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段三娘与小花
那么多溃军在野地里乱跑，估计溃军与溃军之间一定会再次遭遇，到时是会打生打死还是联手占山为王，那便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之事了。
比起从荆湖北路和京西南路抽调的各府官军，信阳军今日的表现让宗泽老怀大谓。若是没有信阳军，今日之战事十有八九要以淮西军的胜利而告终。今日的淮西军实在是太疯狂了，更主要的是段三娘存了必死之心。
信阳军的坚韧，让宗泽再一次认识到天赐军训练方法的不同凡响，也更加珍视起田十一所赠之“天赐军练兵纲要”。
淮西已亡，田十一终于放下了一块心病。心中正盘算着是再去汴梁转转，还是直接回舟山，却得知段三娘提出要见自己一面。
段三娘不仅存了必死之心，同样也是必死之人。至于要见自己这事，肯定不是为了把淮西王的藏宝图交给自己。
本想不见的，段三娘却再度传了话来，说是方金枝诞有两女，想要托付田十一照料。
方金枝的女儿虽然是王庆的孙女，但也是方腊的外孙女，与百花也有着血脉关系的，实在是不好不管，无奈田十一便同意见段三娘一面。
段三娘见到田十一，很是用力地打量了一番、两番、三番、四五番。
田十一莫名其妙，又不是招上门女婿，你这么仔细看我做什么？
打量完了田十一，段三娘竟神经病一般说道：“你们官军不都是喜欢侮辱妇人吗，现在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田十一恨不得一脚踹在段三娘的脸上。
“侮辱？你想得美？”田十一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话绝对是田十一的心里话，王助都那么大年纪了，段三娘这种想法，分明就是想占十一哥的便宜。
“哼！道貌岸然。”段三娘反唇相讥。
田十一突然觉得段三娘的反应很是反常，莫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对自己说？
遣退了王牌军士卒，王进在确认段三娘确实无法挣脱伤害十一哥之后，也退出了大帐。
被绑成粽子一样的段三娘，又看了田十一一眼说道：“你到是不傻。”
田十一没功夫和她打哑谜，不客气地说道：“有话快说，田某没功夫和你浪费。”
“小花可好？”段三娘话风一转，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田十一心中一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小花”这名字很土，却只有一个人配得上，田十一这副身体原本的娘，田虎的第十一房小妾。
段三娘并不在乎田十一的反应，双眼无神地望着帐篷的顶端，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向田十一讲述。
话要从十余年前说起，那时的王庆势力还比较弱小，晋王田虎却已经站稳了脚跟。为了讨好田虎，段三娘带人亲赴晋州交好。也正是那次去晋州，段三娘遇到了“小花”，同时也见到了童年时期的田十一。
如今的段三娘连“小花”已死这事都不知道，可见与田十一这副身体的娘，关系也算不得好，但却肯定知道田十一的真实身世。
按段三娘的说法，田十一的容貌没怎么变，一眼便可认出。田十一对这话嗤之以鼻，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话，何至于打量自己那么多眼。
田十一追问段三娘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段三娘却自说自话，把她两个孙女的藏身地点说了出来。田十一满口答应照看两个小孩子，段三娘却闭上嘴再不肯说话了。
田十一有些心急，一来想知道段三娘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二来想知道除了她段三娘，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这件事若是揭露出来，田十一立马就得带着天赐军杀出官军的大营，没有第二种可能。
问了好几句，段三娘都不肯吭声，田十一突然意识到出问题了。
将手指放在段三娘的鼻子下面，发现已然没了气息，这疯女人竟然已经死了。
连忙将王进等人叫了进来，王进看过段三娘的尸首后确认，是毒发身亡。
刺客、细作这些人，大多会在牙齿里包上一点点剧毒的毒药，若是失手被擒，只需将牙一咬就可以死了，既没多少痛苦又可以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看来这段三娘的牙齿上，同样包了那种毒药。
段三娘死志早定，只是为了让田十一照看她的两个孙女，这才挺到现在。
田十一真正身世这事情实在挺讨厌的，但一想到许是再也不用去汴梁了，田十一的心又放了下来。只要自己不去当官，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和田虎的关系又能如何，反正天赐盟那些人是不会在意的，别人在意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事情想开了也就不再担忧了，田十一准备去见见宗泽。岳飞等八将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只是官复原职可不行，何况还有信阳军，也要宗老头给个妥善的安置才可以。
好在宗泽就是殿帅府太尉，同时又在枢密院任职，虽然还没上任，但他想安排的事情，没几个人会驳他的面子。何况如今正替宗老头管事的人，正是李纲。
宗泽听说钦犯段三娘自尽也是有些惊诧，按理说人是死在田十一军帐之内的，这事田十一肯定有责任。但一想到田十一此次征讨淮西功劳大到逆天，这罪就没办法问了，所以宗泽便写了个段三娘伤重不治的结论出来。
对于段三娘死在自己军帐这事，田十一自己也没当回事。立功的事不愿意去想，反正是八品官，有本事贬到九品好了，要是真有十品官，咱也敢当上一回。
派了孙友爱按段三娘所说的地点去寻找王助的两个女儿，田十一心中也有些伤感。
孩子何辜，却要承受家人尽绝的痛苦。野心这东西人人都有，只不过有的人是为了安居乐业，有的人是为了九五至尊，最后搞得家破人亡，也不知到了地府会不会后悔。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信阳军仅仅休整了一日，随即又被派了出去。
第六百九十二章 秦桧的良知
将信阳军派出去也就两件事要做，一来是为了收拢溃逃的大宋官军，二来是要清剿淮西的溃军。若是任由近二十万的溃军随意来去，淮西怕是至少要乱上二十年，周边几路地方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
时间往前拉，就在田十一兵发云安的时候，汴梁城的某座小小酒肆之内，却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那客人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因为没有妞道姑丑，所以一眼便被吴用认了出来。
绿林道自有绿林道的规矩，小二端了饭菜放在客人面前，女扮男装的客人眼中明显一亮。蚕豆明显被克扣了，只有二十几颗，但却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地摆了数个字出来。若仔细分辨，勉强能认出是水泊二字。
女扮男装的客人知道，自己这是遇到梁山的人了。
梁山被剿灭已经很久了，在这汴梁的小小酒肆之中竟能遇到，看来这便是天意了。
客人看了一圈，酒肆的生意不太好，只有她一个客人，所以便随意的一伸手，蚕豆的排列立即变了模样，看起来有点像利箭，又有些像尖尖的长矛，所指方向却是西方。
女扮男装的客人这一手很是高明，一看就是伸手不凡的。单单这一手就能让杨一佩服到地。因为杨一同学不要说西，连北都找不着。
吴用看了一眼蚕豆的变化，也不禁松了口气。刚刚自暴梁山身份是极其冒险的，因为见那女子身上的佩剑这才冒险一试，没想到还真是淮西那人。
虽然心中已猜到女扮男装者的身份，但为了不弄出超级大乌龙来，吴用仍需确认一番。
来到客人面着，吴用满脸堆笑着作了个揖，随即夸赞起客人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宝剑来，最后还提出，愿用万贯铜钱买下那柄宝剑。
客人“啪”的一下手按宝剑，冷声质问吴用可知这宝剑的来历。
吴用心中又是一喜，言称此剑名为双龙剑，乃是圣公为义女准备的嫁妆。
客人猛地站起身来，宝剑已在手中，看那姿势明显是个高手，只需眨眼间宝剑便可出鞘取了吴用的性命。
吴用洒然一笑，拱手继续说道：“在下梁山吴用，拜见淮西太子妃。”
女扮男装的方金枝听说这人就是梁山吴用，不禁流露出吃惊的神色来。他来汴梁本就是为了救出相公斩杀田十一，但却听说自家相公被封了个闲散的王爷，叫什么安闲王。而且朝廷已经派人去淮西招安，心中绷着的弦这才松了一些。不曾想，只是想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竟能遇到吴用，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奇妙。
本是天涯沦落人，二人很快便找到了共同语言，吴用立即请方金枝到后宅小坐。
吴用一张嘴能把星星说成月亮，方金枝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对人心险恶一词的认识，只是停留在浅薄的层次上。所以她很快就被吴军师给侃晕了，不知不觉便将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
听说田十一乃是田虎的亲生儿子，吴用也懵了好一会儿。之前他便怀疑田十一与晋州有些瓜葛，但万万没想到是这层关系，一时间惊愕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金枝说出这话也有些后悔，这个秘密乃是方腊死前给她的书信中所说，此时已是她最大的底牌，想用这事要挟田十一的，结果这嘴一秃噜就给说出来了。嘴上是痛快了，心里却悔得有些厉害。
吴用错愕了足足盏茶时间才回过神来，只是这心中却已经生出了一条极阴毒的妙计出来。田十一是田虎之子，哼哼哼，岂不说梁山众位兄弟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
让方金枝有点不解的是，吴用突然更加热切起来，还布下好大一桌子酒菜，说是要为淮西太子妃接风。
酒足饭饱之后，吴用将装扮成伙计的吴法、吴天两兄弟叫了过来，将已经中毒身亡的淮西太子妃方金枝，埋进了后院的花圃之下，相信后院的花草有了如此肥沃的养料，一定会绽放出更加娇艳的鲜花出来。
吴用文不成武不就，但能让梁山众人依仗为军师，确实是有些聪明之处。对于田十一的身世，直接抛出去怕是很难奏效。吴用将自己假设成田十一，立即就想出十数种应对法门出来。所以想要用这个秘密彻底弄死姓田的小子，必须要用些手段才行。
突然之间吴用心中一惊，田十一此时已在淮西，若他就此回了昌国，这秘密便一文不值了。若想弄死田十一，必须保证他在汴梁才行啊。
思忖了整整一夜，吴用这才打定主意，次日天还未亮，他便出门直奔康王府而去。
赵构还是个少年，每日在自己的康王府中习文练武很是勤奋。心中有了伟大的奋斗目标，总要练就些本事的，手低眼高只会害了自己，这一点赵构还算有些体会。
吴用秘密来访，两人立即躲到书房之中密谋起来。这一谈就是一整天，连中饭带晚餐都是赵构最信任的下属送到书房之中的。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吴用偷偷离了康王府返回酒肆潜伏。康王赵构则让人悄悄出府，去请御史中丞秦桧秦大人。
虽然秦桧与田十一走得很近，但却在背地里与赵构走得更近。
在秦桧看来，太子懦弱难成大事，郓王赵楷看似聪明实则蠢蛋一个。想谋太子位一定要低调些，哪能如此大张旗鼓，唯有赵构的勤奋好学顺了秦桧的眼，觉得这是个卧薪尝胆的，早晚能成大事。
人之初性本善，之前的秦桧确实是善的，对田十一的佩服也是真心的。只不过作了御史中丞之后，他便慢慢认识到了人心的险恶，也渐渐开始了蜕变。不时被蔡京和朝中各种党羽下绊子、踹黑脚，很是吃了些苦头。
如今的秦桧已经明白了，要想惩恶扬善，首先就要有权有势。要想有权有势，首先就得宰了自己的良知，不问是非黑白，只问内心安否，如此才能官运亨通。
第六百九十三章 京中变故
作为田十一的支持者，秦桧将田十一的作事风格很是琢磨了一番、两番、三四番，最后发现田大人亦正亦邪，虽然做的是好事，手段却大多是毒辣的，甚至可称作是下三滥的。所以秦桧终于痛下决心，以后要多多向田大人学习，做别人眼中的恶人，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也正是秦桧心理上的变化，他才会暗地里与康王赵构亲密起来。因为秦中丞对当今的官家已经失望透顶了，若无明君，大宋朝怕是真的要没有希望了。
受到赵构的召唤，秦桧立即便装潜行，悄悄来到康王府中。
当晚赵构与秦桧恳谈一夜，中间还吃了夜宵。吴用的存在肯定是不能告诉秦桧的，但田十一的身世实在是将秦桧吓得不轻。一直以来被秦桧钦佩的十一哥，被秦中丞学习的田大人，竟然是晋州反贼田虎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赵构为了说服秦桧费了不知多少口舌，但秦桧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依旧不肯相信没有证据的事情。
康王险些被秦桧气得暴走，最后却又冷静下来。
皇子皇孙都有着优秀的基因，想事做事也都有着自己的不凡之处。赵构竟懂得换位思考，甚至还引着秦桧代入人设，这真是让人太惊讶了。
赵构引着秦桧将自己假设成田十一，若真是那种身世的话，来汴梁的所作所为便一定有着特殊的目的。如若真的是想要弃暗投明，田十一完全不必隐瞒身世，只需表明身份再表达出想要被招安的意愿，大宋朝一定会高高兴兴将其招入朝中的。
同时康王爷再次假设，田十一若真的忠心于大宋朝，又何必建立一个天赐盟，而且至今牢牢抓着天赐军。若说田十一没有反志，说破天去都没人相信。
秦桧被赵构引导了一整夜，思维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是啊，若田大人真的忠心于大宋朝，何苦要顶着赵官家的猜忌和满朝文武的抨击，紧紧抓着天赐军不肯放手呢？
想是这样想，但秦桧还是提出，要亲自对田十一的身世确认一番。赵构无可奈何，也只好同意，但却提出切不能让田十一跑回昌国去，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其返回汴梁。因为田十一若是走了，那便是海阔凭鱼跃了。
赵构如此处心积虑对付田十一，自然也是从其利益出发的。天赐盟和天赐军实在太让人垂涎了，吴用向康王许诺，只要田十一死了，他便有办法将天赐盟夺过来献给康王爷，理由是王进和扈三娘。
在吴用口中，扈三娘成为忍辱负重的奇女子，甘愿献身从贼。吴用又说，王进如今已经诚心投靠于他了，因为扈三娘的开解，更因为九纹龙史进是王进的徒弟。
康王对吴用的说法虽然不敢全信，但却觉得就算没有吴用帮助，他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将天赐盟夺过一半来，因为他还有他的算计。
聪明的人都很自负，少年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赵构有如此想法也就不奇怪了。
秦桧回到府中又深思了良久，觉得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确认田十一的身世。同时赵构的说法也很有道理，田十一必须回汴梁，不论他是不是田虎的儿子，都必须回汴梁。因为天赐盟和天赐军实在太强大了，必须让大宋朝抓到手中才行。
秦桧叫了陈东过来，派其快马赶往杭州，查探田十一突然出现的一应事宜。同时秦桧还通过数个隐秘的渠道，开始调查田虎的所有子嗣。张大网放长线，只为能获得一点与田十一身世有关的信息。
想让田十一回汴梁实在有些麻烦，不料陈东却小心地向老师禀报，嘉国公主离开汴梁日久。
一语惊醒梦中人，嘉国公主与田十一的绯闻，在皇族中都快传飞了，秦桧做为紧盯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亲的御史中丞又怎会不知道。
一瞬间秦桧便计上心来，想让田十一回汴梁，那就要先从嘉国公主赵梅儿下手了。
安排好了一切，秦桧再次沉思起来，心中仍是无法相信田十一会是田虎的儿子。
也不知坐了多久，秦桧突然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除非，他从未将自己当成宋人，不然又如何会给人一种超然于世事之外的感觉？”
……
此时的田十一还不知道，方腊的义女、方小六的干姐姐、王助的好娘子，已经因为嘴上没有把门的把她自己给玩儿死了。
田十一看着方金枝的两个女儿心中有些怜爱，女儿好啊，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自己啥时候能有个女儿啊。
两个女孩子都太小了，因为方金枝嫁到淮西也没多长时间，能生出两个女儿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又能有多大。
找了几个南行司中的妇人充做奶娘，两个小丫头就被秘密送往了双屿岛，方百花看到这两个小丫头一定会开心的。
想起百花来，十一哥心中满是甜蜜，好久没见到自家的娘子了，这心里面想得有些厉害。
看了看汴梁的方向，想了想蔡京，十一哥有些犹豫。到底是去汴梁搞掉蔡京那老匹夫，还是回舟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呢？
赵梅儿此时也很纠结，自己到底是从此跟着田十一天南海北，还是回汴梁等着田无赖明媒正娶呢？
以赵梅儿公主的身份，想让田十一明媒正娶实在太难了，因为纵观古今，从没有过公主给人作妾的先例，除非是亡国的公主。
田十一和赵梅儿都在纠结着，宗泽的动作却很快。
岳飞、呼延灼、关胜、朱仝、杨志、徐宁、卢俊义、张清八将先是官复原职，随后又根据战功各有封赏。
整支信阳军都成了大宋的禁军，将会随着宗泽共同返回汴梁。宗老头充分采纳了田十一的意见，要以信阳军为骨架，创立一支新的大宋禁军出来。不要求八十万或五十万那么多，但却必须是精锐。
真正的精兵十万可灭国，十万可守土。在猛虎面前，再多的羔羊也只有被屠戮的份儿。
第六百九十四章 汴京惊闻十一归
在田十一的强力争取下，岳飞等八人全部被派往了北地，而且各个都是实权的将领。他们将会厉兵秣马，训练出一批精锐的士卒出来，时刻提防着田十一担忧不已的胡人南下之祸。
就在田十一和赵梅儿都在心中纠结之际，汴梁突然送了六百里加急。宗泽打开后就觉得怪事年年有，见到田十一就特别多。他是征淮军的主帅，但六百里加急却不是给他的，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更没道理的是，六百里加急也不是给田十一的，而是赵梅儿。
六百里加急的信件接到手里，赵梅儿也懵的一匹，难道是皇帝堂兄又胡闹了，咋会用这种方法给自己送信呢？
打开了信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句话，“慕容太妃病重”。
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所写，但赵梅儿却依旧哭了起来。当年宋哲宗赵煦还没死的时候，慕容太妃还被称做慕容美人的。美人不是说容貌美，而是后宫嫔妃的一个封号，与贵妃、皇后这些是一个概念，只不过美人的身份地位比较低，与大户人家的妾室也差不了多少。
慕容美人也好，慕容太妃也罢，都不过是个称呼罢了。重要的是，慕容是赵梅儿名义上的亲娘，实际上的养母。
娘亲病重，赵梅儿自然应当立即赶回汴梁去。田十一和赵梅儿都知道，已经不用再纠结了，汴梁必须去。
赵梅儿要回汴梁看娘亲，田十一要陪着自己的女人去看老丈母娘。
既已决定回汴梁，田十一便决定不等宗泽和信阳军了。大军行动缓慢，赵梅儿心里急得厉害，当然要快马回汴京。
杨一、杨二两夫妇很支持赵三的决定，慕容太妃是养母，女儿自当应该去尽孝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田十一带了王牌军踏上去汴梁的路。杨一、杨二连同牛小沫、董小婉则带着方金枝的两个女儿，在南行司的护送下启程去舟山。
在田十一看来，此去汴梁自不会太久，还是让十一嫂们早些回去为好。至于艾玛实在是没办法先回去，因为十一哥的身子骨还在固本培元的阶段，想要子嗣，艾玛这丫头兼郎中，便只能一直跟在十一哥身边了。
天赐军骑兵回白沙镇，亮剑战队继续去汴梁周边隐蔽等待，用不了多久护送梁红玉的一千亮剑士卒也会返回汴梁附近，时刻等候十一哥的召唤。
小倭女藤原香竟然没去舟山，因为赵梅儿想要带着她一同去汴梁。许是用得顺了手，许是因为了解田十一不会乱来，许是因为公主府里都是大宋的人，也只有藤原香不会因为赵佶的一句话就背叛公主殿下。
汴梁城依然如史前怪兽一般横亘在大地之上，只不过此时的怪兽似是有些火气，周身被灰蒙蒙的烟雾所笼罩着，冬天竟是不经意间笼罩了大地。
城中算上禁军足足近两百万人口，所有的人家都要用柴薪或石炭取暖烧饭，汴梁城一到冬天就被雾霾所覆盖也就顺理成章。
赵梅儿远远看了一眼笼罩在浓烟中的汴梁城便皱起眉来，冬天是她最不喜欢的季节了，因为空气不好，而且到处都是脏兮兮的。田十一却对此生出种奇怪的归属感来，毕竟后世京都的冬季，大多时候也是如此的。
汴梁城实在有些大，快马跑到城下却依然没赶上进城的时间。一行人很自然回到西水门外的田府中居住。水陆道场的事情依旧像在昨日发生的一般，奔马总是追不上飞逝的时光，转眼便已是冬季。
有小铁炉子和铁皮烟筒，田家人过得总是比别人更舒服些。只是赵梅儿始终惦记着慕容太妃的病情，无论如何也快活不起来。
修化真早早等在十一哥的宅子里，悄悄禀报了刚刚得来的消息。慕容太妃身体安好，并不曾生病。
太妃们都是住在深官之中的，属于不能创造价值又要好吃好喝养着的一群人，想要打探她们的消息实在困难，所以直至今日修化真才探听到确切的消息。
听闻慕容太妃一切安好，田十一不禁挑起了眉毛，心中明白这是有人盯上自己了。
对于朝堂上的那些人来说，嘉国公主回不回汴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田十一。只不过到底是何人在算计自己，目的又是什么，此时还无法分辩。
田十一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起来，很想看一看不知名的对手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每日辰时厢门总是汴梁城最先打开的城门，四个轱辘的太平车缓缓进了厢门，赵梅儿在田十一的陪同下同样混了进去。
此时的厢门许进不许出，只要坐在太平车上再随便塞几个铜板，连个熟人都不用找就能进城，实在是方便至极。
叫早的僧人正在逐户唤醒沉睡的人们，街巷里很快便热闹起来。已然换了马车的田十一拉着赵梅儿的小手不停叮嘱着。
赵梅儿得知慕容太妃一切安好，心中自也明白是有麻烦主动找上门了。但毕竟是她的养母，梅儿打算将养母接出宫来居住，理由自然是要接到公主府上好好孝敬母亲。
太妃不可出宫这是祖制，但赵佶本就是个混蛋，只要有了足够的利益再加上堂妹的几句哀求，祖制这东西还抵不上一樽玻璃杯。
今日不知为何起了北风，汴梁城很难得的见到了一线碧蓝，昏暗的日光努力在迷雾中下落着，终是将削弱了不知多少层的光和热散布在城中各处。
“田十一回来了。”康王府的侍卫急迫地向赵构禀报着。
御史中丞府、宰相蔡京的府邸，许许多多田十一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大人府邸，都收到了这一消息。
田十一十分大胆，直接将赵梅儿送到了公主府，同时还在公主府门前下了车，虽未手牵手，却是肩并着肩走进公主府中的。所以全城但凡留意着嘉国公主和田十一行踪的大人物们，都收到了田十一回转汴梁的消息。
第六百九十五章 别跟皇帝较劲
因为是外官，而且官职只有区区八品，所以田十一没有召见是没资格进宫的。去宫里接慕容太妃之事，也只能赵梅儿一个人去应对了。
不及巳时，一封请柬和一个口谕便同时追到公主府中。找田十一不去田府，反到是来公主府，送请柬和传口谕之人都有些尴尬，田十一却落落大方接了信，同时起身跟着肖桂籽出了公主府。
赵官家的口谕是召见田双魁，田十一也很想见见混蛋皇帝，自然要抓紧时间。
田十一向来喜欢耍赖皮，出了公主府非说这里不是他的府邸，所以没有马车，只好与肖小公公挤到一驾马车之中了。
肖桂籽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合规矩，但一想到官家正等得急切，便也顾不得许多规矩了。
太监的马车竟也能如此舒服，这让十一哥有些惊讶。看来宫里面这些个公公们，都是极会享受之人啊。
田十一大大方方取了封信出来，递到肖桂籽的面前。肖桂籽撇了信封一眼，脸上立即变了颜色，抢一般抓过信去，连忙收到袖子之中，就好像那信封会咬人一般。
一抬头，肖桂籽见了田十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也有些脸红。在宫里面呆得久了，什么事都习惯了小心翼翼，却忘了此时的马车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信是肖桂籽的弟弟亲笔写的，这字他认得。若不是肖桂籽每年都托人捎钱回去，他的弟弟是万万不可能成为读书人的。
低头看信的肖桂籽脸色不停变换，很出色地诠释了什么叫阴晴圆缺。
信中说，金票已经收到了，爹爹的病也已经痊愈了，多亏了那位叫做艾玛的番女神医。爹爹已经听从了哥哥的意见，决定迁去昌国久居，而且田哥哥是个好人，全家人过得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田哥哥竟是私自作主把小妹定下的亲事给退了，说那户人家不是好东西，小妹嫁过去一定会受罪。
肖桂籽抬头不解地望向田大人，结果田十一很不耐烦地说道：“那家虽是个土财主，但却是个吝啬鬼，家里存了那么多的钱粮，饭桌上却一年都见不到一块肉。小妹若是嫁过去，那不是擎等着给他家当牛坐马吗？”
偏头想了一下，肖桂籽默默点头，觉得田大人这话有理。而且田大人在舟山已经帮全家人买好了宅子，安排好了活计。舟山的活计工钱之高全大宋闻名，家人到了那边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更何况田大人之前给自己百两黄金的金票，都已经捎到家里了，今后家人便不会再受苦了。
在车厢里趴着给田大人磕了头，肖桂籽感恩戴德。在宫里讨生活是极不容易的，谁都说不上哪件事出了纰漏就会被活活打死，如今家里人都有了着落，肖桂籽也算是后顾无忧了。
田十一没有扭捏，知道若不受这小太监一拜，其心里一定会以为自己别有所图。为了让其安心，便生生受了一礼。
肖桂籽没有问田大人何事需要自己效劳，田十一也没说让肖桂籽做什么事。大家都是明白人，很多事情根本不用说出口，今后两人便是互助互利的关系了，不用交流都知道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赵佶看起来依旧儒雅，不停被酒色掏着身子，却依旧身体康泰，田十一觉得这事同样没什么天理。
话说这大宋朝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呀，为啥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就从没见过天理长啥样呢？
重友情的赵官家看到田双魁显得很开心，很是夸赞了一番田十一征讨淮西时的出色表现，同时暗示田十一可以向他讨要一些赏赐。
身外之物对田十一来说真的没什么吸引力了，天赐盟很有钱，特别是敞开了卖玻璃之后就更有钱了。只不过机会难得，田十一立即提出和嘉国公主是好朋友，念其孝心可佳，想请官家准许其将慕容太妃接回公主府居住。
旁边侍候着的杨戬和肖桂籽吓得头都不敢抬了，赵佶脸上则像是吃了只苍蝇一般难看。
这可是皇家的内务啊，而且又有田十一与嘉国公主的绯闻在先，这田小子怎么就敢如此大方地提出这种要求来。
赵梅儿刚刚已经来过艮岳，也送了玻璃杯给赵佶。对于赵梅儿接慕容太妃出宫的要求，赵佶因为刚收了玻璃杯不好当面拒绝，所以便用了个拖字诀，没想到田十一又当面提及了此事。
低头沉吟了片刻，向来奇葩的赵佶却突然说道：“你自己去找一具妇人的尸首吧！”
杨戬大恐，连忙跪下就想劝阻赵官家，结果被赵佶一眼给瞪了回去。
田十一也是惊诧莫名，这赵佶实在是太奇葩了吧，竟然让自己找妇人尸首偷换慕容太妃。全世界所有当过皇帝的人加在一起，怕是都及不上赵佶三分之一的奇葩思路。
妇人尸首很好找，偷也行买也罢，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个作恶多端的人牙子直接掐死。只是想把尸首弄到宫里来，又要将慕容太妃运到宫外去，这事却必须要杨戬帮忙才行。
田十一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杨戬作了个揖。
刚刚起身的杨戬见田十一行礼，脸上竟也露出吃了苍蝇般的表情。这事是官家说的，杨戬心中千般不愿，却仍是不敢拒绝，同时心中暗骂有田十一的地方一定有麻烦，以后一定要绕着他走才好。
慕容太妃的事搞定了，赵官家的赏赐自然就不用给了。可赵佶确实是个好朋友，又觉得田双魁立了这么大功啥啥没得到，心里面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又暗示田十一想要当个什么官。
田十一特讨厌打哑谜，所以便直接说八品官就挺好，闲职更好，因为可以不用起早不用干活，到月领俸禄就行了，最是逍遥快活。
这一次把个赵佶气得牙直痒痒，也猜不出田十一到底是在因为背黑锅的事怄气，还是真的只想当个闲散的小官。
当小官？不用起早？逍遥快活？赵佶暗暗咬牙。
第六百九十六章 赴宴燕春阁
跟谁较劲也不该和皇帝较劲，所以田十一悲催了。八品小官品阶未变，但却安排了差遣，开封县的司库。
司库就是管仓库的小官，手底下带着几个小吏，每日里负责些出库、入库、登记的琐碎事。要说油水总还是有一些的，责任却也不小，若是库房里的东西出了差错，那肯定是要重责的。
管个仓库能得到多少油水，对田十一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可田十一没想到的是，有个人比他还悲催呢。原本的司库因为田十一的横空出世，莫名就没了差遣，他又能找谁诉苦去？
杨戬旁边偷笑，田十一则是有些发懵。这赵佶的心眼儿还真是小啊，这么点小事也值得报复自己一番？
赵官家出了气心中就爽利了，随即又向田十一抱怨起来，原因是市面儿上出现了大量的玻璃品，而且价钱正在逐渐走低。玻璃贵了是宝贝，便宜了那就是垃圾，所以赵佶对此十分不满。何况琉璃宫正在修建之中，若玻璃便宜得像大葱，赵官家还有脸住在大葱价的宫殿里面？
田十一立马狡辩，说玻璃不是自己卖的，琉璃宫也不是自己提议修的，要找人算帐应该去找番商和高俅。
高俅已经死了，番商远在海外，赵佶当然不收帐，直说让田十一去把那些番商找来，禁止他们大量出售玻璃品。
田十一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着过些日子就带着赵梅儿和慕容太妃跑路，到时谁还管那些个闲事。
见了趟赵佶接了个司库的差遣，好在把慕容太妃的事情解决了，也算对赵梅儿有了交代。
出离皇宫时杨戬追了出来，说是不要将妇人的尸首弄得太血腥，因为不好处理。
田十一本想耍耍无赖，让杨戬自己去找尸首，但一想到让杨戬去办这事，宫里面一定会死一个无辜的宫女，这才罢了心中的想法。只不过田十一又提出，说是嘉国公主如今就在宫里，不若让公主殿下直接带走慕容太妃，也省得杨大官多费口舌。
杨戬对于田十一也是无可奈何，不知这位田大人为何生了如此一副性子，很是埋怨了田十一几句。
慕容太妃的事情既然官家已经应下了，早带出宫一晚到也没什么打紧，只是杨戬一再叮嘱田大人，过几日再来宫里向官家赔个不是，这官就升上去了。
田十一感谢杨戬的好意，便在宫外等着赵梅儿出来。
孙友爱已经去找尸首去了，若是买不到，那就只能找个罪无可恕的人牙子了。
慕容太妃只有三十几岁，这倒是挺让人吃惊的，和赵梅儿站在一起有些像姐妹两个。直到见了赵梅儿和慕容太妃田十一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赵梅儿的马车自己不能坐了，因为丈母娘在车里。
无奈走着离了皇宫，准备雇个马车回公主府。下一刻田十一再次意识到，丈母娘自然是要住在公主府里的，自己再住进去似乎有些不妥了吧？
本是好心，没想到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之中，还真是挺麻烦的。想来想去，还是随便找个宅子先住下来吧。南行司在汴梁的隐蔽据点不少，只要不是要排场，住的地方自然不缺。
这时王进突然提醒十一哥，说是上午还收了份请柬的，若要赴约的话，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田十一这才想起来，确实有人请自己去燕春阁喝酒的，只是请客的人有些神秘。若不因为请柬是由李师师代笔写的，田十一根本就不想理会。
能让李师师代笔写请柬，请客的人又明显不是赵佶，这事确实有些意思，田十一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一路来到燕春阁，早已有人候在门外，连忙引着田十一向燕春阁后院深处行去。
燕春阁从来就不是一座楼，而是一片建筑群。田十一早就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有本事在汴梁城占了这么大一片地，又开了如此大的一家楼子，看来今日谜底就要揭晓了。
引路的人躬着腰，明显是习惯了侍候人的，再加上光秃秃的下颌，田十一很确定这是个太监。
见田十一打量自己，那太监竟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名字竟然叫赵英。
前世常年卧床，不知读了多少小说，浏览了多少网页，无聊之下又查了多少毫无用处的资料，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一听赵英这名字，田十一便知道今晚请客之人是谁了，同时也知道这燕春阁到底是何人的产业了。只是，赵佶知道这一切吗？若是知道，为何还要将李师师养在燕春阁之中呢？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茂密的园林之后现出一座雅致的小楼来。楼内丝竹绵绵，那乐曲极是优雅，比董小婉弹奏的乐曲似乎还要好听一些。不用问，弹琴的一定是李师师了。
田十一心中再度浮现起疑惑来，李师师那可是谁都不能碰的，今日之事若是被赵佶知道，不知会不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天崩地裂。
赵英本是太子赵桓的署官，从小就被赵佶分给了赵桓做伴当，可说是陪着赵桓一起长大的心腹太监。
一入小楼，果然见到一名二十余岁面相敦厚的青年正在轻啄美酒。听赵英说田大人到了，赵桓连忙起身，先是自陈身份，随后很是恭敬的与田十一见了礼。
西楼大家的文采，到了任何地方，见到任何人，都是要被当成座上宾的。
刚刚坐了下来，李师师连忙过来见礼。
田十一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太子赵桓连忙解释，说这燕春阁是他少年时胡闹弄出来的。至于所有的事情，他父皇都是知道的，包括今日宴请西楼大家，同样向赵佶报备过，不然也无法借来李师师李大家弹琴助兴。
看了眼赵桓，又瞟了眼李师师，田十一心说：请我喝洒让你后妈弹琴助兴，这份本事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了。
赵桓自不知田十一心中所想，连连开始劝酒，却始终不肯说明宴请田十一的真正目的。
第六百九十七章 瓦子门前论背景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弹琴的是美人。
田十一酒量不太好，赵桓酒量很一般，两个人半斤对八两，不知不觉便喝得熏熏然。
赵桓始终不说宴请田十一的目的，田十一也不问，心中想着赵桓不说才好。十一哥对赵桓本就没什么好印象，要不是因为李师师亲笔写的请柬，才不会来燕春阁和这个民族的耻辱喝酒。
说赵桓是民族的耻辱一点也不过份，历史上就是他弄了一堆道兵出去打金军，以为能请来什么神仙助战，结果被金军趁机攻破了汴梁外城。用妇人抵金银赔给金军这事也是他干的，靖康耻这事赵桓也是主要责任人。如若十一哥有杀人指标的话，恨不得现在就刺他两刀。
田十一始终没有过针对赵桓的想法，不是因为赵桓好，而是因为其余的皇子一个比一个不好。赵楷就不用说了，看似儒雅有谋，实际上却是个极度自私的家伙，整日里哗众取宠。历史上金军第一次围攻汴梁之时，赵楷还想要借机逼官夺取皇位，甚至还动过向金人借兵的想法，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比他爹还混。
赵构就更不用说了，最大的本事就是逃跑。好不容易出个岳飞，结果还让他给弄死了。赵佶的基因实在够强大，儿子们个顶个像他一样混蛋，浑到没法拯救的地步。
两个人喝得有些微醺，此时天色已晚却又不太晚，正是出去玩耍的好时机，所以赵桓便提出要去瓦子里看女飚。
女飚就是妇人之间的相扑表演，后背、肚脐、小肚子和大腿根几乎都露在外面。相朴时你抓我胸围子，我扯你兜裆布，堪称全汴梁最受男子青睐的表演项目了。
旁边弹琴的李师师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有些嘲讽，有些不屑，还有些无味。
田十一此时仍是不知道赵桓到底有何目的，自然从善如流。
一位当朝太子，一个八品司库小官，摇摇晃晃出了燕春阁来到街上。
燕春阁的位置自然是极好的，走不多远便是马行街。瓦子里果然在表演女飚，不时传来男子们阵阵的狼嚎之声。
太子殿下看女飚，自然要去楼上雅间就坐。赵英连忙去找伙计，结果人家说二楼的雅间已经被人包下了。
赵桓喝得不少，心中被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似乎有些像脱缰的野马，很有些脱离控制的趋势。
听太子说让掌柜的把雅间的客人赶走，赵英连忙小声向太子说道：“雅间里的客人似乎颇有几分背景。”
赵桓不悦地瞪了赵英一眼，声音颇高地说道：“这大宋朝还有谁比我的背景更大？”
田十一听了这话有些想吐血，人比人有时候还真是气死人。虽说自己是田虎的儿子，但那是反贼，万万不能在马行街上说出来显摆，这心里面也只好郁闷着。
二楼雅间之人似是听到了赵桓的话，很不愉快地走了出来。
呼啦啦出来十几个人，当头一人同样用不低的声音说道：“我到要看看谁敢跟本王比背景。”
田十一听到这声音立即觉得好笑，他们两个在一起比背景，还真是挺有看头的，比瓦子里的女飚还有看头。
雅间里出来的正是开封府尹，郓王赵楷。此时赵楷已经看清了来人是谁，不禁嘴里发苦。自己出来看看女飚竟然都能遇到太子，这运气还真是背到家了。
太子向来以敦厚闻名，一见出来的是自己的弟弟，连忙换上一副长兄的慈祥模样，一把拉住赵楷的手说起热乎乎的“知心话”，同时还为赵楷引见了田十一，硬是说田十一是他赵桓的莫逆好友，还让赵楷和田十一以后多亲近亲近。
田十一觉得自己一定是遭报应了，之前在皇宫里让赵佶和杨戬都体验了一回吃苍蝇般的恶心感觉，如今终是轮到了自己。
赵楷此时同样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田十一他自是认识的，那可是上任开封知县，他直接管着的。
田十一此时也已明白了赵桓今日宴请自己的真实目的，根本就是拉拢外加挑拨离间。
此时满朝文武，但凡有些权势的大臣们，大多投到了赵楷的门下，所以太子殿下十分需要支持者。
田十一虽然只是八品小官，但与赵官家却是知交好友。这次征讨淮西，田十一若说自己的功劳排在第二名，绝对没人敢说自己功劳第一，何况田十一还有天赐盟和天赐军。
在赵桓看来，田十一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关系又与他父皇是莫逆之交，简直是上天送给他的肱骨之臣啊。若是有了田十一的全力支持，太子之位就要稳固得多了。
赵楷此时也猜透了太子心中想法，只是眼下这局面实在没办法说什么，也只好陪着太子哥哥演一场弟恭兄慈的假戏。
田十一看着假惺惺的两兄弟，心中有些腻歪，遂指着仍在表演的女飚说道：“那黑四姐好一对人间凶器，若是他相公在她胸脯上窒息而亡，也不知算自杀还是他杀。”
正在演戏的两兄弟脸上一垮，这周围人很多的，此时大家还不知道是太子和郓王在这里演戏，田十一这一嗓子定会惹来众人的注目，指不定就让谁认出来了。皇子来瓦子里看女飚，这事本身就够吃饱了没事干的御史们参上几本了。
许是田十一乌鸦嘴，刚问了句“算自杀还是他杀”，却有一具尸首不知从谁家的楼上被扔了下来，正落在赵桓、赵楷和田十一三人中间。
“啪”的一声血水四溅，三人都溅了一脸血。
三人都是带了侍卫的，一时间钢刀出鞘声响成一片，立时有皇子们的侍卫控制住全场，相要找出是何人要想要刺杀两位皇子。
就在这当口，人群外围突然有人高声叫道：“知县大老爷到。”
随即围观的人群被开封县差役分开，干瘦的开封知县满脸威严地走了进来。
这位田十一的继任者看了地上的死尸一眼，随即狠狠盯着田十一道：“犯官田十一涉嫌谋害安闲王王助，立即将其锁回县衙。在场人等皆有嫌疑，全部带走。”
第六百九十八章 心安理得安闲王
说完这话，这位名字唤做叶柳的知县大老爷潇洒转身，就想回县衙等着给田十一过堂。
“等一下。”两个声音同时叫道。
叶柳今日本就是受了大人物的叮嘱，专门过来栽赃的，自然应该跋扈些。
猛地转回身来，叶柳横眉立目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是连上下尊卑都不懂，见了本官连大老爷都不会叫吗？”
赵桓和赵楷都是面色一滞。作为开封的知县，你不认识太子殿下还有情可原，难道连顶头上司开封府尹都不认识的吗？
田十一看了下叶柳微眯的眼睛，立即明白过来，这位知县竟是读书把眼睛读坏了的，明显就是个近视眼，而且度数还不低。
赵楷面色不悦，冷着脸就想训斥叶柳几句，没想到叶柳发飙还没发够，挥舞着双手对着差役们叫道：“你们都聋了吗？没听到本大老爷的命令吗？快快将这些个泼货带回去过堂。”
一名捕头样的差役连忙到叶柳耳边轻语起来，叶柳的脸色瞬间难看，连忙向前几步走到赵楷面前，脸都快贴到赵楷脸上了，这才吃惊地叫道：“府尹大人？”
赵楷的脸都快变成茄子皮的颜色了，咬着牙小声说道：“还不快快拜见太子殿下。”
一听到太子殿下几个字，叶柳本就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心想今日的运道怎的如此差，竟是一头撞到了太子身上。
也顾不得满地的血污，叶柳一个高速转身，“扑通”一下便跪在浸满王助鲜血的地上，随即便磕起头来，嘴里还大声说道拜见“太子殿下”。只是他正对着磕头那人，却是田十一。
叶柳不停磕头，额头上沾染了血污，只不过那血却不是他的，而是枉死的安闲王王助的。
田十一、赵桓、赵楷面面相觑，被叶柳蠢得都不知该说啥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蠢人。
三人之中脸色最难看的就要数赵桓了，因为叶柳的声音很大，周遭围观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有的百姓已经开始作揖并大喊拜见太子殿下了。
以大宋朝百姓爱看热闹、爱传小话儿的特点，太子殿下于瓦子门外与人争风吃醋，遂当街行凶这故事，怕是明日便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此时北侧一座小楼之上，康王赵构正目瞪口呆，本想用王助的小命拖住田十一，不让田十一离开汴梁，没想到却牵连出太子哥哥与郓王哥哥来，话说他们三人为啥在一起啊。
无独有偶，南面的一座小楼上秦桧正满脸铁青，这叶柳还真特娘是蠢到家了。暗地里弄死王助拖住田十一，这本就是秦桧出的主意，没想到被叶柳给办成了这个鬼样子。看来计谋再好，若是没个得力的人却施行，都会变成馊味十足的馊主意。
秦桧的心中，同样升起了与康王赵构同样的疑问，田十一为何会与太子和郓王在一起呢？这事算是大条了，接下来想要收场极为麻烦。
若说田十一讨好太子或郓王中的任何一人都说得通，反过来太子和郓王哪一个收买田十一也说得通，可太子与郓王明合暗争，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三个咋就能同时出现，还在一起呢？这完全说不通啊！
赵构和秦桧各自头痛，叶柳依旧在那里磕头，死得不明不白的原淮西太子王助，仍是心安理得地躺在地上不肯挪窝，事情陷入了僵局。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田十一觉得自己都快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了。
虽然不愿意帮赵桓和赵楷脱困，可问题是自己也困在这里的。无奈之下，田十一从怀里掏了个大印出来，高高举过头顶说道：“本官乃新任开封知县，有知县大老爷官印为证。左右人等，将嫌犯叶柳锁拿归案。”
叶柳那些衙役下意识地吼了声“是”，随即又安静下来。下令的是原知县，要锁的是现知县，这些个开封县的差役真的不敢动手啊。
赵楷颇有急智，连忙冲着左右一摆头，带在身边的几名侍卫心领神会，立即冲了上去，直接就把叶柳给绑了，还堵了嘴。
田十一其实很想把叶柳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的，看看到底是谁想要陷害自己。但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当街抢人的话肯定会有很大的麻烦，也只好放弃了这想法。
赵楷的人自然是要将叶柳锁回开封府衙的，但没走出多远，却猛然听到叶柳尖利地大叫了一声“啊”！不明白之人，还以为他是要朗诵一首诗歌。
王进和赵桓、赵楷的侍卫纷纷将自家主人护在身后。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一下便听出叶柳那一声是惨叫。
果然，叶柳的身体“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押送叶柳的一名郓王府侍卫却猛地抽身逃离，那速度快似奔马。
赵楷见此情形又气又怕，气的是手下竟然出了叛徒，怕的是这叛徒跟在身边日久，若想害自己的性命，怕是要死上几百回了。
赵桓此时已酒意全无，看了看眼前安闲王王助的尸首，又看了看那边开封知县叶柳的尸首，立即就知道今日被麻烦找上身上。
骨子里本就是个没担待之人，赵桓没和任何人说话，转身便离开了当场。他此时只想躲得越远越好，若是能把这些麻烦都躲掉，那才是真的好。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又怎么可能躲得掉。
赵楷身为开封府尹，当面死了个安闲王，随即又当场死了个开封知县，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个烂摊子都得他来收拾。
十一哥用孙友爱递过来的毛巾擦了脸上的血点，与赵楷客气了几句，随即也抽身而走。
今日这两具死尸，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个麻烦，田十一想要置身事外同样不可能。到是可以就此跑回舟山去享福，可赵梅儿和慕容太妃还在城里，总得想个办法把赵梅儿变成自己名正言顺的老婆。何况到底是何人诓骗自己和赵梅儿回汴梁之事还是个谜，田十一对那人的身份很感兴趣。
大宋最强县令/book/77407/
第六百九十九章 左右为难赵梅儿
至于蔡京，田十一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坑死这老头，主要是没什么契机。蔡京在大宋朝堂上屹立一辈子了，想要扳倒谈何容易？
秦桧已经离了刚刚偷视的小楼，心中却有些不平静。当街刺死开封知县叶柳的那名侍卫，很明显是康王赵构安排在郓王赵楷身边的，这让秦桧进一步认识了赵构狠辣的一面。
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竟然心机深沉至此，又狠辣至此，看来皇家的这些个子孙们，果然是没有省油的灯。
“狠些好啊！”秦桧心中暗暗想到：“想当大宋朝的话事人，心不狠怎么行。当今的官家到是算不上狠，但是太混，任用那些个奸宦把个大宋朝都快败没了，若不再换个心狠的当皇帝，真的就要改朝换代了。”
随即秦桧又想起叶柳之死来，这还真是个天大的麻烦啊。本意只是将田十一拖在汴梁不得脱身，如今可好，把太子、郓王都牵扯进来了。赵构和他秦桧虽是躲在暗地里的，但这心也是提着的。一件事牵扯进来五个人，还真特么让人糟心。
秦桧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叶柳办事不力。可叶柳已经死了，想要撒气都找不着人撒去，心里这份憋屈实在是难受。
与秦桧一样，赵桓、赵楷、赵构这三兄弟都各自回府憋屈着，每个人都没得到好处，又怎能不憋屈。
赵佶到是不憋屈，而是头疼。淮西已经平定了，安闲王死了就死了，可开封知县当街被人刺死，杀人的又是最喜欢儿子的侍卫，偏偏一个案子又涉及了赵桓、赵楷、田十一，背地里还有个买通赵楷侍卫的神秘人，同时还有个指使叶柳谋害王助的神秘人，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这些个小兔崽子们就不能安生一些，让自己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吗？
案子发生在开封县，知县死了审不了。案子发生在开封府治下，府尹是嫌犯，也审不了。杀人案应该刑部来审，因为涉及到太子，刑部不敢审。宗人府到是可以管到太子和郓王，但又涉及到叶柳和田十一，竟是连个适合审理此案的衙门都找不出来。
最后赵佶充分发扬了一以贯之的和稀泥作风，让刑部自己看着办。
刑部觉得自己没法办，吏部却觉得不能这么办。叶柳是六品知县，总不能死了没人问吧，所以吏部侍郎和新上任的浪子少宪李邦彦一同拜见了赵官家。
赵佶被这二人好一番纠缠，没想到礼部侍郎也跑来一起啰嗦。礼部侍郎到是没管叶柳的死活，人家是来为安闲王王助讨公道的。
用礼部侍郎的话来说就是，王助死不死关系不大，反正淮西已经平定了，但留下的后患却是极大的。大宋朝以后难免会招安一些反贼，自然也会分封出几个闲散的王位出去。若是王助之死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今后再封闲散的王侯，人家一定会担忧，这就会直接影响招安大计。所以，王助之死必须有个结论，也得有个责任人。
赵佶一个头变成三个大，恨不得用自己的三个大头撞死眼前的三个死脑瓜骨。整个大宋朝都是自己的，自己都不急，他们这些个连太监都不是的还急个啥。
最后赵官家决定甩锅，钦命少宰李邦彦主理此事。
浪子少宪李邦彦立时傻眼了，一万分后悔来蹚这趟浑水。好处没得到，最后落了这么个恼人的差事，自己到底是图个啥。
吏部侍郎和礼部侍郎同时向李邦彦行礼，并说此事就拜托少宰大人了。李邦彦觉得这二人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本想再和官家说说，让这两个侍郎和自己一起问案，也省得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抬头，赵官家已经走了，根本就不想再和这三个烦人精说话。
李邦彦不停甩着两只手，恨不得能像皇帝陛下那样做个甩手掌柜。
一位是太子，一位是郓王兼开封府尹，就一个八品小官还是天赐盟主兼西楼大家，曾经弄死了梁师成、王黼、李彦、朱勔、高俅的狠人，谁敢惹啊。对了对了，就连童贯都是因田十一而死，这就更不敢惹了。
李邦彦耷拉着脑袋出了皇宫，脑子里不停思索着对策。此时的田十一却被嘉国公主传唤到了府里，私底下的理由是慕容太妃想要见见田十一。
慕容太妃是必须得见的，不管丑不丑早晚得见老丈母娘。结果见了面田十一便生了一肚子气，因为慕容太妃自小进宫，认的是皇家那些死理，根本不管外界的人情事故。
太妃她老人家说了，别管赵梅儿是不是她肠子里爬出去的，毕竟还姓着赵，那就是天潢贵胄，是公主。想娶赵梅儿，必须把家中的妻妾一股脑休出门去。这还是看在田十一救她出皇宫的面子上，要不然人家慕容太妃直接就要赐下毒酒，把一众妻妾全都给毒死。
赵梅儿满脸委屈，不停劝慰着养大自己的慕容太妃。田十一的火气“腾”的一下就窜到了胸膛，但看到赵梅儿急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咽下了这口恶气没有发火。
这天下能让十一哥忍气吞声的，只有身边最亲近这些人了。若是换成外人，就算不杀个尸山血海，也要气她个倒仰起不来坑，例如眼前这个还没被十一哥认可的慕容太妃。
田十一灿烂一笑，对着慕容太妃说道：“禀太妃，您老人家是我许诺用一具妇人尸首换出来的，如今这尸首实在不好找。要不，您老人家再回宫里面委屈几天？”
慕容太妃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瞪着田十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好不容易才脱离那个死气沉沉的鬼地方，这小混球竟敢说让自己再回去，这还有王法了吗？
赵梅儿左右为难，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养母，一边是最亲最爱的爱人，心里面憋屈的厉害。
田十一叹了口气说道：“唉，如今看来想回去也不行了。因为在宫中的典册上，慕容太妃已经是死了的。”
第七百章 对错最没用 道理最无理
说这话可不是为了气人，田十一只是在提醒这位太妃娘娘，你已经不是太妃了，少在这里充大瓣蒜。
慕容太妃不是傻子，自是听懂了田十一话中之意。但他在宫里面呆了一辈子，骨子里已经是个皇权至上的性子，觉得这天下都是皇家的，这田十一莫不是还敢反了天出去。
就算自己已经没了太妃的身份，可自家的女儿仍是公主，想让公主作妾，想都别想。别说作妾了，但凡娶了公主，终生也别想纳妾，只能有这一个娘子，而且还得当祖宗供着，晚上不上你睡床你就得睡地上。这就是皇家的规矩，也是慕容太妃骨子里的规矩。
田十一很想问问慕容太妃，是不是自己当了皇帝，自己说的话就是新的规矩。可一看赵梅儿已经泪流满面了，这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懒得再和三十多岁的慕容老太太斗嘴，田十一独自出了房间，站在公主府的花院里发呆。
仰天长叹一声，田十一觉得慕容太妃其实也没有错。赵梅儿是她的亲亲宝贝女儿，如此想法和做法本就是为了爱护，大家立场不同罢了。
对错这种东西很难分辨对错，因为立场不同。道理这东西同样没有道理，因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对错最没用，道理最无理。”田十一说了句满是哲学味道的话。
手肘一紧，脸上仍有泪珠的赵梅儿轻轻挽住了田十一的胳膊。
田十一看了看赵梅儿，伸手擦拭着公主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好在还有你，若是你也如她一般，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赵梅儿本想灿烂一笑，却不想变成了哭，一头扎进田十一的怀里。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过了很久很久……
人的观念想要改变是很难的，那需要一个缓慢长期的过程。虽然赵梅儿下定决心要慢慢劝服慕容太妃，但所需时间不是一般的长，而且还不见得一定能成功。
田十一已经想好了，再等些时日，若是还不能劝服，那就一棒子打晕过去，直接运回舟山。换了环境，想必不太老的老太妃，思想也会发生转变的。
说是打晕过去，也只是气话而已。若该走时她真的不走，顶多也就是一杯蒙汗药，哪敢真地打上一棒子。
身为八品司库，闲极无聊的田十一准备去传说中的库房看看，别真让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小吏们给搬空喽。
刚走出公主府，迎面却是肖桂籽的马车，又有圣旨到了。
肖桂籽深知十一哥的脾性，没有当街宣读圣旨，而是将田十一让到他的马车之上。
马车轱辘辘地走着，肖桂籽双手捧着圣旨递到十一哥面前。
田十一接过圣旨仔细观看，肖桂籽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大逆不道了，连传旨这么大的事都敢随意简化程序。
田十一读了圣旨也挺无语的，自己又成了开封县的知县，但这品阶却仍是正八品。许是昨日将赵佶气得太狠了，所以才没让自己官复原职。
八品就八品吧，八品也是知县，下面那些人还敢不听自己的话不成。真敢不听，让他们都跟着自己一起降职。
上次离任之时已经把王牌军从开封县各种职司上撤了下来，这回好，又要全部上任。
肖桂籽很贴心，直接让马车来到开封县衙外面，摆明了送十一哥上任。
田十一下了马车，肖桂籽回宫中复命，没想到县衙里却已经有人在等田十一了。
这世上总是不乏消息灵通之辈，田十一接了圣旨就来了开封县衙，却依旧有人在自己之前等着道贺，想说句娘西皮都感觉没有底气。
赵桓和赵楷兄弟两个同时出现在开封县衙之内，肯定不是为了道贺那么简单。只是这两个家伙都藏了深沉的小心思，所以谁都不肯先说。
不说就不说吧，没事拿十一哥开涮干什么。
虽然太子和郓王正在明争暗斗，但毕竟是亲兄弟，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一唱一和起来田十一连句嘴都插不上，实在有够闹心。而两兄弟一唱一和的内容，更让田十一闹心了。
大宋的皇族对礼法要求堪称苛刻，所以赵桓和赵楷都有学习礼法的痛苦经历，如今给田十一讲起来堪称游刃有余。
赵桓说，咱大宋朝但凡娶了公主，以后便要当成猪养起来。因为驸马都尉虽然官居五品，但却是没有差遣的。而且太祖皇帝就对驸马都尉的职权进行了划分，既没有议政之权，又不可过问军事，否则便是杀头大罪。
赵楷连忙接话，说是也有附马都尉可以获得官职，可是只能做待从官，一般也就是给官家养养马，管理一下官家的车辇。说得更直白一些，也就相当于一个仆役的身份。
太子赵桓再度抢话，说是即便如此，公主也不是想娶就能娶的，那需要高昂的嫁妆，说是十里红妆怕都是轻的。
郓王再度补刀，说百姓人家那叫娶，而皇家的公主只能叫“尚”，一听“尚公主”三个字，就知道大婚后家里地位谁高谁低了。
田十一本想说已经“上”过了，但赵楷好死不死，又说起“朱砂钗子”的事情来。
赵楷说了几句，结果发现田十一已经挑起了一侧眉毛，心知这小子要发飙，连忙闭上了嘴巴。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了，没必要说得太明白。
本就不太和睦的兄弟两个突然跑来十一哥这里挑事儿，其中肯定是有缘由的，要不然他们两个就算吃饱了撑的，也不会有这份闲心。
略一思忖就能够明白其中因由，这世上除了赵佶和赵佶他老婆，就没人能同时使动他们两个。至于到底是皇帝还是皇后想要棒打田十一和赵梅儿这对鸳鸯，其实没什么区别。这就代表着皇家的一种态度，意思是让田十一离赵梅儿远一些。
既然二人是受命而来，田十一本不应该记恨他们两个，但他们一唱一和有意气十一哥，这口气就不能咽下去了。
第七百零一章 大理寺与大朝会
“唉！”田十一深深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莫非，田某天生就是给人当姑父的命？”
“嘎……”
本来心情畅快的太子和郓王两位殿下同时哑火，田十一若真不管不顾和嘉国姑姑成就好事，他们两个还真就得叫声姑父。
至于“天生就是给人当姑父的命”这句话就更过份了，因为田十一的正妻是方腊的妹妹，方腊那些个儿子侄子见了田十一，个个都得叫一声姑父。
方百花之事大宋朝堂上的人都知道，但却没人敢提。一来是赵佶捏着鼻子认可了，二来是担心田十一发飙。赵桓和赵楷都没想到，田十一会主动提及此事来，还真是个为了气人不要命的主儿啊。
“田十一天生就是为了气人而生的吗？”兄弟两个同时纳闷起来。
只是赵桓和赵楷却不知道，田十一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记仇。今日只是小气一番，但凡再有机会，一定会大气特气，不气到两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事儿就没完。
场面刚有些尴尬，却突然来了一名大理寺的小官，竟是来通知开封县八品知县田十一，明日去大理寺过堂的。
那小官进了县衙一抬头，却猛然看到太子殿下和郓王殿下都在这里，吓得连忙恭敬施礼，并小心地告知二位殿下，明日也要一同去大理寺过堂。
来的只不过是个传话的小官，赵桓和赵楷都不会去难为他，只是堂堂皇子却要去过堂依旧有些郁闷。
打发走了大理寺的小官，三个难兄难弟很自然商量起对策来。
昨日事情发生后，三人都曾派人去查探消息，但做事之人非常隐秘，竟是半分马脚都没露。思来想去，明日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过堂了。
就在这时，汴梁城中突然钟鼓齐鸣，那声音甚是急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汴梁城中但凡需要上朝的大人们立即开始找官袍戴官帽，统统向皇宫跑去。除非遇有外敌入侵，否则不会急招大人们立时上朝的。
赵桓虽是太子，但因为赵佶不待见他，所以从不上朝。郓王赵楷因为是开封府尹，所以也不上朝。田十一就是个知县，而且还是八品的，更是不用上朝。所以三个人便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随即才想起来应该派人去打探一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待总是最折磨人的，朝堂议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赵桓和赵楷便各自回府等待消息。
因为董小婉等人都回了双屿岛，如今身边也没几个人了，所以田十一便决定暂住在县衙之内。
不及天黑，文德殿上仍在议事，肖桂籽偷偷传出来的消息经南行司之手交到了十一哥手上。
“辽人入侵，蔡相主和。”只有这短短八个字。
田十一猝然一惊，此时的辽国本应与金军大战的，怎么就会有余力入侵大宋了呢？而且历史上并无此事啊，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已经让世界变得面目全非了吗？
此时最需要的自然是详细的情报，可此时南行司连辽军入侵的消息都还没传回来。
这事其实怪不得修化真，一个情报组织想要拥有强大的情报能力，那需要时间的沉淀和人力物力的积累。
此时的大宋有烽火台、六百里加急和急脚快驿，许多权贵家里有着信鸽，南行司却唯有警讯烟火。可烟火这东西传达不出太具体的信息，只能起个示警的作用。南行司到也在驯养信鸽，但此时还差些火候。何况大宋时代和后世完全不同，因为各种鹞鹰太多，信鸽很容易就会变成空中猛禽的腹中餐，安全度很难保证。
抓了抓脑袋，田十一知道自己想得太远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似乎已经不那么正常了，也不知金军南下的时间会不会提前。
文德殿上的大朝会肯定是讨论不出结果来的，不用想都知道。大宋朝效率之低下，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想像得到的。
第二日田十一坐了马车去大理寺过堂，朝堂上却再次开始了大朝会。虽然李邦彦肯定要去参加大朝会，大理寺根本无人问案，但人家通知了你就得去，这就是规矩。
不仅田十要去，赵桓和赵楷也要去，大家可以在大理寺喝茶聊天浪费时光，但若是不去那就是罪过，甚至可以被定罪。
没等到达大理寺，南行司的加急情报终于送到十一哥手中。
能在此时送达，这说明南行司情报送出的时间应该还要早于朝廷里的六百里加急，不然还会晚上一两天。
展开情报田十一脑子里的疑惑就更多了，入侵大宋河北西路定州府的确实是辽军，但不是之前与谭稹做战的那支新辽兴军，而是辽国的仆从军，领军的是辽国第一上将兀颜光。
兀颜光这名字似是有些熟悉，但既不是姓耶律又不姓萧，肯定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再加上入侵的只是一支仆从军，这件事就更加奇怪了。
情报的下面还附加了南行司某个参谋的分析，认为兀颜光带兵突袭大宋定州府很可能是私自行事。因为之前曾有传言，辽皇耶律延禧有意征调十路大军增援耶律花塔的新辽兴军，并对金军展开反攻。只不过耶律延禧征调各部仆从军却不给粮草，各部只能自筹粮草，所以兀颜光突袭定州很可能是为了打草谷。
田十一觉得其中的分析确实有些道理，估计过两天北行司的情报也会送回来了，想必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明朗起来。
马车此时已经来到了大理寺，太子赵桓、郓王赵楷都已经来了一会儿了，三人便坐在大堂旁边的小间里喝茶。因为李邦彦和料想的一样，去参加大朝会了。
大朝会又开了三天，田十一等三人就在大理寺大堂旁边的小间里喝了三天茶，堪称浪费生命的典范。结果晚上刚要走的时候大理寺少卿来告知三位，明日不用来了，因为李少宰可能还要去上朝。
第七百零二章 硬柿子里最软
三人心里一齐骂了一声，埋怨对方不早说。
鲁迅伯伯曾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田十一边向外走边点了点头，表示这句话确实是鲁伯伯说的。至于以前那些话不是鲁迅说的，十一哥不说谁知道呢，这里可是大宋朝啊。
田十一回到临时住着的开封县衙，突然感觉在汴梁待得没滋没味的，很想回家的感觉。
“家？”田十一猝然惊醒。
到底哪里才是自己的家，是双屿岛还是前世那个都已经忘记了的老房子？
前世的老房子真的记不太清了，因为生命最后几年都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有时都会错以为病房就是家。
家？
田十一突然有些气闷的感觉，好久没想起这个词来了。从杭州城里醒来的那个院子，再到西湖边上的那座别苑，又到双屿岛的盟主府，到底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呢？
艾玛正端了固本培元的汤药来，一见十一哥目光呆滞，连忙放下药碗唤了声十一哥。见十一哥没有反应，番丫头连忙抓起十一哥的手腕诊起脉来。
脉象平稳，只是十一哥依旧神游天外。
田十一此时脑子里正疯狂地掠过一幅幅画面，有前世的父母，有熟到不能再熟的主治医生，还有那个已经转去其他医院半年之久美丽可人的小护士。
“十一哥，十一哥……”
好似远在天边的呼唤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田十一终于在朦胧中醒悟过来，此时的艾玛已经带着哭腔了。
一瞬间意识回归现实，田十一看着委屈可怜加担忧的番丫头，突然心中一暖。家从来不是什么房子，家是家人，是爱人，是亲人。有人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没有人又哪里来的家呢！
将艾玛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田十一终于明白家是哪里了，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家是团聚，家是不分离。
终于想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家，田十一豁然开朗，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起来。
北行司的情报终于传了过来，就像南行司推测的那样，根本就没什么辽人大举入侵，完全都是些辽国贵族私自跑到大宋打草谷而已。私起战端并不是小罪过，但此时的辽国都快被金国打烂了，耶律延禧又逼着一众将领带兵出征，偏偏又不给粮草，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从北行司的情报来看，兀颜光已经抢了个够本，此时已经带兵回辽国了。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琼妖纳延已经整顿好了仆从军，也打算到大宋去抢一票。同时还有许多辽国贵族正处于观望态度，如阿里奇、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贺重宝等等等等。
他们都在等着看大宋朝是否软弱好抢，看辽皇耶律延禧会不会严惩。只要大宋好抢辽皇又不那么生气的话，那些个辽国贵族便都打算出来抢一票。反正大宋土地够大，百姓够多，足够他们换着地方抢了。
“啪”的一下，田十一将情报狠狠拍在桌子上。辽国那边打算轮着班儿的来大宋抢劫发财，大宋的朝堂上竟然还有讨论是战是和，而且目前还是主和派占了绝对上风，这大宋朝还真是没救了。
主和派中，自然是以蔡京为首。主战派的力量就非常单薄了，唯有李纲和秦桧两个在硬撑着，就连张叔夜那老官都成了中立派，建议一边打着一边谈着。
秦桧主战，估计是因为还没被金国掠到北方去的原因。任何一人心性大变，都是因为遭受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困厄或逆境，没谁会无缘无故便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此时若想主战派占上风，唯一的希望就在加快速度返京的宗泽和信阳军身上了。
白日里大理寺少卿说好了的，因为明日李邦彦李少宰还要去文德殿议事，所以田十一几人便不用去候审了。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幕时便有大理寺的吏员飞马而来，告诉田知县明早去大理寺过堂，因为明天不开朝会。
一个小吏自然不知道朝会为何不开，好在南行司始终盯着这件事，很快便为十一哥送来了答案。原来是因为皇帝陛下举棋不定，说是要好好想一想，所以明日便不开朝会了。
“想你马个头。”田十一在书房中大骂了一句。
辽人正在大宋的土地上跃马扬鞭，在抢劫财物，在放火烧屋。百姓们正在被屠杀，正在被凌辱，他却说要想一想。强盗在抢劫，他还要想一想，还真特么是个奇葩皇帝。
生了一会儿气，田十一又不气了。这朝会开不开还真就没啥用，开了也是主和派占上风，搞不好不派兵不说，还要派个议和的使者出去送礼，那还真就不如不开了。
这大宋朝咋就这个熊样呢，田十一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拔凉拔凉的。
次日来到大理寺的大堂之上，田十一生着大宋朝的闷气，赵桓觉得太子殿下还要受审所以很憋屈，赵楷满肚子装着不知何人买通自己家侍卫的邪火，所以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少宰李邦彦看了看三个脸色难看的家伙，心里面全是委屈。自己是招谁惹谁了，为啥要来审这个破案子啊，这案子又和自己有啥关系啊。
心里委屈的李邦彦下令，给生闷气的田十一，很憋屈的赵太子，一肚子邪火的赵王爷看坐。
大理寺的大堂上便坐了四个人，每个人都是一脸的阶级斗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审案，到像是死了爹之后商量着咋分家产。
无论心中多么委屈，毕竟是官家交代的事情，李邦彦心中不愿但还是得审。
看了看三个年轻人，李邦彦觉得，田十一是三个硬柿子里面最软的，所以便向田十一问道：“田知县可识得安闲王王助？”
田十一摇头：“不认识。”
李邦彦觉得自己左脸颊上的肉开始跳动起来，若太子和郓王说不认识有情可原，因为十有八九是真没见过。可王助分明是你田十一征讨淮西时捉回来的，军功册上写着呢，他咋就好意思说不认识呢？
第七百零三章 今年都没空
见李邦彦气得一边脸上的肉都开始哆嗦了，田十一无辜地说道：“王助乃是我麾下士卒所擒，又不是我亲自动的手，我哪里会认得？难不成，我一个文官还要抽刀子上阵砍人不成？”
听了田十一的歪理邪说，赵桓和赵楷一齐向田十一点了点头，表示此话有理。三个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是被人给坑了，自然要勠力同心，气死李邦彦这条老狗。
李少宰两侧脸颊上的肉都已经开始哆嗦了，明明知道田十一说的是假话，可自己偏偏没证据。见没见过面这种事真的无法求证，因为所有的证人都是田十一的人，若要求证只会自取其辱。
压下心头的怒火，李邦彦这次将突破口放到了郓王赵楷的身上。
“郓王殿下可识得那日被害身亡的叶柳叶知县？”李邦彦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对着赵楷问道。
赵楷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回道：“不认识。”
李邦彦“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开封府尹不认识开封县知县，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赵楷自然也有他的歪理。
伸手示意李邦彦不要激动，赵楷摇头晃脑地说道：“那日初见时叶知县是面对着我的，确实是叶知县不假。可被害之时是背对着我的，我又没看到他的脸，哪里知道死的是不是叶柳叶知县？”
李邦彦脸上一垮，觉得这两人一定是商量好了打算把自己气死在大堂上。
两条路都行不通，唯有向太子求证了。因为人人都说太子敦厚，有古人之风，总不该说些个气人的疯话吧？
“太子殿下那日为何会在案发现场？”李邦彦问道。
李邦彦这问题其实很给面子了，分明就是想让太子自己找个由头，把自己的嫌疑摘除掉。可问题是案发现场是在瓦子的门口啊，太子总不敢在大堂说是要去看女飙吧？那样的话，这里的事情到是了了，可御史们却有事情作了，太子殿下一定会被御史们骂到自己姓啥都想不起来的地步。
“咳！”赵桓轻咳了一声，似是在表达对李邦彦的不满，随即说道：“那日我与郓王和田大人相约饮酒赏月，正赏月之时，却发现月亮里突然掉了个人出来。眨眼间那人便掉到我等面前，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有如此大神通，竟是爬到月亮上跳月自杀，真是有胆气。”
田十一和赵楷听了这话都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同时伸出大拇指来。这理由，简直就绝了，跳月自杀的法子到是可以推广一下，保证跳一个死一个。
李邦彦全身都开始哆嗦起来，谁说太子敦厚，谁说太子有古人之风，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说出这种胡话来的。
李邦彦抓起惊堂木“啪”的一下拍个巨响，随即用力地喘息起来，足足喘了十几口气这才说道：“明日再审，退堂。”
李少宰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今天实在是不能继续审了，要不然铁定要气死在当场。
“不能退！”三个声音在堂下一齐响了起来。
屁股都已经离开椅子的李邦彦当即愣在那里，自己审案说退堂，三个被审的却说“不能退”，这到底是谁审谁呀？
太子赵桓首先开口说道：“本王虽未监国，但每日也是俗事缠身，明日无暇。”
赵楷连忙接着道：“本府杂事颇多，四日来已经积攒了无数的公文案卷，后日无暇。”
田十一看了看这两位皇子，知道是轮到自己了，所以接着说道：“本官治下前几日发生命案，死者一为安闲王王助，一为上任知县叶柳。此案涉及甚广，影响极其恶劣，本官要回去查案，这个月都没有空。”
李邦彦觉得今天全身上下都已经哆嗦遍了，此时更是哆嗦到嘴唇说不出话来。
嫌犯说没空受审，天下还有这种道理吗。那个姓田的更过分，他说的案子不就是自己正在审的案子吗，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强行逼着自己又坐了下来，李邦彦瞪着三个人问道：“不知何日有暇再问此案？”
三个人就好像商量好了一样，一齐摇头道：“今年都没空。”
李邦彦终是压不住火气了，“腾”地跳了起来指着三人怒道：“你们三个到底想怎么样？”
一见李邦彦终于发了火，堂下坐着的三人反倒安静下来，全都不错眼珠地望着李邦彦。
李少宰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腰不由自主便弯了下来，对着三人拱手道：“太子、郓王、田大人，三位有何话直言可好？”
三个人一齐点头，李邦彦这种态度就让人舒服多了。
目的达到了，三个人便也不想再继续纠缠，大家都挺忙的，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请少宰大人查明凶案真相。”
“请少宰大人找出真凶。”
“请少宰大人将凶犯绳之以法。”
三人先后说道，三句话的含义却差不了多少，意思是李少宰还是去抓凶手吧，和我们在这里较什么劲呢？
李邦彦一瞬间醍醐灌顶一般，他也不相信这三人是凶手，只不过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觉得问案总要从这三人问起。如今想来，当时有那么多的侍卫、差役和百姓在场，为何不去找那些人问案，和他们三个小祖宗在这里较的什么劲啊！
屁股朝外从牛角尖里退了出来，李邦彦顿觉豁然开朗。刑部有那么多的提刑官，开封府和开封县有那么多的捕快，为何不让他们去破案呢？只要找出此案的真凶，便不用受这三人的鸟气了。
李少宰一时间悲从心起，眼泪差一点流出来，自己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吗。
李邦彦很是向赵楷和田十一说了些好话，请求二人派出捕快帮忙查案，随即又匆匆赶赴刑部，打算逼着刑部侍郎派出最得力的人手去破案。
三个人互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每人心中都有股子说不出的快意。这三人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默契，几乎可以说是人以类聚了。
第七百零四章 事情已经清楚了
田十一突然又生出疑惑来，老赵家的人，怎么都与自己一样，骨子里透着无赖气呢？
三人互助道别各回各家。
赵桓心里正盘算着，觉得这事一定是赵楷想要陷害自己，目的是想要夺取太子之位。
赵楷的心里同样在琢磨着，一定是太子安排的凶案又买通了自家的侍卫，目的自然是让自己身败名裂，无法与他争夺太子之位。
心里面最清醒的只有田十一，知道一定是诓骗赵梅儿说慕容太妃病重那人设下的奸计，目的是想让自己滞留在汴梁城中。
按理说敌人想要做什么，只要逆着他的意就可以了。最简单的就是立即离开汴梁城，任暗地里那个敌手有什么手段都会落空。但田十一却不想就此离开，因为还不知道敌人是谁，因为十一哥不想让一条毒蛇在暗地里盯着自己。
看不到的敌人才可怕，说不定哪一天就像毒蛇一样窜出来咬上一口。咬到自己到不怕，万一伤到百花小沫他们，自己岂不是要悔死。
所以田十一打算留下来陪着那人玩上一玩，只要知道是谁在下黑脚使绊子，自然就会有应对的法门，总好过一直被人在暗中窥伺要好许多倍。
太阳再一次普照大地，赵佶却依旧没有召开大朝会，北方的辽军入侵，似乎打的是另外一个国家，与大宋的皇帝和文武百官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信阳军终于在宗泽的率领下回到了汴梁，只不过信阳军还没有得到皇帝的认可，所以只能驻扎在城外。宗泽带了岳飞等八将直接被召入皇宫，接受皇帝陛下的嘉奖。
此时的秦桧虽也听说信阳军抵达城外，但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意味，而是在书房中默默看着晋州细作传回来的消息。
田虎有子田十一，这一消息首先被确认，千真万确。看到这句话，秦桧的眼睛不自禁地眯了眯。
目光快速扫视着，情报里将田虎曾派太子田定去杭州欲与方腊结亲之事，讲述得极为详细。当看到田虎庶子田十一也一并随同前往杭州时，秦桧突然感觉胸膛一阵气闷。
秦桧不断回忆着在杭州与田十一的三次相遇，随即又想到田十一到汴梁之后的所作所为，心中却无论如何无法相信田十一会是晋贼田虎之子。
情报最下面的一段话秦桧已经读了十几遍了：“后田定返晋，无人得见田十一，似世无此人。”
田定回晋州后，再也没人见过田十一，就好像世上没有这个人一样。这个人到底去哪了？是死了，还是就此留在了杭州？
秦桧深深吸了口气，仍是不愿相信宁愿自污也要铲除诸多奸宦的田大人，真的会是晋州反贼田虎的儿子。更何况田十一先剿梁山，后灭方腊，如今又灭定了淮西王庆。若他真是田虎之子，为何又要为大宋朝南征北讨呢？
一张脸阴沉得似水一样，秦桧在老仆人的侍候下换了袍服，坐着马车离开了秦府。马车直奔宗泽的府宅而去，秦桧却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
秦桧正努力回忆的是时间，田定离开晋州去杭州和亲的时间，自己第一次见到田十一的时间。一切都是那么的吻合，这又怎是一句巧合说得通的？
此时的宗泽正在皇宫接受嘉奖，官家许是还会赐宴，怕是要很晚才回来。但秦桧心中惶急的厉害，宁可去宗泽府上等候，也不愿在家里心急。
宗泽去过杭州，去过舟山，对于田十一的事情知道得一定更多。秦桧还要再和宗大人确定一番，看看能不能再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天色微暗，满脸喜意的宗泽宗太尉终于回到府中。听说御史中丞秦桧等了自己快一天了，不禁也有些惊讶。本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没想到满脸笑意的秦桧竟只是问了些杭州和舟山的见闻，同时细细打听了关于田十一那小子的事情。
看秦桧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宗泽都觉得这位秦中丞是西楼大家的粉丝了。
秦桧告辞离了新的太尉府，坐上马车脸上的笑意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阴郁的表情。
回到御史中丞府，秦桧却意外得知，康王赵构从正午时分便已经等在自家府宅之中了。
与康王见过礼，十几岁的赵构却笑着取了封信出来，轻轻放在秦桧的面前。
用赵构的话来说就是：秦中丞想必已经发现些蛛丝马迹了，这封信许是可以解开秦大人心中的谜团。
赵构走了，秦桧捧着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揣摩信中所讲之事是不是真的。
信是吴用写的，讲的是杭州群雄会的事。虽然吴用没去参加群雄会，虽然参加群雄会的梁山中人都已经死了，但群雄会这么大的事，随便在哪里都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
颤抖着手将赵构送来的信放在桌子上，老仆人却又来禀报，说是又有晋州细作的来信。
这次的情报有些潦草，只是说晋州第一谋士范权携全家投奔杭州，范家留在晋州的，只有范权的女儿范美人一个人。
出了长长的一口气，秦桧似是想要将这辈子的气息一口全吐出去一般。
又过了良久，秦桧突然笑了起来，对着侍候在旁的老仆人说道：“给陈东传个消息，让他回来吧。就说……事情已经清楚了。”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秦桧觉得自己被骗了。田十一不仅是个逆贼，而且是个骗子。此子隐藏如此之深，所行之事竟是连自己都骗过了，所图之事定然不小。再考虑其田虎庶子的身份，那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宋的江山。
秦桧通过无数证据和不断脑补之下，终于私自断定了田十一的最终目标。接下来所需考量的，便是该如何将这田十一打落尘埃，让其永无翻身之地了……
……
岳飞、呼延灼、关胜、朱仝、杨志、徐宁、卢俊义、张清八人自然是要来拜见田大人的，田大人自然也要大方地宴请八将畅饮一番。
第七百零五章 老顽固
岳飞等八个人都升了职，而且全都在北地独领一军。虽然麾下的军兵有多有少，虽然还有几人领的是厢军，好歹也算得偿所愿可以一展抱负了。其中以卢俊义官职最高，竟是做到了一府兵马都监的位置上。没办法，谁让人家在被降为从八品小官前官职就是最高的呢。
田大人既无升迁也无赏赐，八人都有些愤愤不平。田十一连忙止住八人，不让他们说些授人把柄的言语。
十一哥可以不在乎官位前程，但这八人不一样。田十一还指望着他们都能练出一支精兵出来，将来若有战事也能起到作用。若是因为喝了顿酒，说了几句胡话就被撸了职司，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在田十一的要求和宗泽的帮助下，八个人第二日便在兵部办好了一切手续，当天便踏上就职之路。
田十一生怕他们在汴梁招惹些是非，或是被谁陷害丢了来之不易的官职，所以早早打发他们去做该做的事了。
今日再度召开了大朝会，到不是赵佶终于想明白了，也不是大臣们担忧战事，而是河东路的六百里加急又来了。
辽将琼妖纳延继兀颜光之后，再度率领本部兵马来了一次打草谷，共攻克两州之地，抢夺钱粮、牲畜、百姓无数。琼妖纳延所过之处几入无人之境，中间连个敢战的都没有。
一时间朝堂上再度争吵起来，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热火朝天。因为有宗泽的加入，主战派终于扩大了一点实力，但主和派有蔡京支撑着，依旧占据着上风。
田十一对于宋朝的大朝会都快绝望了，但对于北地的形势也没啥办法。天赐盟的大本营在舟山，一来鞭长莫及，二来就算能把兵调过来，首先就要被朝堂上的大人们定为反贼。
连赵佶都会向田十一问上一句：私自调兵意欲何为？
宗泽到是在朝会上提出调信阳军北上，但却遭到了满朝文武的一致反对，就连李纲和秦桧都不支持他。
李纲认为信阳军是田十一带出来的，本质上还属于私军，首先要进行“王化”才可重用。所谓的“王化”就是拆分、切割，彻底磨掉田十一的痕迹，最好是分散到各个府州呆上几年，打上大宋的烙印才能使用。
宗泽差点指着李木头大骂，分散到各个府州几年，信阳军还是信阳军吗？那些士卒还有战力吗？如果那样做的话，信阳军就算是没了。
秦桧的反对理由就简单多了，无适合统兵之将，恐无法压服士卒反生祸乱。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田十一根本就没安好心，他带出来的兵，那肯定是反贼。
此时也就是秦桧说的不算，要是说话力度大的话，怕是会提议将整支信阳军屠杀殆尽。
大朝会一如既往的扯了一天蛋，一如既往的没有结论。又一日，赵官家又说要好好思忖一番，没有朝会。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安置好信阳军，毕竟是刚刚经历过血火厮杀的士卒，骨子里的戾气还没退干净。好几万大军住在汴梁城外，朝堂上每位大人都不安心，就连赵佶也是忧心忡忡。
大宋朝从未信任过武人，不论是否与田十一有关联，拿刀的始终被士大夫们所鄙弃。这直接导致了大宋武力上的严重缺失，同时也让宋朝失去了开疆辟土的勇气。而武人们，尽皆被抽掉了脊梁，只想发财享乐等死。
因为信阳军都是立了军功的，所以朝廷给的封赏不薄，一车车的铜钱运到了城外信阳军的营地，每一个士卒都得到了奖赏。
奖赏之后自然就是拆分信阳军的时候了，许多基层的将官被调入各个衙门，大字不识的大老粗竟然成了书记官，就连田十一听到这消息时都气得笑出声来。同时又有许多文官充任到信阳军之中，拿刀的再一次被拿笔的所统领。
再然后，信阳军被拆成了三十多部，分散着调往各处军州、州府，信阳军终于不复存在了。就连宗泽在新仓时组建的两万新军也没能幸免，因为两万新军同样烙印着宗泽的印记，在士大夫们看来同样是不可信任的。
宗泽失魂落魄，告病在家不肯上朝。李纲去探望宗泽的时候，直接被宗老头给骂了出去。
对于这些事，田十一只是轻叹了一声，因为之前就有一定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大宋朝从皇帝到大臣，都如此给自己面子，让十一哥一丁点都没猜错。
信阳军没了并没什么可惜的，因为从始至终信阳军都没有过天赐盟的烙印，那就是大宋朝的军队。大宋朝自己都不心疼自己的东西，十一哥跟着操的哪门子闲心。
“随他们折腾去吧！”田十一很随意地说了一句，随后便绝口不提此事。
慕容太妃依旧很顽固，待听说信阳军被分解之后，竟生出不许田十一“尚公主”的想法来。
赵梅儿有些慌，向太妃坦白了自己已与田十一有了夫妻之实。慕容太妃大怒，竟是想要找人去砍死田十一那个挨千刀的。
赵梅儿又急又气，偏偏又无法说服慕容太妃那个老顽固，
田十一终于懂了，大宋朝之人脑浆子都是固化的，如李纲、如慕容太妃。他们把祖宗的话、书上的话还有皇帝的话当成天经地义的事情，谁要是敢违抗，他们第一个就会反对。
当然也有脑子不那么固化的，如宗泽、如秦桧，只是这种人实在太少了。
想到秦桧田十一突然一愣，自己从淮西回到汴梁后，秦桧竟是一趟都没来过。欧阳澈尚且来向田大人恭贺过，秦桧怎么会没来呢？
一时间田十一觉得，自己似乎找到那个藏在暗地里的毒蛇了。
“哈哈”笑了两声，田十一对自己以前的幼稚表达了嘲笑之意。秦桧虽然还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历史上毕竟是出了名的，又怎么可能不作恶事。
正想着，王进突然来禀报，说是太子赵桓乔装来访，此时正在县衙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