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新年游行
新年的最后一天，王都的气氛和往日很不相同，一向不愿铺张的国王，难得派人在新年游行的道路上，挂上了一些彩旗，为城市增加了几分节日色彩。
新年游行是从黑龙帝国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活动，帝国容易覆灭，但是传统依然留存。这天晚上王室、贵族和平民代表，都会步行参加游行，人人拿着一只皮灯，里面放上照明晶石，油灯或者蜡烛，绕着王都三大圣地转一圈，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吹吹打打，唱唱跳跳。
当然守桥的士兵是不会随随便便让一个平民，在新年的前夜过桥进入贵族区的。一年最后一天的清早，通往贵族区的桥都会关闭，来参加游行的平民，从下午就要开始在桥上排队，被城卫军的人审核人通过，才有可能被允许进入贵族区。参加活动的人至少得着装得体，干干净净才有可能被放过来，如果能顺便给几个铜盾，那就会更容易些。
如此一来，九成以上的平民是没有机会参与这样的活动的。但是平民区的人们也会自己找乐子庆祝新的一年到来，那些去不了对岸的人们，会围绕着河岸和几条主干道，进行一场更加热烈欢快的自发游行，由于平民数量远比贵族多，这场活动也自然比对面的更加热闹。
王都的很多人都在期待的这场盛会，却让萧晨很头疼。
头疼的源头就是立在她面前的四个女人。萧晨是反对在这个时间，参加这种闹哄哄的活动的，之前刚刚有人打过他们的注意，出手试探过罗玲。在他看来，今天大家乖乖吃完年夜饭，早早睡觉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眼前的这些人一个都不好对付。
“学长，我收到了哈维尔和梅小姐的邀请，你不去就算了，但是我不去就不合适了，再说有梅小姐在身边，还害怕什么意外吗？”这个是叶梓，她的身体不仅完全康复，而且实力更进一步，隐隐已经有了突破的前兆，在梅的指导下，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一个中阶战士。
“就是，你不是要我好好做人吗？现在就是我观察人类最好的机会。我乖乖跟在叶梓身边就好。能出什么乱子？”这是萧暮，她最近还算乖巧，认真修炼，仔细干活，有空还给魔法学徒们讲讲精神力的修炼，看来很珍惜从狗变人的机会。
“萧大哥，这种开心的时候，往往人的防备最小，我……我可以收集情报啊。这里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王都了，你还拍我出事吗？”卡特琳娜笑嘻嘻的说道，她作为当地人，早就听说过王都的游行，盼着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就算萧晨不答应，她也能自己溜出去。
萧晨看看罗玲，叹了口气问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还需要找理由吗？当然是我爱去就去。”罗玲掩嘴笑道，“只不过她们几个想去，要得到你的允许，拉我来壮胆而已。毕竟你才是这个办事处的负责人，我只是外事组组长罢了。”
“李天锐，罗杰，你们怎么说？”萧晨见两人站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往这边瞧。
“嘿嘿，萧哥，我觉得吧，深入群众也没什么不对的。”李天锐说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啊。同志们都这么觉得。是吧，罗杰？”
“大人，如果诸位小姐要去的话，还是由我们保护比较好。”
“都要去？那谁来看家呢？”
“当然是不想去的人看家呗。”罗玲答道。
看家的任务最后落在了雅各布和李佳身上。前者老成持重，主动提出来要看家，后者则是因为赛琳达不喜欢这种热闹，准备在新年前夜来访，过一过两人世界。除此之外，护卫队留下了一半的战士，剩余的人几乎倾巢出动。
不过，选择去哪边的游行时，却出现了分歧，几乎所有人都想去参加贵族区的游行。但是罗玲却偏偏想去平民区。
“可是好玩的东西都在贵族区啊？三大圣地都会有自己的节目，王宫会有彩灯装点，自然神殿会有新年祈福，皇家魔法塔也会有魔法表演，平民区这些都没有啊。”卡特琳娜不解地问道。
“那可不一定，他们那里一定也会有自己的热闹。”罗玲说完看了萧晨一眼。
萧晨挠挠头道：“既然决定了，那就出发吧。大家注意安全。我就不一起过去了，罗玲一个人走也不安全，我陪着她。”
卡特琳娜道：“那我和你们一起走吧。那里我比较熟悉。”
萧晨道：“别担心我们，我们只沿着大路走，你自己放心去玩吧。”
萧晨和罗玲众人分别，各自穿了一套朴素的常服，披了斗篷，向平民区走去。
他们来到桥上，发现除了他们以外，居然还有一些从贵族区往平民区走的人。这些人和他们一样，穿着低调的衣服，三五成群，看上去十分开心。
路过关口的时候，守卫的城卫军士兵看过萧晨的法师徽章，点头哈腰地笑道：“祝两位大人玩得尽兴。”
“为什么会有不少贵族区的人往平民区跑？”萧晨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铜盾，塞在士兵手中。
“大人，您不知道平民区游行的事情吗？”那士兵有些诧异，“贵族区的游行很规矩，大家路上走着都不敢吵闹。但平民区的游行就很热闹，唱的歌，跳的舞也很不一样。那些爱动爱闹的年轻人，自然觉得那边更有意思。再说……不少平民家的姑娘，也会出来玩，今晚是勾搭她们的好时候。”
士兵看到萧晨身边的罗玲，又道：“当然，在市场区会有很大的篝火晚会，可以看到不少英俊的小伙子出来跳舞，他们今天都洗过澡，不会像平日里那样脏兮兮的，很多小姐们喜欢那样的热闹。”
“听上去是各取所需。”罗玲说道。
“当然，如果能够入贵人们的眼，得了点赏钱，可以让他们家里用上好久。如果真的被哪位少爷小姐喜欢上了，做情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第一百十八章 舞蹈舞蹈
萧晨两人走到对岸，看到很多人已经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拿着简陋的皮灯，开始向街上聚集。
“好了，我们今天有什么计划？”萧晨问道。
“和女生一起出来，你一向是这么被动吗？”罗玲反问。
萧晨心里一乐道：“那就交给我安排了？那我说，第一步我们先得把装备搞起来。”
“怎么？”
“西罗给我们准备的皮灯太扎眼，一点没有平民区的风格。等我一会儿。”萧晨跑去路边，找上了几个年轻人，和他们交涉了一番，换回了一双蜡烛皮灯。
“看看，这就好多了。”
“什么呀，你这生意亏大了，晶石皮灯可是西罗一银枪一个买来的，你手上这个最多值两个铜盾。”罗玲尽管手上说着，但还是摆弄着新到手的皮灯，像小孩子拿到了新鲜的玩具。皮灯方方的，上面有一根手提的绳子，里面点起蜡烛或油灯的时候，就会发出昏黄的灯光。单个看没什么美感，但是当街上有很多人点起灯的时候，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夜色之中有种奇异的浪漫感觉。
“我哪能这么傻，还有这个。”萧晨拿出一根花花绿绿的布帕子，“看见没有？王宫赠送的新年限量版头巾，今年老国王马上要过六十大寿，特别大方，平民区两个人里就有一个领到了这玩意儿。”
罗玲左右一看，果然有不少人已经把这种布巾卷成一条，裹在头上。
“原来呢，这边的传统是在游行的时候，在头上带花环。据说这样做的人来年可以得到自然的祝福，收获各种幸福。可冬天花太不好找，所以就有了用花布头巾，发箍或者发夹来代替的习俗。往年都是大家各自扎花环戴花环，买头巾扎头巾，不过今年大部分人都带上这个了。”
“这布也太丑了，简直是对我审美的侮辱，我可不戴。哎，我要那个。”罗玲指着河边有两个玩耍的小孩子，头上戴着粉色的花环。
“好。我去问问他们。”萧晨的空间袋里有糖果，所以这个任务并不困难，随后，他和罗玲的都上就各自带了一个花环。
罗玲看着萧晨头上开满粉色小花的样子，吃吃直笑：“我以为你不会带的。没想到你还挺放得开嘛？”
“唐宋古风而已，怕什么？我可不能让你专美于前啊。”
“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一根开花的竹子。”
“人贵有自知之明。给你点个赞。”
不过，不管怎样说，他们两个现在的模样已经彻底融入了周围，混在人群中丝毫没有怪异之处。
他们提着皮灯跟在人群后面慢慢走，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夜色原本是清冷的蓝色，但是一只只皮灯像是成群结队的萤火虫，照亮了人们的笑脸，照亮了人们的盛装，给这半边缺少灯火的城市带来了一丝丝暖意。
人流行到窄处，萧晨自然而然地伸出一只手牵住了罗玲，免得她被冲散。罗玲的手微微一紧，然后又放松了下来，任由他牵着，两人就像河水中的两朵小花，随波逐流地飘荡。
萧晨这时候感觉世界很静谧，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世界又很嘈杂，各种各样不安分的念头此起彼伏地从脑海中冒出来。
他忍不住偷偷瞧了罗玲一眼，夜视的能力让他清晰地看到了罗玲专注的神色和微红的脸庞。她专注地将目光避开他。随着他视线不断逼近，她的视线却不断游移，直到他彻底惹恼了她，引来她灼灼目光的反击。两个人目光对视着，越走越慢，越走越慢，直到后面有人撞了上来。
“讨厌！”罗玲揉了揉肩膀。
萧晨趁机用手搭上去，帮她揉了几下，却把她揽在臂弯里，再也没有放开。
远处传来歌声，一开始声音很远，但很快就响彻了四面八方。
他们四周的人也开始唱歌，一开始是几个人低声轻唱，然后了很多人的隆隆合唱，最后那歌声变得热烈欢快，几乎每个人都跟着唱起来。
队伍行进到靠近市场的宽阔马路，队伍不再那么拥挤，有不少人已经在歌声的鼓舞下，开始转圈跳舞。
一时间，就像蓝色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条金色的河流，潮水涌动，波涛不止。
看到周围的人们都在欢笑声中舞动了起来，即便是对跳舞毫无兴趣的萧晨，也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罗玲推开她，开始和其他人一样转起圈来，她一手提着皮灯，一手自然伸展，像一朵在风中打旋的花儿。金黄色的皮灯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盘旋的光线，就像为花朵镶上一圈金边。
每次转向萧晨的时候她都会望向他，目光一触又随即分离。眸子中饱含的情绪，让萧晨忍不住想要随着她旋转，就像相互围绕的一组双星。
他不禁记起了第一次和她途径菲尼斯村时，她在篝火前舞蹈的样子，那次他只是阴影中的旁观者，但这次他希望自己和她站在一起。
萧晨鼓起勇气，迈出了自己舞步。罗玲伸出手，把他牵入了自己的节奏。
旋转，旋转，舞蹈，舞蹈。
原来真的迈出脚步，舞动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好像回到了孩提时代，肆意放飞自己的情绪。不同的是，眼前有了她，在此时此刻，他所有的舞步为她所动，所有的心绪为她而牵。
他徜徉在流光溢彩的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了斑驳的背景，整个世界里真实的只有她。
……
不知舞了多久，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萧晨，萧晨！”他以为是罗玲在叫他，但是发现罗玲依旧开心地和他舞蹈着，那个声音，来自于他脑海的深处。
“萧晨，萧晨！我是塔西娅！你的，你的世界不对劲！”他终于意识到，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冥想空间。
他分出一丝意识进入了冥想空间，只见代表潜意识的外围世界，正在激烈的动荡着，天上乌云剧烈翻滚，里面像藏着什么怪兽，海面卷起的巨浪比平时高了一倍有余，甚至越过了平日平静海域的界限，把塔西娅的小艇推到了十几层楼的高度。
第一百十九章 国王缺席
叶梓等人的游行之旅就平静了很多，每个人都提着比平民区华丽很多的晶石皮灯，穿着节日盛装，在禁卫军士兵的引导下，按照事先安排的路线缓缓前进。
贵族们要求自己的家人在众多眼睛面前表现出足够的体面。来到这里的平民则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举动不断被贵人们嘲笑。所以队伍的行进充满了肃穆的仪式感。
周围虽然也有歌声，但是唱的曲子却是传统的新年颂歌，悠扬却十分平静，给人一种在火炉前静静等待新年到来的感觉。
队伍沿着河岸，向第一站的王宫前进。
办事处出来的三十几个人凑在一起，队伍比一般的贵族家庭还要庞大。
因为众人并没有什么这个时代的礼服，所以不光刘鹏飞，萧暮，伊莱娜这样的正式法师，祭司都穿着法袍，连唐风，李天锐这样的魔法学徒也穿着真正的法袍。这样一来队伍中穿着法袍的人有七八个，看上去声势浩大。
第一次参加这样活动的众人，一开始感到很新奇。但是走了一段以后，略微显得无聊了。这时候平民区开始响起了欢快的歌声，遥遥可见人们开始转着圈舞蹈。
“哎？我怎么会觉得对面的游行更有意思一点？”叶梓说道。
“就是就是，闷死了。叽叽歪歪唱的什么玩意儿，一点都不嗨。”李天锐大声赞同。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瞩目，不过那些人最多他几眼却不敢说什么。
“我该往那边去的。”卡特琳娜后悔道，“那里看上去那么乱，萧大哥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伊莱娜见她表情纠结，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干脆说道：“连我这样和罗玲形影不离的人都特地留出空间让他们相处一会儿，你有什么立场硬挤过去？”
“我……可以给他们挡开那些不长眼的人。”卡特琳娜说道。
“太假了。你说话连你自己都不信。”萧暮说道，“萧晨那个家伙坏得很，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喜欢他什么。”
“谁是你们！”卡特琳娜反驳道，“倒是你，取了个那么奇怪的名字，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好玩呗。我就是喜欢看他每次见我名字，一脸便秘的样子，哈哈哈。我对萧晨可没什么感觉，确切的说我根本没产生过爱情这么复杂的情绪，不过你嘛，办事处谁不知道你……*”
“萧暮小姐！”刘鹏飞眼看这些女人就要没有止境地争执下去，赶紧堵住了萧暮的话，“我听说毛恺看到的你，是一个钢铁侠一样的人物，当时……你的性格，说话的腔调也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你可以把我理解成拥有很多个交互界面的程序，每个不同的人进入《识海影卷》都会匹配一个独一无二的指引者，你所看到的形象和风格都是不同的。但是选择这个躯体的时候，我把其中一种和这具身体的条件最匹配的性格固化在这个身体上，就变成了现在的我。
或者说，你可以理解为我有很多人格，但最终只有萧暮这一个变成了真正的人，真正的我，其他的人格都被我在夺取身体时，当成负担抛弃，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现在从里到外，从精神到身体都是真正女孩子。不信的话，和我谈一次恋爱你就知道了。”
“你可真看得起我，让我受宠若惊啊。”刘鹏飞笑着道：“你这么了解我们那边的情况，一定知道我们是讲究缘分这种东西的。我对萧暮小姐没有任何偏见，如果缘分到了，我会很乐意的。”
说话间，队伍已经来到了王国墙面的广场上。今天的王宫和往日大为不同，城堡的各处墙面上下方安置了各种照明晶石和法阵，把城墙照得五彩缤纷，很像另一个建筑外墙灯光。
大部分人只能在围墙的外面观赏这一景色，但是叶梓持有哈维尔的请帖，所以他们一行人被允许进入了皇宫的内院，可以从近处观看被灯光打扮地十分绚丽的城堡，还可以近距离看到王室成员。
“太美了！”卡特琳娜，伊莱娜还有罗杰等人都被夜色中散发着美丽光晕的城堡震惊了。但是来自地球的众人却没有太多感觉。在他们的城市里，建筑在晚上散发着各种灯光效果才是正常的。
“嘿嘿，少见多怪。”李天锐看到那些本地人一脸震惊的模样就想偷笑，没想到被叶梓踹了一脚。
王宫三层的一个露台上，王后带着一双儿女，在大臣和侍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王后头戴王冠，身穿华服，她自己施展了一个扩音法术然后说道：
“今天是旧一年的最后一天，欢迎各位来到王宫参加今年的新年游行，本来国王陛下应该在这里为大家致辞，但是大家都知道几天他因为打猎摔伤了腿，因此，今年就由我来代替他祝贺新年……”
现在下面大部分贵族都知道国王受伤的消息，看到国王没有出现，没有人有什么惊讶的表现，相反大家都在为王后的讲话鼓掌捧场。
办事处的众人自然也不在意什么国王，李天锐道：“这国王福气不错啊，王后和公主都是大美人。哥几个谁把公主给泡了，是不是可以让大家少奋斗好些年，也算为学校做了大贡献？”
几个地球来的男生都嘿嘿笑起来。
罗杰也道：“这和我们陛下倒是想一块儿去了，陛下曾经公开提议，要迎娶劳拉公主。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对和平会很有帮助。但是公主的回应打消了他的念头。”
“为什么？”李天锐问道。
“公主说，她不会嫁给二十几岁的老男人。”
“哈哈，看来你们没戏了。”叶梓乐道。
“不一样，那是好几年前把？”刘鹏飞问道。
罗杰点头：“没错，那时公主只有十岁。”
……
致辞结束以后，正式的灯光表演马上开始，在各种法阵的操控下，伴随着乐队演奏的音乐，城堡上的光影不断变化起来。这回即使是地球来的众人都被这个场景迷住了。大家一会儿置身于蓝色的海洋，看白色的帆船和海浪巨兽搏斗，一会儿置身于绿色的森林，看可爱的精灵在花间舞蹈，一会置身于黄色的沙漠，看远来的驼队带来财富。不同的光影讲述着不同的故事，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众人好像去世界上游历了一圈。
“这演出和大卫塔灯光秀有得一拼。”刘鹏飞道。
李天锐感叹道：“我收回刚刚的话，魔法世界的东西有时候还是很了不起的。”
第一百二十章 探究原因
萧晨一个闪现出现在塔西娅身侧，她正跪在快艇的甲板上，抱着船舵。而这艘快艇已经被一个巨浪抛到了空中，倾斜了船身，只要再度落下，它随时可能倾覆在海中。
怎么会这样，明明一切正常，为什么冥想空间会发生这样的变异？
“放手！”萧晨一边飞行一边大声喊道。但是塔西娅死死扒在转盘的横档，怎么都不肯松手。
萧晨心念一动，船舵顿时化成了一滩海水，塔西娅的双臂抱了个空，身体失去了支撑，往船外跌去，她吓得厉声尖叫起来。
这时萧晨出现在她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身体。两人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后落在了沙滩上。
萧晨把塔西娅放在地上，可她却紧紧抱住萧晨，身体瑟瑟发抖，怎么都不肯松开。
萧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在沙滩上。”
“对不起。”塔西娅把脸埋在萧晨的肩上，“我，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但是我刚刚太害怕了。”
“你做得对，幸好你把我喊来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萧晨轻轻问道。
“我今天和以往一样在船上采集精神力。可是突然周围的天色就变化了，我一开始没有太在意，因为平时外面也是乌云密布，海浪翻卷的样子。但是，慢慢地浪越来越大，船越来越不稳，我发觉不对，准备回来，可是巨浪已经冲了过来，后来船就被抛到了天上。我喊你救命，然后你就出现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遇到了什么？以前虽然你的外围世界也会波动，但是从没那么剧烈过，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平时也会吗？”萧晨奇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
“我猜只要你的情绪在外面剧烈波动，里面就会产生变化。但是你自己进来的时候，大部分是冥想状态，心灵本就十分平静，自然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象。”
“有道理。”萧晨望向远处的海面，自打他进来以后，天空和海浪就在逐渐平复，看来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在参加新年游行，我在人群中跳舞。”
“和她吗？”塔西娅敏锐地从萧晨的语气里感到了些什么。
“是的。”应完这一声，萧晨感觉塔西娅的手似乎在用力。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想见见她。”
“怎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没想到和她跳个舞就能让你有这样大的触动。她一定特别美，特别吸引你吧？”塔西娅松开了萧晨，低下头，“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萧晨失笑道：“别傻了，怎么可能是因为跳舞的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难道是你中了什么暗算？”塔西娅一抬头道，“虽然你现在看上去意识很清楚。但是我记得有些药物或者魔法可以让人心绪难平，在这种情况下，人会变得冲动，很容易做出误判，或者会影响施法成功率。快，你快出去看看你周围。”
“我的另一丝分神就在外面，周围都是跳舞的人，没有什么不正常。等等……，好像不对劲。”
外面的世界，萧晨发现罗玲脸色通红，神态很亢奋，一边身形越跳越快，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有点……微微喝醉的样子？
他拉住她，停下来，避开人群躲到一个墙角。
“干什么啊？怎么不跳了。”罗玲晃着脑袋东张西望。
“醒醒，醒醒，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萧晨按着她的肩晃动她。
“哎呀，你干嘛呀，我要跳舞，你也跳。”罗玲尽管被萧晨揽着，但还是不放弃转圈，她扭动着肩膀坚持要继续跳下去。
萧晨没办法，准备施展一个小小的精神冲击，让她清醒一下。没想到刚松手准备施法，罗玲就双手一搭，勾住他的肩膀，一口亲在他脸上：“哈哈，奖励你一个亲亲，快跟我去跳舞吧？”
萧晨又好气又好笑，他准备好了魔法，用中指在罗玲额头弹了一下，罗玲打了个激灵，眼中的亢奋渐渐褪去。
“我们出问题了？”她用手扶着额头，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下。
“是的。不光我们，还有周围这些人都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影响了，所有的人都显得特别兴奋。你自己看……”萧晨指了指周围路过的人群，每个人，不管是男女老幼，似乎都激发出了自己最大的活力，放肆地跳着笑着。
“然后我刚刚亲了你？”
萧晨一愣，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这儿，你还记得？”
“我又不是失去意识，只不过所有的事情都像在做梦，画面不太清晰，印象有些模糊。”她轻轻哼了一下道，“便宜你了。”
“嘻，还不知道是谁占了便宜呢？”
“呀，我占了便宜吗？真对不起，以后永远不会在那样了。”罗玲抱歉地说道。
“我嘴贱，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萧晨立马败下阵来。
罗玲用中指在萧晨额头一弹：“少废话，快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萧晨释放了一个侦查精神魔法，发现周围的那些灵魂都受到了某种刺激，代表精神力的光团一个个都在颤动，抽搐。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光团反应都差不多，有些光团相对平静一些，有些则抖动地快要崩溃了。
萧晨用他的夜视能力观察这些反应不同的人们。果然，那些光团相对平静的人，神态动作也更为平静。他们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还有足够的理智，就像刚刚的萧晨一般。
而那些光团最动荡的人，往往已经跳得快要脱力倒下了。他们的神态动作已经变成了本能的反映。
他把这个结论告诉罗玲，后者帮他一起观察了一会儿，说道：“头巾，问题在头巾上。你看，那些平静的人往往都带着花环，或者什么都没有带。而那些最亢奋的人，无一不带着头巾！”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兴奋药粉
萧晨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那两条没有用上的头巾，仔细观察起来，“可这头巾看起来和粗糙，应该是最低等的粗布做的，然后染了点颜色，上面没有魔文，也没有法阵，一点魔力也感受不到。”
“你的思路被局限了，未必什么事情都会牵扯魔法，法阵那些东西都是需要极大成本的，谁会那么大规模用。”罗玲拿过其中一条翻看了一会儿，先是对着火光看，接着用力扯了扯，最后把它凑到了自己鼻子上，“找到了！它有一种气味儿。”
萧晨也拿起一条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香腻味儿，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草药味道，“不过稍远一点就闻不着了，而且闻了也什么感觉。”
“你没觉得人群中间的空气里到处都是这种味道了吗？”罗玲深吸两口气后道，“那就说明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种味道激发出来。”
萧晨分析道：“一开始大家带上头巾还挺正常的，是有人带头开始跳舞开始才慢慢不对劲的。前后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人又唱又跳，身体散发着热量……难道说是加热的关系？”
罗玲在指尖燃起一簇小火苗，然后把一条头巾放在火上慢慢烘热，萧晨凑过去一闻，果然有一股浓郁了好几倍的味道从里面散发了出来。
萧晨才吸了几口，就感觉心跳有些加速，身体又有了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就是这个东西！”萧晨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推断道：“它没有丝毫魔法波动，看来是一种特殊的药剂。从布巾的来源来看，难不成是有人借王宫举办活动的机会，搞什么阴谋？”
罗玲回想道：“那个守卫说过，这些人最后会聚集到市场区参加篝火晚会。如果有人搞什么阴谋，八成就在那个位置。”
“那我们要不要……”萧晨看着罗玲。
“当然，如果不去一探究竟，怎么能够安心呢？于公我们不知道眼前这些无辜的人，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于私我们不知道阴谋会不会伤害我们的同伴。”
“哈，英雄所见略同。走吧！”
冥想世界。
塔西娅在自己房间里，搂着一个抱枕，坐在床上发呆。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萧晨的分神，捧着一杯热茶过来，说道：“来，喝一口，压压惊。”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塔西娅面露关心之色。
萧晨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说道：“我的猜测是对的。有人在外面搞鬼……”他把外面发现的药剂特征和症状告诉塔西娅。
“我总觉得在那里听到过这种症状……”塔西娅思索起来。
萧晨道：“按照我们那里的说法，这种药剂应该是一种兴奋剂，让人处于特别亢奋的状态。”
塔西娅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听说北方的兽人平原上，有一种叫红线草的植物，晒干以后再磨成的粉末，用火加热，会有很强的兴奋效果。
原来兽人们和紫鹰帝国作战时，经常会用这个做兴奋剂。但是，后来发现红线粉会让本来就没什么纪律的兽人战士彻底不受控制，而且一旦风向不对，还会不分敌我地激励战士。往往不仅己方打疯了，敌人也一样打疯。实战效果不好，经常闹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战例，所以就兽人部落们慢慢弃用这种药粉了。”
萧晨疑惑道：“来自兽人部落的东西？那要穿过帝国走私到王国境内，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塔西娅道：“这倒不必，听说帝国北方也有出产红线草，有些帝国商人会炼制红线粉，然后贩卖给兽人。帝国炼金工艺水平比兽人高得多，据说帝国产的红线粉，在兽人帝国算顶级货，反而比兽人自己生产的更受欢迎。”
“不是说，兽人在战场上不用这个了吗？”萧晨奇怪道。
“但是，有些兽人萨满会在巫术仪式上使用红线粉，它激发周围人身体中的生命能量，让萨满的巫术取得更好的效果。还有就是兽人好斗，他们会在决斗中使用这个，让决斗双方杀个尽兴，也会用在角斗场里，让那些野兽发狂，角斗打得更好看。反正都是一些粗鄙不堪的用法，我也是在贵族圈子里当作逸闻听来的。”
“难道是有人准备在王都里面施展法术，把这些因为新年聚集在一起的人，当做材料使用？如果需要的阵仗那么大，法术的效果一定也很恐怖吧？”
“这太耸人听闻了。王都有两位圣者为首的众多高手，谁敢在王都搞这样的事情。时光圣者萨索和千仞剑圣贝内加斯根本不是这种鬼鬼祟祟的家伙惹得起的。”塔西娅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起了圈。
她一一分析道：“即便是帝国人也不敢在王都这么做，这会导致王国的全面报复，双方刚刚停战，都需要足够的时间喘息。南方城邦满脑子想的都是做生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兽人就更不可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而且就算是圣者来做这样的事，也很可能是有去无回的结局，毕竟圣者还是人，再强大的圣者被众多高手围堵一样是会陨落的。”
“对手所属的势力不是那么好猜的，毕竟我们看到的都只是台面上的东西。”萧晨摸着下巴道，“至于执行人，那就只剩下几种可能了，要么对方是个不怕死的疯子，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来到这里。要么对方的法术不会有什么明显的踪迹，他足以在圣者赶来前溜走。要么……他知道就算圣者也无法阻止他的行动。比如说，圣者被什么事情牵扯住了……”
“可即便没有圣者，还会有好几位科纳大师那样的大魔法师。禁卫军中也有好几位大骑士，大剑士，更不要说自然神殿中，还有罗兰德祭司他们。真有这样的可能吗？”
“那些头巾就是通过城卫军发放的，这背后的主使人，只怕在城卫军或者王宫里还有触角，神通广大得很呢。”
“那你们还要去吗？似乎这里面牵扯到了很危险的情况。”她停下来望着萧晨认真地问。
“当然！”
“那好吧。你快点把分神收回去，那样你才能在外面发挥全部的实力。”塔西娅走到他面前，低着头说道，“当心一点。不过无论发生什么，我，我都会陪着你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突袭钟楼
萧晨和罗玲跟着人群继续往前走，周围的人们依旧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但歌声，舞蹈还有夜色中飞舞的皮灯再也没有了那种浪漫的感觉，而是带着一种让人背后发凉的诡异感。他们两个走在略显癫狂的人中间，心中十分忐忑。
“虽然他们看上去还算正常。但是……我总有一种身处僵尸片的感觉，就怕某个时刻他们突然一下子就扑上来。”萧晨被一个蹦蹦跳跳的少年从后面撞了一下，那少年回过头来，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因为喘气，伸了小半截舌头在外面，那模样真的不比僵尸好多少，他还抱歉地对萧晨笑了笑，让这个自己的形象愈加恐怖了。
萧晨被这副尊荣吓得心脏猛跳，“我收回刚才的话，这都快变僵尸了吧？”
“别自己吓自己。”罗玲埋怨道，不过说话的时候，手却一把挽住了萧晨的胳膊。
萧晨从空间袋里拿出两张卷轴塞在罗玲手中，“一人两张随机传送卷轴，万一不对就用这个逃跑。”
很快，人流在前面散开，市场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市场是平民区中间的一块空地，为了迎接新年，大部分摊位都已经被临时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每个十几米的一个篝火堆，早已有人开始围着火堆转着圈跳舞，从四面陆陆续续过来的人们一个个都加入到了其中。
围着火堆跳舞明显比一边走路一边舞蹈更能让人激动，在萧晨的视野中，那些代表精神力的光团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这里红线粉的味道太浓郁了。”罗玲已经从萧晨这里了解到了塔西娅提供的信息，“虽然用精神力可以强压下这种兴奋，但是多少会对我们的施法产生干扰。”
萧晨在空间袋里翻了翻，找出两条围巾，和罗玲各自在脸上绕了两圈，把口鼻捂上，“这样会好些。”
他往四下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个钟楼，“走，我们到那个上面去。那里应该是这个小广场的最高处了，从上面我们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搞鬼的家伙。”
两人走到钟楼下方，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我飞上去看看。”他说道。
“等一下，如果有人在这里搞事，会不占据最高点吗？”
“有道理。”萧晨一手拿着手枪，一手准备好了一个恐惧之心魔法，然后悄无声息往上飞去。他从钟楼背着广场的一面往上飞，人紧贴着墙面的死角，里面的人只要不是刻意探出头往下看，很难发现他。
快要达到钟楼顶上的位置时，他进一步放慢了速度，慢慢探出头去。
果然，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手拿着弩箭，守在那口大钟下面。萧晨刚准备悄悄退下，其中一个战士忽然转过身来，和他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那战士惊呼一声，举弩便射。
然而萧晨有备在先，战士刚抬起驽，他一枪就打在他手臂上，爆出一团血花，弩箭顿时脱手。紧接着萧晨左手施展出的恐惧之心，在塔楼狭小的空间内爆发了。
背对着他的战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恐惧的影像侵入脑海，一个倒栽葱从塔楼上摔了出去，连斗气都没有使用，直接脑袋冲地撞在二楼的屋顶上，摔了个脑浆迸裂。
而中枪的那个战士也被恐惧魔法干扰得头晕目眩，坐倒在地。萧晨马上施展了一个魅惑术，心灵出现缝隙的战士，在魅惑之前毫无抵抗之力，立刻中招了。
等罗玲飞上来的时候。那名战士已经单膝跪在萧晨面前，恭恭敬敬地回答问题了。
“说出你的名字。”萧晨问道。
“亲爱的大人，乌塞塔为您效劳，如果您不喜欢这个名字，叫我什么都可以。”战士虽然手臂受伤，却浑不在意，而是用坚定热烈的眼神看着萧晨。
萧晨咳嗽了一声，不去看他的眼睛，问道：“你原来是属于谁的战士？”
“我是城卫军白鹰小队的副队长，中阶战士。不过现在我就是您的战士。”
“嘻嘻，这人被魅惑得不轻啊。”罗玲小声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用魅惑术，”萧晨叹息道，“有时候被一个大汉用这种眼神看着，实在太恶心了。”
罗玲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得那么谄媚的，也许只是人品问题。”
“大人，我向您保证，我的人品毫无问题，特别是在您面前。”
“好了，跳出去那个是什么人？”
“那是我的部下，也是白鹰小队的成员拉伦索，他是低阶战士，但是个神射手，很可惜他没有通过大人的考验。”说到拉伦索，乌塞塔显得颇为伤心，但是他似乎一点怨恨萧晨的想法都没有。
萧晨和罗玲神色都有些严峻，如果这两个人是佣兵，间谍，甚至是什么智慧神殿的人，他们都不会惊讶，但他们居然都是王**队的一员，这就说明问题很严重了。萧晨又问道：“白鹰小队是什么？是谁派你们过来的？任务又是什么？”
乌塞塔昂起头，颇为自豪地说道：“白鹰小队是城卫军中最精锐的小队，一共有五十人。所有人都掌握了斗气，队长大人是高阶战士，我和另八名资深队员都中阶战士，其余人也都是低阶。我们通常的任务是对付出现在王都的强者，抓捕或镇压这些拥有斗气或者魔法，一般城卫军对付不了的人。”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城卫军指挥官兰迪内斯侯爵的副官，胡维纳男爵直接下达的。他让白鹰小队全体出动，前来守卫这个广场。我们和拉伦索的任务就是守卫这个钟楼，如果发现异常就鸣钟示警。”
“什么叫异常情况？”
“就是……就是向您刚才那样的情况，有可疑的战士或者法师进入这个广场，我们必须消灭他们然后示警。但是我现在是绝不会示警的，大人您来到这里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请吩咐我，我一定努力为您完成。”
“格杀勿论？够狠的。知道是谁给了胡维纳男爵命令吗？”
“不知道，大人。不过一般都是兰迪纳斯侯爵本人，没人能够跳开侯爵给男爵大人下命令。”
“知道广场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守卫吗？”
“抱歉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看来问不出太多东西了。”萧晨说道。
“怎么会？我来问。”罗玲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处之人
只见罗玲从空间袋中拿出一支记号笔，在塔楼的墙上画了一幅广场的简易地图。然后向乌塞塔一一询问白鹰小队其他人员的驻守位置，然后再地图上标注出来。
“你看，既然布防是这样的，那这块区域就最有可能是他们需要真正防守的位置。”罗玲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出了广场东侧的几栋房子。
从钟楼上也可以看出，这些房子中只有一栋比较高大，可能容得下大型法阵之类的东西。
“这栋房子是做什么的？”罗玲问道。
乌塞塔道：“这里原本是一家商会的仓库，原来一直分租给远来的商队存放货物，不过自从去年开始，仓库就转手了，我也不清楚它落到了谁名下，只知道它的主人把它空关了起来，再也没有租给任何人。”
“看来就是这儿。”罗玲道，“不过从任何地方绕过去，都会遇上白鹰小队的哨位。”
“乌塞塔，有办法带我们过去吗？”萧晨问道。
“当然，我的大人，我就知道您有重要的任务要做，我是副队长，没有人会查我带过去的人。”
“等一等。乌塞塔，你知道国王派发的头巾上的粉末吗？”萧晨问道。
“什么？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你是说那些平民游行带的头巾吗？那是普通的城卫军发放的，我们不管那事。”
“红线粉呢？”
“抱歉，我没听说过这个。大人，我真的帮不上你。”
萧晨道：“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如果白鹰小队对这个阴谋的细节一无所知，那很有可能仓库那边另有守卫力量。”
萧晨让乌塞塔也找块布把自己的口鼻捂起来。后者虽然不解，却也照做了。
等三人走下钟楼的时候，下面人群的气氛愈加癫狂，很多的动作已经超过了舞蹈的范畴，更像是在发疯。连乌塞塔都对眼前的场景极为震惊，“大人，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我们认为哪个仓库里可能有邪恶的东西，想要对整个王都的人不利。让外面这些游行的民众发疯就是第一步。”萧晨并没有向乌塞塔隐瞒什么，他多少相信这个城卫军的高手，对这座城市还是有责任感的。魅惑目标和施法者的行动目标越一致，魅惑的时间就越长，效果就越好。
“大人，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我一定会帮您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
只不过下方匆匆跑出钟楼的三个人都没有发现，此时在钟塔的尖顶上站着一个人，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就如同巨人俯视着蝼蚁。
这是一个又矮又瘦的中年人，要是和萧晨比，他足足要比萧晨矮一个半头，如果不是他身材看上去还算匀称，也许会被人当做一个精瘦的矮人。
不过，如果任何人在此时看到他，都不会在意他的矮小，反而会被他眸子中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锋锐感所慑。似乎只要他愿意，一个眼神就可以把你切成微末。
然而，并没有人能看到他，他站在高处，无论风如何吹过，身上的衣物却纹丝不动，就好像他一直站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就好像一把剑插在剑鞘之中。
他举起一根手指，准备向着下面三人遥遥划过，这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千仞斗气。他人极矮，但是斗气所及却极长，这正是千仞之名的由来。
这一划如果被他划实，萧晨几人都会被一刀两断。按照这几人的境界，面对千仞剑圣贝内加斯的一击，是绝无抵挡的可能的。
然而这一击终究没有划下去，在一半处停了下来。
贝内加斯僵直了十秒钟，最后把手放下。他抬起头，全部的意念开始搜索那个存在，然而半晌过后，毫无所得。
一滴冷汗溢出了他的额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了。就在刚刚他准备出手的时候，有一种诡异的力量锁定了他身后的破绽，他在那十秒钟里，在脑海中尝试了二十种不同出剑方式，但是随着他思绪变换，那股奇异的力量也变换了二十次，每一次都恰好针对他准备出剑的方位。
他发誓自己的身体和斗气，没有移动一分，但仅仅是一个思路，都会被对方在瞬间掌握。这样的对手，已经超出了圣者的理解。
“您是？”
一个缥缈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然而以他的实力却全然无法分辨声音来自何处，“贝内加斯，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就像五十年前，在那座桥下一样，不要做无谓的事情。”
贝内加斯的恐惧更盛，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他在五十年前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喝醉了酒，失足落到了桥下，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密道，在密道里探索了三天以后，他发现了一个含有宝藏的古墓，其中就有千仞斗气的修炼秘籍，和一把可以融入身体延展斗气的神剑。这个秘密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但这个女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沉声道：“您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要伤害下面的那两个人，他们的道路不容你打断，去做你今天该做的事情吧。”
“您是谁？我见过您吗？那天在桥下……”
“你没有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很多很多次，很多很多你……”女声说着这句话，飘然远去。
而贝内加斯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他自问在圣者中绝不算弱者，但是今天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有摸到就一败涂地。他沉思了半天，回想了很多传说和秘闻，但是都没有和刚刚那位对得上号的。
有一种深切的恐惧感刺入了他的内心，他本以为作为圣者，除了神以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左右他的命运了。然而现在，他又不确定起来。
不过无论如何，他是没有心思管那两只本想随手碾死的小蚂蚁了。
“今天该做的事情？”贝内加斯望着远方，有几个身影从对岸的几个方向这边飞来。他往前跨出一步，踩在空气中却如履平地，他就这样一步步向对岸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隔河对峙
今夜，王都莱贡河两岸都是灯火闪耀，两边的游行各自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市场那边的篝火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而皇家魔法塔上空则爆开了五彩的魔法烟火。
就在这被空中光芒映出粼粼波光的水面上方，六个人相对而立。靠近平民区这边只有一人，自然是千仞剑圣贝内加斯。靠近贵族区一边则是四男一女，又分成两拨。
一拨来自于自然神殿，穿着祭祀袍的是王都主祭罗兰德，他身边有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魁梧男人，正是王都护殿军统领门多萨大骑士。
另一拨人则来自于皇家魔法塔，当先的中年人是炼神之塔的塔主科纳大师，而在他身后一位身材修长，看不出年纪的男子是辉翼之塔的加布里尔大师，另一个穿着蓝色长袍，一脸冷峻的白发女子则是寒冰之塔的双子塔主之一蕾拉大师。
自然神殿和皇家魔法塔先后发现了对岸出现的异常情况，分别出动高手前来调查。没想到还没到达平民区就被突然出现的千仞剑圣拦在了河上。
“贝内加斯圣者。”来人纷纷向他行礼。尽管他们各自都有极高的地位，但在一位圣者面前，他们还都只能算是小辈。
贝内加斯点点头，说道：“到此为止吧，各位。你们可以回去了。”
来人面面相觑，最后罗兰德祭司问道：“圣者大人，您是从对岸过来的，能否告诉我们市场区发生了什么事？”
“无可奉告。”贝内加斯说道。
罗兰德盯着贝内加斯，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强硬。一般情况下，自然神殿固然不会轻易得罪圣者，但圣者也一定会给予自然神殿足够的尊重。他神情严肃地解释道：“自然神殿在平民区的值守祭司向我们报告，说半个小时前开始，参加游行的民众表现十分诡异，像是受到了魔法的操纵。值守祭司拦下几人，对他们施展了静心法术，才让他们慢慢从狂乱状态恢复过来，但是外面的人们情况越来越严重，发狂的范围不断扩大，甚至出现了很多伤人的事件。所以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邪恶势力在王都实施什么阴谋。”
科纳大师也道：“皇家魔法塔上的监视之眼观测到微弱但是范围广大的精神力波动，原本这样普通人的精神力波动是不会发动警报的，但是这些精神力聚集在一起，包含的能量比圣者全力施法还强大很多倍。监测之眼发动了最高一级的警报。如果有人动用这样的能量，会后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我们不能不来实地看一看。”
所谓监测之眼，是很多大城市都有的一种大型魔法装置，一般都由本地的魔法塔操控。根据设计的不同，能够监控一个城市内高强度的能量变化，包括魔力波动，斗气波动或精神力波动。普通城市的监测之眼往往只能监测斗气波动和魔力波动，像王都塞维列这样的大城市配备的自然是最顶级的监测之眼，所以连精神力波动也能监测到。
然而贝内加斯却合上了眼睛，压根不理睬他们。
“贝内加斯大人，您为什么要阻挡我们去查看？”蕾拉见贝内加斯对罗兰德祭司和科纳大师的话无动于衷，忍不住问道。
贝内加斯依旧闭着眼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蕾拉一咬牙施展了一个短距离传送，直接向市场的方向传送而去。然而就在她消失的一瞬间，贝内加斯身后十几米处，一条剑光毫无征兆地从天上落下，像一道银色的闪电，直接贯通了天地。
蕾拉惊呼一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然而她的法袍下摆却消失了一段，露出了两条小腿。贝内加斯居然动都没动，直接用千仞领域的力量，把她从传送魔法的空间裂隙中砍了出来。刚刚那一剑虽然没有击中她，但是那种劈裂天空的威势，却着实吓到了她。
贝内加斯睁开眼，用如剑的目光逼视着众人，“我的身后现在是禁地。下一次掉下的就不是袍子了。”
“贝内加斯大人，这个城市什么时候变成您的禁地了。”科纳大师不满道，“难道您要和我们分城而治？”
“过了今晚，我自然就会离开，但是今晚，我不会让你们过这条河。”贝内加斯平静地说道。
“贝内加斯大人，能否给我们一个理由。虽然我们境界离您还远，但这个世界还是要讲道理的。”罗兰德说道。
贝内加斯冷冷一笑道：“我的道理就是我答应了一个人，要阻挡任何高手跨过莱贡河，让他能够安心做完今天的事情。既然已经做出圣者的承诺，我自然要做到。”
“平民区有王都八成的人口，让这些人集体疯癫下去，不知道会发生多可怕的结果。您知道我们不可能放任这种变化不管。”罗兰德坚持道。
“变化只是一时的，今晚过后，王都还是王都，一切都会如常的。”
在场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罗兰德说：“如果您想让我们认可，请告诉我们下面到底在发生什么？您所答应的那位又是谁？”
“无可奉告，我只能说不会出事。”
“贝内加斯大人，这样恐怕没法说服我们。”罗兰德摇头，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根树枝做成的魔杖。门多萨大骑士见状也取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杆长枪。
而另一边，蕾拉大师当先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颗漂浮在她身前的菱形冰晶。
“贝内加斯大人，我们无意与您为敌，但当下这个局面，也只能闯一闯了。”科纳大师说道，他也取出了自己的长魔杖。
一直没有出声的加布里尔大师，则取出了一把橙红色的长剑，这把长剑本身如同熔岩所铸，上面的橙与红的色彩在不停地流淌，这是传自战神，属于历代加布里尔的神剑：灼热号角。
贝内加斯看到取出武器的几人，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抬起了一根手指，“萨索不在王都，你们没有机会的。”
一时间，莱贡河的上方光华闪烁，盖过了皇家魔法塔的烟花。
第一百二十五章 潜入仓库
天空中魔力波动，吸引了很多强者的目光，自然也包括萧晨三人。
他们已经在乌塞塔的带领下通过了两个哨位，来到了仓库对面的街口。
萧晨望着远处的天空，发觉自己难以估计其中蕴含的能量，“居然在这里直接开打了？这事情太古怪了，如果是外部势力的人，应该不可能这么嚣张吧？”
“不管这些人来自哪里，反正境界远远高过我们。”罗玲说道。
“其中一个应该是千仞剑圣贝内加斯大人。”乌塞塔说道。
“圣者出手了？你怎么知道？我看上面打得一团混乱，根本看不出细节。”萧晨的目力原本就超出旁人，但是即使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不过是一道道闪烁的光华。
乌塞塔指着天空道：“你们看到那些细长的银线了吗？那是贝内加斯圣者的千仞剑气，他激发的剑气极长极细，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绝不会认错。这么多剑气一起发动，他应该动用了千仞领域，据说大师以下的人，进入这个领域就是砧板上的肉。不过，王都里怎么会出现值得他出手的敌人，真是太奇怪了。”
“我猜想应该和这里民众发狂的事情有关。”萧晨道。
“那我们是不是牵扯进了层面太高的事件里？”罗玲这时有些犹豫了。
“从好的角度想，能让圣者出手的人不多，如果自然神殿，皇家魔法塔和王宫中的高手也赶来，敌人必须用大量的高端战力和他们抗衡。这么说，留下的人就应该弱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再说我也是有备而来……”萧晨从空间袋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三张卷轴，“这儿有些压箱底的宝贝，高级隐形术，隐身之后只要我们不做太过激烈的动作，就不会显形；静音术，防止发出声音，无论说话声还是脚步声都会被掩盖住；还有匿踪术，可以不留下脚印、发丝、气味之类的痕迹，这一套卷轴，都是塔西娅留下的好东西，只要都用上，等闲高手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好吧。不过光隐藏踪迹我们还进不去，需要他们有人打开那道门，让我们趁机溜进去，否则我们一推门肯定会被发现的。”罗玲指了指仓库门口的四个守卫，问乌塞塔：“这也是你们的人吗？”
“不是。”乌塞塔摇头道，“这些家伙都蒙了面，我也认不出他们是谁，如果两位大人需要一个机会混进去。我可以想办法引开他们。”
“你准备怎么做？”萧晨问道。
乌塞塔果断道：“冲过砍他们一刀，顺便把门劈了？”
萧晨大汗，看来魅惑术归根结底还是影响智商的，他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我们不能把事情搞大，否则肯定会引起仓库里面其他守卫的极大警惕，我们在里面行动就会受到影响。你应该利用自己的身份，把他们引走。”
“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怎么利用身份呢？”
“我猜他们知道你是谁，你上去先亮明白鹰小队副队长的身份，和他们说你在追踪到一个可疑的斗气高手，一路追到这里附近。问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任务的守卫，让他们安排些人手帮你一起抓捕。我还会用魔法道具在另一边制造一个小小的爆炸，肯定能把他们引出来，就这么简单。”
“好的，大人，您的计策一定没问题！”
“很好，那我们开始行动吧！”这时候萧晨又发现魅惑术的一大优点，一般人去执行这么不确定的任务可能会问东问西，犹犹豫豫，只有被魅惑傻了的人才会这么无畏吧？
希望你运气够好，萧晨暗道。
萧晨的计划很顺利，爆炸发生之后，从仓库里冲出来好几个人，与乌塞塔说了几句话，就跟着他往边上的巷子里冲去。萧晨和罗玲两人保持着隐身的状态，抓住开门的机会冲进了仓库里面。
这间仓库里粗看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偌大的房子只有一层，足有三层楼高，地上堆满了一米见方木箱子，这些箱子被一个个垒起来，直到四五个高，然后一堆堆地放在一起，每堆箱子之间仅留了一米来宽的走道。仓库中值守的人也不多，每隔几堆箱子，会有一个人站在箱子堆顶上，手拿武器，四处扫视。
不过，萧晨和罗玲的问题并不在看守身上，而来自于他们自己。无论他还是罗玲都没有尝试过真正的隐身状态。这时候他们相互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没有声音，气味，温度，只能用萧晨的灵魂之桥魔法沟通思维。此外他们还需要手牵着手，否则就算思维是连接的，也会找不到对方的位置。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麻烦。
“西边，我大小姐。不对，不对，那是南边，你的左手边，啥，你的手是弯的？唉，还是不对，看到那个木桶了吗？预备，一二三往那边走。”这是思维中萧晨的声音。
“你又踩我脚啦，刚刚跳舞的时候，你就踩我好几次。”这是罗玲的声音。
“当心脑袋。哎呦！”
“啊，我的袍子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灵魂之桥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这样的信息。
两人甚至因为往反方向前进，手还脱开过一次。萧晨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罗玲。而且他还因为伸手摸到了奇怪的东西，被罗玲狠狠踩了脚。天知道她是怎么踩得那么准的。
隐身状态下，人失去了自己身体的参照，走起路来是很奇怪的一种体验，两人都不止一次身体蹭到墙上或脚尖踢到东西，如果不是走得慢，早就闹出大动静来了。
“这些箱子很沉，里面都转装满了东西，踢上去都纹丝不动。”萧晨说道，“我们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他们转到看守视线的死角，萧晨从空间袋中摸出一把匕首，慢慢撬开的木箱的一个角。里面露出了褐色的泥土。
萧晨再次检查了一个箱子，也是如此。
“不用看了。一定都是泥巴。”罗玲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泥巴堆在仓库里？……哦，我知道了。”
“地下！”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深入地下
“就是那儿！”在仓库的西北角，萧晨终于发现了一个地道入口，两个拿着长矛的守卫，守住了这个的口子。两柄交叉的长矛之下有个三角形的区域，这就是他们机会。
“这两人之间的口子足够我们钻过去。”萧晨估摸了一下两个守卫之间的距离说道。
“前提是你不走歪路，我不勾衣服。”罗玲道。
“这样，我走在前面，你跟在后面，大家都侧着身子往前挪，我们宁可走慢点，也要避免再出那种篓子。”
两个人来到守卫面前，因为视野中没有身体可以参照，萧晨比划了半天，才找准一个角度，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
虽然在匿踪术一下，他们并不会发出气息，但是萧晨依旧屏住了呼吸，一点点往里移动，眼看着跨过了那两杆交叉的长矛，就要胜利过关，后面拉住他手的罗玲却不动了。
“怎么回事？”萧晨回头一看，当然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的袍子，还是勾住了……”罗玲说道。
“勾在哪里？”
罗玲小心地摸了摸，“左边这个人刚刚抬了一下长矛，换了个姿势，长矛把我袍子的一个角压住了。”
萧晨仔细一看，果然那人的长矛比地面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下面隐隐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小小布块。隐形术是依靠附着在身体和衣服表面的魔力生效的，长矛一端摁在了袍子上，自然挤开了这一小块布上的魔力。
“快想办法，我现在不上不下半蹲着呢。”
“割了吧？”
“不行，动静太大。而且法袍上的法阵万一割坏，会产生火花和闪光。”
萧晨道：“那等会儿我让他动起来，然后你赶紧跑。”
说罢他把精神力凝成一条细丝，从守卫的领口上伸了进去，一直探到他背上，然后开始轻轻挠动。
可那守卫扭了扭，然后身上燃起了斗气，一下子就把他的精神力丝线弹开了。
“怎么回事？”另一个守卫问道。
“背痒，穿着胸甲挠起来不方便，用斗气过一遍就舒坦了。”
还有这种操作？萧晨很无奈。
萧晨再挠他咯吱窝，同样被斗气逼开。又试了脚底，结果还是一样。
“嘿，这痒痒还会逃。”那守卫一发力，浑身上下都涌起翻腾的斗气，居然还是个中阶战士。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毛病？会不会有谁在捣鬼？”另一个守卫警惕地左右看看，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萧晨知道在这么下去，对方真的要起疑心了，他一发狠，将细丝拉得更细，冲着守卫的耳洞戳了进去。
“哎呦！”那守卫捂着耳朵大叫起来，手中的长矛自然掉了下去，罗玲趁机往前一蹿，跟着萧晨跑进了地道入口。
地道的台阶大约二十来级，两人一路往下，跑到了底部，然后顺着一条直道往前走。
“果然这里的地道都是临时挖掘出来的。”萧晨摸了一下墙壁，非常粗粝，没有经过任何修整，上面只有一些泥土固化魔法的痕迹。
走了大约二十多米，前面出现了一个门洞，两边也有守卫，不过他们站得很开，让萧晨两人轻松跑了进去。
前方是一个五十米见方的大厅，横平竖直没有任何花样，大厅层高不过两米五的样子，和它的面积比起来显得十分低矮，给人很压抑的感觉。
这个大厅明显是新近挖掘出来的，施工的人掏空了中间的部分，在周边留下一圈十几根柱子，再用固化魔法，将天顶和柱子变成坚硬的石块，然后又支撑了木头做成的框架。
柱子中间的地面和天花板上，各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正在运行，它们中心相互对应，运转方向却是相反的，直径都在有二十米左右，就好像两个巨大的磨盘在转动。它们发出着紫色的光芒，让这个洞窟里显得神秘诡异。在地上的法阵中间，是一个手术台大小的白色平台，这个平台和整个空间简易的风格不同，显得十分精致复杂。上面布满晶石节点和银色的魔法纹路。
萧晨找了一个周围没人的位置，隐蔽在一根柱子后面，仔细观察大厅内的情况。
有一个穿着法袍，把自己的容颜隐藏在帽兜中的法师，正在操控法阵，他时而挥手将一段能量注入法阵的某个节点，保持法阵运行的稳定。而在他的身边，有一个略显肥胖的老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法阵运行。在他身后，四个身穿甲胄的卫士肃然而立。除此之外，在法阵的外围还有十多个守卫。
“这场景看得有点眼熟。”萧晨从柱子后面探着脑袋张望。
“你见过这样的法阵？我看这个法阵正在吸收上面那些人溢出的生命能量。”罗玲问道。
“不，你看那老头，是不是很有威势？眼光中带着审视，姿态里带着傲慢，就连他身后的那些卫士也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有没有觉得很像甲方大老板来乙方公司视察的感觉？”
“你是说这些事情是老头委托那个法师搞出来的？”
“虽然这是平民区，但是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必定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推手。你觉得一个来路不明的法师能搞定这种事吗？没有本地权贵在后面我才不信，而这老头不是很像吗？而且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台子没有，那些能量也许最后就是在这个上面使用的。使用人八成就是那个老头。”
“但我觉得这个法师也不简单。”罗玲说道。
“怎么说？”
“一种感觉，从外面人群处收集来的能量太庞大了。你不觉得和那两个法阵相比，里面那个白色的石台太小了点吗？”
“不好说，让我们先观察一段时间。”萧晨说道，“不过，这个法阵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那几个字符，不是‘生’和‘死’吗？”
“还有‘灵’和‘魂’。”
这时，那个很有威势的老者说话了，“德米安，还需要多久？上面的局面可不太好，连贝内加斯都出动了。他一个人可没办法把这里守得滴水不漏。”
“陛下，请放心。充能就快要结束了。”神秘法师声音清澈，听上去很年轻。
“陛下？？这老头居然是国王？”萧晨和罗玲都被这一句陛下震惊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短期目光
国王居然在自己的王都搞这种看上去就十分邪恶的法术？不过这样一来很多问题就说得通了。难怪能够调动城卫军最精锐的白鹰小队，难怪可以在闹市中心瞒天过海还不为人知。如果是国王暗中授意，那就很容易解释得通了。
萧晨所不理解的则是国王的节操。他居然可以把自己的子民作为施法的材料，肆意提取他们的生命能量，而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德米安。”国王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最后再确定一次，这个魔法不会伤害那么多人的性命吧？毕竟这些人都是我的子民。”
“难得国王还剩了一点点良心。”萧晨对罗玲说道。
“你居然把这个叫做良心？任何正常的人，都不会干出那么没有底线的事情。”罗玲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不管他们待会儿打算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萧晨自己也有掏出一把卷轴砸过去的冲动，不过，以他们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为学校争取最合适利益的责任，已经超过了个人好恶，所以只能按下自己心中的愤怒。
只听那个德米安说道：“陛下，您真是一位仁慈的君主。毕竟我也是土生土长的王都人，肯定不想对家乡造成很大的损失，您看，现在这些人唱唱跳跳浪费掉的能量，就足以完成这个法术，即使我们不用来施法，它们也不会留存下来。所以，任何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嗯。那就好。不管怎么说，这些庸庸碌碌的家伙平时维持着王都的运作。就像一个人要吃喝拉撒一样，我可不想明天一早没人给这个城市擦屁股。哈哈。”国王大笑起来，“不要把仁慈这种软绵绵的词用在我身上，我只是担心我的战车上不会掉下什么零件，影响我冲锋陷阵。”
“这个法阵启动以后，会加剧能量的释放。总有一些体弱多病的家伙，会承受不住生命的损失，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坏事，就像荒原中只有最强大的幼狼才能生存下来一样，人类也应该只保留最强大健壮的个体。那些弱者不光空耗着能量，还会影响下一代的质量。我能保证，如果时常有这样的淘汰，您的子民会是所有国度总最为强壮的。”德米安说道。
“我曾经听你的导师阿尔梅达大师说过要强健每个人之类的话，不过她主张的观点和你可不太一样。”国王的语气里带着嘲讽。
“我的灵感正是来自于我的老师，不过她那种通过丰富营养和魔法治疗来加强人群天赋的方法，只是难以做到的空谈而已。她境界再高，也只是个同情心过于丰富的女人，看不到治理国家的图景。没有一个国家负担得起这样的成本。与其把资源用在改变弱者的素质上，不如淘汰他们，让强者更强，这才更符合自然之道。”
“哼哼，别和我谈自然之道。我只喜欢谈君王之道。臣下向主上奉献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道理，生命也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要知道，身为人君要做出的牺牲可比生命多多了。”说到这里国王的声音难得地低沉了一下，“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真正守护这个国家。我们北面的邻居刚和我们停战，但私底下霍霍磨刀的动作从没停下来过。国内那些贵族，阿里亚斯，诺拉斯科和西凯罗斯一个个都野心勃勃，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吗？还有精灵和南方人，都是贪婪的豺狼……如果我倒下了，这个国家必将再次陷入战乱。而且是比之前的多年战争更恐怖的灭国之战！这些人又有多少能够幸存下来？”
“陛下，总有人会理解您的苦心的。”
“理解？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现在情况怎么样？”国王冷笑道。
德米安道：“陛下，今天的能量收集非常成功，超出我原来的预计，只要这个魔法成功，您的病痛一定会痊愈的，剩余的生命能量足够为您增加十年左右的寿命。”
“十年吗，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使用这种方法并没有太大的限制，几年以后我们可以继续这么做。”
此时，一个守卫从外面跑进来，在国王耳边轻语了一阵。
“我们得加快点速度。贝内加斯拦不住所有人，有些不消停的家伙已经偷偷跑过来了。索卡斯，我这里只要留下两个护卫就可以了，其他人统统到上面去，给我挡住那些讨厌鬼。如果被那些家伙发现这里的秘密，他们一定会给我们添乱的，王国里有的是想要我早点死的人。”
一个在他身后肃立的战士肃然领命，带着周围的战士离开的大厅。
房间里除了萧晨和罗玲以外，只剩下了四个人。
“果然和我猜测的类似，是一个续命的魔法。”萧晨说道。
“想好怎么样砸场子了吗？”罗玲冷森森地问道。
“这个……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国王挂了，会产生什么后果，是不是真会像他所说的那样，把这个王国推向更加混乱的地步？”萧晨犹豫道。
“不要想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罗玲不屑道。
“怎么会没有意义？”萧晨反问。
“你智商够吗？”
“哎？一言不合就埋汰人啊。”
“你能判断十年后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吗？”
“不能。”
“五年？三年？半年？”
萧晨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又不是灵眼之塔的伊卡萨大师，你问我半个月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我，或者国王依据所谓长远的目光，来做出判断本来就是不靠谱的。有太多意外会发生了。万一他直接死在实验台上呢？万一魔法失控，这里变成僵尸之城呢？再说了，国王不死，阿里亚斯就不反了吗？帝国就不侵略了吗？
大部分情况下，我们只能看着稍远的目标，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近在眼前事情，我们都没有按照自己价值观去处理的勇气，我们有什么资格期望更远的目标？这又不是订什么五年计划，难道你还要做调研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聚灵名册
就在两人讨论的时候，那边却又有了动静。
“陛下，时机差不多了。请您躺到中间的石床上。”德米安说道。
国王对身边仅剩的两个侍卫说道：“你们记住，如果我因为意外死在这里，你们该做什么。”
“是，陛下。”两人冷冷地看着德米安。
“请您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德米安引着国王来到魔法阵中，将一个水晶瓶交到国王手里，“请您喝下这瓶药剂，然后您就会暂时失去意识。否则整个过程会十分痛苦，因此而引起的颤抖或身体失控，会增加不必要的失败概率。”
国王嗤笑了一声，将瓶子扔回德米安手中，自顾自躺倒在石台上道：“少废话，开始吧。”
德米安帽兜下的脸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召唤出一本黑底金边的书册。他轻轻抬手，那本书就漂浮在了他身前，自己缓缓展开，然后和法阵一样散发出紫色光芒。
德米安操纵着法阵，很快法阵中流动出光芒和这本书勾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
萧晨和罗玲两人早已找到一个背对屋里众人的位置，做好了进攻的准备，等待着时机。对于一个法师来说，他操纵法阵的时刻自然是最虚弱的时候。
但是这本书的出现让他们都觉得有些意外。
“等等，那本书！给我很熟悉的感觉。”罗玲说道。
“聚灵名册？”萧晨认出了书上的四个字，“无论名字还是造型，看上去都很像一本圣典啊。”
“你的塔西娅不是七塔历史专家吗？赶紧去问！”
冥想世界，塔西娅的房间。萧晨再次出现在这里时，塔西娅的位置几乎没有移动。她生怕他找不到她，一直在那里等待。
看到萧晨她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怎么样了？”
“这事说来话长……”萧晨把他们的发现告诉塔西娅以后，她倒没有特别吃惊。
“我们的圈子里，一直有迪恩二世身患身体衰竭的传闻。据说是因为他年轻时强行提升境界，使用的很多药剂的关系。虽然从外在的症状看不出太大问题，但是据说撑不了几年了。所以他会想办法续命，并不奇怪。
而这个德米安我也听说过，应该是医者之塔年轻一代中天赋最高的法师二十五岁就冲上了高阶。不过听说他的导师阿尔梅达大师并不太喜欢他平日里的研究，所以他后来搬离了医者之塔独自居住，各种研究的费用都是王室赞助的。国王如果求助医者之塔无果，找上他走邪路也是很有可能的。”
“怪不得国王和他看上去很熟悉。”
“但是你说的这个德米安居然拿出了《聚灵名册》就是个大问题了。”
“这是一本圣典吧？”
“没错！”塔西娅神色有些焦虑，“《聚灵名册》是灵之塔两本圣典之一，和另一本《创灵画册》一起构成了灵之塔的生死双册，只不过《创灵画册》是生之书，而《聚灵名册》是真正的死之书。”
“听上去很危险的样子？”
“《聚灵名册》的作用是收集生灵的新鲜亡魂，然后安置在圣典的书页内。需要的时候，再把这些灵魂释放进入死者的躯体，就能变成各种形态的亡灵战士。就算没有躯体，他们也可以作为幽魂战士和幽魂法师作战。
和普通亡灵法师一次性召唤的亡灵不同。圣典内的灵魂会不断成长，在不断更换躯体战斗的过程中越变越强。据说那些强大的那些灵魂可以在操控一具普通骨架的瞬间，将它进化高阶骷髅战士或法师。”
萧晨没有想到《聚灵名册》居然是这样一本邪门的书，“也就是说，它需要大量的死者灵魂？！”
“是的，根据记载，越是强大的灵魂被收录后也会越强大。而普通的灵魂既可以用来收录，也可以被那些强大的灵魂吞噬，成为强大灵魂的养料。”
“那这两个法阵你知道是什么吗？”萧晨有些紧张起来。
“什么样的法阵？”
萧晨抓来一把沙子，快速地把它们做成了法阵的模型，展示给对方看。
“我不能确定这两个法阵的确切作用，但是根据记载的确有一套法阵和《聚灵名册》是配套的，被称作灵魂剥离法阵。在这个法阵里，虚弱将死之人的灵魂会很容易被抽离出来，然后经过魔法稳定，更加完好地被《聚灵名册》收集。也就是说，在这个法阵的帮助下，获得的灵魂质量会更高。但记载中从没说过，那个法阵是双层的。”塔西娅回想道，“按照你说的情况，这个德米安也许结合了其他的法阵。但不管如何，他想做的事，很有可能就是在新死亡的灵魂中选拔成长性比较好的培养起来，或者想用那些普通人的灵魂，滋养他《聚灵名册》中已有的强者灵魂。”
“混蛋，那我得走了，我必须去阻止他。”萧晨的身影快速消散。
“记住，精神力魔法正是克制亡灵最有用的法术。”他消失的一瞬间塔西娅喊道。
萧晨用最快的速度转达了塔西娅的看法。
“必须出手了，我们开始吧。”罗玲准备开始释放魔法。
但这时场中突然发生异变。地面法阵上的紫色能量突然凝结成几条绳索，将国王的身体连带身下的石台一起缠绕了起来。
“怎么回事？”国王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绑住，挣扎了几下，但能量绳索丝毫不动。
一个护卫大声喝道：“德米安，你在干什么。”
“陛下，不要惊慌，这是魔法的一部分，这些绳索的能量会慢慢渗入你的身体，为你的身体补充能量，请放松不要挣扎。”德米安说道。
“德米安，我不喜欢这种方式，你先松开我！”国王沉声说道。
“听到没有！放开陛下。”两名护卫抽出了长剑，就要逼上来。
“好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德米安假装要给国王松开绳索，可无论是国王还是护卫，都没注意，从地上的魔法阵里再次出现两条紫色的绳索，绕到后面突然向两个护卫袭去，将他们干净利落地捆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正目的
两名护卫爆发出全身的斗气抵抗紫色的绳索。他们都有高阶的修为，全力爆发的能量烧灼得绳索滋滋发响。
但是在德米安的驱动下，法阵中不断涌出能量灌入到绳索中，绳索反而越来越粗了。在这种无数人提供的生命能量下，一个人的挣扎显得太无力了。
“德米安！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国王的身体外强中干，没有激发自身的斗气和绳索硬拼。而是把希望寄托在谈判上。
“抱歉，陛下，先让我解决一个小问题。”他来到两个护卫之前，伸手从法阵中召来一道紫色的长矛，毫不犹豫地捅进了两人的脑袋。
这两人身上的斗气瞬间失控，肆意爆发开去，两人就像泄气的气球，颤抖着，扭曲着倒了下去。
眼前的变故让萧晨和罗玲硬生生地收住了手。
“这一出又一出地是演戏呐！”萧晨道，“真够险的，如果刚才出手暴露了自己，我们就悬了。这法阵的力量太强，没法直接抗衡。”
罗玲道：“必须先破坏法阵，否则我们的下场不会比两个高阶战士好到哪里去！”
萧晨道：“我在皇家魔法塔看过这类法阵的资料，像这种大型高级法阵，一般都会自带防御部分，不是轰两个火球就能解决的。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能量的节点。
节点就是能量暂时积聚的地方，我们只要仔细观察法阵不难推算出来。你来破解上面那个阵，我来对付下面那个，一般要毁掉这种规模的法阵，至少需要同时击破十个左右的节点才行！”
德米安杀死两人以后，在《聚灵名册》上翻开空白的一页，圣典中涌出两只紫雾组成的手，分别抓向两具尸体的头部，两人的灵魂在紫雾的衬托下，现出了白色光球的形状，被那紫手捏着，拉回到了书中。
《聚灵名册》的空白页面上马上出现了两人生前的形象。并在下方标注了他们灵魂力量的数据。
“看来你早有准备，我真是大意了。”国王目睹了这一幕，脸色有些发白，他身上的状况和这两个被抽取灵魂的人如出一辙，“看来续命只是一个骗局而已？”
“并不完全是，力量能够带来更悠长的生命，这并没有错。只不过受益的对象是我，而不是你。如果你只有一个王国要拯救，那和我命运中的任务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了。”
“可是，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就永远别想在魔法界立足了。”
“世界是很大的。国王的罪犯也许就是帝国的英雄。”
“你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好了，现在请您保持安静，这样的话，您至少可以看到今天的结局。”德米安看了眼上面的法阵，“收割的时间到了。”
顶上法阵中雾气般的能量越来越足。而在雾气之间开始出现了白色的光点，它们比前面两个高手的灵魂更小，正是那些普通人的灵魂。
雾气中的能量慢慢飘入地上的法阵，然后经过法阵的加工，变成一个个紫色的光点，往德米安身体中飘去。而那些灵魂的白色光点则飘入了《聚灵名册》，一人一书就像两头饕餮，贪得无厌地掠食着来自顶上众人的生命。
“几个点？”萧晨急声问道。
“八个，你呢？”
“呃，五个。”
“等我找到十个点，马上就发动。等不及两人都算完了！只要能干扰法阵运行，少死一个是一个！”罗玲道。
就在他们头顶五六米的地方，盛大的篝火晚会还在进行。很多人在药剂的影响下，即使身体极度疲惫，依旧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们每个人都一直跳啊跳，直到脚上没有了气力，坐倒甚至摔倒在了地上。地上的人们有的还跟着节拍唱歌，但还有很多就这样睡着了，他们冥冥中能感受到一种力量在召唤他们的意识往下而去。有些人呼应了这样的召唤，就觉得灵魂脱离疲惫的身体，加入了一场轻松的旅行。
他们感觉到被一种温暖的力量吸引着，那好像是远方的一本书，似乎进入了这本书，就能进入了一个永恒的乐园，不再会感受到疲惫和痛苦。
也有的人半途感到害怕，但是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意识不可避免地向着如同漩涡的书页冲去。
乌塞塔此时早已摆脱了仓库守卫，不过他并没有汇合自己的队员，而是呆在一栋房子的楼顶里，等待大人的召唤。
天上的战斗一直在继续，圣者大人似乎没什么斗志，只是和那些挑战者维持一个不进不退的局面。
而地面的情况却越来越糟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位神秘的大人说的邪恶阴谋是什么了。他看到那些人疯了一般冲到那些火堆旁边又唱又跳，接着又一个个倒下去，而后就没有了声息。倒下的人里面甚至有不少是半大孩子。
虽然作为白鹰小队的队长他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此时还是感到十分愤怒。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而不是在这里傻等，这样才是真正符合大人意愿的。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调用白鹰小队的力量。
他找到白鹰小队队长隆萨的时候，隆萨正带着七八个人，与自然神殿铜蔓祭司加诺，还有十来个护殿军武士对峙。加诺祭司要求进入市场区查看，但是隆萨队长却以收到了兰迪纳斯侯爵的指示为由，坚决不放行。双方剑拔弩张，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开打的样子。
隆萨见乌塞塔过来，觉得来了帮手，喊道：“乌塞塔，再叫两组人过来。不能让这些人进去！”
乌塞塔走到隆萨面前问道：“队长，你是认真的吗？”
隆萨皱起眉头道：“当然，白鹰小队只听侯爵大人的，既然他发话了，我们一定要遵照执行，就算是自然神殿也不行。”
“可里面很多人死了。”乌塞塔严肃地说道。
隆萨冷笑一声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我觉得大人是关心那些人的性命的。”
“大人？你说侯爵大人吗？”
“不，是我的大人。”乌塞塔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捅进了隆萨的胸口。
第一百三十章 谁说了算
乌塞塔这一刀带着强大的斗气，直接在隆萨胸口炸开，把他的心脏绞了个粉碎。他突如其来的偷袭不仅让隆萨死不瞑目，也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即便隆萨是跨入高阶的战士，乌塞塔只有中阶巅峰，但这样毫无征兆的近距离突袭，让他根本无从反应。
隆萨颓然倒下，生命急速流逝，眸子里夹杂着不甘和不信。
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想临死自爆斗气反击。却被乌塞塔一拳捣在气海上，彻底委顿了下去。
“为，为什么？”他瘫在地上，气若游丝地问道。
“因为你碍了大人的事。还不让这些人去帮助大人！”
“到底是哪个大人……”隆萨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白鹰小队成员，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乌塞塔喝道：“愣着干什么，里面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还不去帮忙？去市场，把活人都赶回家去！对了，在脸上蒙上布，空气里有坏东西。”
乌塞塔要走，却被加诺叫住了。
“加诺祭司。”这些人都算是王都的头面人物，自然相互都认识。包括地上躺着的隆萨和加诺都有一面之交。只不过他受到了侯爵的特别关照，才对祭司做出一副冷面无情的样子。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加诺皱眉看着他。他固然想要突入市场区，但绝对没有杀人闯关的想法。按理对面的态度应该也是如此。只要看天上那些大人物乒乒乓乓打得热闹，但半天都没掉下一个就知道了。
可乌塞塔却毫无障碍地干掉了自己的上司。他平日又不是什么刚烈之人，今天的表现绝对不正常。
“没有，加诺祭司，我只是受到了大人的启迪，他的目标是拯救平民区的那些人。我意识到自己应该为他的目标排除各种困难和障碍！就像这个家伙。”他用脚踢了踢已经死去的隆萨。
“非常非常厉害的魅惑术。而且，他似乎也被那种药粉影响了，情绪很容易激动失控。”另一个负责治疗的祭司在加诺身边耳语道。
“那个大人是谁？”加诺问道。
“呃……”乌塞塔张口结舌，“我……还没有那种幸运，可以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一定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
“精神魔法……是不是一个瘦高的男法师，有黑色的头发和眼睛，他如果有同伴八成也是黑发黑眼？”加诺猜道。
“啊，没错，您知道他是谁？”
“我已经知道了。走，你准备做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加诺给身后的祭司打了个手势，“给这些白鹰小队的人，一人一片净化之叶。”
“你们如果觉得头昏脑涨，就把叶子放在鼻子下面。我们走。”
乌塞塔一路上派人收拢了更多的队员，等走到市场的时候，他和加诺的人加起来已经有将近五十人了。
然而此时市场区的情况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即便加诺见多识广，还是吓了一跳。
那些人的精神受到药粉和法阵的双重刺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吼叫，他们不是在跳舞，而是在发狂。这种篝火之下群魔乱舞的场面，居然带给他几分恐怖感。
“给我来场雨！把那些该死的粉尘冲掉，顺便把这些人淋淋醒！”
“大人，现在是冬天，这些人耗费了那么多体力，如果再淋雨受冻，恐怕明天会死上很多。”一个祭司说道。
“那就刮风，给我狠狠吹！”
加诺身后四个祭司开始施法召唤大风。而乌塞塔他们已经开始上前赶人。这些白鹰小队的人可不讲什么军民鱼水情。作风极为粗暴，一两次喊不应，他们就仗着自己气力过人，直接上去拳打脚踢地驱赶，甚至直接打晕扔出去。于是市场里又加入了哭喊之声，场面比刚刚还乱了。
“这个乌塞塔倒是不错。做事果断，我喜欢。”加诺评价道。
他对身后剩余的人说道，“听乌塞塔说，萧晨那个家伙潜入了前方的仓库，抓那个捣鬼的人去了。我们也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这种亵渎自然的勾当！”
加诺带着十来个祭司和武士来到仓库之前，发现对面居然有大批战士严阵以待。这些人全副武装，都蒙住了脸。为首的那个战士气势沉着，举手投足隐隐已经有了大师风范，显然不是一般的高手。
“我是自然神殿的铜蔓祭司加诺，我怀疑你们这间仓库里有亵渎自然的罪恶行径。快点放下武器投降，否则一律按照邪神信徒论处。”
对面隐藏身份的护卫们自然不会投降，而是一言不发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加诺会和城卫军的人理论，是因为对方有官面上的身份。而眼前这些人不论他们真实身份是谁，既然掩盖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那加诺就丝毫不用担心后果了。更何况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如果是那样，今天更是打击他们的最好机会！
见对方并不投降，加诺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片银色的叶子，然后吩咐道：“杀光。”
加诺身后的战士们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几倍于他们的敌人。而加诺手中的那片银叶子，被他屈指一弹，后发先至。银叶爆发开来，化作银色的火焰，向对方卷去。
当先的战士大喝一声挥剑劈向了火焰，磅礴的斗气生生将火焰斩开，散向两边，但是这明显也在一瞬间消耗了他很大的力量。
“哼，果然是个大剑士？”加诺露出一丝兴奋，拿出了更多叶子，于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叶子接踵而至，从各个方向往这群战士飞去。
这叶子是加诺的父亲，一位强大的银叶祭司所制，每一片都相当于一个大师阶的全力攻击。
虽然对方的实力和他父亲在同一阶上，但是这些叶子是他父亲一天一片慢慢炼制的，而那大剑士却要在同一时间应对它们。
加诺一口气弹出了九片叶子，大剑士竭尽全力也只挡住四片，第五片在他的腰间炸开，后三片则在他后方的战士群中爆炸。
在这些战士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时候，神殿武士们组成攻击小队，突入了他们的阵线，砍瓜切菜般地劈倒了这些原本和他们实力相当的战士。
“混蛋！你知不知道我们是……”那大剑士眼见要损失惨重，忍不住要报出身份。
然而加诺这时却弹出了一片金色的叶子，那片叶子比银色的叶子更为迅疾，瞬间贴上了大剑士的身体，然后把他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金色火柱。
“蠢货，你们是谁，我说了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攻击节点
浩瀚的能量涌入了德米安的身体，让他的衣袍在空中不断鼓动，掀掉了他头上的帽兜。
萧晨现在知道，他为什么需要遮起脸庞了。他不知修行什么法术的缘故，皮肤如同枯槁，头发几乎掉光，虽然声音很年轻，但是看起来就像个八十岁的老头一般。
然而能量不断涌入，居然让他的身体微微膨胀起来。那些能量滋润了他干涸的身体，让他肌肉和皮肤变得越来越充盈，光滑。头上也开始长出新的头发。几分钟之后，他居然已经恢复成一个颇为帅气的年轻人。
而他的气势和力量也在不断提升，原先萧晨从他的出手，估计他的实力应该在高阶中段左右，但是现在德米安给他的感觉已经和科纳大师很接近了。
这是量变引起的质变。当你的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它们自然会把你向更高的境界推去。
萧晨别无他法，只得抓紧推算。
“我算完十个点了。”罗玲喊道。
“我才六个。”
“也许够了！和我一起进攻，我重新估算了一遍，这不是两个独立的阵法，他们相互关联。十六个点一同遭受攻击，很可能直接就能毁掉他们。”
萧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两人的配合下，先后十六道冰矛分别扎向了阵法的节点。
“什么人！”德米安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大量的冰矛从他身后一涌而出，穿过紫色的浓雾，扎在他的阵法上。
这种感觉就像挑着箩筐正在走着独木桥的人，突然被人在自己的筐子里扔上了十六个碗口大的石头，而且扔石头的人很讲究技巧，每每在他刚找回点平衡的时候，再次砸在最不平衡的那个位置上。
德米安瞬间就对法阵失去了掌控力，他左支右绌地挽回着局面，但无论他多努力，阵法都无法回到原先的样子，而是不断向崩溃的深渊滑落。
更糟糕的是，法阵中的能量与他的身体中刚刚补充的能量，还是联结在一起的。他身体中的生命能量伴随着法阵的波动，也强烈震动起来。
德米安发出了惨烈的嚎叫，而身体虚弱的国王则在能量波动的第一时间，本捆住他的能量绳索侵袭，直接昏死了过去。
那些能量开始在德米安的身体中左冲右突，让他感觉浑身上下都有无数小虫在皮肤下面撕咬，蠕动，似乎就要破皮而出。
德米安跪倒在地上，那些生命能量在他身体各处突破了束缚，像烟雾一样飘散出来。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原本踏上大师的境界，开始不停地跌落，最后一直落到了高阶之下。
那两个偷袭者还在进攻，不断有新的冰矛打在法阵和他自己身上。
法阵的防御体系已经失效，每次一攻击都会让魔纹遭到破坏，这对法阵的运行是不可弥补的。而他自己身上的防御魔法，也因为能量扰动，开始支离破碎。
德米安猛然回过头，看到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萧晨和罗玲因为施法的关系，震散了身上附着的隐形魔力。身体已经开始显露了出来。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单膝跪在地上，想要起身，却站不起来。
“当然知道，不让你继续杀害平民。”萧晨释放了一个冰矛，再次打碎了一块德米安的护盾。
“很遗憾，你们要失望了，这样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德米安抬头看着上方的法阵，“这个法阵崩溃的方式是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灵魂旋涡，卷入地面上更多的灵魂。原本我只要收集到足够的灵魂就会收手，但现在，我已经无法控制它了。”
“什么？”萧晨急忙拿出一张驱散术卷轴想要消解旋涡的威力。罗玲也不顾魔力反噬的损伤，继续释放冰矛去攻击旋涡。
“来不及了。”德米安道，随着他话音落下，灵魂旋涡越转越快，连不在它抽吸方向上的萧晨和罗玲都觉得灵魂受到了很大动摇，有一种快要离体而去的感觉。
旋涡来得快，去得也快，急速旋转一阵以后，它最终越来越小，最后消散于一点。不过，除了十多个光点以外，并没想象中大批灵魂被抽吸下来的情景。
“好像上面的人群离开了？”罗玲道。
“怎么可能？”德米安惊呼，他的呼喊才到一半，一个巨大的火球就把他身上的护盾直接轰碎了。
没有魔法或斗气保护的身体是十分脆弱的，即使圣者也是如此。德米安身上多处烤焦，又被冲击波砸飞了出去，撞在一个立柱上。紧接着四根冰矛就凌空飞来，击中了他的双手双腿，把他封冻在了柱子上。
德米安口吐着鲜血道：“我，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要只你们还有一点点对人类的责任感。你们，你们就不能杀我。我的身份关系到一个巨大的秘密，关系到人类的未来……”
萧晨道：“不就是七塔传人的事情吗？”
“你，你怎么知道？”德米安十分惊愕。
萧晨捡起已经掉落在地上的《聚灵名册》，放进自己的空间袋，说道：“这不就是灵之塔的圣典嘛？”
“咳咳，既然你知道七圣塔的那么多事，你一定知道七圣塔传承的重要性吧？我是被灵之塔选中的人，除了那本圣典，我还掌握了很多，很多灵之塔的秘法。你看这个法阵就是我自己改良的。别杀我，我是重振七圣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倒没觉得七塔传人有什么了不起。”萧晨扶起已经吐血的罗玲，走到德米安跟前道，“这儿谁不是七圣塔的传人啊?”
“你们……”
“我们来自梦之塔，但是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渣来合作。”
“哈哈哈。”德米安咳出一口鲜血，不屑地笑道：“人渣？开什么玩笑。原来你们是空有传承，却对七圣塔一无所知的两个家伙，你们难道不知道灵之塔的修炼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在那个时代，根本不需要制造一个骗局，搞得这么遮遮掩掩。普通人本来就是用来消耗的施法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