出大师姐本事的深浅,只觉得老师疼爱居多,大师姐的能力,还是有几分水分。
可现在……
江晋辂都觉得,自己曾经对大师姐的所有不好的猜测都成了不知好歹……
等他们看完了画,再想膜拜一下大师姐本人的时候,这才发现大师姐人早就遛了。
三人都有些讪讪的。
实在是刚刚看画太入迷了,忘了云危本人就在旁边。
“大师姐呢……”萧彧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恢复了。
这么厉害的大师姐,他着实是……有点放不下啊!
他目中带着几分星光,充满了期待。
“许是你们看画的样子太难看,流了口水、直愣了眼睛,着实可怕,便忍不住逃了。”赵玄璟慢条斯理的说道。
萧彧荣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懊恼。
刚才那一瞬间,他竟先看了画,没曾和大师姐多说几句,实在可惜!
而桑游此刻却不可思议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铜镜,盯着自己这张脸仔细看了看。
他绝不可能露出那等丑陋的神情……
“没想到大师姐竟如此擅长作画,这副景色着实不错,我想着回去之后,定仔细斟酌,赋诗一首,题于画上……”
话未落音,只听赵玄璟道:“师姐同意了吗?”
“……”萧彧荣心中一沉。
没同意。
“等师姐同意再说吧,或许,师姐有意将此画卖了也说不定。”赵玄璟又道。
就看,谁出的银子多了。
萧彧荣叹了口气,他着实希望自己能与大师姐一起作画,即便不是作画,做其他的也好,弹琴吹箫,高山流水,便是替师姐牵着马,那画面必然也是极好的……
他脸色微红。
而此刻,谢桥带着谢平怀在别处正逛着,竟碰上了那位周姑娘。
当然,也不只是周姑娘,还有三大书院里头的其他人,应是在此举办诗会,还挺热闹。
谢桥认识不少皇家书院的人,但多是女子,而那些女子与她同龄,本也在备嫁阶段,她离开书院几个月了,她们的亲事大多也都已经定了。
她从蒙家堡回来之后,还收到过不少信。
也得知在书院里的好友,如今也都在家待嫁,不去书院上学去了。
比如那方慕雪,定了侯门次子,虽是次子,可那人自身才学不错,也是前途无量。
而秦琉,说是定了一武将之家,也是勋贵之后。
早先也说好了,等她身体好些,大家再聚一聚,只是她回来之后便忙个不停,还没机会见面。
第1046章 说得对!
这年轻人举办诗会的地方,着实不太适合她这个道士。
里头又无几个熟人,所以谢桥便准备绕道离开,然而人还没走,就有人拦住了谢平怀。
谢平怀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他只是出来保护大师伯而已。
“我听说黎老夫子来了?谢二公子是与老夫子一起到的吧?不知我等可有福气请二公子引荐一下?”来人开口就道。
谢桥明白了。
今儿这诗会,估摸着也是因为她家老师而临时组建的。
“师祖人就在那个破亭子里头,你们想去见的话走过去就行了,不过人挺多的。”谢平怀也努力耐着性子。
如果是以前,他早就甩脸色了,但考虑到若是自己主动挑事儿,回头他大姐知道了会生气。
便将脾气按了下来。
他年纪小,可个头挺高,脸上还有几分稚嫩,不生气的时候,看上去也的确很好欺负。
“就是因为人多,所以才想请你带着我们大家过去啊?这其他人就不说了,毕竟不是咱们书院的,可我们几个……”那人笑了笑,“大家都是同窗,二公子不会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连见黎老夫子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吧?”
谢平怀皱了皱眉头:“你知道还问?”
“什么?”那人愣了一下。
“小爷说,你既然知道自己没资格,还说这话做什么?”谢平怀有些不耐烦了,“想要见老夫子的人多的去了,便是我这个徒孙,也才在今儿见到一面而已,你们见不着那不正常吗?你找我引荐,他也找我引荐,各个都找上我来,我怎么办?选谁啊!?”
“我选了你,旁人不高兴,选了旁人,你觉着小爷看不起你,总不好让小爷收银子吧?谁给的银子多,小爷让谁见?”
“小爷才不上当呢!”谢平怀觉得,这人就是想害他。
就像是从前那个给他宅子蝈蝈当好处的那个人一样,会连累他挨揍。
谢桥听到谢平怀这一番言论,心里满意极了。
话是得罪人,可是非是对的!
十分欣慰!
那位公子被谢平怀的话气得笑了,没想着他一点薄面都不给,还说的这般难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脸色也有些红,道:“二公子,前几日咱俩还在一起谈论……谈论事情呢?”
当时是骑术课,几个班混在一处上的。
有几个人聚在一处,谈论的是京城第一花魁娘子,他离谢平怀近了点,二人便多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你当时说,那花魁娘子的身体都是要用药物养着的,我好奇多问了几句。”谢平怀点头承认自己认识他,“但花魁是花魁,师祖是师祖,我带谁过去都不行,会被人打断腿的。”
他的意识很清晰。
带着人去,便是冒犯师祖,会被萧夫子打手心,如今太子殿下还是他师叔,殿下以后万一和大姐提起这事儿来,大姐肯定会失望的哭泣,又伤身体。
最重要的是,他旁边站着大师伯莫初声,也是个会找谢平岗告状的主儿。
那公子叫丁茂,这会儿真觉得难堪了。
“这位道长。”周思衿突然站了出来,笑着道,“前几日我家表姐在街上救了道长,不知道长还记得否?”
第1047章 抢了风头
谢桥点了点头:“记得,多亏了虞姑娘,要不然贫道这把老骨头都要摔碎了。”
“道长与谢二公子一处,应当也是极为相熟,关系不错的吧?不知可否请道长美言几句?带我等去见见老夫子?”周思衿试探的问道。
好歹也算是半个救命之恩。
晕倒这种事儿,可大可小的。
“这……”谢桥笑了笑,“据我所知,想要面见老夫子,也并不困难的。”
这么一说,众人立即竖起了耳朵。
只听谢桥又道:“夫子归京之后,知道许多读书人都想要见他一面,便让三大书院的众位夫子出面,考校学业,若学业出众,排号靠前,便可亲自指点照顾一二。”
名头太大,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夫子回来之后,门都不好出,常常要被人堵截的。
听闻几年前,老师坐轿出门,一路上竟遇上了好几出戏码,多是些读书人,想要引起老师注意,特找人配合演苦情戏,有的是因为念书被家人扫地出门,有的是读书太多忽略了妻子,妻子跟了旁人……
老师当时感叹颇深,是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是……什么样的奇葩怪物都有!
自那以后,老师便更爱隐姓埋名在外云游了。
所以,不是谢桥瞧不上眼前这些人,而是老师那边,早就定下规矩的。
“诸位若想去见一见,要么比旁人提早一步到场,要么,正大光明赢得机会,只要尔等足够向学又勤奋,不说见一面了,便是亲自收徒,也不是不可能的。”谢桥又道。
她态度也算十分柔软了。
丁茂有些烦躁的撇了撇嘴。
哪来的臭道士,说这些多余的话!
谁不知道见老夫子要有规矩啊?
可就是因为他们达不到书院的要求,所以才会让谢二帮忙啊?
谢二可是亲徒孙!这条捷径那不是比其他任何一条路要近?
“刚才还说周姑娘的表姐救了你的命,如今连这点小事儿都不愿意帮,哎,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救命之恩、恩将仇报啊!”丁茂吊儿郎当的嚷嚷了一句,“我们都是有心向学的,见了老夫子,必然会努力表现,不会丢了人,二公子还要这么提防着,莫不是担心我们之中,有人得了老夫子或是萧夫子等人的青眼,抢了你的风头?”
谢桥扫了一眼其他人。
有几个,因为丁茂说的话有些过分,已经皱着眉头往旁边退了退。
不过也还剩下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或者,是想借丁茂这股风,沾点好处。
别看这只是见一面,瞧着没什么,实际上……若是运作得当,人生都有可能被改写的。
老师身份贵重,还是太子老师,只要被他点评一句,不论好坏,若这人脸皮厚,便可对外说一句自己曾得黎世衍指点,不明真相的人,多会高看几眼。
而且,他们都还这么年轻。
万一真的运气好,被老师瞧上了,不论是收做徒子还是徒孙,这前途都不用说了。
江晋辂拜师之后,从一寒门学子一跃成了青年才俊,炙手可热。
谢平怀这个丢人现眼多次的土匪儿子,拜了师之后,即便很多人觉得他现在还有些贪玩,但还是会相信,多年以后,他必有出息,不会太差。
就连整个谢家,都因为黎世衍,晃似被镀了一层金,不再是个纯粹的粗鄙武夫之家了。
第1048章 道士拜大儒
谢桥得老师喜欢,平日里不论做了什么事儿,在老师眼里,多能美化一番,不予计较。
如今便是她大张旗鼓的带着人过去,老师必然也不会生气。
然而她并不是消耗老师的疼爱。
更何况,此刻这些人……有的不熟,有的更是不认识!
“你说我恩将仇报?”谢桥笑了,“敢问周姑娘,救了我命的,是你吗?”
周思衿脸色微红,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何来恩情呢?”谢桥站得笔直,风范不落,看上去端庄大气,轻描淡写,冲着那丁茂又道:“小伙子,词儿用的不错,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写几篇文章投过去。”
“你在讽刺我?!”丁茂眉头一皱,看上去像是要揍人似的。
谢平怀将谢桥往身后一拽,然后挡在了前头:“干什么?”
“谢二公子,和你没关系。”丁茂看着谢平怀不顺眼,但实话说,这人,他确实不敢惹的,“二公子既然不领我们去,我们也不好强求的,这里有酒水点心的,也想请二公子过来,一道谈谈心,大家交个朋友,不过这个臭道士……”
“实在讨厌了点,这八方园是读书进学之地,不是给这等道士招摇撞骗用的,就该让人将她扔出去,不是吗?”丁茂又道。
“你放屁!我都能进来,我大师伯凭啥要被扔出去?”谢平怀顿时炸毛了。
“她是道士,扔她又怎么了!?”丁茂吼了一句。
然而话音一落,这才注意到刚才谢平怀说的是什么。
而此刻,也有几个人偷偷尾随谢桥,一路过来。
听到丁茂这话,也都惊讶不已,连忙上前来。
“你们在吵什么?这是黎老夫子大徒莫大师,你们小小年纪,怎能如此不知尊敬前辈?还敢嚷嚷!?”
“道士怎么了?莫大师虽是个道士,却画着一手好画!你等望尘莫及!”
至于云危大师的名头,这些外人刚才并没有听见。
也有其他人发现她的画和云危大师的技巧有些相似,但因为看那画的时间并不长,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心里头有些疑惑罢了,还没多想。
此时此刻,丁茂震惊了。
周思衿更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桥:“你、你是黎老夫子座下弟子?”
虞仙怎么会认识黎老夫子的弟子呢?!
这样的身份……
若是虞仙找了这大师帮忙,依靠大师与太子这师姐弟的关系,那……那所谓的婚约,根本没多大影响啊?!
东安那边的人再猖狂厉害,可谁敢得罪太子殿下啊?!
周思衿脸都白了,觉得自己也惨了。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将虞仙得罪的干净,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也没少甩脸色,甚至还将人气回了谢家……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以为虞仙就是个穷亲戚。
她父母都去了,没靠山,又想摆着表小姐的谱,实在讨厌,所以才会对她不喜的!
可若她认识这些大人物……
周思衿都要哭了。
丁茂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哑然,憋了好一会儿,这才脸红道:“我、我不知道……”
这世道,道士都能拜大儒为师了吗!?
第1049章 将来的他就是谢平岗
二人此刻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而身后几个看热闹的人,也都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
“大师,是我们眼拙,竟不曾认出您来……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和学生们一般计较。”丁茂立即认了怂,反应过来之后,低下了头颅,冲着谢桥弯腰拜礼。
这个时候低头,还能挽救一番,总不好继续猖狂下去。
谢桥面上看不出生气,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道:“谢二只是黎公徒孙而已,我这个大徒,比他来,更好替你引荐,怎么不开口了?”
“学生不敢……”丁茂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这便是欺软怕硬?不错,人各有志,你这等别致之人,也同是世间少有,活个稀奇,也挺好。”谢桥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这话,直接让丁茂着了火。
这个道士……好毒的嘴!
他睁红着眼,看上去很是生气,而谢桥却笑得更慈祥,本还准备再四处逛逛,此时此刻,便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凳子旁坐了下来,招呼谢平怀上前,考考他学问。
谢平怀也很激动。
从前觉得这拜师也没什么好,受到管制不说,还常常被别人挑衅,莫名其妙便被恨上了,一身的麻烦。
可现在看到大师伯这么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竟能气得丁茂憋火闷气,越发敬佩。
“大师伯,你看他气得,咱们应当乘胜追击,让他跪下认错?!”谢平怀两眼冒光。
“他认错了,你这心里便会觉得痛快?”谢桥忍不住好笑。
“当然,让他跪下说爷爷我错了!以后瞧见小爷转头便走,再不敢招惹才好!”谢平怀立即拍着胸脯说道,好似已经见到了这一天。
谢桥听到这话,颇为无奈:“那这么说,你是想要像你大哥学习,将来做一个和你大哥一样的人了。”
“才没有!我活我的,谁要像他!”谢平怀不高兴了。
这个世上,他最厌恶的人,就是谢平岗了!
谢桥轻笑了一声:“你大哥便是如此,生气了吼一声,厌恶谁便要嚷嚷着做谁的老子,动了怒便要冲上去打人,遇到这种情况,怕也要将那丁茂作践到坭坑里才肯罢休,将自个儿的拳头累得半死,这才让心里头畅快,你若是也如此,那不是和你大哥一模一样吗?”
谢平怀沉默了一下。
想了想,竟发现的确是如此。
这么说的话,将来他就是谢平岗?
嫌弃极了。
“诛人诛心,有时候未必要动手才能痛快。”谢桥看着他,认真又道,“你看,贫道如今坐在这里,刚才嚣张的那些人,想走,却不好立即就走,而留下来之后却要看贫道的脸色行事,不敢大声喧哗,不敢宣泄不满,我那一句评语,可让他几年之内,让人讽刺嘲笑,如此,可比挨一顿打,要让他痛苦多了。”谢桥又道。
若是再让对方跪下认错,那就是她这个长辈过于计较,欺辱晚辈了。
谢平怀想了想,也承认。
“就像是那个老鸨当时将我扔出来一样,只说了一句话,让我被人笑话了好几年?”谢平怀道。
这事儿,至今都让他心头不畅快呢!
“是这个理,再比如,大哥……你大哥,曾经动手打过皇家书院的夫子,虽当时得了畅快,那夫子被打后,即便开始是他的错,后来也成了个弱者,吃亏的,还是你大哥。”谢桥又道。
第1050章 歪理
当初谢平岗初到京城,有人说了些不好听的,他没忍住,动了手。
因为那事儿,谢平岗不能去皇家书院“镀金”,这是其次,重要的是,自此以后他这个粗鲁武夫,让读书人厌恶。
说得严重些,便是在朝堂之上,必然也要因为这往事,让那些文官心生偏见。
“这么说的话,好像是这个理。”谢平怀点了点头,“想当初,小爷明明是和几个人一同去的青楼,可那些人表面和小爷好,背地里竟然让老鸨羞辱我,让我被人笑话……”
后来他也和那几个人打过几次,有几回也让他们哭爹喊娘,算是报了仇。
但……只有打人的时候痛快。
事后,他们装个可怜,所有人都会骂他是个土匪。
“大师伯,我怎么才能和我大哥不一样?”谢平怀老老实实也坐了下来,伸着头问道。
“喜怒不形于色,克制欲望,委婉迂回,坚持久了,必有效果。”谢桥道。
“……”他不明白。
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竟还不能表达出来了?!
“你觉得,你的老师更喜欢你还是楚谏?”谢桥问道。
“当然是楚谏,那小子忒是谄媚,见了老师之后脸上都能笑出花来,有时候老师罚他,他竟还高兴应着,跪得心甘情愿!”谢平怀叹了口气。
他不一样,老师若是罚他,他想着自己的手又要费力,便高兴不起来。
“可你觉得,楚谏喜欢受罚吗?”谢桥抬眉问道。
“自然不喜欢。”谢平怀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就是了,他不喜欢,却能表现的知礼,这便是他的本事,你若能比他还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将来哪怕你的才学比不上他,可你的老师必然也会更喜欢你。”谢桥觉得自己的歪理讲得还不错。
教导她这蠢弟弟做个心机深沉之辈。
那楚谏虽有野心,可的确是个懂事儿的读书人,对萧彧荣知礼,不是他能忍,而是他学的便是孔孟之道,心中有孝存恩义。
只是这些大道理,与谢平怀说得再多,他也从不上心。
屡教不会,哪怕如今收敛许多,可与寻常人相比,还是不太懂事些。
她说的这些,若他能懂其中一二,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好糊弄的傻子,也就够了。
“所以师伯刚才也很生气,只会表现的不生气而已,他们也瞧不出来,反而还怕你?”谢平怀问道。
“……”谢桥无奈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确实是一点都不生气。
她不生气是因为身体不好,早已学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便心情起伏过大。
“那我以后也和大师伯学。”谢平怀觉得,眼前的大师伯比老师厉害多了,“大师伯,还是你讲道理,也不爱骂我,说话温声细语的,听着真让人舒坦!”
“萧彧荣有这么让你讨厌吗?”谢桥也很无奈。
她这蠢弟弟,根本不知道不尊师长的代价是什么。
也是萧彧荣多次容忍他,这才能让他继续跟在身边学着,换成旁的夫子,怕早就将他赶出师门了。
“老师就是爱说教我,说得太深奥了,我听不懂,我若开口询问他,他为了让我记住那些典故,便要让我抄书,我若不问,下次再犯,罚得更厉害……”谢平怀觉得自己也是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