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死病也要医
林林总总说了半天，鲁仁甲顿感头皮发麻。心算已经算不出了，他开始掰手指头计数，恨不得把脚趾头都用上。
就在鲁仁甲掰着手指头算车上还剩三个人还是五个人的时候，田十一问道：“车至御街而停，请问鲁兄，碧油车一共停了多少次？”
鲁仁甲保持着掰手指头的姿势，惊愕地抬头望向田十一。田十一絮絮叨叨说了足有一刻钟，鲁仁甲一直在计算车上还有多少人，哪可能知道停了多少次车啊！
文德殿内“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眼珠，碎掉了无数颗小心肝。大家都在计算着车上的人数，谁会想到去数停靠了多少次。
“看来鲁兄是答不出喽？”田十一问道。
鲁仁甲满脸涨红，就想要说田十一投机取巧，此题与学问又有何干系。没想到田十一却摇头叹气道：“唉！鲁兄连停了多少次车都数不出，另一个问题也就不需问了。”
说着，田十一连摇头带叹气，向着殿外走去。
鲁仁甲的胸膛不停起伏着，肺子都快气炸了。今天他算是输了个精光，仕途怕是再无希望了。
眼见田十一就快走出文德殿了，心中不甘的鲁仁甲突然大声问道：“敢问田大人，碧油车停了几次？”
田十一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随意地答道：“我也没数。”
鲁仁甲再度窒息，但声音却拔高了三节，再度问道：“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田十一继续向外走，边走边挥着手说道：“碧油车车夫姓甚名谁？”
整座文德殿再度变得落针可闻，随即响起赵佶哈哈大笑的声音。
赵佶笑着转过后殿回艮岳去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睡个回笼觉。鲁仁甲的脸色却已经涨成了紫茄子的颜色。
神特么车夫姓甚名谁，田十一连车夫两个字都没提过，更没说过和车夫有关的任何事情，谁能知道车夫姓啥叫啥。这不是耍赖吗？这姓田的，竟然是个无赖。
鲁仁甲胸膛起伏，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杨戬却又从后殿钻了出来。
“将鲁仁甲扔出去。”杨戬大声说道，随即猫腰再度钻进后殿，去追赵官家去了。
杨戬说的是扔，没有理由，不需解释。这里是文德殿，是大宋朝大朝会的地方，皇帝做事不需向任何人解释。
金甲武士动作迅捷，四个人举着鲁仁甲的胳膊腿儿向外跑，其结果就是，鲁仁甲先田十一出了皇宫，而且是躺着出去的。
田十一施施然出了宫门，看着被摔到地上起不得身的鲁仁甲没有半丝怜悯。在这吃人的时代里想要活下去不容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汴梁城活下去就更难了，又怎能不打起十二分小心。
朱勔府中的管家收买鲁仁甲之事发生在三日前，修化真亲手送来的情报。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十一哥，又怎会不知道鲁仁甲是什么货色。
在来参加殿试之前，南行司连鲁仁甲小时候偷吃邻家烧饼的小事都挖出来了，可笑鲁仁甲还信心满满想把田十一从状元的位置上拉下来。
“我这一次，偏离了航道，任黑夜吞噬，安静等待轨迹的放逐……”
田十一轻哼着前世的歌曲，安步向自家的马车走去。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来到汴梁总有一种孤寂之心无处安放的感觉，就像偏离航道的飞船，不知会被放逐到哪里。
在即将来临的那场浩劫之中，即便他来自于后世，即便还有数年时间，却依然倍感无力。这大宋朝，都快烂到根了，绝不是一人之力可扭转的。
药医不死病，而这大宋朝却与前世缠绵病榻的田十一同样，不是病，是命、是劫、是气数。
“药医不死病，死病也要医。”田十一轻声说道。
新科状元只是第一步，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啊……
傍晚时分，田十一的宅子外面突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开封府的差役们敲锣打鼓送来了皇帝钦点状元的喜贴，一时间整条街巷都热闹起来。高中状元这种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让人兴奋的，但凡街坊四邻都会感觉与有荣焉。
虽然田十一只是个刚搬过来的外乡人，但街坊们立即选择遗忘了这件事，将其当成一条街巷里住了多年的好邻居。
来道贺的人摩肩接踵，直到深夜仍是络绎不绝。田十一觉得，似乎半个汴梁城的人都和自己是街坊，要不然又哪里会有这许多人。
看了一眼礼单才发现，大宋朝廷上的同僚们道贺，竟是喜欢用街坊邻居的名义，难道是因为御史们看得太紧了吗？
张叔夜、秦桧、欧阳澈等人先后到访，嘉国公主则因为身份的关系，不太好出现在这里。蔡京、杨戬也派了人前来道贺，这些都是预料之内的。本来还以为许将也会代王黼前来的，没想到来的却是王黼本人。
官场上说话从来没有直说的，聪明人说话更是喜欢转弯抹角。王黼没提自己不守约定之事，只是与田十一在私下里说了几句话，随即奉上贺礼，告辞回府去了。
田十一觉得，王黼这人更适合做生意，因为处理事情总喜欢用交换的方式。
王黼为了交换自己不守约定的过错，竟是送了本名册过来，里面记录着两个月以来，所有到汴梁城讨生活之人。虽不能说所有人都在名册之内，但也十之八九。潜伏下来的天赐军士卒，大多在此名册之中，虽然在名册里只占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比例，但已经很恐怖了。
被大宋朝经营了如此多年的汴梁城，果然不简单。
王黼说得很清楚，名册共有两本，另一本在开封府衙之内，并说不需状元郎担忧。同时还向田十一请教，长岛冰茶配方上的那些个没听过名字的酒，应该去哪里搜寻。
王黼这样做，并不是害怕状元郎，也不是担心与田十一为敌，只是担忧接收昌国水师出乱子而已。昌国水师毕竟是田十一的私军，只要田十一传句话回去，王黼就永远不可能得到这支全大宋最善战的军伍。
第五百七十二章 皇帝的女儿敢骂街
当晚开封府衙走水，虽没有伤及人命，但多年积攒下来的文书与案卷却被烧了个精光。
南行司自是在开封府衙埋了钉子的，所以名册在被王黼烧毁之前就摆在了十一哥的面前。只不过他的面前摆的名册不是一本，也不是两本，而是三本。
王黼送过来一本，开封府衙里抢救出一本，另一本则是少宰府的仆役，从王黼书房中偷出来的。
田十一也没有白拿王黼收在书房中的名册，而是将白薄荷酒、伏特加、朗姆酒、金酒的原产地写了个纸条，放在了名册原本所在的地方。至于那些酒和那些个产地至今有没有，那就不是十一哥需要操心的了。
这样做只是给王黼一个警告，你也知道汴梁城中潜伏了不少的天赐军士卒，若是再敢玩些小手段，即便打不下皇宫，攻陷一个少宰府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第二天清早许将再度来访，还备了份厚礼，说是为十一哥道贺。
道贺没有道两次的，只是表明个态度罢了，大家还是维持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的关系比较好。
最让田十一意外的是，许将刚走却来了个少年，名字叫陆秋，是代表太尉高俅来向状元郎道贺的。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一个状元，自不可能惊动蔡京、杨戬、高俅等人。但是个人都知道，田十一早晚是要飞黄腾达的，所以高俅早早抛出了橄榄枝。
林冲那里打了包票的，与高俅是敌非友自不必说，只不过还没到翻脸的时候。高太尉是要排在梁师成和朱勔后面的，这事急不来。
田十一与少年陆秋聊了几句，随即惊讶的得知，陆秋竟是陆谦的长子。
陆谦陆虞候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他本是林冲多年的好友，因贪图富贵站在高俅这一边，多次设计陷害林冲，后来在山神庙与富安等人密谋火烧草料场时被林冲撞破，死于林冲刀下。
如今的陆秋继承了其父陆谦的军职，同样任着虞候的差事。小小年纪便官居虞候，可见高俅在收买人心这件事上，同样下了不少的功夫。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一批忠心耿耿的属下是少不了的，高俅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陆谦人品不好，陆秋为人如何尚不得知，但既然是高俅的心腹，早晚也是要给高太尉陪葬的。
这边刚刚送走了陆秋，礼部的人却已经等在门外了。
高中状元是要跨马游街的，与榜眼和探花一起。田十一的谱比较大，榜眼和探花都是自己去的礼部，结果十一哥却没有去。礼部没有办法，竟是带着跨马游街的队伍和榜眼、探花，来到了田府门外相迎，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礼部给足了面子，田十一也不好过分，连忙叫人帮自己穿上大红的状元袍服。
状元袍服穿起来很繁琐，曲领大袖，下裾加横襕，腰束革带，头戴幞头，脚登布靴。白色的布袜用两条带子绑在大腿上，既像古代欧州的贵族，又像极了后世的某优。
骑在马上，随着礼部的队伍游走于汴梁城的街巷之上，田十一假笑着频频招手。
铜锣开道，百姓夹道欢呼，看起来风光无两。却有许多读书人在人群中小声咒骂着，说是状元郎魅惑圣上，是个谄媚佞臣，早晚不得好死。
田十一既不享受百姓的欢呼追捧，也不在乎读书人的恶言秽言，只想早点应付完游街的差事。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田十一自不能例外，越想早点回家，就越会出乱子。
状元游街，那可是皇帝给的殊荣，见官大三级的。但有一种人却不太在乎，那就是赵佶种出来的那些个子女们。
前世以为但凡皇帝生出来的女娃都叫公主，但唯独赵佶这里是个意外，因为人家叫帝姬。公主也有，就嘉国那么一个，因为不是赵佶生的。
礼部的队伍停了下来，众人正不明所以，一个尚显稚嫩的小丫头却在车队前方叫嚣起来。
“叫田双魁给我滚过来。”
田十一皱起了眉头。他很讨厌被叫做田双魁，更讨厌被人骂。
礼部的官吏连忙跑过来，小声向田十一解释着。
听说来的是皇帝的第二十三个女儿，保福帝姬赵仙郎，田十一也觉得有些头疼，同时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值得一位不足十岁的帝姬当街“骂罪”。
堂堂帝姬当街大骂实在有失体统，但今日礼部跟着的都是官小言微之辈，没人敢去触保福帝姬的霉头，跨马游街的队伍立即尴尬起来。
礼部的小官提议让状元郎与赵仙郎对质，却遭到十一哥的横眉立目。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去讲道理，除非是疯了。
若在后世，赵仙郎的年纪正应该坐在课堂里，写着被罚抄的作业，可在这大宋朝却可以当街拦住状元郎游街的队伍，实在让人恼火。
围观的百姓看着热闹说着八卦，卖吃食的小贩借机赚着小钱儿，整条街乱成了一团。
许多八卦传到了田十一的耳中，让十一哥不禁愕然起来。因为百姓们说，保福帝姬一定是看中了状元郎，拦住礼部的队伍，就是为了抢驸马。
眼看着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田十一就打算在王进等人的掩护下开溜。
一抬头，却见另一队辇驾行了过来，正是嘉国公主赵梅儿。
田十一不禁心中一喜，虽然与赵梅儿见面总会互掐，但眼下这情形，她是不可能不管的。
抛开与十一哥的交情不说，单单保福帝姬当街骂人丢了皇家的脸面，赵梅儿就必须揽下这档子烂事儿。
果然，赵梅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斥责了赵仙郎几句。小丫头顶不住公主姑姑的责备，抹着眼泪退回马车之中，为礼部的队伍让出了道路。
百姓们的八卦之心是永远不会停歇的，立即有人说这是嘉国公主来与保福帝姬争驸马来了。
跨马游街的队伍从杂乱的人群中穿过，礼部的小官随即惊恐的发现，状元郎不见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戏台上的大青蛙
田十一此时已经上了赵梅儿的马车，一把扯下乌纱帽扔到一边，随后毫不犹豫地扒下了大红的状元袍，只穿着内里的白色中衣。
抓起赵梅儿面前的酒壶，田十一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这才觉得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
大热的天儿穿这么多衣服，还要在大太阳底下晒着，被人看着，没中暑已经是烧高香了。
赵梅儿没有斥责田十一无礼，只是眨巴着眼睛默默看着，剑眉不时轻轻挑动一下，随即又回复原状。
见田十一终于回复了一点生气，赵梅儿这才说道：“仙郎向来与郓王交好，认为是你抢了她三哥的状元之位，这才来胡闹的，双魁不要介意。”
田十一真的很讨厌被称作双魁，立即瞪着赵梅儿说道：“叫我田十一行吗？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叫我田无赖。”
皇帝赐的表字田十一都敢嫌弃，这本就是不小的罪过，但赵梅儿却毫不生气，反到真真假假地说道：“你看保福帝姬如何？那孩子也不小了，快到选驸马的年纪了，不如我与堂兄说说，你便做了仙郎的驸马吧。反正你也讨厌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做个一世富贵的驸马爷也是不错的选择。”
田十一惊恐地看着赵梅儿，万没想到嘉国公主竟然要为自己做媒，而且还是那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片子。
大宋朝的驸马就不是人当的，因为这身份本身就是一种罪过，经常会受到弹劾。可以说这就是个不可理喻的朝代，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有了这个身份，不仅不能混迹官场，还要时刻谨言慎行，却依旧会被时时弹劾，让人很恼火，还很无奈。
女人是感性生物，和女人讲道理是最愚蠢的选择。
可是，不讲道理讲什么呢，总不能和赵梅儿讲感情吧。就算想讲，也没有啊。
三十六计，走永远是上上之策，可惜对面坐着的是武艺不俗的赵梅儿。
当初在舟山之时，赵梅儿一脚朝天蹬将方毫蹬飞，但却不让方毫受伤，这一手当场就惊呆了方天定。就凭田十一连三脚猫都没有的身手，又怎么可能从赵梅儿手底下溜走。
田十一转身向车外扑去，却感觉手腕一紧，被赵梅儿抓着又给扯了回来。
扯回田十一，赵梅儿却没有松手，似笑非笑地望着田无赖说道：“保福帝姬不喜欢，仁福帝姬与贤福帝姬都是一般的年纪，个个都是美人坯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田十一觉得今日的赵梅儿很有问题，眼下最应该做的就是逃离这个暴力女。至于赵梅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最好还是不要猜。要不怎么说，女孩的心事男孩你别猜呢。猜中了苦恼，猜错了，更苦恼，还是离远一点好。
赵梅儿牢牢抓着田十一的手腕，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但公主殿下真的没想到，田十一却猛然起身将脸凑了过来。
看到一张男子的英俊面孔越来越近，赵梅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躲闪。
本以为田十一是生出了轻薄之心，已经做好丢掉初那啥的嘉国公主，却感觉耳中一阵温热，原来竟是田无赖在她耳上吹了口气。
赵梅儿半边身子一阵酥麻，手上的力道半分全无，田十一却借机挣脱跳下马车去了。
被田无赖吹了口热气，赵梅儿满脸通红，却又露出担忧的神色，连忙掀开车窗的帘子向外望去。当看到田十一直接跳到并排而行王进的马车上，脸上担忧的神色这才退去。
剑眉下的脸红得像火烧云一样，有些发烫。赵梅儿用双手捂着脸，不禁想起舟山茶楼俗讲中的一句话来。
“爱情是最公平的，不论身份、财富、地位，让每个人都牵肠挂肚、患得患失。”
跑到王进马车上的田十一立即下令回家，同时觉得今天的赵梅儿很有问题。
早已经不是情场初哥了，田十一心知肚明，这位嘉国公主殿下，动情了。
喜欢这种感觉，对有的人十分致命，对有些人却又十分不靠谱。致命那种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喜欢很久很久，哪怕后来嫁了人，依然会惦记着最初一眼喜欢上的人。十分不靠谱那种人就简单多了，一瞬间喜欢上一个人，过几天就忘了，很快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绝不会在心里长时间惦记某一个人。
田十一很希望赵梅儿是十分不靠谱那一种，因为这种人好花不常开，还因为家里真的已经很乱了，不能再多一个了。
这时王进用低低的声音向十一哥禀报，说是董娘子为了庆祝相公连中三元，请了个草头班子到府中唱戏，此时在后花院已经搭建好了戏台。
如今惦记十一哥小命的人不在少数，田十一觉得这草头班子一定有问题。
王进赶着马车回到府中，却听说草头班子已经准备好唱堂会了，只等田大人携着女眷去听戏。
田十一换上自己最喜欢的青布袍子，一手牵着董小婉，一手扯着艾玛，来到后花院坐下来，准备看一场好戏。
董小婉捏了捏相公的手，担心相公责怪自己擅作主张。田十一却轻轻拍了拍董小婉的手以示安慰，准备看看这草头班子能演出一场什么样的好戏。
第一个上台的戏子身着男装，但却身材曼妙有致，一看就是没出阁的大闺女，也不知咋就混到要抛头露面唱戏的程度。
田十一看了那戏子的衣服便是一皱眉，从头到脚绿油油的，看起来像只苗条的大青蛙。
绿袍子也就罢了，官服中就有纯绿色的，只是连鞋带帽子都是绿色的，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突然之间，田十一觉得戏台上的“绿青蛙”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没想到此时“绿青蛙”却已经开口了。没有戏腔，却是说出一段话来。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的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第五百七十四章 炒青菜
田十一“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这段话是德云纲哥的词儿啊，自己怎么可能在这里听到。
没成想“绿青蛙”继续说道：“佛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鲁迅。鲁迅说：不，不是我，是马云。”
田十一“蹭”的一下就奔戏台冲了过去。这两段话全大宋除了田十一，也就只有一个人知道了。那还是田十一在江宁府冒充钦差大臣时，被一群老不正经的大官小官灌醉之后，对着梁红玉说的。
戏台有些高，田十一爬了两次都没能爬上去。王进与孙友爱立即过来帮忙，戏台上的“绿青蛙”却伸手拉住了十一哥的手腕。田十一终于如愿以偿，狼狈地爬到了戏台之上。
此时一身绿衣的梁红玉泪眼婆娑，望着田十一问道：“我好看吗？”
田十一咧嘴一笑，回道：“好，好难看。”
“噗呲”一声，梁红玉破涕为笑，随即却又轻哼了一声，轻手轻脚跳下戏台，去与董小婉和艾玛“亲近”了。
十一哥挠着后脑勺，不知道梁小妞为啥会突然跑到汴梁来，难道谭稹那阉货已经死了不成？
下一刻田十一醒悟过来，这帮家伙竟然敢合起伙来骗自己。
王进、孙友爱、杨再兴、董小婉、艾玛，个个都有份。领军在外的牛皋与李拼搏幸免于难，没有被十一哥记到小黑本本上。
当晚田十一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大家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其乐融融。就是没有带转盘的圆桌子有些麻烦，田十一准备找时间琢磨出一个来。
田十一没敢问梁红玉来汴梁的目的，如果有事，梁红玉会直接说的，她可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孩子，而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抗金女将军。
既然她没说，那就更不能问了，一定是事涉小女儿心思，万万问不得。
至于为啥一身绿，这事得怪十一哥。绿帽子这个词，那可是田无赖带到大宋朝来的。至于是谁戴了绿帽子，自然不是十一哥，而是她梁红玉。
梁红玉当初早就说过，她要嫁的男子必须只有她一个娘子。如今田十一成亲了，而且是四个，梁红玉觉得一顶帽子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有多绿了，所以便整治了一整套。
对于梁红玉，田十一是最为头疼的。虽然方百花已经摆明了允许梁红玉进门，但人家梁小妞自己不干，这事总不能逼着吧。所以难题就出现了，人家只想嫁给田无赖，但又要求相公只有她一个娘子。这就是个死结啊，因为家里已经有四个了。
其实田十一真心觉得，让梁红玉跟着自己真不一定能让她幸福。如果梁红玉有了喜欢的人，田十一定然会想尽办法帮其如愿以偿，可问题是她没有，反到有一棵树上吊死的趋势。
如此头疼加无解的问题，除了拖着没有别的办法。好在古代人都睡得比较早，大家伙吃了饭又说了会家常，便各回房间睡觉去了。
虽然十一哥应该和梁小妞深谈一次，但却不适合在夜里，所以田十一准备今晚先执行家法。这帮家伙竟敢合起伙来骗自己，不惩罚怎么行。
方百花的家法是西楼开业抽奖时的那根树枝，田十一的家法则是打屁股。
艾玛是番女，肉又多又厚，打几巴掌也不会太疼，只是换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哀婉样子。
田十一看着艾玛有些麻爪，只好转身直奔董妖精而去。两巴掌落下去，董妖精既不叫疼也不求饶，反到是媚眼如丝、柔情似柳。
妖精就是妖精，田十一转眼就被打败了，惩罚大会转眼就变成了田门女将二打一。
春意盎然之下，转眼就大战了一夜……
梁小妞回来一趟不容易，田十一虽然累得够呛，却依旧早早起床准备亲自下厨整治早餐。只是来到院子里却吓了一跳，一个比昨日戏台上还要绿油油的身影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看了梁红玉新加的绿色发簪和绿色手套，田十一知道这是昨晚声音太大，被梁小妞给听去了。
这事还真是挺头疼的，田十一连忙陪笑着问梁小妞早上想吃啥。
“炒青菜。”梁红玉冷着脸答道。
炒青菜实在歧义多多，也不知梁小妞要吃的是北方的炒青菜还是南方的炒青菜。只是她眼下的情绪不太对，田十一觉得还是躲远一些为好。
本想提提宝刃绿箩之事，怎奈何那匕首也带了个“绿”字，实在不适合此时提及。
吃过早饭，王进突然来禀报说，十一哥指名要的八牛弩终于偷到手了。
当日田十一举着“头不太晕”牌望远镜，在汴梁城头第一次看到八牛弩的时候，便生出想要偷一架的想法来。
此时的八牛弩虽然号称射程高达一千五百五十米，有效射程五百五十多米，但是精度却很差，而且需要三十人步调一致、同时发力才能上弩，在实战中的作用非常有限。
有限是有限，但那是在大宋朝的手里，若是落在十一哥手中，那就不一样了。
听到八牛弩三个字，梁红玉的眼睛立即明亮起来，在一身绿衣的衬托下，像极了觅食的瘦狼。
“给我，我要。”梁红玉激动地叫道。
如果能有一架八牛弩，绿箩寨依据地利便称得上固若金汤了，无论是晋州田虎的贼兵还是大宋的官军，都不敢再对绿箩寨有所图谋。如今的绿箩寨主，还没能杀掉谭稹为父报仇的梁红玉，又怎能不激动。
“要你个头。”田十一没好气地说道：“先回去把这身蛤蟆皮换掉。”
见梁红玉气鼓鼓瞪着自己，田十一无奈解释道：“这一架是从三架八牛弩上拆回来的，因为不是标准件，根本就组装不上，要送回双屿岛去研发改良用的。而且现在的八牛弩要三十名精壮的士卒才能拉动弩弦上好弩箭，你那些娘子军顶什么用？”
梁小妞的倔强是生在骨子里的，虽然知道田无赖说得有理，但却依旧不愿退步，两只眼睛里泪花花直打转，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文德殿里的罗圈仗
田十一叹了口气，觉得一定是上辈子欠这梁小妞的了，只好继续说道：“天赐盟产的弩车已经运往绿箩寨了，估计再有数日便能到达。虽然不及八牛弩射程远，但好在操作简便，还能发射火药箭，整整十架，这回总行了吧？”
得了便宜的梁红玉“哼”了一声，转身回去换蛤蟆皮了，眼里的泪花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窃笑。
这时田十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失去前世的记忆啊，根本就不欠这梁小妞什么，凭啥要这么惯着她？
见董小婉和艾玛都在扭脸偷笑，田十一冷着脸训斥道：“都笑啥呢，再笑就家法伺候。”
两女似商量好了一样，一同转头望向田十一，眼睛里好像还闪着绿光。田十一立马落荒而逃，若是再执行一次家法，惩罚的就是自己了。
想要研制和改良八牛弩，主要还是为了关键时刻当狙击枪使用。八牛弩射程远，若是有个三五架，在战场上突然一轮齐射，有极大可能直接干掉对方的主将。想要大批量装备却是奢望了，因为对材料的要求太高，工程太繁琐，没见整个大宋朝也凑不出一百架来吗？
在使用黑火药的时代，火炮的射程注定是追不上八牛弩的，要不然田十一又怎么会费力去偷这种东西。
大步来到书房，田十一推门便走了进去，却不料书房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咣当”一声带上书房的房门，田十一落荒而逃。话说这梁小妞，为啥会宿在自己的书房里啊，难道家里面没有客房的吗？
梁红玉的叫声很尖利，引来了杨再兴、孙友爱、董小婉、艾玛，随时跟着十一哥的王进更是险些被刺破了耳膜。
王进是梁红玉的师父，这种麻烦本不适合他出面解释。可是他若不解释，难道让十一哥向众人解释吗？
嘴皮子远远赶不上小狗利索的王教头解释得不尽人意，大家都用怀疑地目光瞻仰了旁边背手望天的十一哥，便各自回去了。
艾玛临走时解释说，本来安排梁红玉去客房的，但梁小妞非说要夜读，这才住到书房里来。昨晚因为挨了家法，这才忘记告诉相公知道。
田十一仰着头随意挥了挥手，艾玛嘻嘻笑着跑开了。
见人都走了，田十一又遣走了王进，心中不自禁地想到：才多长时间，这小妞的身材怎么就如此凹凸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也变得太快了点吧！
“咣当”一声，换了一身纯黑武士劲装的梁红玉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挺着胸瞪着眼睛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看着挺胸抬头的梁小妞，田十一没好气说道：“别显呗了好不好？总在我面前显示你有，难道是想让我一掌拍过去吗？”
梁红玉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以前没少被方小六笑话没有胸，好不容易有了，自然想显呗一下，没想到这田无赖说话也是如此无赖。这么无赖的话，又让自己一个姑娘家怎么接。
“你……”
田十一突然指着梁红玉的腰间，满脸的错愕。
此时梁红玉的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和一柄短剑，看起来有些像倭国浪人。
匕首是绿箩，短剑则是赵梅儿那柄无名宝刃。本还想用无名短剑换回绿箩的，所以便收到了书房之中，没想到却被这小妞给翻找出来，她还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听田无赖说要用短剑换绿箩，梁红玉当即用手捂住腰间，说短剑是她无意间拾到的。既然拾到了，那便是有缘人，自然应该归她所有。至于匕首绿箩就更不能还了，因为她的山寨叫绿箩寨，没了绿箩宝刃，那不是名不副实了吗？
田十一顿感头大，很后悔把身边这些个丫头们都教成了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无赖性子。不过说起来，赵梅儿也不是自己教的啊，为何也是那般无赖？
亏本的买卖从来不是十一哥做的，所以田十一开始开动脑筋，准备想办法将绿箩骗回来。结果梁红玉一句“刚刚你推门看到什么了？”让田无赖立即打消了念头。
这小妞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若是骗了匕首回来，她就敢给方百花写信，说田无赖轻薄于她，这比丢了绿箩还让人头疼。
田十一发现，自己最近吃亏的次数越来越多，从赵梅儿到梁红玉，莫非这都是自己的克星？
刚刚想到赵梅儿，孙友爱却跑了过来，说是嘉国公主过府拜访。
听到嘉国公主四个字，梁小妞的眼睛当即立了起来……
就在田十一府上葡萄架和桃花树都倒下那一刻，大宋皇城文德殿上却争吵声一片。
大宋向来是个宽松的王朝，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皇帝的决定被推倒推翻的事情比比皆是。
真要说起来，大宋对朝政大事话语权最多的几个皇帝里，竟还能将赵佶排在其内。到不是赵佶手段高，也不是他能力过人，而是因为他所任用的那些奇葩人物。
历朝历代都会有冒死直言之臣，如魏征、如寇准、如包拯，数都数不过来。但唯独赵佶在位的朝堂上，那些个敢说话、不听话的愣头青，都被排斥得不知到那个小地方当官去了。遍数整个朝堂，都是靠着溜须拍马谄媚上位的臣子。如此一来，赵佶竟做到了一言九鼎，还真可说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只不过今天，却有很多大臣站出来反对赵官家的旨意，原因自然出在新科状元田十一的身上。
那些个头戴硬翅乌沙，身穿圆领袍服的紫袍子、红袍子、绿袍子们，已经争到面红耳赤的地步了。
若田十一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想，倘若能把天赐盟的火药包弄一个过来，整个大宋朝就算是有救了。
赵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觉得这些臣子还真是无聊。就算今日联的旨意通不过朝议，难道明日联就不能直接下旨吗？虽然皇帝的旨意没有中枢用印同样没有，但你们就不能看看中枢吗？中枢里面有哪个是敢违抗联之旨意的？
第五百七十六章 来历不明与去历不明
眼见着下面的大臣都要吵成罗圈仗了，赵佶轻轻咳了一声，杨戬连忙高声叫道：“肃静！”
刚刚还像自由市场一般的文德殿，立即鸦雀无声。
赵佶瞟了下面的文武百官一眼，说道：“殿内喧哗者，每字罚铜百斤。”
百官都懵了一下，一个字罚铜一百斤，说一句话怕不是要七八百贯铜钱才行？
光禄大夫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立即站出身形说道：“陛下……”
刚刚说了“陛下”两个字，杨戬突然高声说道：“光禄大光王鼎大声喧哗，罚铜两百斤。”
说完后，杨戬还示意旁边的小太监记录下来，一会儿下了朝就去光禄大夫府上收钱。
王鼎的眼睛立马就长了，自己说什么了就罚铜两百斤啊，叫了声陛下就花了一百多贯铜钱，这大宋的朝堂上还有王法了吗？
整座文德殿一个说话的都没有，赵佶这才对着杨戬点了点头。
杨戬对官家的心思那是摸得透透的，连忙展开圣旨宣读：“钦命新科状元田双魁，知开封县事。”
文武百官们大眼瞪小眼，无论是蔡派、梁太监派、朱半国派、中立派，全都保持了安静。赵佶的脾性大家都是知道的，说要罚铜，那就肯定要罚的。此时若站出来“据理力争”，下了朝怕是连自家的府宅都是皇帝陛下的了，这还争个屁呀。
田十一的官职这就算定下来了，张叔夜却又站了出来。张老官如今也学乖了，并没有说话，而是从袖子里掏了份奏章出来，双手高高举起。
杨戬连忙过去接了奏章，捧着送到赵佶面前。
赵佶打开张叔夜的奏章，简单扫了几眼，便随口说了个“准”字。
文武百官大眼小眼中眼一起瞪，心说这奏章里写的什么呀，如此轻易就准了？
杨戬连忙站直身形，满脸庄严大声说道：“钦命李纲李伯纪，授太常少卿，知火药局事。”
“哗”的一声，只有一声，再也没了声音。因为杨戬正紧紧盯着下面，执笔的小太监也已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就等着哪个倒霉蛋开口后好罚钱呢。
下面的官员有的脸带喜色，有的一脸怒气，更有的已经气到满脸通红，可就是没人说话。花钱说话这种事以前没经历过，也没人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张叔夜突然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亏得李纲还没有还朝，若他在这里，怕是拼个倾家荡产也要怒斥陛下的荒唐行径吧！
若田十一在这里一定会想，满朝文武竟连个有气节的都没有，赵佶在“扫荡”忠臣这方面，做得那是相当成功。
眼见无事，赵佶就想退朝，不料王黼却又站了出来。
王黼也算个极品，出班后不敢说话，只是用手指不停点指着自己张开的大嘴。
见赵佶点头准他说话，王黼这才说道：“郓王赵楷敦厚纯良、博学多才，当予以重任。”
这话一出，“扑通通”数十官员出班跪在地上。这些人都是刚才的中立派，实际上的亲太子派。郓王赵楷图谋太子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已有压太子赵桓一头的趋势，若是再重用，这大宋的江山还能是太子殿下的吗？
亲郓王派自然也不少，但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却不敢随意站出来，若是被当成给太子赵桓撑腰，那便弄巧成拙了。
赵佶虽然对三儿子赵楷喜爱得紧，但也知这不是小事，感觉有些头疼。
挥了挥手，赵佶起身向后殿走去，就好像他自己说话也要罚铜一样。
杨戬连忙宣布退朝，追着赵官家而去。
满朝文武再次大眼瞪小眼，随后叹着气，默默无声退出了文德殿。大宋历史上最诡异的一次大朝会就这样结束了，也不知赵佶会不会把说话罚铜这个规定，当成一项传统保留项目。若真的保留下来，也不知道大宋是会亡的更快，还是会生出新的希望。
文武尽奸宦的朝堂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什么事都无法预料。
赵佶回艮岳头疼到底要不要给郓王赵楷封官，又要封个什么官合适。田十一在自家的宅子里头疼那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女人，赵梅儿和梁红玉。
嘉国公主今日前来的理由很诡异，竟是想讨要两个枕头。
天赐盟出品必非凡口，天赐盟出产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就是不知赵梅儿为何偏偏来讨要枕头，而且还同时要两个，也不知打算另一个给谁用。
更让田十一纳闷的是，枕头这东西不难做，街面上虽然也有天赐盟的枕头售卖，但大多人家都是自己缝制的。因为天赐盟的枕头售价有些高，因为枕头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买回去一个拆开看两眼就学会怎么缝制了。
糟糕就糟糕在梁红玉这两天一直在穿绿衣戴绿帽，本就敏感无比的梁小妞，听到公主两个字立即警觉起来，所以非要随着田无赖一同去见公主。
更糟糕的是，田十一竟然忘了那柄短剑是从赵梅儿手中耍赖得来的，如今就插在梁红玉的腰带上。
男人总是特别讨厌女人的第六感，因为太特娘准了。两个女人第一时间第六感觉爆发，同时将对方看成了能让自己戴帽子的选手。
一个质问短剑为何在来历不明的女子腰上，一个硬说枕头是田家的，不能随意送给来历不明的女人。
田十一觉得，真正来历不明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如果有可能，真想再“去历不明”一次，免得要同时面对两个横眉立目且不讲道理的女人。
田府中飞舞着漫天的酸味，田十一想不明白，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绿箩寨的山大王，身份相差如此巨大的两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飞醋。真要吃醋的话，哪里轮得到她们两个？
回头看了一眼，田十一心里的气更大了。真正应该吃醋的两个，竟然笑嫣嫣坐在不远处看热闹，就差备上一盘子干果两碗热茶了。
董小婉和艾玛见相公似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跑过来打岔。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过两年就老了
打岔是田十一的法宝，如今家里的女人们个顶个是打岔的高手。
在这方面，梁红玉也算半个行家，赵梅儿显然就是个新手，几句话就被带偏了，反到是跟着董小婉去田十一的寝房里看枕头。
看枕头没啥问题，只是为啥要去田十一的房里，却谁也没敢问。反正把这两个帽子选手分开就行，之后的麻烦之后再解决吧。
梁小妞不依不饶，说是给枕头也没问题，昨晚她用过那个就挺好，就是不能把田无赖的枕头送给嘉国公主。
王进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徒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到底想好了没用啊，现在还有个平妻的位置，要是等那位公主去了舟山，连平妻的位置都没了。”
钢铁直男王教头实在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一句话便戳到了梁红玉的痛处。
梁红玉听了这话，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丢下一句“梁红玉终生不嫁”，转身就从田府的围墙跳了出去。
田十一看得直着急，生怕梁小妞再出什么意外。这里可是汴梁城，大宋王朝的都城，她一个山大王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
本想让杨再兴跟过去保护梁红玉几天，结果杨再兴不在。再找孙友爱，孙友爱居然也不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急传南行司，让修化真加派人手跟着梁红玉，确保这丫头不要出事才好。
这边刚安排好，那边却收到消息，说是燕春阁派了人过来，让田大人去杏花楼找李师师赎人。
田十一懵的一批，李师师手里能有什么人让自己赎呢？自己又没和她那个啥，不存在小宝宝的可能，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把燕春阁的人叫了进来细问才知道，竟是杨再兴和孙友爱这两个败家玩意儿让李师师给扣下了。也不知那两个败家玩意干了啥，惹得李师师大怒，非让田十一过去。
按理说杨再兴武功不说天下第一差得也不太远了，孙友爱整天跟着王进和杨再兴一起练武，放到江湖上也是个高高手。这两人能被李师师一个弱女子扣下，估计一定是理亏了，而且还亏得很厉害，要不咋连逃命都不敢呢？
这边刚传令备车去燕春阁，那边赵梅儿已经选好了枕头，整整半马车。
田十一看了一眼就眼晕，觉得今晚可能要枕木头桩子睡觉了。
赵梅儿振振有词，掰着手指头细数她的亲戚，居然要给每一个都送上两个枕头，其中还包括那位保福帝姬赵仙郎。
田十一没功夫顾忌枕头的事情，直接就钻进赵梅儿的马车，与半马车枕头挤在一起，让王进赶快驾车去燕春阁。李师师可是赵佶的女人，这要是出了什么绯闻，那可是要命的。
王进抓了公主府车夫的脖子扔到一边，自己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赵梅儿完全没有为手下人出气的意思，反到是也钻进了马车，与田十一还有半马车枕头挤在了一处。
公主府的马是好马，踢踏小跑着奔向燕春阁。
赵梅儿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不仅没有替田十一担忧的意思，反到是抱了个枕头在车里幸灾乐祸。
田十一猜不出杨再兴和孙友爱到底干了什么恶事，这才抢了赵梅儿的马车，目的就是引着赵梅儿跟他同去见李师师。
李师师的身份太敏感，还是有个人在旁边作证的好。若是那两个小兔崽子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该瞒不住少个赵梅儿同样瞒不住。恰恰相反，真有什么事需要隐瞒的话，只要买通了赵梅儿，有这位公主殿下出面隐瞒，也比自己出面方便，也更能避嫌。
看了幸灾乐祸的赵梅儿一眼，田十一说道：“你换个枕头抱吧！”
“为什么？”赵梅儿奇怪问道。
“我睡觉有流口水的毛病。”田十一说道。
赵梅儿脸上一红，觉得自己继续抱着也不是，丢到一边也不是，只好轻轻将枕头放到一边。
刚刚放下枕头，赵梅儿却又想起短剑的事情，立即飞扬着两条剑眉问偷了自己短剑的女子是何人。
这事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所以田十一说那是个偷宝剑的贼人，已经派人去捉了。
赵梅儿自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结果田十一再次施展打岔大法，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还不嫁人？”
“我还年轻，嫁人那么早做什么？”赵梅儿答道。
“年轻么？”田十一说道：“没关系，过两年就老了。”
赵梅儿被田十一噎得够呛，两条剑眉再度跳动起来。公主殿下都快想一万遍了，至今都没想明白，这姓田的，为啥就这么能气人、会气人呢？难不成，气人也是一种本事不成？
马车里一个气人一个被气，另一条街上的马车里却在上演着大变活人。
王进在传授梁红玉武功时果真没有藏私，可说是倾囊相授。再加上梁红玉天资聪敏、肯下苦功，如今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成功甩掉南行司的谍子后，梁红玉便钻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汴梁城的水这么深，她又怎么可能只身潜进来，自然是带了人的，她如今假假也是个山大王。
脱下外面的衣服，梁红玉仔细检查了袖弩和石灰包，又换了件粗布衣裳，这才取出一个梳妆盒，细细在脸上涂抹着。不消半刻，梁红玉就变成了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就连眉象都似换了个人一样。一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就这样变成了不怎么起眼的中年老大妈。
对着车窗外田十一宅子的方向，梁红玉轻声说道：“那些当官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小心些，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里，梁小妞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略带愠怒说道：“那些个女人也是会吃人的，你要是敢，我就咔……哼！”
话是这样说，心里面终究是放不下，梁红玉终于还是掀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
虽然已经看不到田十一的宅子了，但看一看那个方向也是好的。结果掀开车帘，映入眼中的却是城门楼子。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两个败家玩意儿
马车行在街上自然是要左转右转的，此时就连赶车的车夫怕都说不清田府在哪个方向了。
心中一阵气恼，梁红玉皱眉“哼”了一声放下窗帘，心中却又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空落落的。
正所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只是不知这首词，李清照眼下有没有写出来。
因为田十一所乘马车上带了公主府的标记，所以王进将马车大大方方、偷偷摸摸从燕春阁的后门赶了进去。
大大方方是因为燕春阁的人不敢拦，偷偷摸摸是因为不敢走正门，怕被别人看见。自然不是怕丢面子，赵佶还常来呢，也没怕丢面子。怕人看见是因为心虚，不知道那两个败家玩意儿到底干了啥。
杨再兴和孙友爱没被扣在杏光楼，而是上次赵梅儿吃鸭子的小厅。
呃，梅儿公主吃的是真鸭子，不是那个鸭子。而且这里是青楼，不是南风馆，没有那种鸭子。
李师师坐在小厅中的主位上，杨再兴和孙友爱坐在下首。到不是李师师喜欢陪坐在这里，只是因为那两个玩意儿胆子大，李师师要是不坐镇，没人能留下他们两个。
进到小厅，田十一的眼睛当即立了起来，赵梅儿的两条剑眉则高高挑起，险些化作飞剑斩人首级于五步之外。
此时的李师师眼睛低垂着，脸上无悲无喜。站在一旁的陈东则不停鼓动舌头，谴责着杨再兴与孙友爱的卑劣行径，表达着心中的愤慨。
杨再兴和孙友爱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善了，估计田十一再晚来一会儿，这两个败家玩意一定会忍不住把陈东按死在当场。
田十一生气是因为杨再兴和孙友爱是自家兄弟，如今却有人用自家兄弟作伐，讨好李师师。十二分护短的十一哥，自然不可能忍这口气。
两条剑眉十分生气，并不是因为陈东不讨好她转而去讨好李师师，完全是因为李师师是她堂兄的女人，是嫂嫂。男子向自己的嫂嫂献媚，这口气又如何忍得下。
见田十一与赵梅儿同时到来，李师师连忙起身施礼。人家赵梅儿是公主，田十一既是大诗人又是新科状元，礼数是不可少的。
杨再兴和孙友爱立即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站起身一言不敢发。
陈东脸上十分精彩，他猜到田十一会来赎人，却没想到嘉国公主会一起来。下一刻陈东陈少阳脸色却又极其难看起来，喜欢李师师那是好色，喜欢嘉国公主那是真喜欢。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却与田十一在一起，又撞破了自己的丑态，这心中自然会恼羞成怒，这股邪火自然又记在了田十一的账上。
田十一没向李师师回礼，挑着一侧眉毛对着陈东说道：“陈兄总是这般不带眼睛到处乱跑呢？小心撞到树上。”
“你……”
陈东大怒，刚想要反驳，田十一却又偏头对李师师说道：“李娘子还是小心一些，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
“你你你……”
陈东脸色涨红，连说了三个你字。
田十一抢话道：“你什么你，我看你是撞猪身上了吧，要不然怎么沾染了一身的蠢笨之气。”
陈东是典型的“手攥两硬币，心怀五百万”的主，被田十一连珠炮一样骂成了蠢猪，当即就想做出点有辱斯文的事来。
喘粗气上前一步，陈东刚好看到了嘉国公主飞扬的两条剑眉，心中立即冷静下来。当着公主的面，又怎能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来。何况旁边两条狗就是姓田的手下，自己孤身一个人，肯定是要吃亏的。
一瞬间压下心中的怒火，陈东潇洒地冲着赵梅儿作揖，口说见过公主殿下，下一句便说出了告辞的话来。
陈东抬步就向外走，赵梅儿怒道：“此事绝不会就些作罢，明日我便去见太学祭酒。”
陈东的脚步顿了一下，太学祭酒放到后世叫校长，公主殿下这是想要下狠手整治他呀。
田十一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陈公子，月老已经退休了，现在的爱情归财神管。”
听到田十一骂自己穷，陈东的怒火再度涌了上来，只是瞬息之间，却又压了下去。
回身拱手施礼，陈东说道：“公主殿下自当如此，陈东甘愿领罚。田大人说的极是，谢田大人教诲。”
说完后，陈东就这样走了。
赵梅儿眉头紧皱，田十一却眯起了眼睛。本想激怒陈东，只要他稍有不敬之举，就可以出手揍人了，没想到这陈东却如此能忍，看来以后要多留意一些了。
虽然此时也可以揍陈东一顿，但名不正言不顺动手打太学生，肯定会招来不小的麻烦，大宋朝对读书人是相当优待的。没有理由就动手揍人，那些个太学生肯定也要闹起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田十一只是厌恶陈东而已，嘉国公主恼的除了陈东还有李师师，所以赵梅儿望着李师师直接问道：“李娘子莫非喜欢这人？”
这话问得相当不客气，即便李师师出身青楼却依旧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所以针尖对麦芒般答道：“我只是喜欢被人喜欢的感觉，而不是喜欢某个人。”
听了这话田十一差点去把陈东薅回来，让姓陈的小眼睛亲耳听听这句话。如此戳心，怕是堪比万箭穿心了吧。
赵梅儿也没想到李师师会如此回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田十一其实早已经看穿了李师师，她与其他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既喜欢年轻英俊的才子，却又喜欢被当今圣上宠幸的虚荣。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却又舍不得舒适的生活环境。这世上的事向来不能尽如人意，大多都只能按照并不喜欢的轨迹向前走着、憧憬着、幻想着、失望着、哀叹着……
来燕春阁是为了赎人的，自不能让此行变成赵梅儿与李师师的撕……那个，PK大赛，所以田十一连忙把两个败家玩意儿叫了过来，问他们到底因为何事激怒了李师师。
第五百七十九章 赵梅儿的本事
杨再兴磕磕巴巴说了两句，孙友爱立即接过话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躲不过一场责罚，年纪稍大的孙友爱明显更有担当一些。
听孙友爱说完经过，田十一立即就想去找王进的如意金箍棒，这两个败家东西竟然跑到青楼来做这种事。
因为汴梁城鱼龙混杂，而且敌人远远多过朋友。田十一为了不让杨再兴几人出去招惹麻烦，所以每天都会布置相应的作业让他们完成。一来可以收收他们的野性子，二来也可以让他们多学些知识。
问题就是出在作业上，数学题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任你武功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仍然不可能会。
杨再兴和孙友爱昨日的作业没有完成，明知今日十一哥会检查，两人便打算投机取巧。
以往都是去向董小婉和艾玛请教的，但昨日这两位都被十一哥带回房去执行“家法”去了，两个人就去找梁红玉，结果被一身绿衣没好气的梁小妞给赶了出来。杨再兴和孙友爱一合计，自家人都在忙，那就找个外人问问吧。
汴梁城他们认得的人就那么几个，又听十一哥说能做花魁的女子个顶个能考上状元。两个败家玩意儿一商量，就打算来问李师师。
李师师很给面子，一听说是田十一的属下来了，立即就见了两人。听说两人拜托她帮忙写作业，李师师没口子的答应下来。算学而已，又怎么能难得住她李娘子。
看了田十一留给两人的题目，李师师当即傻眼了。虽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提起笔就能写治国文章的才气，但数学这东西，她也不会，不会就是不会。不仅是不会，连问题本身都是懵懵懂懂的。
李师师不仅给面子，同时也是极爱面子的，当着田十一的属下承认自己不会做那就太丢人了，所以她便耍起了小聪明。
李师师坚持说，世上绝对没有这样的算学题，一定是他们两个拿错了。有谁家会把水池的出水口与进水口一起打开的，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杨再兴和孙友爱自不是笨人，一眼看出李师师同样做不出这些数学题来。
孙友爱比较沉稳，就想要拉着杨再兴告辞，回去再去问别的人。估计两个小主母，此时已经被执行完家法了，正可以去问题。
杨再兴年纪小爱冲动，听李师师说世上不可能有这种题，立即觉得这女人是在诋毁十一哥。十一哥出的题，怎么可能有问题呢？当即，杨再兴就说出“李娘子不懂便不懂，何苦说胡话诋毁我家十一哥”这种话来。
李师师的脸“腾”的红了起来，竟然也发起了牛性子，坚持说世上绝对不可能有这种题，不信把田十一找来对质。
杨再兴和李师师因此吵了起来，孙友爱根本就劝不住。李师师的小牛性子竟不比牛通差，当既就派人去找田十一。因为担心田十一不来，这才编了个让田十一来赎人的瞎话出来。
田十一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跑楼子里来问数学题，也亏他们两个能想得出来。更何况来问的那个人，还是皇帝的女人，这不是有三不找非得找“四”嘛。
李师师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田十一的属下一点没犹豫就见了面，满汴梁的才子们都没这个待遇。
最可气的是杨再兴，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李师师明摆着不会，那便不要说出来了，那样大家的面子上都好看，何苦闹得如今这般尴尬。
赵梅儿听了田十一手下这两个活宝的蠢事，连刚刚的恼怒都不见了，乐得跑到一边去捂肚子，估计是乐到抽筋了。
田十一回头对赵梅儿恼火地说道：“笑什么笑？有本事你来解这几道题。”
赵梅儿忍者笑不屑地哼了一声，拿起笔刷刷点点便解了出来，看得李师师、杨再兴、孙友爱目瞪口呆。
田十一也非常惊愕，这才想起来，这位公主可是在自家的小学堂里当过教书先生的，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偷学去的。可是，她也只不过教了几个月而且，这么难的题目如此短时间便偷学了去，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赵梅儿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把，自然应该好好趾高气昂一回，可恨田十一却根本不理睬她，反倒去与李师师套交情。难道自己堂堂的公主殿下，还不如楼子里的一个……咳咳，毕竟是皇帝堂兄的女人，有些话实在不太好说。
这边胡思乱想的赵梅儿一抬头，不禁再次怒从心头起，田十一和李师师竟然就那样走了，把她一个人……不是，把她和那两个败家玩意儿一齐扔在了小厅之中。
赵梅儿本想跟过去，但作为大宋公主，自尊必须是要有的。人家没请她，自不敢贸然相随，最后无奈之下，嘉国公主殿下决定留在小厅里吃鸭子。
想要一个个弄死赵官家身边那些个奸臣，和赵佶搞好关系是必须的，不然刚弄死一半赵佶就翻脸的话，怕只能带着天赐军大闹汴梁城了。
李师师毕竟和赵佶有一腿，对于赵佶这种人来说，枕头风怕是天底下最好用的风了。所以李师师这女人，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上了杏花楼，田十一突然见到桌子上放了根又粗又大的黄瓜。
用黄瓜美容这法子是田十一教给李师师的，但恶趣味发作的十一哥却突然问道：“这黄瓜好用吗？”
李师师哪知道后世的梗，连忙点头说似乎有些效果。
田十一哈哈一笑，心说：赵官家呀赵官家，黄瓜虽然是绿色的但却叫黄瓜，可不算绿了他。
那两个败家玩意儿惹怒了李师师，十一哥总要给些补偿的。
李师师的琴弹得很好，但古人的曲谱实在太难记了，一首曲子学几个月甚至一年的也大有人在，所以田十一准备将简谱教给李师师。
想要学简谱，那便要先学阿拉伯数字。
李师师虽然不知道田十一想要做什么，但也能猜出是想要给自己一些补偿。
第五百八十章 回家写圣旨
能当花魁的人可不是好看就行，那得要聪明绝顶。李师师不大一会儿就记牢了曲里拐弯的数字，这让田十一暗呼了不得，果真比自家的那些个丫头们要聪明一些。
李师师刚刚将“一、二、三、四、五、六、七”读熟，田十一却又教了新的读法，“多、来、米、发、梭、拉、西。”
解释清楚基础音节的概念，又要教如何用固定的符号来表示音调的高低长短力度。
赵梅儿在小厅里吃光了鸭子，最终仍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来到了杏花楼上。旁听了简谱的教程之后，赵梅儿震惊地看着田十一，不知如此高明简洁的法子，到底是田无赖自己发明的，还是从哪里学来的。
“开一代之先河。”赵梅儿轻声说道。
心中早已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李师师立即点头，田十一在两女的心目中，几乎上升到圣人的地步。
早在舟山第一次见到田十一时赵梅儿就发现，这少年出身于那种衣食无忧的家庭，而且家教良好，偏偏又带了点同龄人所没有的坚韧、狡猾，甚至还带了股沧桑的味道，就像个老妖怪。
赵梅儿满心疑惑地望向田十一，心中的疑惑再度浮现出来。这田十一，到底是何出身，为何又没有家人呢？
田十一的出身早就让方七佛改到面无全非了，大宋朝派了好几拨人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出一个结论，出身民籍是假的，但真的在哪里却根本查无可查。
想要知道田十一的出身是不能直接问的，这事连赵佶都知道。因为直接问的话，凭田十一的性子肯定要胡说八道，直至让人怀疑人生。欺君之罪根本就吓不倒田十一，一个连圣旨都敢抢、都敢随便写的人，会害怕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假话吗？
赵梅儿摇了摇头，知道胡乱猜测只会让自己更加疑惑。只是，他到底从何而来，又是什么人呢？
相比于赵梅儿的疑惑，李师师心中也在疑惑着，但在疑惑之外又多了许多的佩服和崇拜。
在李师师的心中，这世上的男人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所谓的正人君子，瞧不起她的身份。另一种只是贪图她的姿色而已，赵佶便是第二种。李师师把第二种称为酒色之徒，赵官家也不例外。
至于这田十一，则是李师师见到的第三种人，让人钦佩，如天上的云儿般摸不着、看不透、猜不明。
最初李师师以为田十一也只是贪图她的姿色而已，可几次下来却发现，田十一的眼神清澈中带着平静。但凡见到她李师师的男人，能有这种眼神的，田十一是唯一的一个。
“这田十一，到底是什么人呢？”赵梅儿与李师师的心中，升起了同样的疑惑。
两女的神色全部落入了田十一的眼中，这种神色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了。方百花、方小六、董小婉、梁红玉，哪个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虽然被人不停猜测挺危险也挺难受的，但如此长时间下来，十一哥早就习惯了这种神色，也习惯了被别人不停猜测。
想猜就任她们猜去呗，他们还真能猜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咋地？
两女都很聪明，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赵梅儿与李师师都记牢了简谱的知识，剩下的便是多多练习了。这时燕春阁的老鸨却惶急地跑到杏花楼，说是宫里传旨的内待来了。
圣旨传到楼子里，也不知历史上有没有过类似的事件，反正李师师是没接过圣旨的。
来的是老熟人，小太监肖桂籽。旨意也不是给李师师的，而是给新科状元田十一。
肖桂籽看着依旧没有下跪打算的田大人，心中也满是无奈，似乎每次给田十一传旨，都会闹出许多幺蛾子来。
上一次去杭州传旨，肖桂籽从汴梁到杭州，又从杭州到京西路，又从京西路到杭州，中间还遇到摩尼教叛乱，险些把小命丢掉。这一次虽没有上次曲折，但却更奇葩，竟然跑到楼子里才找到田大人。更奇葩的是，田大人此时正和皇帝的女人在一起弹琴。
不敢乱想，更不敢乱问，肖桂籽宣读了旨意，田双魁知开封县事。
双魁这名字太讨厌了，做开封县的知县到是个不错的差事。开封县可不是地方上那些个普通的县治，如今的田十一已经是正六品的知县大老爷了，比普通上等县的知县还要高出两个品阶。
虽然是新科状元，但能在汴梁城内任个知县的实缺，却依旧是破天荒的事情。
大多数的新科状元都会在某一部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实际上与后世的实习生也差不了多少，过几年才会根据表现决定是否重用。能任一方父母官的状元委实不多，更何况还是汴梁城内的知县。
田十一连忙问肖小太监，自己定陶知县、昌国知县、昌图水师军指挥使的差遣是否要交出去。
肖桂籽两眼一摸黑，啥也不知道，只说若没有旨意，那便要一直做下去。
赵梅儿和李师师都来道贺，田十一却觉得没啥可贺的。
此时的田十一自己都迷糊了，费那么大劲考了个状元，而且还是三元及第，咋还是知县呢？就算不考，自己不也是知县吗？
赵佶也算是对朋友不错了，除了正六品的知县，竟还给田十一的娘子封了个六品安人的诰命。只不过，这个诰命不是封给方百花的，而是给了董小婉。
田十一觉得赵佶肯定是在报复自己，方百花是方腊妹妹这事根本瞒不住，赵佶捏着鼻子认下这事也委实不容易，只是为啥要给董妖精封个六品的安人呢？这不是摆明了恶心方百花和田十一吗？
这事情若是传回到舟山去，方百花的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田十一决定，回去后就亲自动手写一份圣旨送回双屿岛去，封方百花为五品宜人。五品宜人官比六品知县大，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百花高兴比啥都强。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中枢圣旨
对了对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那便多写几份圣旨，牛小沫、艾玛都要封个诰命，还有梁小妞，也给她写一个。
肖桂籽传了圣旨，接了孙友爱袖子里偷偷递过来的钱引，欢欢喜喜回宫去了。他哪里想到，这位田知县田大人，已经打算回去私写圣旨了，而且要写好几份。
虽然自己升了官，董小婉有了诰命，又打算回去给其他几位娘子也写个圣旨，但田十一的心里仍不是很舒服。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只蚂蚁，而赵佶是站在蚂蚁窝旁俯视着自己的那个人。
被人决定命运的感觉真的不怎么美好，所以田十一再度打定主意，把汴梁的事处理完，立即就回家和老婆们生孩子玩。到时候这破官，谁愿意当谁当，反正十一哥是不稀罕。
别人当官都有规定的上任时间，田十一自然也有。只不过田十一的时间有点短，圣旨上写的是“即刻”。
开封县的县衙离燕春阁也没多选，田十一若打算今日上任的话走几步路就能到。就是不知道开封县的县尉花满楼，看到田十一时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赵梅儿拉着半马车的枕头回公主府了，临走前告诉田十一，若是不能追索回她的短剑，她便要去找她堂兄讨要几万内卫帮她去追索。
这话就是胡说八道，田十一懒得理她。匕首绿箩的事情没解决明白，如今又多了一柄短剑，田十一实在不想再心烦了，所以便随她去吧。反正赵梅儿又不是方百花，理她作甚。
李师师回杏花楼学习简谱，田十一带着两个败家玩意儿也回了自家的宅子。
还没等坐下喝口茶，秦桧突然来访。
田十一升官这么大的事，秦桧竟然没有恭贺，还满脸惶急地说“大事不好了。”
田十一觉得除了圣旨上写的是田双魁，还有方百花没得到册封这两件事，其他的都挺好。但听秦桧说完事情后，田十一觉得确实不太好了。
中枢发出田双魁知开封县事的圣旨后，又先后发了两份圣旨出去。
第一份圣旨，开封知府聂昌封直龙图阁、户部侍郎，光禄大夫王鼎知开封府事，成为了田十一的顶头上司。
不过半个时辰后，中枢又发出了第二份圣旨。王鼎依旧回去当他的光禄大夫，郓王赵楷知开封府事，成为新一任的开封府尹，同时还封了皇城司提举的职司。
田十一听了这消息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到不是为王鼎这位短命的府尹哀叹，而是从赵佶对赵楷的安排中看到了许多的隐含意味。
在争夺状元之位上，田十一和赵楷很是生了些间隙，两个人都派出手下在汴梁城中造谣，最后田十一获胜。可以说赵楷做了开封府尹，这对田十一非常不利。但这却不是最让人担心的，真正让人担心的是赵佶的想法。
大宋朝的开封府尹很不一般，大多数皇帝在做皇子的时候，都是要在开封府尹的位置坐上一坐的，有些像是镀金。大宋历史上皇子能做开封府尹只有一种情况，太子。
而皇城司提举就更不一般了，因为从此梁师成失去了皇城司的职司，赵楷成了真正掌管皇城司的人。
“赵佶想换太子了？”田十一暗暗想到，随即却又摇起头来。
虽然田十一带来了不少的蝴蝶效应，但数年后金军南侵之时，赵桓依旧是太子，而且还火线继位当了皇帝，这却是很难改变的事情。田十一不认为自己的蝴蝶翅膀只是轻轻扇了扇，就能改变靖康年那些事。
正暗中寻思着，突然有人来禀报说，郓王殿下前来为新科状元道贺。
虽然田十一的知县品阶是正六品，堪称全大宋知县里品阶最高的，但与郓王和开封府尹比起来，仍是不够看。赵楷亲自过府，还说是道贺，冲的自然是天赐盟以及天赐军。
王黼虽然领了皇帝接收昌国水师的旨意，但所有人都不认为田十一会老老实实交出天赐军。换句话说，就算田十一交了，手中仍然会留下相当数量的精锐悍卒。从武力来讲，田十一永远有和西军叫板的实力。
一位拥有着天赐盟和精锐悍卒的知县，对赵楷谋夺太子之位，乃至登基当皇帝，都会有着极大的助力。
赵楷之前会和田十一争夺状元之位，那是为了收买梁师成。可如今却不同了，赵楷已经领了皇城司提举的职司，梁师成的权势已经远不如前。如此一来郓王殿下收买的目标自然要换上一换，田十一就是赵楷的新目标。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虽然当日田十一派人散布谣言，说是郓王考中状元，皇帝陛下就会换太子，很是给赵楷制造了些麻烦。但如今田十一与赵楷的地位都确定下来，赵楷自然要向前看，奔着太子的目标去努力。之前那点小小的过节，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郓王来了不可能不见，秦桧却不方便在这里与赵楷相见，所以从田府的后门偷偷离开了。
郓王赵楷与想象中帝王家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不仅儒雅随和，而且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书卷气息，让人看上一眼就很舒服。
田十一的心中不禁再度感慨起来，为啥现实中的人，总是和电视剧或某些书里所写的不一样呢？
有些个作品总是喜欢把出身好的人塑造成痴肥、蠢笨、暴虐、丑陋、好色等等反面典型，可现实中这些出身好的家伙，却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聪明睿智风度翩翩不说，皮囊也是万里挑一的。普通人与这些人比起来，还真是挺绝望的，难怪后世很多女孩子都将嫁个富二代当成自己的人生目标。
赵楷过府的想法田十一能猜到一些，只是身后还跟了个保福帝姬赵仙郎，这就很难让人理解了。
人家赵楷是郓王，换句话说是王爷，被人称作千岁爷的，所以田十一理当先行见礼。赵楷不是蠢货，来田府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不仅做好了被气个半死的准备，还知道田十一是个受不得屈的，竟然抢先见了礼。
第五百八十二章 田无赖除外
郓王抢先见礼的理由是现成的，拜见诗词大家西楼先生。有学识有智慧的人，到哪里都是会受到尊敬的，不论出身与权位，在知识与智慧面前，都需要保持高度的敬畏心。这是传统，也是上位者收买人心的可靠手段。
赵楷先是见过了西楼先生，随即又扯了保福帝姬赵仙郎给西楼先生赔罪，说是他的二十三妹顽劣不堪，冲撞了西楼先生理当赔罪。
再然后，赵楷竟然提出了一个将田十一都吓了一大跳的想法来，想请西楼先生、新科状元，收保福帝姬赵仙郎做弟子。
收帝姬做弟子这种事是铁定不干的，十一哥来汴梁是为了杀人、祸害人，然后再向朝廷里掺沙子……不是，是让那些忠良之臣重回朝堂为官，哪有时间教授皇帝的女儿学习。再说了，这还不是皇帝唯一的子女，而是第二十三个。何况，还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更何况，这小丫头不仅现在不好看，长大了估计也不能好看。
田十一婉拒，这完全在赵楷的意料之中，便没有再纠缠此事。赵楷能接受，但保福帝姬赵仙郎却无法接受，立即就耍起了小性子。好在赵楷还有几分兄长的威严，提着赵仙郎的脖领子送到了田府外的马车上，让人将其送了回去。
再次回到田府中坐下来，赵楷再次替妹妹陪罪，礼数周到得让人想挑刺都挑不出来的程度。
真正与赵楷接触后田十一才明白，赵佶喜欢赵楷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楷可说是历史上科考成绩最高的皇子了，若是没有十一哥横空出世，这次的状元妥妥是他郓王的。
不仅如此，赵楷全身上下透出的书卷气息，也是赵佶喜欢这个儿子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在赵佶所有的子女中，这个赵楷是最像他的。
由此可以推论，赵楷继位当皇帝很可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赵佶不是一个好皇帝，而赵楷继承了赵佶最多的基因。
赵佶对赵楷的喜爱可不仅仅是停止在眼前的程度，赵楷甚至做过十一个地方的节度使，统领十一镇兵马。而且在大宋朝这个重文抑武的国度里，赵楷在群臣的眼中简直就是皇帝的不二人选啊。因为大家都是读书人，是自己人。
无论怎么看，已经做了开封府尹和皇城司提举的赵楷，都将会取太子赵桓而代之。但这里面却绝对不包括田十一，深知靖康年那些事的田十一。
虽然如今的赵楷很风光，但他注定是一个失败者。而田十一是不会参和到皇储争夺之中的。而且在十一哥看来，赵佶、赵桓、赵楷、赵构这父子四个，都挺混蛋的，一个适合当皇帝的都没有。
谁当太子对田十一来说都没什么关系，但与赵楷的关系却需要暂时交好。一来赵楷是开封府尹，开封县知县田十一的顶头上司。二来赵楷接任了皇城司提举，与梁师成很难再成为盟友。如此一来，在弄死梁师成这件事上，赵楷极有可能成为田十一的助力。
想要依靠官场上的规矩弄死朱勔、梁师成、高俅以及那些个奸臣们，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能在朝堂上混迹的，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这些人靠着苦读了几十年的诗书，又在考场里死去活来挣扎了一番，这才进入朝廷。在权利漩涡中，这些人踩着别人的脑袋向上爬，被各种争名夺利踩得起起伏伏，个个修就了铁头功，这才获得如今的地位修成正果。若要说起来，这些人都是属一个生肖的，狐狸。
见风使舵、顺水推舟、八面玲珑、无事生非、无中生有、兴风作浪，个个都圆滑狡诈到堪比千年老妖。
想要在这样一群人里，弄死其中的翘楚人物，又谈何容易。
也正是因为大宋官场上的你死我活，才让后来的秦桧与如今的秦桧判若两人。
有些人不是天生的坏种，只不过他们的经历注定，必须将自己变成坏蛋，否则就无法生存下去。这就是权利争斗最令人恶心的地方，也是田十一极不愿意来汴梁的原因。
不能得罪便只好虚与委蛇，好在赵楷也不是蠢货，不认为一次拜访就能让田十一对他纳头便拜。今天他来田府，也只是表明一种态度、释放一个信号而已。想要让田十一为他所用，自然要给好处的。在这之前，必须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以免弄巧成拙。
好一番“虚蛇”之后，郓王赵楷心情愉悦地走了。并不是因为田十一会拍马屁，而是因为已经做好自己会很生气准备的赵楷，并没有在田府生气，这和来之前获得的情报不一致嘛。梁师成那个老东西，看来又欺骗咱家郓王千岁了。
人就是这样，赵楷本已做好了被田十一狠狠气一番的准备，结果只因为没生气就对田十一心生好感。如果郓王是去别家的府上，人家不谦卑到骨子里，不把小妾送过来侍候郓王他都不开心。这就是心里预期上的神奇差异，也是人需要有底气的重要证据。
你强，全世界都尊重你，会因为你没有打他骂他而心生感激。你弱，没有人会重视你，会因为你没有卑躬屈膝而发怒。人啊，永远都是得寸进尺的。
田十一心里腻歪着送走了赵楷，立即跑回去找董妖精和艾玛腻歪去了，又是个执行家法的夜晚。
梁红玉早已经出了城，直奔绿箩寨而去。
这次来汴梁本是多余的，除了穿上一身绿衣给田无赖看一眼，别无他事。
也有意外和惊喜，那便是多了一柄无名的短剑。只是想到短剑，就想到了两条剑眉的那个公主。这无赖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公主这种生物都敢招惹，一会就写一封信给百花姐姐送回去，狠狠告他一状。哼……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工具人”的赵梅儿，此时正抱着枕头进入了梦乡。
半马车的枕头只留了一个，其余的都收了起来。别人碰过的枕头公主殿下才不会碰，那个无赖除外。
第五百八十三章 哪种豆腐更软些
无赖说他睡觉有流口水的恶习，管他呢，只要有他的气息就好，就能让咱家公主睡得踏实……
嘉国公主睡着的时候，早已过了关城门的时辰。城门一旦关闭，任你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许开。但这世上的规则之所以设立，就是为了打破的。
今日，破坏规则之人乘坐着华丽到耀眼的马车，自破坏规矩打开的城门，回到了汴梁之中。
守卫城门的士卒全都双膝跪到地上，就算官家经过时都不需行此大礼的。那是因为官家有祖宗规矩管着，这人却只有官家管着。因为祖宗规矩官家不会乱杀人，但听说这华丽马车里的人却害死了不知多少万人，还直接导致了摩尼教造反。而且这人还有个名号，叫朱半国。
朱勔，回来了……
清晨，华阳伴着红霞而升，像是高粱地里飞出个着火的斑鸠一样。
田十一打着哈欠，在董妖精和艾玛的帮助下穿上了官袍。
大宋的官袍五品官和六品官是绯色，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深红色。田十一终于摆脱了绿油油的官袍颜色，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得色来。只是一想到绿色，却又想起了梁红玉那丫头，也不知那丫头走到哪里了。
开封府全称汴京路开封府，下辖十七县，府治在祥符县，与开封县同城而治。
田十一是开封县的知县，这就相当于掌管着半个汴梁城的政事与治安。军队上的事情地方官是插不上手的，就算历史上权利最大的开封府府尹，也只有调动五百名禁军的权利。
说起开封府的府尹，那可不单是开封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同时对淮河以北、黄河以南的所有地方官员有稽查的权力。
大部分开封府尹都兼着大学士的职务，地位要远远高于其余地方府尹。
同样会在今日上任的赵楷，也算是开封府尹中的另类了，因为他不仅没有大学士的职务，反而是皇城司提举。
开封府尹再加上皇城司提举，赵楷成为全大宋最大的作弊器。如果他此时想要造反逼宫的话，成功率肯定高到吓人。
田十一打着哈欠出了房，一直被雪藏着没有露过面的范权连忙过来向十一哥施礼。
范权是在田十一到达汴梁三天后才秘密抵达的，一直被藏着没有露面。毕竟曾是晋王田虎身边的第一谋士，万一被人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苏朵朵仔细为范权化过妆了，但世上的事总有意外，田十一不打算让范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会让其当个隐身后衙的“幕后黑手”。
究其原因，是因为十一哥太懒，开封县那么大的地方，每天各种烦心事不知道会有多少。如果让田十一每天去处理那些个琐事杂事，他宁可不杀朱勔和梁师成，转头就跑回双屿岛去躲清闲。
而那些个琐事，自然要由范权去处理的。但在这之前，却要将开封县的县衙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行。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当初灭口“大白腿”的县尉，花满楼。
在大宋朝，当官是极其舒服的一件事，但当京官却不那么舒服了。大宋的御史们大多都在汴梁城中，堪称是成群结队。任意一个官员，在大街上吐口痰都有可能被御史们参上一本，骂句脏话都可能被御史们无数的脏话骂到不敢还口。
与之对应的，是宋朝官员的超高俸禄了。无实职者可以领俸，有实职者则可以领双份。
田十一所领的开封县虽然在汴梁城中，但他却算是地方官。如此一来，田十一除了林林总总多到头晕目眩的各种钱粮之外，还配有大量职田。知县还有另外的职务补贴，而且是全大宋知县中最高的那一等，实在没地方说理去。
如果不是因为这大宋朝烂到根了，如果不是因为金军迟早要南下，在大宋朝当个知县，过的可是极为舒服的日子。
田十一坐在马车里掰着手指头，算了一路也没算清楚自己一年的钱粮到底是多少，就已经到了开封县的县衙。
开封县知县一职空了一年多了，县丞是个老头子，眼睛花不花不知道，反正平日里只管在家领俸禄、陪小妾、混吃等死，县衙里一应事务实际上都是县尉花满楼一个人做主。
过了一年多的舒心日子，花满楼前几日惊闻噩耗，新科状元田十一当了开封县的知县。
田十一的名声太响，花满楼是知道的，只可惜从来没有见过。至于当日灭口“大白腿”遇到的皇城司少年，至今也不知是何人，这心里面一直忐忑着。
花满楼花县尉虽然舍不得这一年多大权在握的感觉和实惠，但却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远远不是西楼大家、天赐盟主、皇帝身边的红人、身兼三个知县一个军指挥使的田大人对手，所以早早就决定好了要装孙子。
如果装孙子还不行，那就装曾孙子。实在还不行，那就把这一年贪墨的好处都吐出来。毕竟还是小命要紧，敢和朱勔、梁师成等人掰手腕的田大人，又哪里是他花满楼敢去招惹的。
田十一掰手指头没算明白俸禄，这心里面有些不爽，沉着脸下了马车。
年老的县丞连忙躬身施礼，年轻的花县尉却“咯喽”一声，两眼上翻晕了过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花满楼想过一百种结果，就是没想过那日的少年就是今日的县令田十一。
到不是花满楼蠢笨，因为那日董小婉的鱼袋是正五品的皇城司亲事官，能直接和皇帝说上话的人物。能让董小婉在旁侍候的，除了皇亲贵胄就是亲王，品阶肯定高到不敢想象，自不可能来开封县做个六品的知县。
但不可能的事他偏偏就发生了，被正五品皇城司亲事官侍候的少年，偏偏就来当了个六品的知县。这世道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还让不让花县尉活了？
田十一肯定是不能让花县尉活的，几乎都算是当着十一哥的面灭口“大白腿”了，若这样还能让他活，田十一觉得自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要是石膏豆腐太硬，也可以换成卤水豆腐。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少宰家的好青年
花满楼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铁链锁了起来，正跪在县衙大堂之上，县衙外面好多围观的百姓。
从站堂的衙役到捕快、捕头、刀头等小吏，甚至刀笔小吏，都被田十一第一时间换成了天赐盟的人。
这么做肯定是不合规矩的，但规矩这东西，不就是拿来打破的吗？若说规矩是拿来遵守的，那不早就天下大同了吗？
人的求生欲是所有欲望中最强的，因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花满楼灭口“大白腿”后也知道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做了很多准备。捕快被灭口了，派去灭口的人又被灭口了。只是最后一伙去执行灭口的人，却没敢回来，怕被花满楼再灭口，只是带了细软不知去哪里做山大王了。
不论怎么说，花满楼的准备很充分，手尾很干净。虽然知道自己落入了田十一手中，但却还有几分底气。田十一虽被称作田屠夫，但如今怎么说也是知县，他还敢随意砍了自己这县尉不成？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田十一对花满楼还真就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可田十一不是传统的大宋官员，所以他有的是手段。
看着“呼啦啦”冲进来的一大群人，花满楼被吓了一跳，那里有一些是被灭口衙役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有些是“大白腿”早些年的同伙和姘头，还有些人根本就不认得。
一大群人到了大堂上就开始磕头，然后便极有秩序的一个一个述说。
花满楼很想大声斥责、叫骂、哭嚎、喊冤，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嘴竟是被堵了的。刚刚因为心中波动太大，竟是一时间没发现。
那一大群人所控诉的罪状，大多都是花满楼做下的。只是，那些当事人都已经被花县尉灭了口，这些人竟然大言不惭的往他们自己身上扣，还要点脸不了，还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不？
最过份的，竟在详细讲述他自己被灭口的过程。你丫都被灭口了，咋还能在这大堂上振振有词地胡说八道呢？
刀笔小吏奋笔疾书，记录好了所有人的口供。
田十一最后向花满楼问道：“花县尉，你可知罪？”
花满楼：“呜呜……呜呜呜……”
“嗯！”田十一轻嗯一声说道：“罪官花满楼已认罪，先行押入大牢，再报吏部与刑部决断。”
花满楼脸上：0_0，？？？？
花满楼心中：谁特么认罪了，我在摇头啊，在摇头啊……
说报吏部与刑部是假的，这花满楼还有用处，先扔到牢里面发霉好了。只要不让他的家人闹事，这人放到牢里面，咱就用一个拖字诀。实在不行，就来次劫牢嘛，过段时间要用花满楼时，就说又从贼人手里把他给抓回来了。
十一哥在对待恶人方面，向来是没有底线的。恶人没有底线，那咱也不要底线好了。底线只能留给好人，至于恶人，就该憋屈着遭报应。
新任知县大老爷第一天上任，自然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十一哥甩手掌柜当惯了的，何况这开封县又不是自家的天赐盟，一应琐事自有范权去处理。范权能被称为晋州第一谋士，本事自然是有的，开封县虽然不小，但做起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个顶个有其独道之处。
坐在后衙里喝着茶，田十一盘算着朱勔回京这件事。这时王进小心地走了过来，呈上了南行司送来的加急情报。
粗略地读了一遍，田十一惊讶得差点把舌头吞到肚子里去。不是十一哥的定力不够好，而是因为这件事也太离谱了。
当日未到汴梁时就与许将商量妥了的，任由王黼家的老管家去昌国接走王黼的儿子王镐。但是，咋就出了这种事情呢？
王镐被带回到舟山之后，便被扔进了移民营地之中。天赐盟的移民营地都是一些有志加入天赐盟的人，但天赐盟早已不是当初要人没人、要船没船的穷酸模样了，并不是你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但凡想要加入天赐盟，都要在移民营地中接受教育，随后再经过严格的考核，考核成绩合格者才有可能加入天赐盟。
那段时间刚好在双屿岛倍感无聊的牛小沫去了移民营地，拉了一伙人搞了一个思想教育的课题组。
课题组这东西自然是十一哥教给小沫的，结果小沫在遴选受训人员的时候，竟是把王镐给选了进去。
王镐正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三观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在课题组铺天盖地的思想攻势之下，很快就被同化掉了。
这还不算完，王镐考核成绩优秀，牛小沫这才发现少年是不能加入天赐盟的，因为其是少宰王黼的儿子。
思来想去，小沫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王镐送到了教官培训基地去受训。
天赐盟的教官培训基地分为两种，一种是要直接进天赐军的，没有严格的审核根本就进不去。另一种是要到民间做教官的，考核便没那么严格了。王镐去的教官培训基地，便是第二种。
等到田十一在汴梁附近与许将达成协议，再传消息到舟山，再等王黼家的老管家去接他家的少主，王镐已经以不错的成绩从教官培训基地结业了。
老管家找到王镐后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诅咒田十一不得好死，咒骂天赐盟上下没有一个好人。因为他家的少主王镐不仅比原来瘦了三分还多，更是剪短了头发，还穿了一身精神的天赐盟军装。
王镐皱着眉看着老管家，等老管家哭够了，这才心平气和地说他不会回去的，他要跟着被老管家骂成该千刀万剐的田十一，一起创造一个富强、文明、法治的社会，为万千百姓过上好日子而奋斗。
老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家少主是发了癔症。
老管家在舟山闹了好几天，惊动了不少人，最后也没说动王镐跟着他一起回汴梁。
第五百八十五章 牛鬼蛇神齐相聚
牛小沫知道这件事后亲自和王镐谈了几回，但却发现这少年固执的离谱，竟是坚持着要留下来建设天赐盟、建设舟山、服务劳苦大众。
如此一来牛小沫头痛无比，老管家痛心疾首，王镐一直固执。方百花无奈之下，这才写了加急的信件送到汴梁来，让十一哥拿个主意。
田十一没想到自家的教育效果会这么好，如此轻松就把一个封建家族的少爷给教育成了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只是，王黼那里却是没办法交待的。
信的后半段，方百花述说了对相公的相思，同时还略微提了提绿箩寨和匕首绿箩的事。看来匕首被梁小妞霸占一事，肯定是瞒不住了。
这还是梁红玉写给方百花的信没有送到双屿岛，否则的话，百花的信里怕还要问问嘉国公主何时过门。
王镐的事情实在是太难搞了，田十一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和稀泥的好。许将不是刚刚动身去舟山接收昌国水师了嘛，那就让王镐代表天赐盟去与许将接洽，到时候事情办成什么样子，就是许将和王镐的事了。反正十一哥给的名单都是些海盗和难民，最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就让他们去折腾好了。
这边写了信让南行司火速送回双屿岛，同样刚刚上任的开封府尹赵楷赵大人却派人送了公文过来。
看了公文田十一便气到想骂娘，因为朱勔不仅回来了，还带了十二块大石，也就是花石纲。
这十二块大石头一块比一块大，一路上也不知因此死了多少百姓。从公文中要求开封县拆除西水门就可以看出来，那可不是普通的十二块石头，因为已经大到城门进不来的程度了。
西水门乃是水门，本就是为河运而修，比其余城门还要宽阔些。
田十一觉得，废除花石纲就应该从这十二块石头开始。弄死朱勔这个王八羔子，也应该从这十二块大石头开始。
强硬拒绝花石纲入城是不行的，不拆城门也是不行的，因为朱勔奉的是圣旨。
这里是汴梁城，而不是当初的京东西路或是东南之地，圣旨是不能明着违抗的。遵旨是遵旨，但拆城门可不是小工程，完全可以在工期上作作文章。
同时嘛，一些阴损的法子就要用一用了。朱勔，必须死……
朱勔此时正在艮岳之中绘声绘色向赵佶讲述找到十二石“天枢石”的经过。
据朱勔说，这十二个大石头在十二个方位之中，刚好以汴梁城为中心。更细致一点说，是以艮岳为中心的，简直就是上天赐给皇帝陛下的礼物。
“得天枢石者必成就不世之功业。”这是朱勔最后的结论之语。
什么是不世之功业？朱勔小心的向燕云十六州上引了引，赵佶果然眼热起来。
赵佶这混蛋皇帝，其中一大缺点就是好大喜功。若真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便可称得上是强公胜祖。历代先皇除了太祖皇帝，便再无人可与其比肩了，必能名扬千古啊。
这边赵佶传了旨意出宫，命开封府、开封县速速拆除西水门，迎十二块“天枢石”入艮岳。
那一边，一双满含恨意的眼睛则在狠狠地盯着开封县的县衙。
吴用每日过得都不开心，只要田十一不死，他的仇恨之火就不会熄灭。
近来吴用也不是全无进展，起码收了两个小弟。一个叫吴法，一个叫吴天。当时一听这两人的名字，吴用的心中便火热起来，因为这两人的名字与他太“般配”了，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助力啊。
毫不犹豫地招到手下，吴用的心又有些凉了。吴法、吴天两兄弟，不仅无法无天，还特么是两个棒槌，满脑子肌肉那一种。
吴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没脑子也好，正好能对自己言听计从。起码自己又有小弟了，而且还是两个身材粗壮、武艺高强的。
又过了两天，吴用的心又凉了几分。这两兄弟，竟是被一个花胳膊给打得抱头鼠窜，也不知那么大的块头怎么就这么不顶用。
虽然吴法、吴天二人没脑子又没武力，但吴用还是将这二人留了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他们两个的名字。
在吴用看来，这二人一定是上天赐给他的启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也许，杀田十一报仇雪恨这件事，最后就落在这兄弟二人身上了呢。
这边吴用一边咬着牙偷偷恨自己杀不死田十一，另一边却有一人骑了头驴，施施然进了汴梁城，正是晋州第二谋士，房学度。
范权抱上了田十一的大腿，既得罪了田十一又得罪死了范权的房学度，除了站到田十一的对立面已经别无选择。所以，彻底站在田定的身边也就成了房学度的唯一选择。
晋州潜伏在汴梁城的细作一直在偷偷打探吴用的消息，但双方都是偷偷摸摸谨小慎微，彼此间就算走个对头碰怕都不知道，事情便一直这样拖着。
房学度觉得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这才亲自来了汴梁，准备想办法阴死田十一。
想杀田十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揭露田十一是田虎之子的消息。但晋王田虎却早有命令，谁若是敢将田十一身份之事泄露出去，必灭其满门。就连田定也被田虎正面告知过，说是田定若敢不顾兄弟手足之情，那便不要怪他不顾父子之情了。
大家都是反贼，离了晋州就是死路一条，所以田虎的威胁相当有威慑力，就连脑子总能比别人多转几个弯的房学度也不敢违背田虎的话。
房学度这次来，就是打算找到吴用，通过吴用之手去杀田十一。吴用是梁山的人，杀了田十一可怪不到他房二谋的头上。
这边房学度与吴用各自恨着田十一，田十一却在恨着朱勔。
绝对不能让这十二块大石头进城，这只是第一步计划。第二步，要用这十二块大石头把朱勔拉下水。第三步才是让朱勔入套。后面的，朱勔就可以自己去做了，相信他完全能把自己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