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次恳求
“是赛琳达？”萧晨严肃地看着李佳，这家伙现在目光闪烁，一看就是心中有鬼的样子。
“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是我想帮他问问。”李佳说道。
萧晨站在那里，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瞪着眼睛盯着李佳看。李佳像是被他的目光压住了，头越来越低，背越来越弯，像是背着千钧重的东西，就快趴到桌子上去了。
他本以为萧晨会狠狠骂他几句，或者冷嘲热讽一番，这些境遇他心中都有所准备。可现在这样，萧晨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反而让他坐立不安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他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好似这秋日的凉爽，都被萧晨蠢蠢欲动的怒火驱散了。
“你……不说我？”李佳微抬着眉毛，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偷偷看老师那样瞅了萧晨一眼，发觉对方死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唉……”萧晨叹了口气，绷着的脸也松了下来，“我呢，本来是想狠狠骂你的。可转念一想，你是谁啊？李佳啊！道理你会不懂？女人你会放弃？所以，我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也犹豫着吗？要不是你把我拉进来，问了三遍，我，我未必会问你要。”李佳头又抬上来半寸。
“呵，这皮球踢得，我给你打九十九分，还有一分扣在你表演太浮夸上。”
“我知道我不对。第一，《识海影卷》对我们很重要，是我们培养法师的秘密武器，不该让外人知道。第二，自然神殿和别的有心人说不定盯着七塔的传人，让他们知道了这个会有大麻烦。第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这种宝物的消息泄露了，说不定有人会来抢。第四，好像也没什么第四了。”
萧晨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压着嗓子骂道：“看来你脑袋里装的不全是荷尔蒙嘛？”
李佳声音干涩至极，他低着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觉得赛琳达是能够信赖的，早晚她都会知道很多我们的事情。”
“早晚？那是说现在谈这些还早，十年八年后说也不晚。”萧晨忍不住推了一把李佳的脑袋，把对方推了个踉跄，“不要把学校同伴和我的性命当作赌注，来测试你的女人可靠不可靠！我现在真是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帮你促成这件事！”
“没有，我没有把大家当赌注！她会成为我的妻子，如果妻子都不值得信任，那我们还信任谁？”李佳争辩道，“而且，我并不是贪图《识海影卷》的力量。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而已。你如果看过赛琳达练武，你就知道她有多努力。可她的理想并不是成为一个魔法剑士，而是一个魔法师。她从小时候就开始在王都的魔法塔学习魔法。不过因为天资有限，始终只能使用一些低阶魔法。她请教过好几位魔法师，也试过不同的冥想方法，但是效果依然很有限。但梦之塔的传承不一样，这很可能改变她的一生！更何况，她也成为梦之塔的传人以后，就没有理由出卖我们了，这才是上了同一艘船。这总比她一直猜测和窥视我的力量来源强一些吧。”
萧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识海影卷》归根结底是很危险的东西？天资越低，危险越大。也许她翻开书的一刹那，你就失去她了。”
李佳抬起头来，注视萧晨的眼睛道：“最终的决定在她手里。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给她创造获得更大自由的机会，而不是做一个看守珍宝的守财奴。”
“即使可能永远失去她？”
“是的。因为那样痛苦的是我，不是她。”
萧晨轻笑了一声，“我差点被你感动了。不过，答案依旧是：‘不行！’。原因是：‘她会死’。伊卡萨大师和我说过，凝神成功的中低阶法师，看《识海影卷》会被重塑神识，那简直就是自杀。”
李佳的脸顿时就垮了，他知道萧晨绝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看来真的没有希望了。他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向门口挪去。
“要有耐心……，我们是现代人，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等于我们不行。”萧晨这时在他背后说道。
“您是自然的主宰者，亦是自然本身。
您是万物的创造者，亦是万物根源。
您是浩渺的天空，赐予我们空气与阳光。
您是坚实的土地，赐予我们粮食与居所。
您是不息的河川，赐予我们饮水与财富。
我们是您的子民，一如万事万物。
我们追寻您的道路，与世间灵性之物共生共存……”
十多个穿着麻布营地工作装的男女在一棵大树前站成两排弧形，用抑扬顿挫的调子朗诵着这些话语。他们有老有少，年纪大的足有四十多岁，年纪小的是两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
那棵树足有三人围抱那么粗，枝叶茂盛，树冠可以盖住小半个足球场，正是三号营地周围最高大的古树之一。
祭祀的人群由一个微胖的中年女子带领，她站立在人群最前方，双手张开向下，掌心向前，坐着一个类似拥抱的动作，这正是自然神殿的礼节。女人口念祷词，声音平静。后面的人则做着同样的动作，一句一句跟读。
莫雷此时已经离去，季益君和卡特琳娜则藏身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楚的听到祈祷之人的言语，也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卡特琳娜手扒着树枝，观察着那些人的行为，过了一会儿她说道：“看上去很正常，领祷的是营地里负责做饭的卡拉大婶，她除了总喜欢逼人舔干净盘子以外，没啥特殊的。其他人看到去也很普通，他们属于不同的营地，我认识其中好几个，有猎人，也有渔夫，还有正在上小学的小孩子，不像我们要找的那些人。”
“哼，小孩子就应该呆在学校里。这些大人难道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学习的机会有多难得吗？”季益君就在卡特琳娜身侧，同样扒着树枝观察着。
“对于有些人来说，自然之神的祭祀也很重要啊。何况现在老师不够，他们只上半天课。”
“切！”季益君懒得纠缠这个问题。
“我们还等下去吗？我觉得这是一场很普通的祭祀。”
“再等等。”，他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巧克力豆扔进嘴里，顺手又扔给卡特琳娜两个。他一遍咀嚼着一遍含糊地说道：“好不容易找对一棵树，好歹完完整整看完这一出，就当看个稀奇吧。”
卡特琳娜接到豆子却没有吃，而是掏出一块布，小心地把他们包了起来，贴身放在衣服里。
“会化的。”季益君说道。
卡特琳娜脸一红，把布包拿出来塞进了挂在腰畔的袋子里。
季益君哼笑了一声，“你是真把他当弟弟看，就不知道他领不领情。”
他掏出那包巧克力豆，又往嘴里塞了几颗，剩下的都扔给了卡特琳娜。
只见众人祈祷结束，卡拉就开始让人们围成一个圈坐下来，然后从地上捡了一根一米来长的树枝，想双手握剑一样，持在手中。
卡拉围绕这众人，在大家坐着的圈子外走动，她走路的步速并不均匀，时快时慢，身体则轻微地左右晃动，这是遵循着某种节奏的舞蹈，既像小草在风中摇摆，又像豹子在林中踱步。虽然她只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中年女子，但是这样的仪式里，却给人一种神圣感。
走过几圈以后，她开始说话：“自然之神，洞悉世间！他时刻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每当我们犯错，他早已知晓。但他垂怜我们，并不马上降下惩罚，而是让我们有机会自己寻到正道。”
“自然之神，洞悉世间！”其他人应和道。
“今天轮到杜克裁判罪过。”卡拉说道。
坐在众人之间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胡子男子闻言点头。
“从我开始议罪吧。”卡拉宣布。
“我在这一周又遇到二十多个浪费粮食的人。我只纠正了十个，剩下的那些人，我没能让他们认识到浪费食物是对自然之神的亵渎。”卡拉语气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些不听劝的人，“自然之神教导我们食物是其他生灵付出的牺牲，浪费食物，就是不尊重自然之神的造物，所以我和这些愚昧的人一样有罪。杜克，裁决我的罪。”
“十记。”名叫杜克的男人十分简洁的说道。
“你们觉得公平吗？”卡拉问道。
“公平。”
“公平！”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表态。
卡拉把手中的树枝递给边上的一个年轻女子，然后撩起衣服露出自己的后背。那女子接过树枝，开始用力抽打起卡拉的背部。而杜克则开始计数：“一，二，三……”
季益君看得分明，卡拉的背上很有多老旧的伤痕，虽然不深，但也密密麻麻十分惊人。看来这样的惩罚是常有的事情。他转头问卡特琳娜道：“自然之神的信徒都这么变态？”
卡特琳娜也很吃惊，她说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自然之神信徒，恐怕是自然之子苦修会的人。听说苦修会的成员大都通过一些痛苦的仪式，这种用树枝惩罚自己偏离教义的行为，这好像叫‘自然教诲’。但是很多其他教派的人并不待见他们，觉得他们是自讨苦吃。”
季益君看卡拉被树枝抽出一条条红印，冷着脸道：“看来他们发展得不错啊，这才几天功夫，就聚集了这么一群自虐狂。”
两人说话间，那边已经打完了，女子帮卡拉拉下衣服遮住有些开始渗血血的背部。卡拉双手撑地，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接过女子手中的树枝，然后对众人说道：“下一个，维克托。”
第六十六章 自然教诲
维克托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粗壮汉子，肤色黝黑，看起来长时间在烈日下工作。
“自然庇佑！”他说道，“前两天我去打渔，就和平时一样。你们都知道，那些魔法师的随从天天就让我干这个，我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渔夫。那天运气好。神赐给我两网好鱼，我很开心。那些鱼里最大的，有我胳膊那么长，你们都知道渔夫看到大鱼心里会有多高兴，就和农夫割下麦子是一样的。我那天太高兴了，只顾着收拾大鱼，剩下一些小鱼被我扔在甲板上。等我想起来要把小鱼放回水里去的时候，它们已经被太阳晒死了。噢，那天太阳太烈了。这些鱼本该回到水里，长成大鱼，可现在没机会了，是我太不小心了。”
维克托一脸懊悔，絮絮叨叨的样子，给人感觉好像掉了一大笔钱似的。
“还有吗？”卡拉神色严肃地问道。
“没，没有了。”维克托显得有些紧张。
“自然之神知晓一切。仔细想一想你这周做过的的事情，特别是喝过酒以后。”卡拉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
“我，我……”维克托垂下头，懊恼地说道：“我在码头喝完酒和人在回营地的路上打架，我们翻下了田垄，在麦子地里打了一阵，压坏了一些庄稼。但我发誓，是他们先动得手，那个蠢货一拳打在我脸上，就是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黑脸，然而谁都看不出什么痕迹。
“杜克，裁决他的罪。”
“杜克！我发誓，只压坏了两个身板那么多的麦子！”维克托急吼吼地补充道。
“闭嘴！你以为可以像在鱼市场上讨价还价吗？”卡拉大声呵斥道。
“小鱼，十记。麦田，十记。隐瞒三十记。一共四十记。”杜克说道。
“你们觉得公平吗？”卡拉问道。
“公平。”大家说道。
维克托哭丧着脸，撩起自己的衣服，卡拉手持树枝用力地抽打起来。
季益君嗤笑了一声，卡特琳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一群幼儿园数学都算不清的蠢货，一群说话都颠三倒四的笨蛋，居然在一本正经地在裁决罪过。”季益君不屑道。
卡特琳娜掰着手指数了一下，脸不由地红了起来，她小声说：“我会数数，卡兰达姐姐教过我。”
“乘除呢？方程组呢？解析几何呢？”季益君一连几句，把卡特琳娜问懵了。
她的脸愈加红了起来，不过这次是被气的，她争辩道：“你们这些上等人当然有空学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们得用大部分时间都得拼着命赚几个铜板，不让自己饿死！”
“不会就学嘛。现在你又不用风餐露宿了，晚上去新开的夜校上上课。否则，数数都要掰手指，以后结了婚怎么管老公的钱？”季益君说。
卡特琳娜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半响，偃旗息鼓下去。
季益君指了指远处的那些信徒道，“这些人也一样，有功夫折腾这些，还不如先让自己学聪明些！如果是这群人在背后图谋不轨，我做梦都要笑醒。”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一个个苦修会的成员出来认罪，然后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挨打。季益君都有些懒得看下去了。卡特琳娜也差不多，她问道：“我们还看吗？还是去查别的地方？”
“等等。看看这个。”季益君正准备要走，突然发现场子里出现了变故。之前认罪挨打的都是大人，但这回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被卡拉点到了名字。
“莉莉丝，说出你女儿的罪。”
“卡拉。安妮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第一次来参加‘教诲之祷’。她，她也会有罪吗？”名叫莉莉丝的女人，有些瘦弱，在壮实的卡拉面前，显得十分无力。而女儿安妮和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个子瘦小。她之前已经被抽打身体的刑罚吓坏了，现在听到卡拉点到她，吓得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每个人都会犯错。来参加‘教诲之祷’，却不去想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难道你们只想在祭祀之后，分到一点食物吗？”
“你知道，我不会这样想的。我只是想让安妮也领悟自然之神教诲，接受自然之神的馈赠。”莉莉丝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说道。
“那就应该承认自己的罪。承认你们则走上了邪路！”
“你在说什么啊？”莉莉丝吃惊道。
“你把她送去了魔法师们开设的学校！”卡拉指着安妮说道。
“可营地里所有的孩子都去上课了。”莉莉丝说道，“慷慨的魔法师们允许孩子们说话，识数，还教他们魔文。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哼哼，好事？我每天给他们准备午饭，他们在课堂上，讲各种道理，讲各种知识，但是从没有人提过一句自然之神！我们都知道，万事万物都是自然之神创造的，可讲述这些知识的人却不提他们的创造者！以后获得这些知识的孩子会怎么想？他们心中怎么会有自然之神的位置！而且，有个老师还特别喜欢讲一只猴子和天帝打架的故事，天帝是什么？肯定是一个伪神！这还不是亵渎吗？而且，即使是伪神，也不是一只下贱的猴子可以挑战的，伪神只能死在真神的手中。”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要走了。”莉莉丝拉起女儿就想跑。
“站住！拦住他们！杜克，维克托，你们抓住他们。”几个男人站起身，把瘦弱的母女拦住了。
“杜克，裁决她们的罪！想清楚动摇者该怎么惩罚。”
“我想……，我想……”杜克纠结地看着气势汹汹的卡拉，那对瘦小母女，一时难以决断。
“你说得不对！老师说过，孙悟空是一个英雄，告诉我们人定胜天。上天没什么可怕的，如果它对我们不好，我们就打倒它。”安妮突然在母亲身后大声说道。也许是因为卡拉侮辱了她心目中的英雄，安妮突然很激动，反而不怎么害怕面前的胖女人了。
卡拉的脸变了颜色，“听听！居然说什么人定胜天的鬼话，渺小的人居然要和自然对抗，把这样的东西交给小孩，实在是太可怕了。”周围的人们听到安妮这么说，也都脸色大变。莉莉丝更是惊恐地捂住了女儿的嘴巴。
“你还不承认，送她去上课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吗？”卡拉问道。
“我，我错了。但是看在她还小的份上。请让我替她接受惩罚吧。”
卡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可以替她收一部分罚，但是，她至少必须被‘教诲’二十次。这是亵渎的代价，我可是为了她好，否则将来她有什么面目去面对自然之神呢？”
这时候，安妮挣开了莉莉丝的手，大声说道：“妈妈，别听这个坏女人的。她说的那些事都是胡说八道，只有坏人才会像她一样，一个个打过去，欺负每个人。可老师告诉我们的，都在书里印着呢！书上写的东西，怎么会错！我们把这些事告诉老师，老师会保护我们的。”
卡拉勃然变色，大声喝道：“莉莉丝，给我让开！”
莉莉丝从没见过卡拉如此生气的模样，吓得不假思索地退开了一步，怒视着卡拉的安妮就被暴露在卡拉面前。
卡拉二话不说，抡起树枝就向安妮抽去。然而就在此时，一块石头飞过来打在她手上，树枝顿时掉在了地上。她惨叫一声，抬头向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外来人打扮的年轻人和一个少女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季益君手里不停地抛着一块石子，走近众人的圈子。走到卡拉跟前的时候，他把石头往那棵大树上一扔，斗气裹挟着石块激射而去，嘭地一声在大树上砸出一个深坑。
看来季益君打卡拉手的那一击，手下留情了不少，否则她的手怕是炸烂了。卡拉和其他人不过是一些普通人，看见季益君的这一下，无不噤若寒蝉。
安妮依旧站在面前，瘦弱的小女孩显得很孤单。季益君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有句话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意思就是也有不少书写的都是扯淡的东西。不过，你其他的都说对了。这个胖女人的确是个胡说八道的坏蛋。你今天很勇敢，我会告诉你的老师的。”
安妮看到季益君的打扮，就知道他和自己的老师们是一路人。她突然扑过来抱住了季益君的腰，瑟瑟发抖着，低声哭了起来。莉莉丝在一边看着，伸出双手想拉住她，却又犹犹豫豫地放了下来。
季益君一边拍着安妮的背，一边挑衅似的扫视在场的诸人，看到他如剑的目光，众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只有卡拉，一边捂着手，一边还恶狠狠地怒视着他。
季益君冷哼一声道：“谁是让你们在这里搞殴斗的？营地有营地的规矩，禁制一切私自冲突，禁止一切私刑，保护未成年人。像你们这种聚众斗殴，造成伤害的，同时还要虐待小孩的，全都得给我拘留起来做做规矩！”
第六十七章 聚众斗殴
季益君的这些话一出口，卡拉在内的众人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在营地里也呆了很多天，能分明地感受到这个外来的魔法师团体并不信仰神灵。所以，当季益君这个营地的管理者冲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对方会抓住自己在营地外面偷偷搞祭祀仪式事情不放，没想到对方说出的指控竟然是什么聚众斗殴。这让卡拉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没了用处。
季益君见对方这些人一脸糊涂的样子，心中得意。谁说哥是愣头青的，今天就给你们看看老子的手段。
其实，原本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一开始他是准备冲出来取缔封建迷信活动的。
但是卡特琳娜在他准备出面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做？营地里有很多温和的信徒，如果你因为苦修会的仪式，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他们恐怕会很不安的。就算他们本来不喜欢这种自然教诲的方式，也会变得同情他们。”
“有这么麻烦？”季益君其实是个聪明人，关键在于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有没有过过脑子，他仔细一琢磨，懔然想起宗教问题一直是他原来那个世界最大的沉疴之一。
只有傻子才和狂信徒正面死磕，季益君快速地回想在地球上，各国政府部门是如何处理这种情况的，一会儿功夫就有了这招。
“季大人，我们都是苦修会的成员。在营地外面祭祀自然之神也有问题吗？绝没有斗殴的事情发生。”卡拉说道。
季益君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当我是傻子吗？这儿附近这么明显的血腥味，你和我说没有斗殴？”
他把安妮交给卡特琳娜，然后一把将维克托拉过来，把他背后的衣服一撕，露出了血迹斑驳的后背。他刚刚一口气挨了四十记抽打，很多血痕还没有凝结，正在慢慢往外渗血，鲜红和黑紫交杂在一起，很触目惊心。
“这是神殿的仪式！”卡拉争辩道。
季益君看了看周围道：“这儿一没有祭司，二没有祭坛，我听到动静，过来看的时候，只看到有人在争执打架，你跟我说这是宗教仪式？你以为我没见过自然神殿的人？骗鬼呐？又或者说，欺负小孩子是自然神殿的仪式之一？”
“我们没有欺负安妮，只是在教她一个教徒应该做的事！”卡拉大声说道。
“噢？”季益君转过身去，半蹲下来，对安妮问道：“安妮是吧？别害怕！告诉我，他们有欺负你，打你吗？”
安妮原本把头埋在卡特琳娜怀里，这时转过头，使劲地点了几下。
“莉莉丝，管管你的女儿！”卡拉叫道。
然而莉莉丝却低头不语。
“听着！我才是这个营地的管理人，在我让你说话之前，闭上你的嘴巴！”季益君说道，“看看，小安妮已经说了，是你们在欺负她。”
“但是，不能光听一个小孩子的，她甚至不明白我们祭祀的意义。你们说是不是？”卡拉对着周围的人说道。有几个人点起了头，另一些却没敢说什么。
“好！既然这样，我们听听大人说什么。”季益君对维克托招招手道，“你过来！”
维克托战战兢兢地走到季益君面前，紧张地看看季益君，又看看卡拉。
季益君走了几步，捡起之前用来抽人的那根还带着血迹的枝条，在维克托面前比划了一下，维克托当时脖子就往后一缩。
“不用紧张，我问你答很简单。也不用担心什么人，你要记住，我才是营地里说了算的人，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明白了吗？”季益君挥动着枝条一连严肃地说道。
“知道，知道。大人，我有什么就说什么。”维克托连连点头。
“很好。那我问什么你简单回答是否就行了。”季益君开始问道，“你叫维克托是吧？”
“是。”
“你是营地里的渔民是吧？”
维克托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大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细，他更加小心地答道：“是。”
“你背上的伤，是这根枝条打出来的吧？”
“没错。不过……”维克托望了望卡拉，后者脸色十分难看。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是不是这根枝条打出来的。”
“是。”
“是卡拉用它打你的是不是？”
“呃，……是。”
“你背上的伤，都是被她这样打出来的，是吧？”
“是”
“卡拉还用这个打了其他人对吧？”
“是，不过……”
季益君压根不给他废话的机会，接着问道：“卡拉还要用这跟树枝打安妮，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吧？”
维克托看了一眼安妮，她依旧扑在卡特琳娜怀里，这时候正微微歪出头，用余光看着自己，那表情，让他心头一软，他叹了口气说，“是。”
“安妮不愿意被打，是吧？”
“是。”
“她的母亲想要保护她，但是卡拉不肯放过安妮，是吧？”
“是。”
“卡拉长久以来，时常用树枝打别人，对吧？”
“是。”
“很好，我问完了。看来证据确凿。”
维克托低着头，走向了另一边，离卡拉远远站着。
季益君抛了一下手里的树枝，说道：“这根恶心的东西是重要证据，我就带走了。卡拉跟我去营地管理处走一趟吧。怎么，还要我绑着你走吗？”
“大人，你觉得消遣维克托，除了羞辱我们，有什么意义！”
季益君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里面响起了声音，“卡拉还要用这跟树枝打安妮，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吧？……是！”
“证据，到时候所有营地的人都会亲耳听到这些。”
“你这样欺负我们这些神的信徒，自然之神会降下怒火的！”卡拉叫喊道。她一脸愤懑，可是她却说不出什么道理，只觉得眼前之人是天底下最大的魔鬼，一时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突然冲向了季益君，要夺下他手中的手机。
季益君嘴角微翘，待她扑到跟前，一个轻巧的转身，就避开了她的动作，而卡拉却因为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对卡拉的诅咒充耳不闻，对躲在一边的杜克说道：“听说，你和她是一伙的？打几下都是由你来决定的。”
“不，不，我和维克托没什么不同，只是这次，这次卡拉让我说每人该打几下，其他人也轮到过。我，我刚刚并没有要打安妮。”杜克急忙说道。
“好吧，暂时信你，你和维克托把卡拉架上，跟我走。”季益君当先往营地走去。卡特琳娜把安妮交还给莉莉丝，嘱咐了几句，跟在他后面。
杜克和维克托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了卡拉，跟上了季益君。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和那些伪神的信徒一样，最终会进入荒芜的地狱！”卡拉喘着粗气，重复着这句话。
“我自己从不后悔，只会让别人后悔。”季益君笑道，“不过你说什么？伪神的信徒，看来你还知道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嘛？”
罗玲的办公室，季益君又一次站到了她的办公桌前，这次卡特琳娜却被他支开了。
“卡拉以前是个祭司学徒，唔，就是比见习祭司还要低一阶的神职人员。后来，还没等她成为见习祭司，她所在的村庄就被帝**洗劫了，她被当作奴隶卖到了苏埃罗。剩下的这帮人，不过是到了这儿以后，被她用死后进入神国的许诺和额外的食物吸引过来的。卡拉在食堂工作，监守自盗了不少吃的。他们每次完成‘自然教诲’以后，卡拉都会把自己从食堂带出来的食物分给他们。嘿，真没想到这种条件真能忽悠别人去挨抽。”季益君说道。
“对于这些饿惯了的可怜人来说，抽一顿树枝和两三天的白食差不多是等价的。”罗玲说道。
她这次认真地听着季益君的报告，显得十分郑重，她继而说道：“这件事处理得挺聪明，你们继续注意这些信徒的动向。卡拉这边，交给我们处理吧。”
“我想问问你准备怎么对付她？这些人里，只有她是真正的狂信徒，还好她没有什么力量，否则在森林里，恐怕就和我拼命了。”季益君道。
“这样的人，是营地的不安定因素。我们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如履薄冰，没有任何做圣母的资本。如果她无法改变自己，那么就没有必要出现在我们这儿了。”
“难道你准备灭口？”季益君有点惊讶于这个答案。
“不，一号营地的看守科尔和加梅罗还抓了几个所谓的伪神信徒，这些人在蛊惑人入教的时候，采用了暴力。我觉得他们很适合做卡拉的狱友。”罗玲一本正经地说道。
“够狠。他们可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季益君真心赞道。
“另外，挖矿也需要苦力，最近也该给临时监狱里的人找点事做做了。”她补充道，“你记住一个原则，对于别有用心和挑起事端的核心分子，我们要下重手。但是对于被蛊惑的普通人，我们要耐心帮助。”
“嗯，我懂，分化他们。让大部分人站到我们这一边。”
“嗯，继续努力吧。”罗玲抬手送客。
“对了！卡拉提到过那些伪神信徒，她告诉我这些人似乎也在谋划什么。我想和他们谈一谈，说不定会有克里特那件事的线索。”
第六十八章 晚宴时光
伯爵小城堡的大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这是一场萧晨做东，伯爵提供场地的宴会。
宴会是传统的长桌形式。三条桌子占据了宴会厅的东西北三面，进门正面靠北的就是萧晨和伯爵的主桌。一张长桌和面朝大厅摆放的六把椅子被安放在一尺来高的低矮台子上，以显示这是主人和贵客的座位。
阿里亚斯伯爵和萧晨坐在正中，边上依次是赛琳达，李佳和两名大商人。他们的桌上铺着绣着简单花纹的浅灰色亚麻桌布，碗碟和刀叉都是银质。酒杯和酒壶则是来自地球的玻璃制品。这样的餐具在贵族中间算不上奢华。倒是玻璃酒壶中装的虹果酒，在魔法符文和烛火的共同照耀下，从红到黄变换着色彩，一看就是极品。
一只蒸熟的天鹅被放在中间的餐盘里，身上装饰着洗净的白色羽毛，眼睛用红色的小果子代替，身下则是用莴苣叶子做成的波涛。边上是烤鲱鱼，烤乌贼和牡蛎汤，在这种不靠海的地方，往往需要魔法冷冻才能吃到这些海鲜，十分精贵。其他十多盆菜肴大都是肉类，有野猪肉，小牛肉，鹿肉和羊肉，有的做成肉排，有的做成馅饼，有的经过熏制，还有的则和奶酪一起烧出浓汁的口味。也有一些蔬菜和豆子，被做成糊状或者饼状，有些磨成泥后和面粉混合，被捏成了憨态可掬的小动物糕点。这些菜肴相比餐具，显得精致得多，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底下靠着东西两侧的桌子，则混坐着伯爵的骑士，萧晨的卫队以及各地来的商人。叶梓，石浩，罗杰和西罗等人也坐在其中。这些人的桌子足有十来米长，两排长条凳放在桌子的两边，人们相对而坐。桌上没有台布，食物也简单了不少。天鹅被换成了野鸡，肉类也简单地被切成块状，喷香诱人却少了精致，糕点虽然口味相通，却做成了简单的圆饼。饮料则是装在陶罐里的葡萄酒和麦芽酒。
一支五个人组成的乐队在主桌的一侧演奏着欢快的音乐，主奏是一支精灵长笛，这种细长的笛子在王国风靡已久，协奏的一把七弦小竖琴，一把拉莫斯小提琴和一只北漠风笛。演唱的是一位半精灵吟游诗人，他敲打着手鼓，低声哼唱着听不清的调子，把气氛烘托地十分热烈。
“这座位还真是尊卑分明，还是萧晨他们混得好，到哪儿坐的都是上座。”石浩用铁餐刀费力地割下一片咸肉，塞进嘴里，而那边台上，一位切肉侍者，帮萧晨把肉切成小块，送到他的面前。
“现在是封建时代，这些领主对下面的领民可苛刻了，我看过周围的农户每天吃什么东西，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这样大吃大喝，会不会有负罪感。”叶梓回应道，用的也是中文。
“我看你是没有吃不下去。”石浩看到叶梓一边抨击穷人吃不上饭，一般使劲往嘴里塞肉，忍不住笑起来。
“我这是不吃白不吃，难道不我吃，这些东西还能送进那些农夫的嘴巴？可不能便宜了这些贵族。”叶梓一抹嘴，灌下一口葡萄酒。
“咳咳。”罗杰咳嗽两声，同样用中文说道：“叶小姐，虽然您用魔语说话，大部分人听不懂，但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法师，学者和贵族还是能够听懂的。”
叶梓左右看了看，见到没有什么人注意他说的话，包括在座一些衣衫相对精致的骑士和商人。她耸耸肩道：“看来这儿的人，并没受过像你一样的教育。”
“叶小姐，这儿的人大多是商人，还有武人。没有机会学习魔语。有些人，可以听懂词语，但是句子，不行。我很佩服你们，学我们的话，那么快。”西罗作为商务组的成员，在中文学习上花了不少功夫，几个月已经可以交流了。
叶梓笑起来：“西班牙语，嗯嗯，就是你们的当地话，学起来还可以啦，毕竟我们有夜校，有教材，有老师。而且，我们在外面跑的人和当地人接触地多，自然就会得多。一直在学校里呆着的人，多少就差些。”
“嗯，你们都识字，真了不起。王国里识字的人本来就少，要学会魔语和魔文，就更难了。”西罗说道这里自有些得意，别看他已经人到中年，学习起魔文在佛洛罗镇里绝对算最快的那些，甚至比他的儿子加西亚都快了一点。
“伊比利亚王国的文化传承和帝国相比还是差了很多，我们紫鹰帝国有统一的疆域和众多的人口，很多先祖的知识都在图书馆和魔法塔里流传了下来。您如果在帝国的首都，会发现很多会说魔语的人。”说起自己的祖国，帝国的骑士总有一种自豪感。
“然而，帝国的官员要**地多。商人们都知道，填饱一个帝国税官的钱可以对付三个国王税官。”西罗说道，作为和北方邻居打生打死多年的王国人，很难对帝国有太多好感。
“先皇曾经花了很大力气整顿税收制度，很多好的政策一直留到了今天。陛下虽然年幼，但是很聪慧，将来一定会统御帝国走得更远的。”罗杰说道。
“谁在乎呢？”西罗耸耸肩，他的中文还不足以让他讨论太过深刻的话题。
这时候罗杰的副官雅各布倒是开口了，他说的是当地话：“大人，您还要为那些混蛋说话吗？”
“别这么说。”
“如果他们不是混蛋，我们就不会坐在这里！”
比起台下桌子上人们吵闹，哄笑甚至拼酒，台上的气氛要安静许多。萧晨谢过侍从端上来的天鹅肉。切好的烤肉片，已经淋上了酱汁，佐以好几种他难以分别的香料，看上去十分诱人。
“阿尔贝托本是王都的宫廷御厨，因为犯了些事儿被我收留了下来，他时常抱怨我这儿没有值得他一展手艺的贵客。今天他可如愿以偿了。”伯爵用手拈起一片天鹅肉，正反两面在酱汁上拖了一下，然后塞进了嘴里，“不过，他在宫廷里也用不出这些手艺，我们的国王可是出了名的节省人。”
“节省难道不是一种美德吗？”萧晨道。
“但是霸占着阿尔贝托这样的天才，然后再谈节省，就是暴殄天物了。”他凑得离萧晨更近些，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那老头总喜欢做这样的事，你们那儿有句俗语说得很好，我听李佳说过，‘占着茅坑不拉屎’。哈哈。”
“看来我的饭钱，还是物有所值的。”萧晨笑道。
“这还是友情价，为了友谊。”伯爵举杯和萧晨碰了一下，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叮响，让萧晨恍若回到了那个世界的杯光斛影中。
侍从又给萧晨满上酒，萧晨依旧说了声：“谢谢！”
“您是一个谦逊有礼的人，这样的人在魔法师之中可真是稀奇。我可从没见过，像您这样身份的人对侍者如此在意。”
这是从原来世界带来的尊重，或者说，按照萧晨受过的教育，劳动者是最值得尊敬的。不过在这里，他只能解释道：“我听说，这些侍者大都是您治下那些贵族的儿子，到您这里学习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
“的确，我们的切肉侍从迭戈?贝丁亚尼，您听起来有没有一些耳熟？”伯爵指了指萧晨身侧手持切肉刀站在砧板面前的年轻人。
“鲁伊斯子爵？”
“嗯，大儿子。那儿……”他有指了指正从侧面进来，抬着一个烤乳猪托盘的小伙子，“安东尼奥?贝丁亚尼，他的弟弟。这些小家伙们的确有不错的家世，不过在他们继承爵位之前，还当不得您的在意，他们只不过还是些需要好好学着点的年轻人罢了。”
“我记得赛琳达小姐可已经有骑士爵位了。”
“啊，我的小赛琳达。”伯爵看起来很得意，“在这些小鬼还在玩泥巴的时候，她已经在我的兵营里练剑了；等这些家伙爱掀女仆裙子的时候，她已经王都的魔法塔中学习了。虽然她还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有时候会做一些不着边际的梦，但是毕竟是阿里亚斯家族的种。”
被伯爵拿去和赛琳达比较，切肉侍从的脸立马就红了。
“的确非常优秀。”萧晨称赞道。
“后来，王都的那个老家伙在她学成之后给了她封了个骑士头衔，您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心。慧眼识英的国王，浪荡颓废的伯爵，不受重视的嫡女，受封归来的女骑士，都可以写骑士小说了。嘿嘿。”
“你没有什么可骄傲的，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边上传来赛琳达冷淡的声音。她今天并没有传裙装，而是上身衬衫和马甲，下身长裤和靴子，一身利落的常服。连头发也只扎了个简单的马尾，显得英气十足。
“看看，我说过她还很孩子气。”伯爵摇头道。
“赛琳达……”那边的李佳在她耳边劝着，才没让她继续反驳。
不过很快，赛琳达就扔下刀子，站起身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要紧吗？要不我陪你上去？”李佳问道。
赛琳达在他耳边说道，“你知道，女人每月总会有几天心情不佳，遇到有些不要脸的老家伙就更心烦了。我不过是早点回去休息，你有什么可担心的。男人的注意力应该多用在正事上。”
李佳老脸一红，讪讪地又坐了回去，看着赛琳达快步从侧门走出了宴会厅。
第六十九章 禁魔法阵
赛琳达穿过厨房走到，来到一个偏厅，她的侍女尼娜正一脸紧张地在那里，她和赛琳达一样，也穿着行动方便的衬衫和裤子。看到赛琳达出现，她松了口气，赶紧迎了上来，把手中的一个小袋子交给了赛琳达。
“准备好了吗？”赛琳达打开袋子检查了一下，然后又扎起系在了腰带上。
尼娜使劲点了点头，答道：“让拜隆去的。他最讨厌帝国人，我随便挑拨了两句，他就嗷嗷叫着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一个人可不够。”
“他有好几个伙伴，无论拜隆是输是赢，都会一个接一个上的。”
“做的不错，希望他们能拖到足够的时间，我们走。”
赛琳达和尼娜快步离开偏厅。因为晚宴，城堡里的大部分人几乎都集中在宴会厅，一路上她们没有遇到任何人。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来到了楼上的客房区，最后停在了萧晨的房间门口。
“你在转角口守着，如果有人就支开他们。”赛琳达掏出了房门的备用钥匙，插进了门锁里……
宴会厅里，气氛愈发热烈，葡萄酒和麦芽酒度数虽然不高，但是有些人已经开始喝得上头了。满脸通红的人们，或大呼小叫，或引吭高歌，有的人还因为一眼不和相互推搡起来。
罗杰担负着保卫萧晨的任务，并没有贪杯，他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警惕地注意周围。这时候，他发现，对面桌子站起了几个战士打扮的人，站起身慢慢向他这边走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脸很方正，棱角分明。他挺着肚子，手扶着剑柄，走到罗杰身边，居高临下地用一双凌厉的眼睛扫过在座的几人。罗杰认得他是伯爵手下的骑士之一拜隆，城堡卫队中有数的用剑高手。
“帝国人，我听你一直在自夸帝国的厉害？又是这本书，又是那本书，还挺得意啊？”拜隆声若洪钟，气势十足。
“我只不过在说一些事实罢了。别的不说，上古的历史，有哪部不是帝国的学者所著？世间的名著，又有几本不是帝国的文豪所写？在这些事上，我真的算不上夸耀。”罗杰不动声色地回答了对方的挑衅。
拜隆哼了一声，挥挥手道：“我们这些武人谈什么历史书？只有娘娘腔的帝国人才想着这些事。刀剑才是我们要比的东西。这几天看你们在训练场晃悠花拳绣腿，我早就手痒了。敢不敢今天比上一把，给大人们助助兴？哈哈！”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战士跟着哄笑起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帝国人脸都变了颜色，对于军人，这番话已经算得上羞辱了。连叶梓和石浩都听不下去，纷纷怒视着拜隆。
但是罗杰依旧脸色平静。他站起身来，虽然比拜隆矮了半个头，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弱。他沉声道：“我现在只是萧晨大人手中的武器，只有他才能挥动我，你说再多的话对我都毫无意义。但是，帝国人是不是娘娘腔，我这把剑可以告诉你，它在一个普通的帝国人手中畅饮过七十五个王**人的鲜血。”
“该死的帝国狗！”拜隆咬牙切齿地握住剑柄，死死盯着罗杰，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人。他身后的其他战士也大声鼓噪起来，简直就像要冲上去把罗杰生吞活剥了。帝国和王国的战争断断续续延续了很多年，几乎每个武者的家庭都有人死在对抗的战场上，就算近些年并没有大的战事，但是对这些人来说，仇恨已经溶在了血里。
这时候石浩挡到罗杰面前，一把五四式手枪已经握在手中，他冷冷地对拜隆等人说道：“这儿只有萧晨法师的卫队，没有什么帝**人，你在做什么之前最好想想清楚，任何动武的行为都会被看作对黑山魔法师的攻击。”
“小东西，你连斗气都没有，竟然敢在我面前鼓噪？”
石浩，指了指手里的手枪，然后瞄准了拜隆的脑袋，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卡迪斯的家伙，据说他是附近最强大的马贼王，还拥有什么血斗气。可到了最后，还是被我一枪蹦了。”
这时候其他人也纷纷握住了武器，一副刀剑都要出鞘的样子，连西罗都掏出一把小匕首，握在手中。
拜隆突然一惊，猛然间局势居然走向失控，他知道伯爵刚和魔法师们达成一系列合作，和法师的随从们翻脸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顿时感觉骑虎难下。
好在这时候伯爵，萧晨和李佳已经从主桌上走了下来。
伯爵站到两群人中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拜隆，你这个惹事精，是不是又在到处挑战了？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像狗吃屎一样的臭毛病？”
“大人，您不能这样形容一个骑士即将发出的挑战。挑战向来是神圣的事情。”拜隆答道。
“不，我可没针对挑战，我只是在说快要搞砸这场晚宴的蠢货而已。”伯爵无奈地摇头道，“萧大人，我这儿有很多粗鄙的家伙，脑袋里除了拳头什么都没有。不过，他们对战斗的追求倒是值得肯定。您看就让他们比比怎么样？就当是饭后助兴的娱乐节目。”
“罗杰。你觉得怎么样？”萧晨征询道。
“骑士从不回避挑战，请给我这次机会。”罗杰认真地说道。
萧晨的房间并不大，赛琳达粗粗搜索了一番，很快就发现了萧晨塞在床底下的一只箱子。这是一只黑色的拉杆箱，在赛琳达看来和这些魔法师的其他用具一样，十分精巧。
箱子的外壳是那种被称为“塑料”的东西，在箱子的提手附近有三把可以转动的数字锁，卡住了箱子的拉链。开这种程度的锁，对赛琳达来说并非难事，一个加强感知的魔法，就能让她分辨锁盘转动的声音。然而真正麻烦的是遍布箱子表面的魔文。以赛琳达有限的魔法阵知识来看，这些层层叠叠嵌套的魔文，包含了加固，报警，攻击，能量吸收，魔法抵抗等多重效果，一看就是高水平炼金术士的手笔。
不过，既然是有备而来，赛琳达哪会被这些死物拦住。她解下腰间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卷薄纱，几块暗金色的晶石和一红一黑两瓶装在水晶瓶中的粉末。
她把薄纱在房间的地上摊开，足有两米见方，上面有一个用浅红和浅黑的颜料画出的繁复法阵，很多地方还有细小文字写出的标注，比如如何控制力度，如何操控精神力。
这是很多炼金术士和魔法师绘制法阵时使用的工具——法阵蓝图，它上面的线路和注释提示了魔法阵的画法，可以帮助不够熟练的人画对法阵。薄纱的材质是亲魔性很强的星蚕丝，能够最大程度发挥魔法材料的效果，还能排除低品位材料中杂质的干扰。薄纱还经过经过魔晶池水的浸泡，并涂抹过魔蜥涎，能够稳定魔法阵的运行。因此使用这样的耗材绘制魔法阵，成功率能大大增强，也让赛琳达这样的魔法骑士，能有机会使用超过自己水平的阵法。不过，这样的阵图往往是高阶炼金术士做所，价值不菲，也只有像阿里亚斯家族这样的贵族世家才能负担得起。
赛琳达在准备行动之前，已经反复研究了这个阵法很多遍，甚至也凭空画成了一两次，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拿出了家中珍藏的法阵蓝图。
再次在脑中回顾了整个阵法的画法，她揭开红色粉末的水晶瓶，小心地把它们倒在法阵蓝图上红线的位置上，她动作很慢，但那双每日练剑不辍的手却很稳定。倒完红色，她如法炮制地把黑色粉末也倒在黑线的位置上，然后将八块暗金色的禁魔晶石放在了魔法阵的八个角上。禁魔晶石是一种十分稀有的晶石，与元素晶石提供相应的魔法能量不同，禁魔晶石的作用是抑制周围的魔法效果。而这个法阵能大大增强它们的力量。
赛琳达用精神力引燃了魔法阵的触点，那些红色和黑色的粉末迅速地化为光带，然后将禁魔晶石链接在了一起。
禁魔阵大功告成。
赛琳达拎起拉杆箱，将它放到了阵法中央，很快拉杆箱上镌刻的魔文开始快速闪烁起来。接着，它们的闪烁节奏越来越慢，三四分钟以后这些魔文已经变得十分暗沉，完全被法阵抑制住了。
赛琳达把箱子拖出魔法阵，在箱子上的魔文吸收空气中的游离能量恢复功能之前，她大约有半小时时间可以对箱子做任何事。
“李佳，对不住了，这几天你的纠结我都看在眼里，一定是萧晨拒绝了你借我宝物的请求。但是你变得强大的秘密可能是我追求更强力量的唯一指望了。希望这个箱子里会有我要的答案，然后一切不知不觉地过去，这样对大家都好。”赛琳达在心中暗自说道。
她对自己释放的一个“灵魂感知”魔法，增加了自己的五感，然后开始摸索起箱子上的密码锁。
第七十章 挑衅比斗
宴会厅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隔着一条回廊，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景象。众多客人或挤到了门口，或站进了回廊，或者干脆来到了院子里。
城堡的内院里已经架起了十几支火把，把空地中间两个长剑相交的男人照映地十分清楚。罗杰单手拿着雷痕剑，剑上时而隐隐流过电光，而拜隆则手持一把巨大的是双手剑，拜隆攻得凶猛，每一剑都势大力沉，罗杰则守得滴水不漏，不断挡格对方的攻击。两人都运气了斗气，身上会隐隐浮现浅浅的斗气光晕，这是斗气中蕴含的魔力能量在攻击中逸散的结果。
每一次剑与剑的撞击，都会有炸开的剑气四散而出，伯爵的其他骑士都拿起了大盾，护在客人面前，否则普通人即使被一丝劲气扫过，也可能会是满脸开花的结果。
“拜隆的实力和罗杰不相上下，无论是斗气还是剑技，两人都旗鼓相当。”叶梓在边上分析道。
“听说这个拜隆不过是伯爵麾下的一个骑士队长，竟然也有这样的实力？”石浩颇为惊讶，他本以为罗杰的实力已经相当强大了，没想伯爵手下随便一个骑士小头目就已经有这样的水准。那么其他人呢？他看了看周围的观众，看上去和拜隆身份相当的战士起码有七八人。更不要说那些可能实力只是稍逊一些的普通骑士了，按他平日的观察，没有五十也有四十。还有那个站在伯爵是身侧的骑士首领巴蒂斯，身材强壮，气势惊人，听说已经到达了高阶巅峰，摸到了大师的门槛。
威胁很大啊，石浩的眉头微微皱起。
“如果让这些人有所准备，你的手枪可能很难伤到他们。先不说他们的速度让你很难瞄准，就算是打中了，在他们这种中高阶战士，护体斗气甚至会比防弹衣强大得多。”叶梓说道，“也就我这种刚刚拥有斗气的初阶战士，或者赛琳娜那样的魔法战士可能还惧怕枪弹。对于罗杰，拜隆这些人……枪可能没多大用。”
“可是刚刚这个拜隆似乎很戒备手枪。”作为一个解放军战士，石浩一直很难接受枪械无用这个说法。
“可能他只是畏惧卡迪斯的名声……，我觉得卡迪斯那次，纯粹是我们的运气。”叶梓道。
“嘘。伯爵过来了。”萧晨给他们提了个醒，两人赶紧闭上了嘴。
伯爵端着两杯酒，晃到了萧晨几人身边，他递给萧晨一杯，然后自己品了一口道：“唔，精彩的对决，不是吗？”
“作为一个魔法师，我对骑士的战斗是个外行。”萧晨把酒杯拿在手里说道。
“境界和技巧上，你的罗杰领先一些，我看他很快就会突破到高阶了。但是，拜隆拥有狂战士血脉，他的体格比罗杰强太多，天生力量更是遥遥领先。所以罗杰才没法占据优势。”伯爵头头是道地分析了起来，“别这么吃惊地看着我，我好歹也是战士世家出身，眼光还是有的。”
“我并不奇怪。”萧晨笑了笑说，“您要不是深藏不露，我们的合作才奇怪呢。”
伯爵哈哈笑了两声道：“嗯，这个罗杰不错，他给拜隆设了一个陷阱，左腿边的破绽是故意的。这是一次精巧的设计，如果对方攻击这个方向，就会暴露自己的右侧。好了，拜隆上当了，这个没头脑的家伙，你看，他被罗杰压制住了，罗杰后续的每一剑接着上一剑的路数走，像海浪一样，一**压在对方身上，让对方没有机会反击。”
萧晨原先也就看个热闹，但现在顺着伯爵的指点看去，似乎一切都变得清晰易懂起来，他现在精神力强大，视力又特别好，因此看着看着倒还看出了不少名堂。甚至根据伯爵讲解的路数，他觉得自己也能做到其中的不少动作，这种感觉非常好，就好比解开难题那样令人神清气爽。看了一会儿他的身体竟然有种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的感觉。
也许，找个机会应该练几手武艺，不要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怪力，他暗自想道。
一旁的李佳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会看一眼回廊尽头的楼梯。
萧晨道：“如果不放心就追上去看看。有什么关系。”
“没有，没有。看比斗吧，这样的机会也是难得。我要是跑开，没看到罗杰的制胜一击就亏了。”李佳笑了笑道。
“明智的选择，老是跟在女人屁股后面的男人，可难以赢得芳心。”伯爵打趣道。
他话音刚落，场内罗杰突然反守为攻，利用刚刚积累的优势，猛攻起对方。拜隆一连在很不舒服的位置上接了罗杰九剑，最后力道用尽，被罗杰的长剑绞住，雷痕剑上大绽电光，拜隆被电得一僵，被罗杰轻轻一挑，手中的双手剑剑脱手而去。那一挑的力量结合了多次进攻的叠加，双手剑裹着斗气直接没入了城堡二层的石壁，引起了观众的惊呼。
“你输了。”罗杰退后两步，收起了剑势。
拜隆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脸色浮起羞恼之色。他大吼一声道，“我没有输！我还有别的力量！”
他猛地用双拳击打自己的胸口，长啸一声，“啊～～～”然后他突然双目赤红，脸上身上青筋暴起，浑身的肌肉明显地快速鼓胀起来。
狂战士的狂化！罗杰神色凝重，不敢托大，把剑尖遥遥对准了对方的身体要害。这种狂化他并不陌生，在和王**队经年累月的战争中，狂战士一直是最难对付的敌人之一，力量无穷，无视痛苦，悍不畏死，帝国往往要付出几倍的人命，才能对付一队冲锋的狂战士。眼前这个本身实力就十分强劲的家伙如果发狂，他真的没有把握再次战胜对方。
就在数次呼吸之间，对面的男子个头几乎涨了一尺，手臂粗了一圈，身上的斗气光焰变得狂暴而炙热。
他大喝一声，红色的斗气居然凝结在手中，变成了一把巨斧。这把斗气聚形而成的斧子看上去甚至比那把双手剑更有威慑力。
“冲锋，冲锋！毁灭一切！冲锋，冲锋！撕碎世界！”狂战士似乎开始失去理智，大声吼叫起军团冲锋时的口号。
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就连伯爵的卫士们也显得很不安。狂化的狂战士就是失控的杀戮机器，如果狂化没有发生在战场上，那就是个悲剧。
“够了。拜隆，停下。”伯爵大喝道，“巴蒂斯，阻止他。”
骑士首领巴蒂斯见状，急忙带领几个骑士下场，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拜隆的腰，其他几个骑士各自抱住拜隆的手脚。他们身上也闪烁着斗气光晕，显然一上去就用了全力。
但是拜隆对此充耳不闻，他依旧重复着战吼，用力挣扎起来。
“啊！”一个抱住他手臂的骑士，被拜隆用力一甩，横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倒了三个持盾的骑士。紧接着是另一个骑士，直接被掼进了宴会厅，把半个餐桌扫得一片狼藉。客人们都惊恐的叫了起来，很多人都往远处逃去，有的甚至跑进了城堡深处。
而拜隆一手提起一个抱住他脚的骑士，先把两人一个对撞，然后一前一后狠狠地向罗杰砸去。罗杰早有准备，他低头躲过一个，再往侧面一闪，躲过了第二个，而那两个人肉炮弹则被砸在地上，砸得砖石崩裂，血花四溅，不知生死。
“爬虫，你们这些爬虫，都给我滚开！”拜隆用力掰住巴蒂斯的手，奋力一扯，把巴蒂斯从身后甩了开去，这位高他整整一个境界的骑士，竟然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罗杰，能制服他吗？”萧晨一边驱散自己人，让他们躲避，一边问道。
“不行，狂化在效果持续时间内是难以逆转的，我只能杀了他，无法制止他。”罗杰摆出一个扑击的姿势，只要一声令下，他就准备直刺狂战士的要害。
“不行！”巴蒂斯吼道，他无法容忍一个帝国人正在伺机谋夺自己部下的性命，“帝国人，都是你惹的货！给我滚一边去！”
罗杰冷笑一声，压根不搭理他，依旧做着准备的姿势。
萧晨再看伯爵，伯爵骂道：“心智不坚定的蠢货，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实在不行，我们只能撤出这里，让他一个人疯个够。该死，我的城堡一定会被拆了的！”
“疯个够？”萧晨不由地想起了在地下室发疯的周荷，那种破坏力，实在太惊人了。眼前这个似乎没有被光球照射的周荷厉害，但如果放任他在城堡胡闹……，后果不堪想象。
“也许，也许您的精神魔法可以试试？”伯爵突然说道，“狂战士的精神防卫不如**强大。也许您可以影响他的状态，只要他暂时无法动弹就是。”
“这对我可是个大考验。”萧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只是在请求帮忙。”伯爵认真地说道。
既然你想在看看我的实力，那就让你看个够吧。萧晨想道。他双目微闭，心中默默构建了一个魔法的结构，然后眼睛猛地张开，右手向着拜隆猛地一挥，口中轻喝一声，“去。”
他指尖迸发十几条白色的光鞭，犹如出笼的巨蛇，争先恐后地向拜隆奔去。
第七十一章 私启圣典
奔涌而至的白色光鞭，完全透过了狂战士岩块般强壮的身体，直接打击在他的灵魂之上——“精神鞭挞”。萧晨用自己的力量释放这个魔法的时候，比罗玲当时用戒指释放的效果强了太多。唯一的问题在于，萧晨因为精神力不稳定，很难控制魔法的规模。
不仅数量更多，而且每根光鞭造成的痛苦也大大增加了，它们像蛇一样撕咬在拜隆的意识上，无法闪避，无法抵抗，拜隆在狂暴中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却无法逃避精神的痛苦。他厉声尖叫起来，这叫声和之前的战吼完全不同，反而像是无助的小孩子在哀号。
他抱着头蹲到地上。很快，连蹲着的姿势也无法支撑，他开始在地上打滚，用拳头锤打自己的脑袋，最后还无法抑制地哭泣起来。
伸手之间，就可以让一个如同山岳的巨汉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哭泣，这就是魔法师的力量。周围的人看向萧晨的眼光里充满了敬畏。
随着他的哭声，狂化的效果开始慢慢散去，筋骨和肌肉开始恢复正常，人也缩小了一圈。他神智开始恢复，精神的抗性也慢慢增加，精神鞭挞的效果渐渐变小，拜隆用手支撑地面坐了起来，脸色依旧痛苦，但是已经停止了哭泣，他抱着头站起了身。
“该死，是谁，是谁，快停下，我的头好痛。”他又能正常说话了。
萧晨张着的手一合，那些白色的光鞭像游鱼一样散出了拜隆的身体，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拜隆看到随着魔法师动作，自己头脑中的疼痛立刻就消散了，他有些惊恐地看着萧晨道：“你，原来是你！魔法师，你对我做了什么？”
“拜隆，你搞砸了我们的晚宴。如果不是萧晨法师及时制止了你，你会给我惹出更大的麻烦。”伯爵说道，“好了。巴蒂斯，带这个可怜的家伙，还有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倒霉蛋下去疗伤吧。”
“我，我难道狂化了？”拜隆看着自己的身体，果然身上的皮甲有撑裂的迹象。
伯爵挥挥手，不想再和他废话。他拉着萧晨道，“也许我们还应该去偏厅用些点心。好好再聊些什么。”
“小姐，小姐。拜隆竟然狂化了。”尼娜急匆匆地跑进萧晨的房间，看到地上魔法阵闪烁，卡特琳娜依旧在边上解锁。
“我从窗里看到，他被对手逼得发起了疯，然后巴蒂斯大人带着几个骑士都制服不了他，不过，最后魔法师一招就把他打哭了。”
“我说过，别来吵我。”开锁即将完成，却被侍女打扰，赛琳达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可是比试和晚宴就进行不下去了，我怕他们回房间。”尼娜说道，“难道就不能用剑劈开吗？我们，我们可以嫁祸给盗贼。”
“萧晨和李佳可不像你这么蠢，我要的是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完成这件事。否则我何必化那么多力气？”赛琳达拨动最后一个锁盘，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赛琳达小心地把拉杆箱翻开，最上面是几套衣服，下面有不少礼盒，看来是用来馈赠的礼物，在礼物下面，有个袋子里装着几张卷轴和几叠白纸组成的文件。这些赛琳达都不感兴趣，她一件件往外翻，终于在最后看到了一本红色皮面金属镶边的大书。
“《识海影卷》。”赛琳达有些疑惑，又有些激动地捧出了这本书。
“小姐，这就是您要找的东西？”尼娜问道。
“应该是，这个名字我有些印象，似乎在那里听到过。”赛琳达把书放在地上，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等等，好像我在王都的法师塔学习魔法的时候，在哪里听到过。”
“是什么古代魔法师的传说吗？”尼娜说道。
“古代魔法师，啊！对了！七圣塔，这是七圣塔中梦之塔的三本圣典之一！对，就是这本《识海影卷》！”赛琳达一把抱住尼娜，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兴奋地人都微微颤抖起来，“任何一本圣典都拥有无法想象的神奇力量，怪不得他们能都成长得这么快！梦之塔，梦之塔，七塔之一的梦之塔啊。”
“真的？”尼娜也跟着激动起来。
“快！把我袋子里的纸笔准备好，你和我一起抄写，我们要把这本书里的东西都抄下来！”赛琳达吩咐道。
两人准备铺好了纸张，赛琳达拿出两支李佳送个她的圆珠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识海影卷》的封面。
我梦之塔门下学徒，只有精神力达到凝神境界时，方可阅读本书。
梦之塔，真的是梦之塔！
赛琳达陷入了狂喜，至于扉页上的警告，她完全没有在意，她十多岁的时候就跨过了神识初成的门槛，两年前已经达到了神念及物的程度，只不过她的精神力总量偏小，质量也不高，所以对于中高级魔法始终力有未逮。每次她听到李佳向她描述那种精神力浩如烟海的感觉，她心中就难以抑制羡慕之情。
而前几天李佳竟然承认了有提升精神力的宝典。当时，赛琳达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得到它，不惜任何代价！什么不要心急，什么婚后再说，这些事情完全无法说服赛琳达心中的冲动，她已经等了很多年，等待自己变强的机会，她无法再等更长的时间了。
“听着，你一会儿只许把字一个个抄下来，千万别去想里面的意思，有些强大的魔法文书，只要一思考就会对精神造成很大的压力。你必须放空脑袋，只做记录，明白了吗？”赛琳达对尼娜说道。
“嗯。”尼娜紧张地点点头，把笔攥得很紧很紧。
赛琳达手指微颤着拈起了扉页，缓缓的翻了过去。书页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彩光，笼罩了凑在书前两人的脸庞……
萧晨等人和伯爵吃了点夜宵，又聊过一会儿，才告辞离开偏厅。
这时候平托和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老人从侧门走进了房间。老人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岁，身材消瘦，如同一个空荡的衣服架子。但他神色却毫无老态，眉宇之间自有一股气势。他一进屋伯爵立刻起身迎接，手扶一把椅子，请他落座。
梅里诺·班德拉斯，大魔法师，伯爵的魔法顾问，也是伯爵父亲的魔法顾问。
“班德拉斯叔叔，从萧晨出手您看出点什么了吗？”伯爵问道。
“小帕尼。我本来觉得你叫我来这里观察这几个小家伙纯粹是浪费我的时间。不过，我从他的出手，还是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班德拉斯大师说道。帕尼是卡洛斯伯爵的小名，对于老法师来说，他只是一个后辈。
“您看出了他的来历？”
“‘精神鞭挞’是很强大又古老的精神魔法，已经失传很久很久了，如果不是我在故纸堆里看到过一鳞半爪，也不会认出这个魔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擅长这个魔法的是梦之塔的圣魔法师安东尼奥?格雷戈里奥。”
“梦之塔，您是说那个梦之塔？”
“没错。梦之塔只有一个。”
“这对您来说可非比寻常，那么您是否准备和他接触一下？”
老法师摇了摇头说：“时机未到，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尽量不要到处露面得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萧晨，是个潜力极大的人，我在他那么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力量。怎样对他，你好好做出选择吧。”
萧晨和李佳走在客房区的走道里，萧晨今天施法打倒了一个狂战士，心情自是不错，他双手背在身后，轻快地哼着小调，倒是李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今天伯爵让你出手，还是在试探你吗？”李佳问道，“难道那个叫拜隆的狂战士过来挑衅，然后又发狂那一幕是他事先安排的？”
“这不重要。”萧晨耸了耸肩道，“你只要记得，他一直在寻找任何机会刺探我们的实力就行了。任何可以让我表现一下实力的机会，估计他都不会放过的。今天这一场么，也许只是因缘际会罢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我可感觉他要下重注在我们的合作上呢。”
“不过，他们的底子可真厚，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这么强大。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和他们一上来开战会怎么样！”
“放宽心一些，我们总会一点点变强的。时间在我们这一边，知识也在我们这一边，甚至运气也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就像是做馒头的点心师，和了面粉，加了酵母，只要耐心地揉面团，再让它们慢慢发酵产生质变就好。”萧晨拍了拍李佳的肩。
“比起乐观精神，你真比我强太多了。”
“哈，这不是乐观，而是理所当然的自信。”萧晨拍拍自己的胸口，“咱们可是现代人，放宽心啦。”
萧晨的房间靠前一些，两人走到他房间门口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房门开了一条缝。
“你没锁……”李佳刚张嘴就被萧晨拦住了。
“做好战斗准备。”萧晨作出嘴型，无声地说道。
李佳赶紧对准门口准备了一个风刃术。
萧晨一手轻轻挥动，准备了一个施法的起手式，然后慢慢贴近门去，用另一只手缓缓推开门缝。
没什么动静。
再推开一点，里面的场景让两人大吃一惊。一团他十分眼熟的彩光，从地上的大书上照射出来，边上一动不动地倒着两个女人。
第七十二章 秘密会面
克里特从床上醒来，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已是晚上九点。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获得了那种不明的暗紫色能量后，身体这些天来越来越困倦了。他原本在下工回来以后，只准备睡上一个小时补补精神，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
他坐起来，伸手摸了摸那只小闹钟，金属的圆壳子，上面顶着两个蘑菇一般的小闹铃，指针是荧光的，在这漆黑的宿舍里，散发这一点点微小的光明。
这钟虽然很小，但是却比那些奴隶主家里的陈设还要精致，如果拿去交换，足够换自己这样的一个奴隶。这是萧晨送他的礼物，也是这间空空荡荡的宿舍里，他最宝贵的财产。
克里特起身下床，他没有点油灯，而是凑到窗前，就着淡淡的月光，端详自己左手上的一个痕迹，那痕迹像是一个圆形的刺青，有一个银币大小，内部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线，细看之下这些线都是由密密麻麻的符文构成的。刺青原本是暗紫色的，就像那种力量的光芒，但是在夜色里，却变成了深沉的黑色，只要看一会儿，就会感觉恐惧和害怕的心思从心头浮起。克里特习惯性地用右手的拇指指甲刮着它。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掌，但是对那痕迹毫无影响。
突然，克里特感觉手掌开始发热，还带有轻微的灼烧感。
他心头一惊。他知道，它又来了。
刺青发出了淡淡的紫光，上面的线条竟然脱离皮肤转动起来，很快一个魔法阵在虚空中形成，克里特赶紧端坐在床上，把手伸在身前，掌面朝上。
魔法阵大约运行十几秒，一个光球从法阵中升起。那光球也是紫色，中间竟有一只瞳孔的形状，就像一个由纯粹光芒组成的眼球。光球四下转了转，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对准了克里特。
“老师。”克里特恭敬地说道。
那光球居然发出了声音：“克里特，这是在你的宿舍里吗？为什么不点灯？”
“我已经准备睡觉了，最近有些劳累。”克里特答道。
“嗯。我就来看看你是否一切安好。记得多多练习我给你的咒语，它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能够更好地获得种子的力量。”
“好的。老师。”
“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危险，你知道怎么呼唤我。”
“是的，老师。我把咒语记得很牢。”
“嗯，去吧。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好的。晚安，老师。”
光球说完话，慢慢飘回法阵，然后化作丝丝能量返回了那个刺青。
克里特在刺青上的光芒完全消散之前，都保持着坐着的姿势不动。直到确定魔法仪式结束，他才软下身子，双手撑着床沿喘气粗气。这个仪式虽然十分短暂，但是他又觉得身体里的一些力量被消耗了，就像去外面小跑了十分钟似的。
虽然那个“老师”说，这是精神交流的消耗，可以通过饮食和睡觉恢复，但是克里特心中依旧十分不安。
克里特就这样喘着，发着呆，在床上坐了整整十分钟。
星光下，他俊秀的脸庞上一次上演着纠结和迟疑的表情，然而最后，当他再一次瞄到那只荧光的小闹钟时，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翻出一件父亲的麻布衬衫，用小刀裁去上面半截外加袖子，下面半截把纽扣扣住，然后在上沿扎出几个小口，再用袖子裁出几根布条，两根搓成布绳穿进刚刚扎出的口子里。然后，套上外套，带着这半截衬衫和几根布条，就出了门。
走出寝室楼，来到路边的处，他把衬衫的下摆往腰上一套，再把布绳扎紧，顿时就变成了一条带褶的麻布裙子。再把两根短一些的布条，将过颈的头发，扎出两根小辫。然后竖起外套领子，把裤脚收紧。克里特还没成年，个子本就不高，在光线不佳的路上，看起来俨然就是个姑娘模样。
克里特男扮女装，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好在晚上的校园里，除了巡逻队，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就算偶遇几个人，看到他的打扮，也毫不在意地走了过去。这让他慢慢放下心来。走了大约十分钟，避开了两支巡逻的队伍，他来到女生宿舍楼下。
女生宿舍早没了管理员大妈。只有两个护卫队员在门卫室值守。因为没有电力，他们只是挂了一个油灯在门卫室外面。
克里特摸了摸头上的发辫，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觉得在这种昏黄的灯光下对方很难看清自己，于是一咬牙走了过去。
两个值守的护卫队员，看到有个小女生低着头走了过来，到没太在意，其中一个问了一声道：“妹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加班。”克里特的声音本来就被比作百灵鸟，这时候把声音捏尖点，放轻点，就算在女生中间也是很柔美的。
“呦。那个组那么没良心啊？让你这么个小姑娘一个人加班。”那人似乎来了劲，又问了一句。
“别烦我！”克里特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他怕多说多错，一边断了对方的话，一边快步往里走。
“嗨，小姑娘声音挺好听的，脾气倒不小的。聊两句怎么了。”那个护卫队员倒不疑有他，反而和边上的同伴抱怨起来。
“就你那撩妹技巧，会有人搭理你才怪。轮换到这里值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睬过你。”边上的损友说道。
“哎，怎么以前没发现有声音那么好听的妹子？”
“那是因为没人和你说话。”
“去去，这个以前真没注意过，除了声音，身材小小的好可爱，半边脸我也看间了，是个当地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绝对是个美女。”
全然不理外面两人的嘀咕，克里特三步并作两步闪进了宿舍楼里。然后按照萧晨留给他的地址，来到了一扇门前。
敲门，门开了。
里面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
“你是？”
“我是克里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谈谈！罗玲大人。”克里特环顾左右后，轻声说道。
罗玲的房间很亮，不仅有桌上的油灯，还有几块放在奇异灯座里的白色晶石，这是用光魔晶做的灯具，克里特在奴隶商人的家里见过。
她的桌子有些杂乱，上面堆满了各种文件。一些衣服和被褥随意地堆在床上，来不及理整齐，有些克里特没有见过的食物打开了包装，放在床头柜和桌子上。总之房间里的一切都能告诉你，主人很忙。
罗玲坐在靠窗办公桌前的转椅上，身体靠着椅背，椅背靠着桌子，手里拿着一杯水，慢慢地喝着。克里特则有些拘谨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手中也捧着一个杯子，面对面地看着她。
“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更没想到你是这身打扮。”罗玲看着克里特，他已经解开了辫子，但那“裙子”却还穿在身上。
“不过，既然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混进女生寝室，想必有不得已的理由。和我说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来找我。”罗玲继续问道。
“因为我的老师，萧晨说，您是整个学校里最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我来找您。我这样过来是因为……”克里特摊开自己的手，露出那个魔法刺青，“我有些秘密，怕被人发现。”
“萧晨这个家伙。”罗玲翘起了二郎腿，头微微仰着，露出了一丝微笑，“卡特琳娜非常担心你，恐怕就和这个刺青有关吧？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会做一个好听众的，你可以慢慢从头讲起。”
克里特点了点头道：“萧晨老师临走的时候交代我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留给我一些书，让我查着字典慢慢看。他说我并不用急着凝神，而是应该扩展视野，打好基础。”
“哦？什么书？”
“《十万个为什么》”
罗玲差点没有把一口水喷出来，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费了老大劲才止住咳嗽。
看到克里特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她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第二件事是，他让我注意一下安置营地里的奴隶，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不安分的地方。他说您坐在高位上，底下有些事情会看不到。”
“多管闲事的家伙。”罗玲轻声说道。
克里特瞅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于是，我趁每天送信的时候，去各个营地和很多人聊天，聊着聊着，我隐约感觉到营地里有一些人不对劲。他们来自不同的营地，但是总是凑在一起，要做什么事情。有些我认识的老人警告我不要接近他们，听说有些守卫和佣兵都是他们的人。”
罗玲问道：“于是你想了办法接近他们？”
“是的。一开始他们总躲着我，我就想这些谋划着什么的人，可能对魔法师的弟子抱有戒心。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就是抱怨自己学不到东西。你看，如果一个人老是埋怨自己的老师，那他是不是和老师一条心就难说了。”
“有道理。”罗玲点头道。
“后来，他们果然对我起了兴趣。毕竟我能够去很多他们到不了的地方，做很多他们办不到的事情。”克里特说起这些的时候，捏紧了拳头，脸颊微微发红，“后来，果然有一个叫霍克的家伙联系上了我，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第七十三章 一个理由
房间里油灯的火苗摇曳着，让克里特脸上的光影随之微动，于是，他俊秀的脸庞便给人一种生动的感觉，配合他讲述时朴实又不缺细节的描述，让听众很容易进入故事里的世界。
即便是罗玲坐在他面前，听他叙述一幕幕遭遇，也觉得感同身受。
“霍克带我去了他们的秘密据点，然后又介绍了洛伦佐这个‘老师’给我。我明白这都是他们准备好的，如果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就我必须按他们说的去做。于是，我跟着洛伦佐学了那个‘魔法’，然后手上就有了这个。”克里特把手伸到罗玲面前。
罗玲端详着那个刺青，却看不出多少名堂，她问道：“当时你一个人跟着他们走，不害怕吗？”
“怕！”克里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怕了不代表就要逃走，对吧？我父亲一直和我说，我们祖上出过骑士，骑士会害怕，但是骑士不会逃避。”克里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我并不是个好孩子，我以前逃避过很多次，但是父亲走了以后，我不想再让他失望了。”
罗玲没想到这个半大孩子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她分辨着他脸上的细枝末节，这些话似乎都出自至诚。
她又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卡特琳娜真相？”
克里特一愣，答道：“我知道卡特琳娜姐姐很关心我，但是我并不了解她，我父亲去世那天我们才刚刚认识。一个人看上去是好人，并不代表他真的就是。在奴隶商人那里，在奴隶们中间，我们见过太多装出来的好人了。还有她身边那个叫季益君的男人，我也不认识，所以我并没和他们说太多。‘叫得响的雀儿先死于猎箭。’我父亲一直告诉我，如果不确定一件事，那就不要作声，看看再说。我觉得那些人无处不在，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有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我分不清楚这些，所以只能相信老师的嘱咐，相信您一个人。”
“那为什么你过了两天才来找我？”
“因为洛伦佐告诉我，他不仅可以通过这个魔法标记和我说话，还能看到我周围的情况。您知道，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是不是我做任何事情他都像在边上看着一样？是不是我和别人说的任何话都逃不出他的耳朵？虽然他说这是在保护我，但我明白，我已经被放在他眼皮底下了。在搞明白他怎么监视我之前，我怎么敢来找您？这两天时间里，我都把自己装成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抱怨的小男孩，做一些愚蠢的事，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偷偷观察他能不能发现。”
“你真是有心了。”罗玲感叹道，她此时觉得，绝不能把这个少年当作普通的孩子来看，不知道他过去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才会在这个年纪，老成到这个样子。
而且他是一个天生的演员，无论是唱歌，表演或者讲故事，对他来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难怪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会轻易地相信他的抱怨。
他只有十四岁，也许，萧晨收获的不仅仅是一个魔法学徒……
“我先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空气说：‘洛伦佐老师，护卫队的人好像盯上我了。’又说：‘我发现营地的看守在谈论你们的聚会。’，不过他们都没动静。接着我又在通过和光球洛伦佐对话的时候，跟他抱怨呼唤帮忙总没有反应。
他们对我这样的小孩没有太多戒心，终于让我把这个刺青的功能搞清楚了。我发现，洛伦佐只有在变出一个光球的时候，才能知道我周围发生了什么。像现在这样，他是不知道我周围发生的事情的。而且他一般一天会联系我两次，我出来之前，他刚联系过我，估计今天不会再找上我了。”
“那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克里特道，“因为我发现这几天总有些人偷偷跟着我，所以没敢去您的办公室。晚上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只好男扮女装，来您的寝室。”
“唔，跟着你的既有卡特琳娜的佣兵同伴，也有我的人。但是不排除这个洛伦佐也派人盯着你。”罗玲说道，“不过，卡特琳娜和季益君是值得信赖的，他们对你的关心也是真的。”
“您确定吗？”
“我确定，我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没有必要搞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情。”
“如果那样，就太好了。”克里特脸上有些欣喜，他也不希望卡特琳娜有任何问题，他有些忐忑地望着罗玲，问道：“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克里特脸上充满了不解。
“克里特，你是个非常聪明和勇敢的孩子，我很怀疑这个学校里有多少大人能够做到你这样。但是，你做得够多了，如果需要你这样一个孩子去做孤胆英雄，那我们这些大人也太无能了。”罗玲站起身，走到克里特面前，双手按在他肩上，认真地说道，“你很能够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当时你有多么害怕，多么孤独，我相信你中间还不止一次后悔，觉得自己玩大了，是吧？”
克里特怔怔地看着罗玲，他张开了嘴，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道：“我……我是有那么几次，觉得自己太莽撞了。”
“所以，我不想让你继续冒险，我想萧晨也不会同意让你冒险。我想请莫雷来看看你手上的法阵，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直接去抓住霍克和洛伦佐为首的这帮人。”
“可是，他们后面还有人，我甚至听说护卫队和佣兵当中都有人和他们走得很近。”
“后面的人我们可以慢慢审问，但是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就不信在我们的突然打击下，这些乌合之众能够躲过去。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做‘快刀斩乱麻’，有时候这比顺藤摸瓜更有效。只要我们斩断了他们所有伸出来的爪子，就算有漏网之鱼也该消停了。”罗玲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有把握。
克里特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坚定地说道：“但是，但是我还是想继续和他们周旋下去。”
“为什么？”
“我不想把事情只做一半。”
“这不是个好理由。”罗玲果断说道。
克里特想了想道：“您也知道，周旋下去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这样才能把那些躲得最深的坏人揪出来。我讨厌所有躲在暗处的坏蛋，如果不是这些人，我父亲也不会死去。您怕我和他们周旋会有危险，但是如果没有抓干净这些人，到时候他们报复起来，我不是更加危险吗？”
“虽然有些道理，但这还不够。还不够让一个人去拼命。而且这些情况只不过是假设，我也可以说，越早打击，危害越小。”罗玲和克里特目光对视着，克里特毕竟个半大孩子，他在罗玲的灼灼目光下，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这就是魔法师的精神力量？克里特有一种感觉，自己要被看透了，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没有遮掩的状态，他一咬牙，缓缓说道：“我想证明自己。我想出人头地。我想要别人知道，作为一个魔法学徒，我是合格的，这个机会本就应该属于我，而不是用我父亲的命换来的施舍。”
“这对你来说有区别吗？只要你的精神力天赋足够，终究会成为一个法师。为什么要去冒险？”
“罗玲大人，在奴隶营地里，有很多种奴隶。有的奴隶每天压根吃不饱饭，还要去矿场出工。如果一不小心残了，废了，就是被奴隶商人拿去喂狗的结局。也有的奴隶有些技能，可以帮奴隶商人做些手艺活，只要不太偷懒，过得其实未必比外面的农民差。还有些奴隶，身上有特殊的地方，或者向罗杰骑士那样武艺高超；或者姿色绝美，能歌善舞；或者像我一样，有一副特别好的嗓子。奴隶商人为了把我们这些人卖个好价钱，供给我们吃喝的，甚至比城镇里的普通人还要好一些。为了保护我的嗓子，他们会配置特别的草药给我吃。甚至，为了让我父亲可以照顾我，他们免除了他开矿的工作。
然而，最一开始并不是这样，我一开始只是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小奴隶。您知道的，小奴隶是不值钱的，营地里数他们死得最快。我父亲为了让我活下来，想尽办法寻找我身上不同的地方。我还记得他发现我能够唱好歌的那个晚上，激动地哭了出来。他把自己的食物分一个吟游诗人奴隶，让他教我唱歌，自己却饿瘦了一半。他给一个怪脾气的老舞女磕头，就为了让她教我几个表演的动作。他每天都在回想，以前行商走过的地方，有什么有意思的小调，然后，用自己发明的符号，记录下调子和歌词，把用石头它们刻在墙上。然后一有空就让我学。
一年，就这样一年，我才用歌声吸引住了路过我们监房的奴隶商人。又花了一年，我才有足够的价值，让他们从矿洞里，把我的父亲捞出来。我见到他的时候，和一年前比，他看上去老了整整十岁！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明白，奴隶和奴隶是不一样的。而现在，我相信法师和法师也一定是不同的。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去拼一把，去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值得被投资？罗玲从他脸上读出了他的心意，归根到底，这是个不甘平庸的人。于是她问道：“把自己搭进去也不后悔？”
“不后悔。”克里特没有犹豫，脸上从内到外写满了倔强。
“唉，你还是个孩子啊。”罗玲走过去轻轻搂住他，摸了摸他的头。
第七十四章 审讯室中
这是间几乎封闭的房间，有门却没有窗子，墙壁都由粗糙的原木垒起，房间里的些许亮光都来自于两盏油灯。
季益君坐在一张木椅子上，隔着桌子，看着对面神情萎顿的中年男人。这是季益君提审的几个古神信徒中的最后一个。前几个家伙不过是一些和卡拉一样，自发传教的愚人。而这个男人则很不同。
男人有深褐色的皮肤，和灰色的头发。他身材不高，却十分强壮，身体厚实地像堵墙，胳膊足有一般人的小腿粗。季益君看过资料，他是个铁匠，常年打铁的生活，让他积攒了一身力气。
但是现在他的情况却不妙。他受了伤，右臂，胸口和腰部都裹着纱布，上面有不少干涸的血迹。
男人时不时低头咳嗽，一咳就停不下来，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季益君双手绞在胸前，背抵着椅背，静静地观察着他，眼看着唾沫和血沫点点滴滴喷洒在桌面上。
这个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的男人是一个凶悍的杀人犯，几天前在一号营地里砍杀了两个自然神殿的信徒。那两个人在营地里宣扬自然神殿的教义，并试着在营地里发展信徒，却不知怎么惹到了这位杀神。然后某一天晚上，他们就被这个男人堵在一条巷子里袭击了。
据说当时战况十分激烈，双方竟然都动用了斗气，甚至把周围一间仓库弄塌了半边。结果就是两人毙命，一人重伤。
事后，无论是罗玲那边还是一号营地，都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在收编的奴隶中竟然隐藏了三个斗气高手，还各有教派背景，实在是让营地的管理层头晕了好久。这几天大量佣兵和护卫都在重新排查营地居民的底细。
不过，眼前对于这个男人的调查却没什么进展。他前几天一直虚弱得难以说话，直到昨天才能下床，所以季益君反而成了有机会提审他的第一个人。
“罗德，身份铁匠，因为欠债被贬为奴隶。看来这个身份很有问题啊，哪来的铁匠可以独自干掉两个自然神殿的探子？还一锤能够砸塌一堵厚墙？罗德，是你的真名吗？”
男人止住了咳嗽，看了季益君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所谓。
“真名。”他的声音很沙哑，不只是天生还是伤势的原因，“我打小就叫这个名字，后来改了，再后来，哼，觉得还是父母取的名字更好些。”
“有人听到你在战斗中大喊‘战神无敌！’，这么说来，把你算作战神的信徒应该没错吧？”
罗德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份自嘲，也带着几分伤感，他缓缓摇头道：“你早些年这么问，我会回答‘是’，现在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对于自己的信仰有怀疑的人，怎么都不能算信徒了吧。咳咳，至于‘战神无敌’，那……只是习惯罢了。”
看到罗德说了这么多话，季益君有些兴奋，他本以为这种战士都应该是冷酷寡言，像石头一样沉默的人。没想到这个罗德对问题并不很抗拒，他坐正身体，把手肘撑在桌面上，摆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然后追问道：“你早先姓武，还是姓战？”
罗德盯了一眼季益君，讶异道：“没想到你对战神殿知道的不少。咳咳，以前我姓‘武’。至于名字，现在再提起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看来你原先是战神殿的武士？”
“百夫长，神圣战士，嘿，‘神圣’的战士，你要说是武士那也没错。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为战神殿打打杀杀了。”
季益君将那几桌上的几页纸翻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你已经安安心心做了挺久铁匠了，看上去也不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疯子。你周围的邻居甚至说你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人。那你为什么就要袭击那两人自然神殿的人呢？”
罗德深吸了口气，慢慢地抬头，目光停留在季益君脑袋上方的位置，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他望着木制的房顶好一会儿，才发出两声低沉的笑声，说道：“报仇。”
这个答案不出季益君的预料，他早就看到了他的眼中的闪光，一定有什么伤心的回忆，让这个厚实的男人失控了。罗德凝视了天花板很久，直到一阵咳嗽让他不得不再次躬下了腰。
季益君掏出一块帕子放在他面前。对方无所谓地拿起手帕抹了抹嘴，留下一道嫣红。
他看了一眼那抹红色，有些厌烦地把帕子掼在桌上，缓缓说道：“这两个人，并不是普通的自然信徒，而是自然神殿暗影团的成员。叫他们探子也好，刺客也好，反正他们和传教的那些蠢货并不是同一种人。”
暗影团？季益君一听到这个词就想到了中情局、克格勃，以及各种特工大战。不得不说，虽然这些鬼鬼祟祟的人总是和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但是大部分男生对于这些事不仅说不上厌烦，而且十分有兴趣。他起身给罗德倒了杯水，问道：“就是这些暗影团的人和你结了仇？这些人是特工吗？呃……我是说，反正就是做那种暗中侦查，收集情报，或者杀人什么的事情？”
“暗影团替长老团解决任何明面上不适合出手的事情——比我们这些古神的信徒。自然神殿在神战结束不久就赦免了我们，也从没有公开说过要赶尽杀绝。但几千年来我们一直就是他们暗中打击的目标。他们不会管那些因为道听途说而自发信仰古神的普通人，但是对真正的神殿传承一向赶尽杀绝。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们突袭了我出身的隐世村落，我的父母，妻子，两个儿子，还有将近一百来个村民，都死了。”他的目光低垂，身体佝偻，像是有什么千钧重的东西压到了他的肩上，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语调的平静，又重复了一遍，“都死了。”
罗德捧着杯子，抿了一口水，双手久捧着杯子不放。季益君可以清楚地看到杯中的水面不停地抖动出层层涟漪。“当时我在一处神殿服役，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我马上准备去复仇。但是神殿的大祭司和千夫长却一直阻拦我，他们怕我的行动暴露神殿的位置，招来更多敌人。懦夫！我偷偷离开了几次，都被他们拦了下来，最后这些家伙竟然拿出所谓神的旨意来禁止我离开神殿！战神在上！战神怎么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退缩！他教诲我们：‘在真正的战斗面前，廉价的和平一文不值。’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恐怕战神真的早就陨落了。他不再庇佑我们，才会让神谕变成卑鄙者操纵别人的把戏。你能想象吗？你终于有一天发现，你从小就视为天地间最大最高的那个存在，竟然早已死了。”
季益君挠挠头道：“当我知道自己不是被爸妈从垃圾桶里拣来的时候，我也十分震惊。”
而罗德明显没有注意季益君在说什么，他的手一直拍着桌子，就像在击打那些神殿里的家伙：“几千年来，我们在自然神殿面前失败了太多次，已经把战神最后的信徒都变成了胆小鬼。是的。我们只是一群聚在角落里的胆小鬼。”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挥舞着受伤的胳膊，把拳头都捏出了青筋，代价就是又一阵停不下来的咳嗽。
“后来想必你没有放弃？”季益君问道。
“是的。我后来找了一个机会，在晚上逃了出去。随后我就脱离了战神殿，开始追杀暗影团的那些人。这些人藏得很深。但是我有自己的办法把他们从人堆里揪出来。我这次是跟踪着那两个家伙混进来的，他们一直是我的猎物。不过，他们不是奴隶，我也不是。只不过你们接收了太多人。让很多各有目的的人有机可乘了而已。咳咳，这支队伍从苏埃罗来到黑山的过程中，防卫就像是筛子，谁会注意四千个奴隶中多了几个人呢？”
“你是说，不止自然神殿和战神殿的人混了进来？”季益君严肃了起来。
“咳咳，这并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追杀仇人的人。但是只算上我顺便看到的，都发现不少人不对劲。”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季益君缓缓站起，双手撑着桌面问道。
罗德已经从回忆着走了出来，语气和神情都平静了很多。他沉吟了一小会儿，然后指了指身上的绷带说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冲突，虽然你们把我关了几天，但是也给我治了伤，要是在野外，我未必能够挺过来。既然先前谁都不欠谁的，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们揭过杀人的事情，然后给我提供庇护，我帮你一起抓出那些小老鼠。“
“在我们的世界，杀人可是犯法的！不管用什么理由杀人都是不会轻易揭过去的。”季益君说道。
罗德笑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大口喘气，他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怪人从哪里来，不过在这片土地上，法律不就是领主大人的一个屁嘛？神殿里也一样，法律就是神的意志，是大祭司嘴里的话语，是我们手中的剑，还是架在平民脖子上的刀斧。世界上没有不能商量的法律，只有不够格操纵法律的人。”
听到不够格三个字，季益君有些恼火，他不知为什么十分讨厌对方现在所说的话，然而当他注视罗德的眼睛时，只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三个字“不在乎”。
第七十五章 再遇书灵
“赛琳达！”李佳看着倒在地上的心上人，失声惊叫，和萧晨一起冲进房去。
萧晨走在前面，凑近了一看，两个女人都侧卧在地上，身体微微曲着，胸口尚有起伏，但是都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头皱着，眼珠却在眼皮下乱转，像是在做恶梦一样。尼娜的情况似乎比赛琳达更加糟糕，嘴唇已经发紫，连额头和双颊都透着青色。李佳俯身下去抄起了赛琳达，把她半抱在怀里，可是无论他喊叫还是掐人中，对方都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佳一边摇动着赛琳达，一边慌乱地问道。
萧晨扫了一眼周围，面前有一个不知名的魔法阵，自己的拉杆箱打开在一旁，《识海影卷》落在地上，书页是摊开的。
“得问它了。”萧晨说道。
果然，眼前的《识海影卷》出现了一行字：
冥想世界构成失败，请仪式主持者进入修复。
“难道，赛琳达忍不住……”李佳轻声说道。
“很明显了。”萧晨说道，“你先去叫人，让石浩，罗杰他们都带上武器，封锁这个房间，除了我们自己人，其他的人一律不许进。”
“那伯爵呢？”
“一样拦住，我们先得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另外，你也知道《识海影卷》有多危险。”
李佳点点头，他虽然这时候他心里乱得很，但是还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萧晨所说的危险至少有三层含义。一是它关系到梦之塔的秘密，这个秘密已经牵扯到了魔法师和神的宿怨，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很多人的性命。二是作为一件重宝，它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窥视，连就快和他有婚约的伯爵之女赛琳达都会不顾一切来偷看这本书，何况是其他人？三是，它会伤害不够资格看它的人，如果伯爵硬是要看一下这本书，恐怕结局不会比赛琳达好到那里去。
李佳把赛琳达轻放在地上，转身跑去喊人。
萧晨则将手按在书页上。作为仪式的主持者，他这些天已经多次进入过《识海影卷》，很快他感觉眼前景物一变，自己又一次漂浮在了万界之海上。
头顶的白色光球依然照耀着整个世界，书灵很快从光球上飞了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几天不见，书灵先生。”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低阶法师和普通人进来？”船长向萧晨走来，脸色显得不太高兴，“要不是你出现了，我还以为你遗失了《识海影卷》，让它落到了某些蠢货手里。”
“的确有人偷看了这本书，但她们不是敌人。我还得想办法救她们。”萧晨说道。
“两个蠢女人，一个是天资很差的中阶法师，另一个连一点魔法训练都没有接受过，完全是普通人。这是在找死。”书灵冷哼了一声，“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即使是资质比她们强得多的人，也有无法承受《识海影卷》的情况。不是精神力在组织冥想空间时崩溃，就是陷入了冥想空间的陷阱，失去了意识，这些人最后大都死了。”
“大都死了……也就是说，也有些人被救活了是吗？”
“有，但这需要强大的主持者介入其中。但和上次毛恺的情况很不一样，如果说毛恺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工作，剩下百分之十让你修补的话。那个普通女人能完成冥想世界的百分之五就不错了，想救她简直是让你凭空创造一个世界。那个中阶法师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她的精神力被重构，虽然形成了冥想空间，却伤到了自己的主意识。”书灵指着万界之海中的两个光球。一个还只是个忽明忽暗的光点，远比其他沉浮的光球小得多。另一个则是外形不规则，难以形容的一团事物，“而且她们两个的意识都陷入了昏迷，要拯救那样两个人，光从外部提供力量是不够的，必须进入她们的冥想世界内部，这是十分危险的。”
“我想试一试！”
“那走吧，跟我去你的冥想世界。我必须看看你的实力到了什么程度。”
“那两个女人就这样不用管吗？”
书灵摆摆手道：“不搞明白你的本事，怎么救她们？”
萧晨的小岛又大了些，上面多了些树木，中间还起了一座小山，上次被巨浪吞没的码头现在更加齐整，客船安静地停靠在码头上。这个岛屿周围大约一两公里的范围，现在都已风平浪静，但是往远处眺去，外面的海洋依旧波涛汹涌，巨浪滔天。而萧晨的小岛，就像是这个疯狂世界中的一处秘境。
两人站在沙滩上，萧晨问道：“怎么样，我行吗？”
书灵道：“照理说，按你中阶法师的境界，去修补那样的冥想世界是不够格的，但是我发现你居然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控制了这么大的范围，还凭空变出了小岛和码头，在这片狂暴的海域里造出了这么一块净土，这倒让这件事有了可能。”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萧晨问道，“我发现自己控制了这里的还海水和空气以后，就能改变它们的形态，于是，我用海水变出了小岛，树木还有其他东西。这样我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可以舒服些。我觉得并不难啊。”
“不难？大部分魔法师只是竭力把自己冥想世界中已经存在的东西操控好，强一些的魔法师能分出一些精力消灭潜意识中对自己有害或者难以控制部分。哪有像你这样的闲工夫，去改变这个世界中物质本身属性？这已经是造物的范畴了。”船长从地上捞起一把沙子，在手中碾了一碾，沙子稀稀落落地飘下来，有些飘到他的裤子上，有些飘到到沙地上，他发出啧啧两声惊叹，然后说道：“看看这些沙子，就像真的一样，正应了你们世界的那句话，‘细节是魔鬼’啊。”
看到萧晨不解的神色，他解释道：“大部分魔法师形成冥想世界的时候，组成这个世界的是他们最熟悉的东西。但如果要改变事物的样貌，就需要在现实世界进行大量的观察，并在这个世界花上很多时间和精力，才能把东西做‘像’。比如你这里的沙子，虽然每一颗基本都一样，但已经有了沙子的手感，落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了风吹过的轨迹。要做把海水变成很像沙子的颗粒，比直接操控海水要多花多少力气？对于大部分法师来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萧晨道：“他们可没整天泡在滔天巨浪里吧？那自然没有改变的动力。再说我并没觉得很吃力啊。”
“所以他们更倾向于使用天赋形成的世界，世界是火山的就用火，世界是湖泊的就用水。”书灵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时我探查你表层意识的时候，发现你头脑中的图像存量，是以前梦之塔魔法师的百倍以上。”
“你是说，这对我改造世界有帮助？”
“当然！你们那个时代的人看得多，观察到的事物就多嘛。让我们来做个实验，你来做把椅子！”
椅子？萧晨伸手往空中一抓，海滩边上的一团海水就被扯到了他面前，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上下的水球。萧晨集中精神看着水球，双手在虚空中拉动，只见水球像一块橡皮泥一样，被扯出一个椅背和四条腿，当椅子的形状差不多的时候，萧晨双手一按，水花散去，一把靠背椅落在了沙地上，看那模样还是实木的。
“很好！”船长过来摸摸椅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大致推算了一下，你在自己冥想空间中的造物能力，大概是普通魔法师的十倍以上，至少达到了‘造物者’李浩然一半的水平。怪不得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造出一个岛。”
“然后？”
船长站起身，走过来拍拍萧晨的肩道：“这说明你虽然没有打好修炼的基础，在第一次翻书的时候出了点小毛病，让你的世界很狂躁，但你依旧是个天才！为了改变狂暴的冥想世界不得不锻炼出很强的造物能力，你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萧晨问道。
船长又走回椅子那边，对椅子敲敲打打了一番，然后说道：“我这儿有个例子。造物这事儿，就好比你们那个世界用电脑做三维动画，细节要求越高，场景越宏大，创造这个动画的难度就越大，对机器的要求也就越高。但是看看你！图形运算能力特别强，素材库特别大，绘图软件也不错。虽然你这台电脑因为先天原因，时常会死机中病毒什么的，可总比那些小笔记本强得多吧？所以它们只能用来看看片，但你却可以用来制作电影了。这就是区别啊！”
“你用我们的词，还用得挺溜的。”
“我现在是地球专家啊。你同学李佳的造物能力也应该不会太差，只要你们有这个本事，救人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精神造物的能力在他人的冥想世界中也能发挥作用，这样你们就能修复和改造他们冥想世界了。”
第七十六章 梦中谈话
“至少你可以制造武器和她们梦中的怪物战斗，可以在难走的地方遇山开路，遇水架桥。”书灵解释道，“一个没有造物手段的普通法师，在那些光怪离奇的精神世界里，可就危险多了。”
制造武器吗？
萧晨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轻轻往空中一抛，沙子悬浮在了空中。萧晨凝视着这些沙粒，它们就像排着队的士兵，井然有序地在半空中排列起规整的长条形状，点点颗粒从四周会聚，填满了沙粒间的空隙。片刻过后，一个带着把手的木杆出现在那里。然而这条木头像是柔软的橡皮泥一样，不停地变化着，一会儿伸长，一会儿变粗，分明的棱角开始出现在各处边缘，接着把手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扳机，木杆的前端则长出了半圆形的结构，半圆的两个尾端又延伸出细线将它们连在一起。很快一把木头做成的弩出落到他手中。这弩的外形和学校生产的制式弩一模一样，只是感觉通体都是木头所制。
萧晨用手拂过木弩，弩身上面扳机，矢槽和弩臂之类的结构，顿时出现了金属的光泽。一会儿功夫，无论是钢制半米出头的弩臂，木制一米不到的弩身，都显得极为真实，就连木头纹理都十分清晰。
萧晨的手往虚空中一招，一支钢箭出现在他手心里，他把弩上好弦，将钢箭放进矢糟，端起弩箭瞄准了远处的一块石头。扳机按下，弩弦振动，钢箭被射在岩石上，迸出几点火星，留下一个白印。
他转身问起书灵：“这就是造物能力的价值？”
书灵满意地点头道：“行啊，机灵的小子！没错！就是这样！不过，你造出的武器可能还是弱了点，记住，限制你的只有你的见识和想象力。”
萧晨看看手里的弩箭，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弩又像橡皮泥一样软化扭动了起来，弩臂缩了进去，弩身变得更加修长。很快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出现在他的手中。不过，萧晨张开眼睛以后摇摇头道：“不行，我做不出子弹，如果说枪支的大体结构我还理解的话，子弹我可没有拆开研究过，我现在最多做出外形一样的金属子弹，但是根本没有底火和发射药，只能算是个模型。”
“这就是精神力外放的作用，可以让你透彻的研究事物的结构。你懂的越多，能造出的东西就越多。”书灵说道，“记得我刚刚说过的‘造物者’李浩然吧？为了在精神世界造出巨龙，他花了巨大的代价。他买过龙骨架，偷过龙蛋，甚至最后还囚禁和解剖了一条年轻的巨龙。不过他获得的回报也是丰厚的。他搞明白了巨龙的每一块骨头和每一块肌肉，甚至是巨龙灵魂的秘密，最后在他的冥想世界里造出了活生生的龙！”
书灵的脸色浮现出神往之色，“在那个时代，他一直霸占着梦之塔的第一高手的位置。靠得就是他冥想世界‘迷雾山崖’中的那十几条红龙。当他把红龙投影到真实世界的时候，对其他人来说，就是难以匹敌的力量了。想当年，有个小公国招惹了他，他一个人就把那个公国给灭了。公爵城堡所在的城市被烧成了白地，等后来那座城市重建的时候，起了个名字叫‘龙焚城’。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不知道这个城市还在不在。”
“听上去有些残暴啊。”萧晨道。
“残暴？那是你们人类才有的想法。作为一个书灵，我只关心魔法的力量。那些巨龙有十几层楼那么高，张嘴就能喷出上百米长的火焰。几秒钟内就可以让一支小队灰飞烟灭。而这样的力量也是从我这里开始的，我是他的起点，也是你的起点。”书灵形容着巨龙喷火的样子，好像那都是他的力量一样。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在你脑袋里发现了更强大的东西！”书灵指了指远处的大海道：“我看过你头脑中关于你们那个世界战争的记忆，你想想，要是你能够创造出一支航母编队会怎么样呢？你双手一挥海浪席卷大地，舰船破浪而来，飞机遮天蔽日，核弹四处爆炸。就算该死的诸神也会被你吓呆吧？”
萧晨倒是被书灵的脑洞惊呆了，他看了看手中了哑火步枪道：“我可没见过航母和核弹里边长什么样，怎么可能造出它们来！再说我记得冥想世界投影到现实，还需要另一本秘典《幻界真形》。而那本书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信心！小子！你得有些信心。且不说我们这些书灵之间有相互感应。就算真找不到，你自己研究出这个办法不就行了？《幻界真形》还不是人写的？你是人吧？为什么你就不能写一本呢？”
你会炒股吧？巴菲特能炒成世界首富，你为什么不可以？萧晨头脑中闪过这样一个类比。不过，他随即笑起来，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而且在你们那个世界，那些巨大的工厂，精密的机器，有一种让人畏惧的力量。你们不都掌握着那些知识吗？你们这些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改变这个愚昧的世界，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个地方，我从你的心里读出了无数个想要改变的念头。和他们一起做点什么吧，你的力量，会和他们一起成长。魔法师会有悠长的生命，你等得起。”
“被你看透的感觉可真不好，不过我的确很不喜欢这个世界。”萧晨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有太多高高在上的力量，虽然强大，却无法带领民众前进，多少年过去，世界和千年前书籍中记载的样子相比毫无改变，国王，祭司，法师，贵族，贫民，一切按部就班，死气沉沉。在我们那个时代，但凡有点成绩的国家，都是一个慢慢进步的团体。有矛盾，有冲突，但是也有人类整体的成长。而在这里，没有！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看不起这里的这些家伙，无论他是人还是神。”
“你没见过那个魔法蓬勃发展的时代，每年都有很多新的魔法技术被发明，就算普通人也开始利用各种魔法来改变生活。我不知道几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两个女人的记忆里，我看到了一个被神灵踩在脚下的垃圾堆。如果李浩然如果活在今天，一定无法忍受这个倒退的世界。”
“你很讨厌神灵？”萧晨问道。
“对于追求真理的魔法师来说，天生讨厌制造愚昧的家伙。在七圣塔领导世界的时代，魔法师从来没有停下过赶超神灵的脚步。我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是魔法师们创造了我，他们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而我能感觉到，你也是这样的。”
“但是，貌似他们失败了。”萧晨说道。
书灵摇头道：“至少你在这里，说明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萧晨从冥想空间中出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李佳已经通知了大伙儿，现在又抱起了赛琳达。
石浩拿着五六半，罗杰手握雷痕剑，他们各自的部下，都紧张地拿着武器，把这间房间的窗口和门堵得水泄不通。叶梓则手握对影枪站在萧晨身侧，枪尖对着门口。不过所有人应该都得到了提示，纷纷别着头，不让自己的视线触碰萧晨手中的《识海影卷》。
萧晨合上书，给了李佳一个结论：“还有救！”
“那我们马上开始？”李佳脸上露出喜色。
“但是并没有把握。”萧晨第二句话，就给李佳泼了一盆当头的冷水。萧晨蹲下来看了看赛琳达的脸色，解释道：“书灵告诉我，她们在构筑冥想世界的时候失败了，赛琳达需要有人帮她修复意识，尼娜则需要有人帮她构筑世界。必须有人进入他们的冥想世界。”
“进入冥想世界？”叶梓问道。
“你可以理解为，她们的意识或者冥想世界，不能从外部修复，只能从里面来。”
“这听上去很危险。”叶梓说道。
“的确有危险性。这里恐怕只有我和李佳才有能力做这件事。”
“那我反对你们冒险救她们。”叶梓坚决地说道。
“我也反对。”石浩说道，“你们对学校来说太重要，不值得为这个乱来的女人冒险！她们会变出这样，可是咎由自取的！”
“这是人命！不能这样算价钱。”李佳急道。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底线。”石浩坚持道。
“你！”李佳用手指着石浩，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萧晨摆摆手道：“我们的危险性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大，因为有《识海影卷》的书灵保护我们。最大的危险性其实在她们身上。最糟糕的结果应该是，书灵破开她们的冥想世界，让我们出来，然后她们变成植物人。”
“你确定？”石浩面带疑惑地问道。
“我就算乐意冒险，也不会拿李佳的性命开玩笑。”萧晨说道，“不过开始之前，我们先得和伯爵谈一谈，把事情的是非曲直给定个性！”
“你不会是想把她们当作筹码吧？”李佳疑惑道。
萧晨呵呵一笑道：“瞎想什么啊。手术之前也要家属签知情同意书吧？按她们的情况，还得签个病危通知单才行。”
第七十七章 别无他途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罗玲身着一身干练的工作装，从里面走了出来。季益君看到她脸上的那丝笑，总觉得她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罗琳走过他身边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学着点。”
季益君楞楞地看着她走过，不知道她所指何事，但是随后他看到从审讯室里面走出来的罗德，心里就明白了七八成。
和被他审讯时截然不同，这个男人的脸上少了那种无所谓又夹杂着自傲的态度，而是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看到季益君盯着自己的脸看，低沉地笑了一声，说道：“这就是我对魔法师避而远之的原因，他们总是精明非凡，咄咄逼人却又让你难以反对。”
“怎么？她让你做什么了？”季益君问道。
“呵。”罗德伸出一只手，季益君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握上去。罗德用力晃了晃，晃得自己又咳嗽了好几声：“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我将为罗玲法师，哦，不，是这个地方效劳。那些暗地里挑事的神殿虫子，我会帮你们一个个挖出来。之后，也许……”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微微笑了。
“你准备加入我们？我记得一天前你可没打算住下来。你还想从我们这儿占点便宜呢。”季益君抽回了手说道。
“咳咳，罗玲法师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人。”罗德摊了摊手，转身慢慢向外走去。
季益君追了上去，问道：“她给你许诺了好处？”
罗德用手捂着身上的绷带，慢慢向前走，说道：“如果一个道理也算好处，那就是吧。希望她是对的。”
“她到底说了什么？”季益君追问道。
罗德摇头不语，反而问道：“你们这些人，真的都对神没有一丝天然的敬意吗？”
“神？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信它才怪呢。”季益君很自然地回答道。
“并不是说信仰，而是说……就好比战神的信徒并不信仰丰收之神，但还是会对他保持基本的尊敬。”
季益君停下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罗德：“我不喜欢有人骑在我头上，更别谈尊敬了。神也好，借神名义的人也好。没人能比我自己更高贵。”
“然而就算没有神也会有国王，就算没有国王，我看罗小姐也正在上面管着你。”
“只要我愿意，总有一天我可以取代她！但是神什么的，被高高供上了看不见的座位，不让任何人够到那里，我自然不爽。”
罗德表情沉静地思索了一会儿道：“要是在过去，我会用剑和你辩个明白。但是现在……也许这些话正是我应该听的。”
说罢，他对季益君摆摆手，然后缓步向门外走去。
“这人有什么毛病，神神叨叨的。”季益君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阿里亚斯伯爵坐在一张木椅子上，他还穿着宴会时的礼服，只是现在全然没有了那时的气度，他躬着背，肘顶着膝盖，双手相握支在下巴上，就像一座老旧的石像，一语不发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赛琳达。
平托神色严肃地站在伯爵身旁，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在赛琳达床边上，班德拉斯大师，手握着一颗发着微光的晶石，在赛琳达上方来回移动。
李佳站在床头，目光焦虑地在伯爵和赛琳达之间来回。萧晨靠在墙上静静地观察伯爵的表情。
至于其余人，则各自握着武器，在外围和伯爵的侍卫们隐隐对峙。
嘭的一声，班德拉斯大师手中的晶石猛地一闪，随即碎成了一片白色粉末，粉末纷纷扬扬地散在赛琳达的身边，有些还飘上了她的脸庞。班德拉斯挥了挥手，一阵清风拂过，卷走了这些散落的粉尘。他抬头和伯爵对视，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亲爱的帕尼，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能力，我无法判断赛琳达现在的状态。但是，有一点很确定，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这样下去维持不了太久。”
“医者之塔或者炼神之塔的诸位，会有办法吗？”伯爵问道，声音沙哑。
“无论他们是否有办法，他们都远在王都。即使现在出发，我也很怀疑赛琳达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也许……”班德拉斯大师看了一眼萧晨，“我们应该听取下这位年轻人的意见。”
伯爵直起身子，抬头望向萧晨，问道：“萧晨阁下，您真的无法给我一个保证吗？”
“无法保证，我已经说过，我从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这只是一场尽力而为的事后补救。至于结果，可能只能托付给运气。”
伯爵抿着嘴唇，良久吐出了决定：“那就做吧。”
萧晨看了看赛琳达，又看了看房间另一头，躺在床上无人理会的侍女尼娜，说道：“那么李佳将尝试修复赛琳达的意识，而我将尝试修复尼娜的冥想世界。”
“什么！”伯爵霍然起身，语气中带着怒气道，“阁下！你有更强大的力量却把它用在那个侍女身上？”
“这是圣典的书灵提供的方案。他认为这样配置是最合适的。”
“这是报复吗？”
“伯爵阁下，从事情发生开始，到现在为止，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更好的救人。赛琳达犯了错误，但是错误是用来纠正的，而不是用来报复的。您可以相信我在这件事上的诚意，否则，我大可选择什么都不做。”萧晨一字一句地说，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显然每个字都表达了态度：“赛琳达毕竟是个魔法师，对精神力有所了解。李佳又是她很亲密的人，这对唤醒意识很有帮助。而尼娜却不是，因此她的情况需要强大的精神造物能力。对您来说，您关心您的女儿远远多于他人。但对我来说，她们两个都是我要拯救的病人，我必须选择最合适的方案。”
“伯爵阁下，请相信我的能力，除了您之外，我是这里最在意赛琳达安危的一个人。我也不会拿她的生命开玩笑。”李佳也说道。
伯爵一眼扫过两人，冲着平托耳语了几句。平托跑到门外，很快，他又带回了一个中年骑士，骑士有些消瘦，脸上布满了慌张之色，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先是向伯爵行礼，然后目光就盯上了躺在床上的尼娜。
“霍姆斯，你怎么说？”伯爵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名叫霍姆斯的中年骑士单膝跪倒在伯爵面前，有些慌乱地说道：“大人，尼娜没能阻止赛琳达小姐去看那本书，她……她有罪。”
他没有起身，只是把头转向萧晨说道：“魔法师阁下，请先尽力救赛琳达小姐，然后如果尼娜能够挺过来的话，请您再救她。这是我作为尼娜父亲的请求。”
萧晨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伙伴们却爆发出一阵轻声议论。叶梓凑到萧晨边上说：“学长，不能听这些人的。这简直是一场闹剧。你们说呢？”她看向其他人。
罗杰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这个男人是个忠诚的骑士，他没有违背他捍卫领主家族的承诺。”
“虽然我不喜欢这种选择，但似乎伯爵的女儿更加重要一些？”石浩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轻声说道，“而且，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的家事，医生做手术还得看家属意见不是。”
“你们怎么这样！”叶梓看向李佳，李佳却把目光避开了，没有作声。
“学长，你！”叶梓刚要发作，却被西罗拉了一下。
“干吗？”叶梓怒视西罗，以为这家伙也要替赛琳达说话。
却听这位中年商人用蚊子大声音对她耳语道：“您别着急。萧晨大人不是会被人轻易左右的。”
萧晨的确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伸手去拉霍姆斯，中年骑士本想抗拒，但没想到萧晨的力气很大，一把就将他拖了起来。
萧晨松开手，他还想跪下去，却听萧晨说道：“我不喜欢有人跪着求我，特别是把爱和忠诚当作筹码。站好了听我说话！”
萧晨的语气不重，但听在霍姆斯耳中却像惊雷炸响一般，霍姆斯倒退了一步，被床脚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尼娜的床上。
“看看你的身后。想想你要什么。”萧晨说道。
“您这是做什么？用魔法教训我的骑士吗？”伯爵问道。
“我并没有用什么魔法，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自己内心意愿的拷问。如果失败了，那就是脆弱的来源。”萧晨看着霍姆斯说道，后者只和萧晨对视了不到一秒，就失去了抬头的勇气。
萧晨不再管他，而是走到伯爵跟前问道：“伯爵阁下，请您告诉我，我们之前所谈的合作，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是逼迫和压力？还是信任和平等？”
“和这件事相干吗？”
“不仅相干，而且是现在最要紧的一步。”
两人对视着，房间里寂静无声，让众人觉得时间变得十分漫长。
“你们这些人，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伯爵偏过头去，视线再次落在了赛琳达身上，“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总在一些枝节上面像倒走的驴一样桀骜不驯。不过……好吧。我们的合作是当然是对等的。”
“那我觉得我们在各自的领域，必须保证有足够的发言权。各司其职才能各展所长。”
“哼，各司其职才能各展所长吗？”伯爵叹了口气，举起手点了点萧晨道：“请你始终记住，赛琳达对我的意义！”
“我很清楚。”萧晨轻拍着手中的书道，“所以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第七十八章 救援开始
房间里只剩下盘坐在地上萧晨和李佳，赛琳达和尼娜也被放在地上，四人占据了一个菱形的四个端点，而菱形中间则是《识海影卷》。
萧晨作为仪式的主持者，将承担大部分精神的消耗，这样才能让李佳这位低阶法师也参与到行动中。他将手搭在《识海影卷》的封面上，抬眼望向李佳，后者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双手捏住自己平放的大腿上，青筋突起，指节微颤，把大腿上的软肉都掐得凹陷了进去。
“放松点。”萧晨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李佳匆忙回答，“刚刚，对不起。”
“没什么，你的心思我知道。不过既然书灵认可了你的能力，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我有个猜想，我们所做的事情和唤醒植物人也许是差不多的，她对你的感情，可能会让你比我更合适。”
“对啊，我觉得有道理！为什么不和伯爵详细解释下？”李佳道。
“猜想只是猜想。”萧晨停顿了一下，挑眼瞥了下房门，通过精神力，他能够感受到门外的憧憧人影，“而态度却是态度。其实我们都没看透伯爵，这时候强硬一些，也许更能保护自己。”
李佳点点头，和萧晨说了几句话后，他开始慢慢平静下来，至少手不再抖了。
萧晨双手按在李佳的肩上，正色道：“不要多想，集中精神。我们的力量在这儿，稳定的心态比什么都重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李佳一边用手背轻轻擦过赛琳达的脸颊，像是在摩挲最珍贵的宝物，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开始吧。”
李佳作为低阶法师没有资格进入万界之海，因此两人已进入《识海影卷》就进入了各自的冥想世界。
萧晨再次回到了自己世界的小岛上，碧海白沙依旧，不过受他的心态影响，周围的空气更加凝滞，而远方的雷暴和黑云则愈加狂乱起来。
“你自己的心也没静下来。”船长背着手，望着海天一线的地方，那儿不断有银光乍闪，随后传来滚滚雷声。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而已。多来几次我就熟了。”萧晨说道，这回进来他身上不再穿着平时的衬衫西裤，而是一身贴身的运动服，脚踩着徒步鞋，腰上挂着短刀，手里还拄着一根手杖，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船长回头瞅了他一眼，笑起来，他没再说什么，而是伸出手指，对着不远处的沙地虚画了圈。被他手指遥遥画中沙地，顿时塌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船长往前走了两步，在洞口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这么跳下去？”萧晨也走了过来，他张望了一会儿，洞里除了黑色，什么都看不见。
“祝你好运。”船长说道。
萧晨蹲在洞边，用手杖伸进去探了探，手杖就如同扎入了漆黑的墨池，洞口平面之下的一节顿时看不见了。
“你不能把它竖起来吗，往下跳让人很没有安全感。”萧晨说道。
“晚了，同时开启两个通道对我力量消耗很大。别浪费时间了。”船长说道，他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然后说道：“你的同伴已经开始了。”
“好吧。”萧晨并没有站起身，而是半蹲着往前一跃，毫不犹豫地没入了黑洞之中。
萧晨感觉自己漂浮在没有星光的夜空中。四周有一些微光，照映出零零碎碎的黑色轮廓。但是没有一个能让他勾勒出有意义的形状。
这个空间给他一种憋闷的感觉，随即他明白了，这儿没有空气。虽然作为一个思维体，空气对生存毫无意义，但是二十多年的生存本能，还是让他对肺部本能的扩张和收缩有着巨大的依赖感。
压制下自己的不适，萧晨尝试释放一个光亮术，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神出一个手指，指着上方道：“我说：要有光！”
一个光团从他指间生成，然后慢慢扩大，从烛火慢慢变成探照灯，照亮了他周围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局促，也很杂乱。从拳头到脸盆那么大的石头，奇形怪状地散布在萧晨的四周，这些漂浮物像在太空中一般，毫无规律地悬浮着，运动着，然而当他们接触到离萧晨位置不到十来米的地方时，就会撞上一堵虚空中的墙壁，然后缓缓地倒飞回来。萧晨仔细的地观察了四面八方，大致可以判断这个空间是一个蛋形，其大小充其量也就像一栋普通的楼房。
这说明尼娜在魔法方面真的天赋一般，不仅冥想空间很小，空间里的事物也没来得及形成具体形象。
然而萧晨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最关键的东西：尼娜的身体。
按照书灵的解释，冥想空间主人的主意识，应该必然地以自己身体的模样存在于冥想空间中，这是人自我意识的本能，如果主意识消散，空间也会崩溃。
“书灵？书灵？”萧晨喊了两声，即使这儿没有空气，他也是能够让声音响彻世界的，因为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精神力的具象。
也许他去帮助李佳了？萧晨暗想。这倒是件好事。
既然依靠不了别人，那就自己来找吧。
萧晨手指一弹，那个光球就飞到了空间的边缘，像个盘子一样镶嵌在壁障上。
“你就在这儿做太阳吧。”萧晨说道。他用精神力包裹起一块块大些的石块，探查出上面并没有尼娜的痕迹，就把他们扔到了世界的下方。这些石块变形，拉长，连接，然后组成了一块更大的岩块。
萧晨重复着这个动作，大概消耗了三分之一的漂浮石块后，地上就有了一块十几米见方的土地。
“还有空气和重力。”萧晨缓缓落下，等他双脚踏在地面上的时候，他腰间的短剑垂在了腿边，天空也映出鲜亮的蔚蓝色。
萧晨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一丝新鲜的泥土味，他对自己塑造的细节感到满意。他又挥了挥手，微风带动了他的发梢，停滞的空气，缓缓地沿着壁障，以旋转的方式在这个“大鸡蛋”中流动起来。
萧晨望了一眼天空，发现那个“太阳”太近太大了，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遥遥虚捏着“太阳”往中间挤了挤，“太阳”顿时小了一圈，还散发出一点点暖意。
这时候，天上依旧漂浮着的石头开始缓缓落下，有的集中在一起变成小土坡，有的落在地上化成了一摊摊水，最后凝聚成了一个水塘。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落在地上，露出了尖角，变成了满地的绿草。
萧晨动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精神力会扫过每一块石头寻找尼娜的踪迹，当漂浮的石头落下一半的时候，萧晨突然抬头，盯住了其中一块，他伸手一招，那块比一本书大不了多少的石头飘到了他的面前。
萧晨用手接住时候，前后翻看，终于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个不到十厘米的小人。小人正是尼娜的样子，她穿着乡间常见的麻布裙子，眉目紧皱，看似昏迷，似乎失去意识的时候，十分痛苦。原本挺拔姣好的身形，此时却像一个摔坏的布娃娃，她的脖子，腹部和大腿上都有夸张的裂痕，头和脚以奇怪的角度搭耸着，弯曲着，但是却没有血流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伤口断裂处发出一阵阵淡淡的白光。
“变成了拇指姑娘啊。”萧晨知道这是精神力受损的结果，如果不去帮助她，这个小人还会日益变小，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消散在这个世界里，那时候尼娜这个人也就不存在了。
萧晨小心地把她从石缝里拿出来，放在自己手心里。尝试用书灵教他的方法，慢慢用精神力修复尼娜的意识。
尼娜的主意识和构成世界的潜意识完全不同，萧晨总觉得无论他对这个小人做什么动作，小人的躯体里都会有一股本能的抗力和他对着干，这让修复的难度大了很多。萧晨几乎用了和创造世界差不多的时间，才修复了她脖子上的创口，把脑袋安回了肩膀上。
当他要修复小人的腹部时，小人的眼皮眨了几下缓缓挣开了。然后萧晨就听到一声响彻灵魂的尖叫。
“啊！！”尼娜在萧晨手中长大了嘴喊着，双手捂在胸口，人半瘫在地上，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如果不是她没有余力形成眼泪的话，估计一个嚎啕大哭的形象是少不了的。
“别叫了！”萧晨说道。不过迎接他的是更长时间的尖叫。不过换作任何人，突然从昏迷中醒来，看到面前有个遮住半个天空的巨脸，都不会太过平静吧？
“安静，我不会伤害你！仔细看看我，认得我吗？”萧晨把这句话重复了五遍，尖叫声才低了下去。尼娜瞪着眼睛瞅了他很久，不确定地说道：“你……你是萧晨大人？”
“挺好。说明你还能说话，认得人，看来意识的主体部分没有太大的损害。”
尼娜得到萧晨的确认后，似乎更害怕了，她上下看看这个超级巨大的萧晨，又看到自己撕裂的腹部和大腿，再次发出一声惊叫，然后面露绝望之色地啜泣道：“我们，我们被你抓住了吗？这是哪里？你，你用魔法在折磨我吗？”
第七十九章 玩火自焚
李佳在自己冥想世界的昏暗地宫中，紧张地看着一扇漆黑的大门在他面前徐徐打开，赛琳达外形的书灵和上一次一样，穿着连衣裙站在他身后。
“从这里就可以通向赛琳达的冥想世界？”李佳问道。
“是的。在一个我的帮助下，去救另一个我。是不是有些奇怪？”书灵笑着问道。
“呃……”李佳回头看了一眼书灵，看到她健康安好，十分居家的样子，再想到真正的赛琳达生死未卜，叹气道：“可你并不是她。”
“你是说我不如她？”书灵撩了一下头发，纤长的手指从脸蛋上划过。
“没有，没有！”李佳摆手道：“你看上去和她一样完美，但是，但是你们的内在是不同的。”
“如果，当初是‘我’这个存在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爱上我？”书灵把手搭在锁骨上，虽然是个很简单的动作，但是配合那身形窈窕的模样，依旧让李佳脸上微微发热。
“这种玩笑很……很没意思。我要去救她了。”李佳别过头去说道。
书灵轻笑了一下，凑到了李佳身后，在他耳边呢喃道：“你看，你连不字都说不出来，你的心思呀，简直像写在白纸上似的。”
“我出发了！”李佳急忙踏出一步，就要跨进那道门里。
“等一下，这个给你。”书灵手中出现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李佳接过来一看，发现那是一块从他冥想世界坑道上扣下来的石头，“这是？”
“如果你在她的世界里，情况危急，但力量不足时就捏碎它，我用秘法让它和你的潜意识相连，能够调动这个世界的力量。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切记！”
“用了会怎么样？”
“会虚弱，会昏迷，也许还会大病一场。”
“只是这样吗？谢谢！”李佳凝视了书灵几秒，把石头揣在兜里，向书灵点点头，跨入了门中。
“人啊，果然是会被表面蒙蔽的动物，只要轻轻拨弄，心就乱了……”书灵感叹了一句，从原地消失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尼娜蜷缩在萧晨的掌心里，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我哪有必要骗你。”萧晨用另一支手做出剪刀的样子，在尼娜面前比了比，“我要是想对你不利，你能反抗吗？嗯？”他手指张合，好像要把她拦腰剪断似的。
尼娜脸色苍白地摇着头，惊惧地看着两根比梁柱还粗的手指在她头顶上晃动，随时能把她想一个臭虫一样按扁。萧晨逗了她一会儿，觉得给了这个莽撞的女人一个教训，才收回了手指。
“你，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尼娜垂着头，低声问道。
“不能。”萧晨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太小了，我眼神不好，万一把你两条腿都接到一瓣屁股上怎么办？乖乖呆着吧。”
“可是……”尼娜想要争辩，可是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身来的身体，又伏了下去。
“是不是觉得十分疲惫，没力气？你的意识还没修复，思考能力也有限，想得太多会吃不消的。”
前面的对话，似乎已经消耗了尼娜太多的精力，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
“我们继续吧。放开你的意识，不要抗拒我的力量。”萧晨说着，再次集中精神开始修复尼娜的身体。
在尼娜的配合下，萧晨感觉轻松了很多，她的肌体不再对萧晨的精神力产生排斥，不过，在这次尼娜保持清醒的修复中，萧晨发觉有一些零碎的图像开始反馈到他的意识中。
这是尼娜的记忆，虽然大部分不知所云，杂乱无章，但是萧晨还是从里面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终于拇指小人的身体修复完整，这时候萧晨伸手在地上一抹，一个石头平台出现在草地上，把尼娜放在了上面。对于萧晨来说这是一个刚能立身的平台，但是对于尼娜来说这就是个小广场。
“抱歉，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我的意愿塑造的，对你来说，他们大了一点。”萧晨的手在石台上比划了几下，一个中式的“微型”八角亭在石台上出现，那亭子一开始只是几根梁柱搭起的架子，但是随着萧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里，飞檐斗拱，木墙窗格开始一一出现，接着一条小溪绕着亭子流过，在亭子的一侧生成了一个小池子，一棵棵高低树木围绕着亭子拔地而起。最后，一道石桥像虹光从溪水上跨过，然后延伸出一条石路，一直来到尼娜的脚下。
萧晨看着这个微小的园林，对自己的手段很满意，在长期和自己暴烈精神力对抗的过程中，他对精神的控制力远超普通法师，而且自己施法不稳定的问题也在这个过程中日益改善。而这次，他似乎又进步了，亭台水榭一气呵成，各种细节栩栩如生。在这里他几乎无所不能，让他感觉自己就是造物主。
“这……这就是你的力量？”尼娜走近亭子，通体是黑褐色的，有着八根立柱，立柱之间的墙面上开满了可以打开的窗格，她用手轻触立柱和繁复窗格，却不敢往里走。
“一个歇脚的地方而已，我已经感觉到上方积聚了水汽，你的世界要下雨了。”萧晨话音刚落，天上就飘起了细雨。对萧晨来说是菲菲之雨，对尼娜来说就是黄豆大的雨点了。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刚才一片蔚蓝的天色，已经被一写乌云遮盖，于是赶紧推门进了亭子。
亭子里面地方颇大，像她这样的拇指人儿，再来十个都很宽敞，亭子的中间有张圆桌，周围安了几个圆凳，尼娜从没见过这样的家具，她抬头往来处一看，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头，上面有四个她认不全的魔文字。
“上面写着‘玲珑水榭’。”萧晨蹲了下来，这样他才能看见亭子里的小人，他用中文念出了亭子的名字，“这是我老家附近的一个亭子。小时候去过几次，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已经有些淡了，不过对于这个亭子我还是记得蛮清晰的，应该有个八成像。”
“您的家乡一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即使在帝国也没这样的房子。”
“我看到了你的一点点记忆。你好像对北方那个帝国有很深刻的印象。”萧晨说道。
尼娜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无论谁被人读取了记忆都不会有安心的感觉。
“别担心，只是一些零散的画面，让我知道你小时候是个帝国人。”萧晨说道，“不过，不必紧张，我有的伙伴也从北方来，而且我相信伯爵也很清楚这一点。”
“是的。我父亲本就是帝国来的骑士。”尼娜手扶着石桌，承认道，“我只知道很久以前他就归附了伯爵大人，至于为什么离开帝国，他从没有和我说过。但骑士和贵族们来来往往地效忠，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吧？不过他到了这边以后，就变得很谨慎，也许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我，一个北方来的小女孩，就成了赛琳达小姐的侍女。”
“你好像并不太喜欢你的女主人？”萧晨问道，
“哪里？没有。绝对没有！”尼娜神情紧张，坚决地否认道。
“至少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问过赛琳达的情况如何了。”
“哦。”尼娜一愣，“抱歉，我……我到现在还有些头痛。但是我对赛琳达小姐是忠诚的。”
“我本来看你们时常出双入对，还以为你们像姐妹一样相处呢。”萧晨道，“你现在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忠于职守的骑士，而不是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侍女就是侍女，我从没有奢望过什么，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小姐嫁给某个大人物以后，我也会嫁给某个骑士，我们是两条纺线上的人，偶尔交错一下，又会再次分开……这就是我的命运。”
“不过这命运差点就终结在了这里，你不觉得后怕吗？”萧晨抬头看看天，雨更加密集起来。
“如果自然之神这样编织我的命运，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还真是捏在别人手上的命运啊。”
“您是一个高贵的法师，拥有……”她带着畏惧看了看周围如同现实的景致，“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请别再逼迫我什么了，我甚至算不上一个贵族，不值得您来打探。”
萧晨耸耸肩道：“我并不需要这么做，我对赛琳达也好，对你也好从来就没有什么企图。倒是你们，不断地在试探我的底线。我救了你们，但不代表原谅了你们，窥探一个法师传承的事情也不会一笔勾销。”
尼娜低下头，不敢和萧晨巨大的眼睛对视。
“好啦，至少从你记忆的片段中，我看到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赛琳达心里有李佳，这就够了。至少没有让李佳看上去像个白痴。”萧晨说道这里顿了一顿，用更冷的声音说道，“但是如果你们不想局面变得更糟，以后最好学会收起爪子，别玩这种偷偷摸摸的把戏。我们那儿有句老话‘玩火者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