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苦涩的初恋啊
路过一个草市子时，一名妇人怀里抱了个孩子向镖师们讨饭，结果却被杨再兴一枪戳死在地上。
众镖师惊诧莫名，这才发现孩子是假的，女人也是假的。
这时杨再兴说道：“我家娘子就是女扮男装的祖宗，凭他也敢在小爷我面前装女人？”
之后的路上刺客渐渐多了起来，李三旦和镖师们也发觉了事情的异常，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在路过一个无名的小镇子时，镇子口堆了十七颗首级。
镖师们个个面如土色，央求着欧阳公子一定不要进镇子，因为可能会有贼寇隐藏在里面。但田十一却一意孤行，镖师们只好战战兢兢跟在后面。结果却发现，镇子里的百姓很安全，只不过被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而已。
继续向前走去，路边和路上零零散散横七竖八的尸首足有上百具。李三旦耍赖三次不肯向前走，结果杨再兴抬起铁枪那一刻，整个镖师队伍立即像吹饱了气的娃娃一样大步向前跑去。
转了个弯，镖师们“稀里哗啦”抽出兵刃来，因为好大一个车队横亘在前方，骑兵与步兵参半，期中甚至还有正在卸甲的重甲步兵。
李三旦的腿软了，镖师们全都开始腿肚子转筋，现在就算让他们跑怕是都没有力气了。
眼见一个军官骑着马跑了过来，李三旦还算有些良心，大叫着让欧阳公子带了马车里的大妖精先走，他带人阻上一阻。
田十一等人都看了李三旦一眼，眼神里满是欣慰。这老头既然能做到这一步，自然就会得到巨大的收获了。
军官策马跑到镖队面前，就想要来一个漂亮的前抬腿跳跃式下马，结果脚刮在了马鞍子的过梁上，大头朝向摔了下去。
抱头一个翻滚，从马上摔下来的李拼搏就势跪在地上向十一哥请安。
田十一深深叹了口气，王牌军士卒都在学骑马，但这马术实在是太烂了。不要说骑在马上作战，就算骑着马赶路都不时会有士卒摔下来，也不知啥时候才能成为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
三百王牌军一齐跪地大声道：“恭迎十一哥。”
李三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镖师们同样惊恐地跪了一地。
整个东南之地没人不知道“十一哥”是谁，镖师们没想到这位“欧阳公子”竟然就是天赐盟盟主，颁下“三杀令”的田屠夫田十一。
李三旦磕磕巴巴想要说几句请罪的话，却发现嘴唇哆嗦得厉害，实在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生死存亡的时刻李三旦能说让欧阳公子带董小婉先走，就凭这句话就应该得到奖励。
看着天赐盟主给的十锭金子，李三旦整个人又陷入做梦一般的惊诧里，不禁用力掐了大腿一把。真特娘疼，好像是掐紫了。
田十一看了看那些跪在地上的镖师说道：“这些金子，是我赏给李三旦的。”
镖师们立即低头，没人敢和“田屠夫”对视。正所谓酒色迷人眼，财帛动人心，刚刚已经有几个镖师在动歪心思了。但是有田屠夫这话在，所有镖师都收起了不该有的小心思。
在东南这块地盘上，朱勔想让谁当官谁就能当官，想让谁罢官谁就能罢官，想要谁的家财就能要谁的家财。而田十一，却能够想让谁死就能让谁死。凡天赐盟放言要杀之人，还没谁能活下来的。
李三旦也不是笨蛋，立即言说回去就给镖师们发十倍的辛苦钱，大家立即皆大欢喜。一抬头，却发现田屠夫已经走了，连带着装了美滴滴大妖精的马车也被拖走了。
李三旦一阵牙疼，那个大妖精明面上可不是田盟主托的镖，如今田十一直接把人给带走了，这可让他如何交代。
田十一早已忘了自己的恶作剧，董小婉是自家女人，当然不可能留在镖队里。
大家皆大欢喜，唯有李三旦的小孙女暗自神伤。她宁可那少年是个普通男子，那样还有些可能。可人家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十一哥，那便再无任何可能了。这苦涩的初恋啊……
李拼搏向十一哥禀报了一路上的情况，那些被杀掉的刺客与贼寇，居然都是受了皇城司的暗中鼓动，这到有些意外，本还以为是朱勔的人手呢。
在一名死掉的刺客身上发现了一封信，没有落款，不知是梁太监还是朱贪婪留下的。
“你若死在路上，前仇尽消。你若安然到达，那便各凭本事，这就是规矩。”
田十一不屑地看了看这封短信，并不想追索留信人到底是谁。反正那些人都是要杀的，是谁都没有关系。
规矩？这就是他们的规矩？很可惜不是十一哥的规矩。
行踪既然已经暴露，便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田十一的江湖行不得不到此中断。
接下来的路上依然有山贼、盗寇、刺客，以各种自以为是的方式，把人头送到十一哥的面前。
路上又去太湖盘恒了几日，前面道路上的山贼、土匪、强盗，便已经被牛皋和李拼搏带人清理了个干净。虽然此时的山贼等人大多是些战力强悍的乱军，但在天赐军面前却依旧死得凄惨。
途径奔牛之时北行司早早送来消息，说是奔牛镇九村十三寨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突袭十一哥的船队，指挥之人乃是苏杭应奉局，朱勔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所说的九村十三寨其实是地方上的武装组织，并不是山贼，也不算是真正的军队。若要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称之为地方团练。
这些地方团练平日里负责巡视乡里保境安民，是大宋地方治安的主要维护者。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受地方上的乡绅所控制的，团练使半官半民也算得上无恶不作。
方腊造反能够一呼百应，各个地方团练使的恶行可说是功不可没。而且这些团练使交游广阔，不但和官府做交易，也跟盗匪做交易，很多时候两头都吃，官和匪的身份可以随意变换。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
九村十三寨加起来人手不少，但朱勔自然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天赐军的对手，朱半国用地方团练来对付田十一，实际上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
地方团练突袭天赐军，天赐军必然会反击。只要地方团练死了大量的人手，京中朱勔派系的人就会大造声势，弹劾田十一大肆屠戮无辜百姓，就算不能让田十一身陷囹圄，起码也要扣个反贼的帽子。
所以，朱勔鼓动九村十三寨突袭天赐军，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被人杀。可怜九村十三寨那些乡丁和团练使们还以为，自己抱上了朱半国的大腿，发誓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啃死田十一这恶贼。
对于乡丁被人鼓动和蒙蔽去杀人，这到底算不算有罪，田十一真的不想去纠结。不论因为什么人或什么事，当有人对着无辜之人举起刀那一刻，就已经该杀了。但田十一同样知道杀死大量乡丁会有什么麻烦，朱勔这一招，称得上阳谋。
想要破局，要么买通九村十三寨不与田十一为敌，要么灰溜溜绕道逃命。但绕道后很可能还会冒出个七村二十一寨来，若没有万全之法，同样的麻烦一路上不知道还会有多少。
九村十三寨磨刀霍霍，田十一的船队却停留在常州之内。
三天后，常州守军突然全军出动，不仅缴了九村十三寨乡兵的武器，还将几个团练使都抓了起来。
田十一的船队慢条斯理地过了奔牛镇，苏杭应奉局的人满胸怒火去常州府衙找知府大人算账，却发现整个常州但凡有官身的人都不在城内。
常州府的大人们此时肺子都快气炸了，但却只能按照田十一的要求做，因为那些带着鬼脸面甲的重甲士卒真的很可怕。
常州府的大人们此时都穿了天赐军的军服，每人手里提了一柄没开刃的破刀，站在太湖水师的战船上。
田十一说了，只要有乱民冲击船队，这些大人们就要第一批去和乱民拼刀子，就连常州守军的防御使也没能例外。
为了不和九村十三寨的乡丁拼刀子，常州知府和防御使只好派兵缴了乡兵的武器抓了团练使。
这样做肯定要得罪朱勔的，可万事都要以保命为先，过了眼前的难关才可能有后面的麻烦。若是直接被乡丁给砍死在这里，不论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用考虑后果了。
过了吕城镇，常州府各种品阶的大人们被赶下了船。眼看着太湖水师的船队消失不见，各位大人立即叫喊起来，让知府大人为大家主持公道，上奏章弹劾田十一的胡作非为。
常州知府嘴里苦得都快赶上黄莲了，他当然想要弹劾田十一，可这奏章却真真没有办法写。写下田十一所做的恶事，朝堂上的大人们就要揣摩田十一这样做的原因，九村十三寨想要突袭田十一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常州地方上的团练乡丁想要杀害路过的知县，这罪名足够常州知府进大理寺狱了。
田十一到江宁后逗留了一天，江宁知府已经知道前次的钦差大人是假的。可天赐盟给江宁船厂的造船费用是分期付款，加之田十一又任了昌国知县和昌国水师都指挥使，江宁知府明知自己被骗也只能咬牙硬挺着。此时若与田十一翻脸，不仅租借船坞的回扣没了，连船厂的造船费用都收不回来，那可是数十万贯的铜钱啊。那么大的窟窿，想堵上谈何容易。
在江宁船厂，田十一看到了正在加紧时间赶造的两条武功船，一条将会坐镇双屿岛，另一条将会派到辽东桃花岛去。
金国成立了海盗军，方和尚和李能打接到的命令是不许金国海盗军片船入海。
虽然金国铁骑是此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兵种，可在大海上，田十一不允许金国有任何发展壮大的可能。
接下来的路程，太湖水师的船队越走船越少，天赐军的士卒也在逐渐减少中。为了应对此次汴梁之行，田十一动用了上万的天赐军，这还不算南行司的人。
一路上磨磨蹭蹭、磕磕绊绊，田十一正努力拖延着行程，为的是给天赐军士卒提前潜伏在汴梁留足时间。
上万人想要不着痕迹隐藏在汴梁城和汴梁周边地区，这绝对是极难的一件事情，修化真此时估计已经把头皮抓破几十次了。
过宁陵就算进入到开封府的境内了，少宰王黼却派了亲信过来。
来人名为许将，官职是门下待郎。
门下待郎是个多变的官职，有的时期是皇帝的亲信，有的时期却又是个虚职。此时的门下待郎就是个没什么权利混吃等死的官而已，但田十一听了来人的名字却仍是有些愣神。
按理说这许将与王黼应该有仇才对，怎么会是王黼的心腹呢？难道，此时的许将，还没受到王黼的祸害？或者，未来许将受到的欺辱，都是苦肉计不成？
田十一脑子里的疑惑没办法说出口，许将却恭敬异常，把少宰王黼王相公的意思一一转达。
右相王黼派许将来自然是为了他的儿子王镐，因为王镐此时还在天赐军手里扣着呢。
王黼言说，他和田大人虽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很希望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与田大人做一对忘年交的好友。同时王黼还提到汴梁城里最近的治安很差，有十几个帮派都换了当家人，也有许多陌生的面孔进到汴梁城里讨生活。至于他儿子王镐之事，还有那只龙怀，却是之字未提。
说十几个帮派换人，还有陌生面孔进到汴梁城，这些话自然是在告诉田十一，你天赐军的人进汴梁我已经知道了，以此为筹码换回我的儿子王镐。
不提龙杯并不是王黼不想要，而是根本就没脸提，毕竟他儿子在昌国海上做的事挺丢人。
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敌人这句话是在告诉田十一，想做朋友就要像个朋友。怎么样才能像个朋友？自然是想要龙杯。
第五百二十八章 田定想粘粘
数千天赐军陆续混到汴梁城里肯定是瞒不住人的，所以修化真在十一哥的指点下，用了一招鱼目混珠的计策，足足有三万多人进汴梁城里讨生活。
这三万多人大多是受了鼓动的江湖人、受了资助的流民、受了好处来感恩的难民。这些人只是进汴梁里讨生活就可以了，从此天赐盟再不会找他们，他们也将吸引官府的注意，以确保混进城的天赐军能顺利潜伏下来。
所以说，王黼的威胁并不可怕。但为了尽量确保混进城中天赐军士卒的安全，自然不能让王黼把事情闹大，王镐却是必须交出去的。
田十一当着许将的面表示，听闻王相公家的老管家正在东南之地游玩，若有闲暇可到昌国县去游玩一番。随即又叙说了一番昌国县的美丽景色，虚情假意到田十一自己都觉得恶心。
对于官场上说句话都要转上三个弯这种恶习，田十一可说是深恶痛绝。对于那些个虚情假意，更是从心底里腻歪。不论前世今生，这都是田十一最讨厌的生活，所以他才会一直都不愿踏进汴梁这个臭水坑里。可人生就是这样，即使你再不愿，该踩臭水坑时还得踩。
许将能被王黼派过来自是老滑头，一听就知道田十一这是答应放人了，连连表示有空一定要去领略一番昌国县的美丽景色。
田十一招了招手，立即有人抱了个盒子进来，放到许将的面前。田十一说这是从海上带来的一点土特产，请许大人为王相公带回去尝个鲜。
至于许将这位使者，自然也要有礼物可拿的，等许将离开时自会有人交到他的手上。
许将将盒子打开一条缝，立即面露惊色，果然是传说中那只龙杯。
能如此顺利完成此行的全部任务，许将心中欢喜，连忙又说了好大一堆恭维话。
虚情假意对心口不一，两个人足足说了一顿饭功夫，官场上的功夫已至炉火纯青的许将告辞离去，田十一心中解脱，连忙送了这“假人儿”出去。
龙杯送给王黼并没有巴结与结交的想法，只不过是为了先稳住王黼而已。
王黼作为臭名昭著的六贼之一，肯定不是好人。事实上徽宗朝的当权者真就没有好人，若是田十一也能成为当权者之一的话，以十一哥的处事作风，估计也能被称为奸臣。
田十一觉得王黼若是能被称作“腿王”的话，一定会非常恰当。
因为当初的王黼靠着抱尚书右丞何执中的大腿得到重视，随后又义无反顾地踢开了何执中，一往情深地向那蔡京的“大腿”扑去。在蔡京的帮助下，王黼升为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赫然成为朝中一名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这前后时间，不过短短两年。
而“腿王”王黼的抱腿生涯并没有自蔡京结束，在蔡京之外，他还投靠了素有隐相之称的大宦官梁师成，再度抱了一条中间少条腿的大粗腿。
《东都事略》中曾有记载，“梁师成与黼连墙，穿便门往来”，梁、王两家的墙连在一起，在墙中开门，相互来往，外人不得而知。
对于这位天王级的实权缺腿人物，王黼毕恭毕敬，以父礼侍奉，称为恩府先生，从而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从通议大夫到少宰，连跳八级，“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
既然王黼和梁师成是一伙的，田十一自不能把他当成自己人。只是如今的十一哥在朝堂上还未有立足之处，所以还是先稳住王黼的好。至于以后有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这位“腿王”，因为这位腿王是联金攻辽的主要倡导者，没有之一。
田十一离开宁陵向汴梁行去，完颜兀术却正兀自烦恼着。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大宋朝号称有百万雄师，为啥这山贼、盗寇、水匪会像泥鳅一样多呢？
兀术因为阵斩耶律大石立下大功，所以皇帝阿骨打便对其委以重任。兀术此行既要册封田十一做海盗军的副元帅，又要担任金国使节面见大宋皇帝赵佶，所以带了许多的随从和礼物。
金国使团本应自北而来，但他却在明州登陆自南北上，这导致出现了许多的麻烦。虽然没受到各级官吏的吃拿卡要，却也被诸番盘问怀疑，外国使节的待遇是一点也没有。
既是金国使团，自然带了许多的随从和礼物。一路上明的、暗的、伪装的贼寇、强盗都盯上了这块肥肉。明抢、暗偷、下毒、夜袭，金国使团不知遭受了多少次袭击，竟是被各种盗寇弄死了三成的使团成员，连送给赵佶的礼物都丢了一半还多。
站在八公山的山角下，兀术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种幻觉，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到达大宋朝的都城汴梁城了。这大宋朝，咋就有这么多的强盗呢？呜呜呜……
晋州的王宫里，晋王田虎大醉后沉沉入睡。曾经的虎王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和豪气，每日都以美女、美食佐美酒，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看起来似乎颓废，实际上这却是田虎从小就梦想要过上的日子。可以说，田虎的醉生梦死，本就是在实现他的梦想，或说是人生理想。
灵儿的人生理想其实比田虎更简单，那就是杀了田十一，为义哥哥报仇。
每日里都思忖着除去田十一的方法，并不笨的灵儿早就想出了好主义，那就是寻找梁山和摩尼教的残余好汉，共同想办法除去田十一。
灵儿在晋州没什么势力，太子田定就成了灵儿的天然盟友。
田定听闻灵儿想要除去田十一，二人一拍既合，寻找梁山和摩尼教残存好汉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田定的身上。
田定把“鲁迅伯伯”那句“食色性也”发挥到了极致，与灵儿联手后立即就想得寸进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想要粘粘灵儿的身子。
灵儿无情拒绝了令他恶心的田定。灵儿自有灵儿的坚持，她虽然知道自己不干净，但也不是谁都可以粘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绿箩寨里有绿箩
田定再一次被灵儿拒绝，很恼火地告诉灵儿说：已经打探出梁山军师吴用潜伏在汴梁城内，只是潜伏得太过隐秘，一时之间还没找到而已。
灵儿点头，告诉田定找到吴用后不要轻举妄动，她已经想出了一个对付田十一的好主意。
见田定依旧不死心想要粘身子，不禁想起自方小六口中听来的一句说，据说是田无赖所讲故事中的一句话。
瞪了田定一眼，灵儿将那句话送给了田定。
“我虽渣，但却不屑于渣你。”
田定目瞪口呆，随即火冒三丈地走了，心中想着登上晋王之位后要如何整治这个小娘皮。
刚刚回到太子府中，却有亲信来报，说是盘秀山的梁绿箩又带人攻破了和川，抢走了粮草、物资、妇人不知凡几。
田定再度火冒三丈，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个梁绿箩到底是哪里来的恶婆娘，为啥就盯上晋州了呢？
到是很想带兵打到盘秀山活捉梁绿箩，但一来盘秀山实在难打，梁绿箩手下那些妇人打起仗来居然不要命，而且还用了类似于田十一天赐军的一种阵法。二来盘秀山在隆德府，若贸然出兵，一定会引起官军的警觉，弄不好就是与官军之间的一场大战，实在得不偿失。
想来想去，脑子里全是肌肉的田太子去见了晋州第二谋士房学度。房学度听了太子的叙述立即便警觉起来，盘秀山女山贼的阵法既然与田十一天赐军的阵法相似，莫不是有什么渊源……
大宋朝的山贼、山寨实在太多，没了相公子女又吃不上饭的妇人也太多，所以梁红玉的队伍很快便发展成了五千多人。在南行司不遗余力的配合和支援下，梁红玉带兵打下了盘秀山。随后她为自己取了个梁绿箩的绰号，盘秀山山寨自然就成了绿箩寨。
绿箩本是方腊家族传承下来的一柄匕首，被方百花送给了十一郎，又被梁红玉用借来玩几天的借口，彻底占为已有。
若是方百花知道河东路盘秀山有个绿箩寨，绿箩寨里有个梁红玉，立马就会想起送给相公的定情之物来……
艮岳最初叫做万岁山，后来改名艮岳，也叫华阳宫，可以说是大宋朝最著名的宫苑了。
赵佶每日依旧居于艮岳之内，还亲自写下了《御制艮岳记》。只不过此时的艮岳却与历史上有些出入，因为多了一座琉璃殿，殿内摆放着赵佶所有的收藏品，各种各样的玻璃杯。其中数量最多的，自然是蛤蟆杯。
嘉国公主赵梅儿已经回到了汴梁，只是在公主府中打了个转，立即便来艮岳向皇帝堂兄回报此行的见闻。
从没离开过汴梁城的赵佶对外面的世界同样很好奇，便让赵梅儿仔细地讲给他听。赵梅儿讲了舟山的街道、干净的人们、宣传语和宣传画、学堂，还有不收钱的小吏，还有和平饭店和鸭子。
对于昌国的人们自称舟山，赵佶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样很生气。汴梁就有许多的称谓，开封、汴京、汴梁、东京都是，昌国有两个名字又有什么打紧？
每日总有许多人在赵佶耳边说田十一必反，这才是赵佶最担心的。
赵梅儿想了想，脑子里全都是英灵塔下那一段金光闪闪的大字。
“……我希望天赐盟之民都能成为不羁之民，不向豺狼献媚，不向虎豹低头，拥有不屈之心。遇不平而挺胸，遇欺凌而反抗，遇挫折而奋勇。……”
摇了摇头，赵梅儿努力将那段文字从脑海里驱逐出去。英灵塔和石碑就立在舟山岛上的，皇帝党兄不可能不知道，但赵梅儿就是不想提。
“依梅儿看来，田十一绝无反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了，他也不会反。”赵梅儿说道。
赵佶大奇，连忙问堂妹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为何与满朝大多数的文武观点不同？
赵梅儿笑了笑，说道：“因为他太懒。”
“太懒？”赵佶反问道，嘉国公主的答案明显超出他的预料，甚至超出了他理解的能力。
赵梅儿点了点头，开始详细讲起对田十一这人的看法来。总之一句话，这人不仅懒，而且怕麻烦，最大的理想就是陪老婆、哄孩子，过舒服日子。
赵佶捋了捋胡子，仍然觉得这答案有些匪夷所思，真的有人可以懒到连野心都没有的地步吗？
嘉国公主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堂兄和满朝文武大臣，怕是一个能懂得田十一的人都不会有的。
没有办法，赵梅儿又换了一个说法，说田十一对身边人如何重情、如何护短，说田十一是个聪明人，知道若想造反就会死很多很多人。田十一虽然能忍心杀人，却不忍心看到亲人、朋友和无辜者死去，所以他不会造反，因为他没那个狠心。
赵佶听了这话大点其头，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昏庸皇帝也是个重情护短的，赵梅儿如此一说，赵佶竟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来。
见赵佶认同了自己的说法，赵梅儿思来想去好一会儿，终是没把海盗奥利给那些事说出来。
虽然向田十一保证过海盗奥利给的事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告诉皇帝堂兄。但就像赵梅儿在舟山说的那样，她一向自认是个小女人，而非大丈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一个小女人违诺算不上什么大事。这一点她与田十一到是有得一拼，把儒家那些个圣人之言全当成了放屁。
赵梅儿没说出海盗奥利给的真正原因是，天赐军已经被传说得过于强大了，她不希望堂兄和满朝文武大臣把天赐军想象得更加强大和不可战胜。这是为了田十一好，也是为了赵佶好，更是为了大宋的军伍好。
若是大宋的官军都把天赐军看成不可战胜的神话，便再也没有重新振作的机会了。将来若真有一天兵戎相见，怕是大宋的官军连和天赐军对阵的勇气都没有，那就太可怕了。
听赵梅儿向自己讨要董小婉的画像，赵佶有些不舍。
第五百三十章 小六现身
赵佶到不是不舍得画里的人，而是不舍那幅画本身。
田十一本意是让赵梅儿用她的画像换回董小婉的画像，没想到赵梅儿也是个小气的，竟然说只要堂兄将董小婉的画像交给她，她就给堂兄看一件宝贝。而且赵梅儿一再声明，只是给堂兄看一眼而已，不是要献给堂兄。
赵佶一面舍不得手里的画像，一面又好奇得厉害。后来想到田十一已经快要到汴梁了，想要画逼着田十一给自己画就是了，这才忍着心痛将画像交给了堂妹赵梅儿。可是等到赵梅儿把所说的宝贝拿出来之后，赵佶又后悔了，立即提出，想要换取赵梅儿拿出来的宝贝。
赵梅儿立即将马桶杯抱在怀里，就如当日在田十一面前抱着圣旨一样，大声说堂兄说话不算数。
赵佶连忙说，自己不是说话不算数，而是想用一个蛤蟆杯换堂妹的马桶杯。见赵梅儿没有应下的意思，赵佶连忙加价，说是可以用两个蛤蟆杯来交换。
嘉国公主只是摇头，说什么都不肯换。这马桶杯是田十一送给她的，就算十个蛤蟆杯她都不换。而且蛤蟆看起来就丑丑的，哪有马桶杯好看。
都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实际上聪明人计上心头的时候哪有会转眼珠的。当着别人的面转眼珠，那不是告诉对方自己在打鬼主意吗。所以赵梅儿眼睛没转、剑眉没挑，立即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赵佶听说田十一为自己带来了全新的玻璃杯，而且田十一的府邸全是用玻璃建造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决定等这位笔友来见自己时，一定狠狠敲上一笔……
……
田十一此时还不知道已经被赵梅儿给卖了，他正与董小婉甜蜜蜜上了自家的大船，下一站乃是襄邑。
田十一牵着董小婉的手腻歪歪上船，远处的一人却看得咬牙切齿，正是方小六。也不知小六这丫头看到此情此景，会不会像赵梅儿那样去找只鸭子回来吃吃。
方七佛和王寅见了方小六的表情同时摇头，也不知这份孽缘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要说小六这丫头还真是挺可怜的。
可怜兮兮的方小六自离了杭州城后，便寻了个地方为他爹的骨灰晒了日光浴。那天本是风和日丽的，却不知为啥突然刮了阵风，方小六他爹因此丢了一半还多。
眼见骨灰满天飞，方七佛和王寅急得真跺脚，方小六却不紧不慢把他爹装到新“房子”里，还说丢的是他爹的野心和怨念，剩下的才是她真正的爹爹。没了那些野心和怨念，他爹爹转世一定能投个好人家，过几年能再见到也说不定。
方七佛和王寅互视一眼，觉得这孩子还真是让田十一那混蛋给带坏了。下一刻，两人又为小六未来的生活犯起愁来。两个大男人都有一身的武功，无论去哪里都能逍遥快活一生。可小六不行，她是女孩子，不嫁人怎么行？嫁人的话，这孩子除了田十一那混蛋，估计也不想嫁给别人吧！还真是愁煞个人……
方小六见方七佛和王寅不再纠结于丢了半拉爹爹这事，不禁也暗中松了口气。
插科打诨本是田十一的本事，如今看来果然好用，以后一定要多学多用。只是，田十一那个无赖，此时又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又在给姑姑做红烧肉吃了？
按理说方七佛和王寅都是方小六的伯伯，理应帮小六安排好后半生的走向。但两个人都知道，小六这丫头从来就不是个肯听话的，两人若是强行为其安排，方小六铁定会偷偷跑掉。
为了不让小六一个人流浪江湖，两个老家伙只好一切都听从方小六的安排，而且还要不停哄着小丫头。
没想到方小六却继承了田无赖的伟大志向，立誓要走遍大江南北，遍览大好河山，阅尽人间百态，尝尽天下美食，打尽天下负心狗。
当然，最后这一句是方小六自己的志向。受了情伤的少女，总是最最憎恨负心汉的。例如李莫愁……
方七佛和王寅四只眼睛堪比牛眼，没想到这丫头会有如此远大的志向，无奈也只好跟着。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三人走遍了许多名山大川，观赏了无数的名胜古迹，踹断了许许多多贵公子的大腿。
踹断公子腿到不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负心汉，而是贵公子们咎由自取罢了。没办法，方小六长得太好看了，再加上自幼习武身材气质皆是一流，但凡有那么一点权、钱、势的纨绔子弟，见了方小六都会生出些龌龊心思来，被踹断腿也就顺理成章了。
方小六三人出现在宁陵，本来是想要去东京汴梁长长见识的，没成想却在这里见到了田十一。方腊虽是死在田十一面前，但这三人却都无法向田十一举起刀来，大家见面兴许还能把酒言欢一番。可该死就该死在田十一和董妖精太腻歪，竟是都不避人的，被方小六看了个正着。
眼看着方小六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一双眼睛都已经立起来了，方七佛连忙过来打岔，王寅自然要在旁边帮腔。
方七佛连忙提起方小六那位嫁到淮西王庆家中的姐姐，说是应该去探望一二，顺便在淮西休息一段时间。王寅也连忙说淮西王庆手下很有几个高手，小六可以和他们切磋一番，武功自然又能精进。
方小六双眼瞪着扬帆起航的大船，牙齿缝里却迸出“我要去汴梁”几个字来。
这种情况下汴梁是真真去不得的，方七佛连忙装出奇怪的表情说道：“咦！十一郎在这里，百花那丫头却不知在哪里。”
一提到小六的姑姑方百花，方小六的脑袋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耷拉下来。田十一是她姑父这事，一直是她心里最深的痛。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默默发问，自己哪里不如姑姑，为什么那个无赖就不喜欢自己呢？可姑姑就是姑姑，小六知道自己不可能去争，也只能认命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鼻孔朝天张有亮
方小六猛地抬起头来深吸口气，伸手自包裹里抓了个坛子出来，随即抱在怀里说道：“爹爹，我们去看姐姐。”
说罢，小六抱着坛子向南走去。淮西虽然称作淮西，但在宁陵来说，确实是在南面的。
方七佛松了口气，王寅却抓起一个包裹就要去拦下方小六。方七佛连忙制止王寅，那意思是眼下不是喊小六丫头的时候，过两个时辰再打断丫头的思路吧。
王寅欲哭无泪，方腊的骨灰坛子在自己这包裹里装着，方小六抓出的坛子是王寅的夜壶。
至于王寅会随身带着夜壶这种东西，方七佛将其归结为怪癖。
……
南行司在中牟、祥符、青城、赤仓、白沙、方胜、板桥等地都购进了偏僻位置的农庄，许多天赐军的士卒都隐藏在那些农庄之内，带来的马匹大多藏在白沙镇。
白沙镇本就是南行司的据点之一，如今的白沙镇，十个人里有七个是天赐盟的人，想要保密也算容易。
田十一此时被很多人关注着，自不能去这些地方看望自家的士卒，也只好大摇大摆直奔汴梁而去。如今还明晃晃跟在身边的，也仅有三十几名护卫和一条大船而已。
汴梁城里已经潜伏了近三千天赐军士卒，而且收卖了无数的捕头、地痞、官仆，甚至还有看守城门的低级武官。收买人，不一定要收买大官，那些个地位很低的小人物，有时候起到的作用比那些大官要大得多。
接近青城，田十一的坐船被东京发运使司衙门的人拦了下来。没有理由，就是不让你走。田十一却也听话，大船就停在岸边，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傍晚时分，发运使司衙门总船主的亲信张有亮突然闯到田十一的船上。一伙人无理至极，言称这运河就是他们家开的，这么大一条船在河上走着，怎么也没见有孝敬奉上。
自有人将这伙无赖请去喝茶，张有亮见四周无人，“扑通”一下跪在田十一面前，眼眶里泪光直打转，哽咽着叫了声“十一哥”。
田十一把化名张有亮的张团结扶了起来，欣慰地看着他，心里却想到：这些个“小狗们”都出息了啊……
张有亮一行人拿了讹来的三十贯铜钱走了，田十一的坐船终于安静下来。明日这条大船将继续起航去汴梁，田十一却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富家公子，自陆路进入汴梁城。
据张团结说，发运使司衙门向来是受朱勔控制的，此时已在前面摆好了阵势。虽不敢对田十一如何如何，但却打定主意让十一哥狠狠丢一次脸面。
好消息也有，张团结在发运使司衙门混得不错，如今衙门里的船主、船夫和各种杂役，足有接近一成都是北行司的人。
没办法，汴梁最开始就是由北行司在经营的，虽然此时的北行司已向更北方发展了，但这些个驾船的却没办法去更北面。因为那里是马的天下，船上的本事几乎无用。
发运使司衙门船队里一成的人手看似不多，实际上已经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了。东京汴梁不仅是大宋的都城，更是宋朝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城中居民足有一百五十余万，若是再加上那些禁军，怕是已经超过了两百万。
两百万人每年的粮粟大多要从东南、京东等诸路调运，发运使司衙门除了直属的船队之外，还会调用许多私船船队参与运输，若是张团结掌握的一成人手突然罢工，河运立即就会乱成一团，汴梁城虽然粮米用度能够支持很长时间，但运输不畅之下用不了几日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这还只是说罢工，若是作乱的话，后果简直不堪想象，这已经是一股足以乱国的力量了。
田十一带了十余人，雇了架稍显华丽的马车缓缓向汴梁方向行去。马是不能骑的，天赐军的马都是战马，骑着进汴梁等于在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那些马此时都已经秘密送到白沙镇去了，天赐军的士卒将会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轮番练习骑术。不求立即练成骑马，练成骑马步兵总是要的。
前世便看过清明上河图，听多了汴梁城的繁华与伟岸，田十一很期待即将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景象。
既是城自然要有城墙，田十一能想象到汴梁城的城墙一定非常高、非常厚、非常坚固。但他却从没想过，那根本不像墙，而像是一座大山、一大片乌云，遮云蔽日一般压在人的目光里、心头上。
除了王进，所有人的嗓子眼里都“咕噜”了一声。天，那怎么可能会是一座城？与汴梁城比起来，无论是舟山还是双屿，真的小到可怜。
越走越近，压迫感也愈加强烈起来。
田十一悄悄举起了第三代“头不太晕”牌望远镜，仔仔细细查看着这座巨城的一切细节。
城墙上的角楼重檐层叠，看起来庄严巍峨，有士卒正在城墙上来回巡逻。远远望上一眼，就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被大片的乌云压在下面一样，压迫感愈演愈烈。
在阳光的映射下，某一处似乎闪过一点寒光，田十一连忙将头不太晕望远镜转了过去。有生以来，田十一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八牛弩。
据传八牛弩需三十人上弩，射程高达一千五百五十米，有效射程也能达到五百五十多米，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这东西若能加以改进批量制造大量装备的话，怕是能统一全世界了。
放下头不太晕牌望远镜却依旧有些头晕，田十一看着越来越近的巍峨巨城，不禁生出无尽的疑惑来。如此一城巨城，坐拥五十多万禁军，粮草军械数之不尽，是如何被金人攻破的？
哦，对了，汴梁城从未被攻破。是的，人家是从打开的城门冲进去的，被攻破的只是宋朝皇族和那些软弱文武大臣们的心。
此时的宋朝对于周边小国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所有的大宋人都认为，他们是天朝上国的子民。看待蛮人、番人等等一切外国人，宋人总是会习惯性地抬起头来，用鼻孔“看”着他们，然后再轻轻“哼”那么一小下。有的宋人心软一些，他们会目光下垂，怜悯着、可怜着、不屑着。
第五百三十二章 历史从不幽默
可只有田十一才会知道，会有一个靖康年，靖康年会发生一件事，那件事将会把“年”字变成“耻”。
那可以说是民族历史中最大的耻辱了，那不仅仅是指两个狗屁皇帝被金人掳走，被封为屈辱的昏德公、昏德侯而已。
靖康二年正月二十二日，金兵大规模索要宋国妇女。
金国利用并不比大宋多的兵力，将宋朝的军队围在汴梁城之内。他们先是要求宋朝支付天文数字的犒军费用。山穷水尽的王公大臣们根本无力筹措这笔钱财，金人就提出用妇女抵债。
《南征录汇》记载了这一史实：“原定犒军费，金一百万绽、银五百万，须于十日内轮解无阙。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绽，宗姬一人准金五百定，族姬一人准金二百绽，宗妇一人准银五百定，族妇一人准银二百绽，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绽，任听帅府选择。
宋钦宗赵恒就是用这样的价格，将一万一千名妇女卖给了金国。
据说完颜宗翰宴请手下将领时，令宫殡换装侍酒，不从者即予处死，手段残忍之极。当时有郑氏、徐氏、吕氏三妇不从，被斩杀；烈女张氏、曹氏抗拒二太子完颜宗望的侮辱，被铁竿刺身，在帐前示众，流血三日才死。
金兵帅府还下令让那些已经从属于金兵将士的妇女改大金梳妆，原本有孕的必须堕胎。有些妇女不堪凌辱，先后自尽。信王妃自尽于青城寨，郸王姬王氏自尽于刘家寺，另有许多女子被金人蹂躏而死。用金人自己的话说，各寨妇女死亡相继，其中包括十六岁的仁福帝姬、贤福帝姬、保福帝姬。
在金兵北归途中，被携妇女继续受到金人的奸*淫侮辱。《神吟语》载，“被掠者日以泪洗面，虏酋皆拥妇女，恐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又据《青宫译语》，连宋钦宗的朱慎妃在中途解手时，都遭到千户国禄的威逼调戏。
不断被蹂躏以及长途迁徙，使这些女子的死亡更加严重。一支原先三千多人的宗室队伍，到达燕山后，只剩下一千几百人，而且十人九病。
那些幸存者结局也都很悲惨。一部分被送往遥远的金国上都，听从金太宗的处置。其中，宋徽宗的郑皇后、宋钦宗的朱皇后被换上女真服装，上千名妇女被赐给金人，另有三百人被送到洗衣院，也就是官办的妓院，里面的女性都是官妓。
被送到洗衣院的妇人都被迫入乡随俗，“露上体，披羊裘“。朱皇后不堪其辱，回屋后随即上吊，被救后又投水自尽。另一部分在燕山附近被金帅赏赐给部下，许多妇女随即被卖进妓院，甚至还被完颜宗翰拿去与西夏换马，以十人换马一匹，有的还被卖到高丽、蒙古作奴仆。
田十一突然想起了前世读过的一本书，想起一个叫做当年明月的家伙说过的一句话。
“历史从来就不幽默，只有冷酷与残忍，自始至终，幽默的只是我而已。”
田十一很悲愤，连带着初见狰狞巨城的震撼感觉都无影无踪。再大、再坚固的巨城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乌龟壳而已。
“我恨他们。”田十一轻声说道。
没人知道他在恨谁，又因何而恨。
看山跑死马，剩下的路程显得有些沉闷。进城出城的人很多，田十一等人排着队缓缓向前。
当来到城门前时，守城的士卒突然激灵了一下子。眼前这十几人虽然穿了便装，但却给那小卒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人是军卒，而且是那种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精锐士卒，能以一当十那一种。虽然他们面色平静，但却给人一种森冷的感觉，有些像老卒说过的杀气。
守城的小卒下意识就想喊人，孙友爱连忙拿了个鱼袋在小卒眼前晃了晃。小卒不识字，但皇城司的鱼袋却是认识的，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去。只是心中仍在奇怪着，皇城司什么时候出了这些个怪物。
进了城，众人恍如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舟山自然繁荣，可这汴梁却是另一番景象了，似乎说是繁华更贴切一些。
汴河河畔熙熙攘攘、人流鼎盛，让田十一立即想起了清明上河图来，好相似的景象。
这时一名初建乱石滩时就跟在田十一身边的老卒说道：“真脏！”
田十一听了这话才注意到，确实是挺脏的。垃圾被随意丢弃在路边，排水的沟渠里污泥带着臭味，小摊贩卖的吃食上面盖着苍蝇，一切都是那么脏。
“哈哈”笑了两声，田十一心情终于好了起来。自家的人已经被养刁了胃口，就凭眼前这副情形，让天赐盟之人重新选择居住的地方，绝大多数仍是会选择自家舟山那一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干净整洁的环境里住惯了的，让他们再住到脏乱差的环境里，每个人都会全身不舒服。
汴梁毕竟是座名城，而且历史悠久。就算舟山来的人们再鄙视，也不得不承认自家一行人有些土包子进城的架势。
汴梁城同样有闲汉，而且很多，还分很多种。
索引子也叫行客，以为酒楼招揽客人吃赏钱和回扣讨生活，做的事却与皮条客差不了多少。还有的闲汉是给你当导游兼职打下手，同样是吃两头回扣的高手。当年走投无路的修化真还做过一天的，只是没赚到钱就被十一哥给赚到手下去了。
为了领略一下汴梁城的繁华，一行人没有休息就去了当下这个时代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段，马行街。
来得有些早，天还亮着，许多店铺竟是还未营业。再一细看，没营业的大多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场所。
樊楼、秦家瓦子、任店、桑家瓦子都是最顶尖的销金窟，一夜里就算有万贯家产也能花个精光。
汴梁城是一座很慢的城市，或者说，整个大宋都是一个慢悠悠的社会。来来往往的人慢悠悠地走着，赚钱讨生活的似乎也没什么人会急切。
第五百三十三章 老朽八五七
没钱在汴梁城中真的是活不下去的。因为这里和后世差不多，连喝水都要用钱去买。
一想到居住了近两百万军民的巨城，却被人轻轻松松破城而入，田十一的心里又有些不快起来。
田十一此时有一种冲动，杀人的冲动。想杀的不仅是金人，还有那些个不争气，只知道用女人换平安的王公贵族们，其中以赵恒为最。
一路向大货行街走去，似乎许多百姓都在谈论着什么事情。孙友爱跑过去偷偷听了一会儿，回来告诉十一哥说：“一个叫周侗的人死了。”
田十一和王进都愣了一下，知道一个传奇就此陨落了。只是小岳岳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以岳飞的心智，应该不会为这事哭个不停吧。
大货行街过渡的一片地方到是很清净，周围住的都是些家境优越的殷实人家。
众人在一座门楼前停了下来，孙友爱走过去轻轻扣门，一个老家人打开了门。
孙友爱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九九六。”
老家人扫视了众人一圈，立即开口说道：“老朽八五七。”
孙友爱连忙接道：“意志越是坚决，声音越要温柔。”
老家人说道：“新生儿在出生后六小时内就可以接种卡介苗与乙肝疫苗。”
田十一的鸡皮疙瘩立即落了满地，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当初是怎么把这些话串连在一起的，也难为南行司这些个谍子了，他们居然真能背下来。
老家人已经闪到一旁，恭敬请众人进入，没成想，却有两人已经等在这里了。一个是修化真，另一个是苏朵朵。
修化真还是老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苏朵朵的脸依旧洗得很干净，眼睛还是像勾人的小狐狸一样。不对，不是像，她就是。
田十一瞪着他们两个，咬着牙说道：“勾搭成奸了是吧？”
修化真与苏朵朵目瞪口呆，两个人一个是做秘谍头目的，一个自幼便加入了皇城司，都是情报行业里的翘楚人物，自认为事情做得隐秘，演得也足够逼真，咋就被十一哥一眼给看出来了呢？
有时知识结构的差异真的让人很绝望。田十一前世看过不少识人的心理学小技巧，两个搞情报的大佬级人物，又都是一身武功的，竟然同时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亲密距离，这事情本身就有问题。再加上本身不会察觉的一些小动作，自然而然就显露出心中的亲密之人是谁了。
自由恋爱一直是天赐盟所推崇的，一夫一妻制却一直不好施行。修化真虽然家中有妻室，但与苏朵朵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行之事。只不过两人都是秘谍，偷偷在一起却是犯了忌讳的事。
修化真对十一哥有信心，苏朵朵却吓得脸色惨白，很担心十一哥会杀了自己灭口。
让苏朵朵没想到的是，田十一看了看修化真说道：“事都做下了，男子汉不能不认账。”
修化真连忙点头，田十一却又对苏朵朵说道：“汴梁事了，你就回双屿岛去吧，安心做个好娘子，总在外面也挺危险的。”
正低头害怕的苏朵朵惊愕地抬起头来，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难怪修化真会说十一哥不会怪罪，原来是真的不会怪罪啊！
苏朵朵下跪叩谢，修化真连忙在十一哥的指挥下将其提了起来，告诉她咱天赐盟不兴这一套，十一哥也不喜欢自家的人下跪。
这时杨再兴突然冒出个脑袋来，对着苏朵朵叫了声嫂嫂。
苏朵朵吓得连连后闪，当初在船上杨再兴小恶魔一样的记忆实在太深刻，苏朵朵见了熊孩子仍是害怕。
见修化真将苏朵朵护在身后，杨再兴做了个鬼脸，跟着十一哥去视察宅子了。
前厅这边种了几棵树，每一棵怕是都有上百年的树龄了，看着不仅亲切，而且会让人生出些厚重的感觉来。
三道门的大宅子，每过一道门都会有一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些大小园林，一望可知是经过精心的布置，都是出自苏朵朵之手。后院是一个荷花池，池塘里养着十一哥最喜欢的红烧锦鲤。哦，不对，是还没红烧的红鲤鱼。
荷花绽放，看着实在让人心旷神怡，每日起床看着眼前的美景，定会胃口大开，吃上一条香喷喷的红烧锦鲤。
十一哥对宅子很满意，苏朵朵很开心，因为这可都是她的功劳。
虽然有些人已经知道田十一到了汴梁，但他依旧不想太早露面。有些事很着急，但想要将着急的事做好、做完美，却又不能着急。
这世上的许多事总是这个样子的，很无奈，却又很现实。
来到十一世纪最繁华的大都市，闲暇时间自然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玩一玩。御街是必须要去的，据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宽阔的大道。
来到御街，田十一和手下众人很是震撼了一把。足足百丈宽的五条大道通向南北，实在不知道世界历史上还会不会有同等规模的道路了。中间一条是御道，其余四条却是可以随意行人的，其上人来人往如过江之鲫。
御街竟然还有水路，名为“御沟”，沟内开满了荷花。沟岸边植满了各色果树，果香扑鼻，恍如仙境一般。
杨再兴愣愣看着眼前的仙境，眼神有些恍惚地说道：“这里似乎还缺一个人。”
这话有些太自恋了，但众人却一致点头，连田十一都不例外。只要妞道姑戴上面纱，白色道袍仙风道骨在这里一站，妥妥的修仙圣地呀。当然了，若是妞道姑摘了面纱，一定会被认为这里是“鬼修”圣地。
只要在十一哥身边，吃永远是不可忽略也不可回避的主题，最著名的樊楼肯定要去品尝一番的。
夜里的马行街尤为热闹，万店齐开、灯市连天，夜市三更收，昼档五更起，真真的不夜天。林林总总一路看过去，也算是长了见识。
舟山的和平饭店非预约不接待，这樊楼却也是异曲同工。只不过后世有黄牛，眼前却也有索引子，一片金叶子扔过去，哪有砸不开的门。
第五百三十四章 张叔夜的报复
舟山的和平饭店从装修到管理，都是纯后世的模式，樊楼却让田十一真正领略了大宋贵人们的快乐。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东京七十二家正店竟然有一小半都属于夜总会性质的，樊楼更是其中翘楚。里面各种花样儿层出不穷、应有尽有。而且樊楼也不是一栋楼，而是五座五层高楼彼此相连的建筑群，委实开了眼界。
饭茶量酒博士将众人迎了进去，田十一抬头就见到廊道里站满了各色美女，少说也有上百人。
莺莺燕燕们一见来了个英俊潇洒的小少年，个个眼含媚意，田十一却转身就走。众人不明所以，连忙跟在十一哥身后，结果还是晚了，那个老家伙还是追了上来。
老家伙地头熟，抄近路拦在田十一等人面前，却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都已经脸对脸了，田十一无奈笑着拱了拱手，说了声嵇仲先生别来无恙。
张叔夜字嵇仲，此时正满脸怒气瞪着田十一。好不容易把气倒腾匀了，这才对着田十一吼道：“焉何避着老夫？”
田十一很讨厌张叔夜说话迸吐沫星子的恶习，所以向旁边闪了闪说道：“这不是怕您的身上没带圣旨吗。”
一句话就把张叔夜气了个半死，这姓田的小子还真是抢圣旨抢上瘾了。
见都见到了，也只好坐下来谈谈天、说说地，再讨论讨论圣旨。反正田十一打算怎么气人怎么来，就是不能让张叔夜给自己安排未来的人生。若按张叔夜的想法做人，田十一最大程度能成为狄青那种可怜虫，甚至有可能被朝堂里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把骨头渣子嚼稀碎。
在樊楼里找了个雅间坐了下来，田十一又让人给自家的护卫们安排了一桌。十一哥向来最疼手下人，哪能自己吃着他们看着。
还没等张叔夜说话，田十一首先表示张老官是地主，理应请客，没想到张叔夜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反倒鄙视起田十一的小气来。
樊楼的一顿饭可不便宜，田十一没想到张叔夜会如此干脆应了下来。转念又一想，大宋官员的俸禄那可是几千年来最高的，不仅有职奉，还有禄米、布匹绵罗等物，此外还有林林总总的各种补贴，茶酒钱、厨料钱、薪炭钱、马料钱不一而足，就连家中役使的仆人衣食、工钱也是有官府支付，堪称高薪养廉的典范。
包拯可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若田十一是包拯的话，自问也能做到清廉如水。因为人家一年的收入全加在一起的话，放到后世几乎超过了三百万RMB，凭啥不能清廉呢？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么高的俸禄，人家还能拿两份，因为大宋官制中的职和权是分开的，除了职奉外还会按照品级发放另一份俸禄，可以说达到了没有天理的程度。
刚刚想到这里，田十一却猛然醒悟过来，立即向张叔夜询问自己的俸禄应该去哪里领。因为自任了定陶知县、昌国知县、昌国水师都指挥使以来，十一哥竟然没领过俸禄，这是有多可笑。
张叔夜听说田十一没领过俸禄也懵的一匹，想不起来领俸禄的官员大宋朝到有不少，但都是蔡京、朱勔那种富可敌国的家伙，一个小小知县却不领俸禄，全大宋也算独一份。
听着张老官支支吾吾说了半天该如何领取俸禄，田十一最终确定这老官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道是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官吏们的来钱门路，又岂是平头百姓所能想象出来的。虽然张叔夜已经是少有的好官了，但那点俸禄在他眼里仍是看不上的。虽然他一年的俸禄是小百姓十辈子也赚不来的巨款，但在张叔夜这个好官眼中，也只是可有可无罢了，自有家中仆役去领取。
最后，张叔夜只说让田十一去户部询问一二，连忙转移话题再不提及此事。
如今的张叔夜虽不像王黼那样炙手可热，但也算官运亨通，不仅是给事中，还兼着礼部侍郎，又得了龙图阁直学士的荣誉称号。反观田十一交给他那些“大宋的希望”们就惨了些，官职最高的岳飞也只是个厢军的指挥使。
对于梁山带回来的众将没有安排妥当一事，张叔夜也有些赧然，但却也不都是他的过错。
兵部的事张叔夜很难插上手，再加上那些人都是受过田十一恩惠的，已死的童贯，没死的谭稹、高俅等人，自然会千方百计打压岳飞、卢俊义等人。就算赵佶也不会允许岳飞等人独自掌兵的，一来不合太祖定下的规矩，二来赵佶也担心田十一在大宋的军方安插亲信。
制衡之道是皇帝这职业必须掌握的不二法门，对谁都不能例外。不信看梁师成、朱勔、蔡京之流，有哪个是敢向军方伸手的？就连高俅也只是有管兵权而无调兵权而已。
想让这些武将快速出头，除非田十一做个权臣只手遮天。另一个办法就是抓紧把军方的大佬们都弄死，这其中很可能也包括赵佶。
张叔夜很有些低情商低到死的趋势，竟当着田十一的面大骂秦桧，说秦桧魅惑圣上，多方奔走行龌龊之事，这才给田十一颁下免罪的文书。
张叔夜骂得过瘾，田十一却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来张叔夜当面说这话，分明就是在把田十一往死里得罪。二来他万万没想到，秦桧居然为这免罪文书出了大力。
此时的秦桧不过是个左司谏，虽然可风闻奏事权利不小，但也只是七品小官而已。能在奔走间帮田十一弄来一份免罪文书，一方面说明他出了死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的智谋果然高明。
田十一抓着头皮想不明白，秦桧为啥要往死里帮自己。
张叔夜自说自话很没意思，这才停了下来，却又奇怪向田十一问道：“你为何不生气？”
田十一摇头表示张大人是老前辈，这种事怎么能生气呢？张老官有些欣慰，也有些恼火。欣慰是因为孺子可教，恼火是因为报复失败。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正经联盟
张叔夜也是人，是人就有胜负心、恩仇心，总被田十一气到吐血，张老官也很想报复一把。只可惜老官脑子没有十一哥灵活，只想出个骂秦桧的办法来气田十一，万没想到田十一居然没生气。
等到上菜的时候张叔夜恍然大悟，这田小子根本就不是不生气，而是已经报复回来了。田十一竟趁着张叔夜骂得过瘾之时，点了樊楼最贵的几道菜。这一顿下来，张叔夜怕是要花费上千贯。
千贯铜钱在普通人家自然是巨款，但在樊楼这等地方，却也只能算是中档消费。
张叔夜赔了唾沫又折钱，也不想继续和田十一这小辈一般见识。喝了几杯酒，却又隐晦提出“九天神雷”的事情。
九天神雷是火药这事已经瞒不住了，赵佶之所以一直没有索要火药的配方，估计也是在等田十一来汴梁。皇帝老头子当面索要，估计田十一再不想给怕也无法拒绝。
张叔夜本就是田十一计划中的人选，所以很神秘的与张老官攀谈起来。张叔夜初时还有些恼怒于田十一的敝扫自珍，但听完田十一的话后，却又陷入深思之中。最终张老官答应了田十一的请求，表示此事一定会竭尽全力促成。
一顿饭下来，张叔夜花了一千多贯钱，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最后却又被田十一禁止继续喝酒，可算是郁闷透顶。
不让张老官多喝酒自然不是怕喝坏了他的身体，而是担心张叔夜借酒醉赖掉饭钱。实际上田十一看得很准，张叔夜心里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再次失算。
张叔夜会了账，看着远去的田十一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比以前小家子气了，而且时不时冒出些无赖的想法来。自己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怎会如此堕落？
没想明白的张老官决定回家就温习一番圣人之言，确保自己不会晚节不保。若赵梅儿或是方百花等人知道张叔夜心中所想，一定会笑出声来。因为张叔夜哪里是堕落了，根本就是被传染了嘛。
田十一的传染性就是这么强，任你读过多少圣人之言，遇到十一哥都会平白生出许多无赖的想法甚至做法来。这东西就像病毒，想防都防不住，何况大宋朝连口罩都没有。
酒足饭饱出了樊楼，汴梁城的夜生活只不过刚刚开始。
在马行街居然有商铺在售卖蛤蟆杯，这事太奇怪了。以赵佶对玻璃品的喜爱程度，竟然放任蛤蟆杯在商铺里出现，实在不像皇帝老头子的风格。
田十一本打算拿起蛤蟆杯来仔细看一看，那掌柜却像要被杀的猪一样嚎叫起来，一把就将蛤蟆杯搂在怀里，好像田十一碰一下这蛤蟆杯就会融化了一样。
掌柜的说这蛤蟆杯流传在世上的只此一樽，其余的都在宫里，若是碰坏了没人赔得起。
田十一此时已经看清，眼前的蛤蟆杯肯定是天赐盟所出，不过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残次品。杯壁上带着窟窿，杂质都快比沙滩多了。也不知平道仁当初看到这玻璃杯时为啥没当场摔掉。
“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拳打幼儿园”几个字映入商铺掌柜眼帘，这让掌柜的将蛤蟆杯抱得更紧了，觉得眼前的年轻人一定是有病。
杨再兴立即站了出来，代替十一哥发问，问这蛤蟆杯售卖多少钱。
掌柜的瞥了瞥嘴，满脸自豪地说，少于二十万贯想都不要想。
田十一没等开口，被耳渲目染的孙友爱却大叫起来：“二十万贯？如此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灵物，你只卖二十万贯？你也太瞧不起这宝贝了吧？”
掌柜的懵了一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别的客人都是砍价，这几位怎么反到要抬价？
虽然一时间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掌柜的依旧试探着反问道：“要不，二十一万贯？”
田十一开口就要说话，却又被王进低沉的声音抢了先。“掌柜的，这么好的宝贝，怎么着也得三十万贯才行吧！”
插不上话的田十一有些心急，商铺掌柜却大喜过望，小心将蛤蟆杯放到几人面前，嘴上却连连说着“好好好”。
田十一回头就想让孙友爱把自家带着的残次品拿出来，结果孙友爱却抢先一步打开了包裹。
孙友爱与杨再兴几乎是异口同声道：“来，三十万贯。”
商铺掌柜目瞪口呆，张着嘴看着孙友爱拿出来的蛤蟆杯，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了。这是咋回事？发生了啥？我是谁？我在哪……
“给钱啊！”王进说道。
田十一张了好几次嘴，竟是一句话都没能插上，不禁也感叹起自己的强大传染能力来，天赐盟以后怕是要改名叫“不正经联盟”了。
听到钱字，掌柜的猛然清醒过来：“不是……”
“是。”杨再兴打断道：“三十万贯，说好了的。”
商铺掌柜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似哭、似笑、似惊喜、似嗔怒，楼子里的姐儿都不可能拿出他这么精彩的表情来。
掌柜不禁想到：对方拿出的蛤蟆杯虽然也是残次品，但却比自家商铺里这只好多了，放在汴梁城任何一间商铺里都是镇店之宝，也一定能卖出比三十万贯更高的价钱来。只是，这几个人也太不正经了吧。先给自己的蛤蟆杯抬价，然后再拿出他们的蛤蟆杯卖给自己，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
杨再兴两手一摊，说道：“得，是个穷鬼。”
眼见孙友爱就要把蛤蟆杯收起来，商铺掌柜连忙说道：“二十万贯。”
一直抢不上话的田十一终于得了机会，一把按在蛤蟆杯上说道：“三十五万。”
掌柜的直接就要吐血了，还有这么抬价的吗？我都开始讲价了，你不是应该比三十万贯便宜一点吗，哪能又涨了五万贯呢？
“四十万贯，我要了。”一道剑鸣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连忙转头去看，却发现两道剑眉飞扬着走进了商铺，正是嘉国公主赵梅儿。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你可别后悔
赵梅儿一身素淡长裙，身后跟着个低头的侍女，正一脸得意地望着田十一。
孙友爱立即将蛤蟆杯抱在怀里，商铺的掌柜同样抱紧了自己的蛤蟆杯，全都防贼一样防着那两条剑眉。
赵梅儿看着见了鬼一样的田十一心中愈加畅快起来，在舟山被田十一欺负得够呛，如今可算到了她的地盘上，自然要好好报复一把。
“开封府禁止私下买卖蛤蟆杯，一旦发现全部充公，你们不知道吗？”赵梅儿颐气指使地说道。
田十一没有表示，商铺的掌柜却不干了，满脸怒气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赵梅儿回头对侍女说道：“香香，你现在去开封府，把本公主的话转达给聂知府。”
田十一等人连忙望向那侍女，果然，正是换了侍女服饰的藤原香。
赵梅儿虽是公主，但却管不到开封府头上，说这话分明就是在向田十一挑战，也是示威。当初田十一在舟山说有正当防卫法，舟山立即就有了正当防卫法。赵梅儿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田十一，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的算，你要听话，要低头……
汴梁确实是大宋皇族的地盘，但相当得意的赵梅儿却忘了件事，她今天带出来的不是身边用惯了的侍女，而是藤原香。
藤原香应了声“是”，转身就向外走，结果没走出几步又转回身来，向公主请示，说是不知道开封府府衙在哪里。
赵梅儿略有错愕，心说我这话就是说给对面的田无赖听的，你出去随意转一圈也就是了，难不成还真能去开封府转达本公主刚才说过的话不成？若真的说了，本公主明日就是朝堂上众御史攻讦的目标了。
田十一两世成精的小妖物，哪能放过这种机会，连忙对孙友爱说：“送藤原姑娘去开封府衙。”
赵梅儿满脸错愕，藤原香却一脸喜色，对着田十一蹲了个万福说道：“十一哥最好了。”
说罢，还对着田十一甜甜一笑，竟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赵梅儿看得满胸满脸的怒气，咬着牙小声说道：“想挨鞭子是吧？”
藤原香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求饶，只是说出的话却极有异域风情，让大宋人难以接受。
“公主殿下不要惩罚香香，香香都是为了殿下啊。只要香香把田公子骗回去，他自然就是公主的人了。”
田十一与赵梅儿同时吐血，对于藤原香的脑回路实在是被打败了一次又一次。她的脑子里，真的就只有那么一件事吗？
商铺掌柜此时正在吃惊，他没想到突然闯进来说大话的竟是位堂堂公主。能在马行街商铺里做掌柜的人又岂是白给的，虽然大宋皇族向来被约束着，但一位正牌公主仍不是商贾敢去招惹的。
掌柜舍不得田十一手里的蛤蟆杯，但却更加懂得取舍，所以他抱着自己的蛤蟆杯，偷偷退去了后面的库房，把这商铺留给了田十一几人。
赵梅儿耍威风之举被藤原香给搞砸了，但这并不能熄灭嘉国公主想要报复田无赖的决心。
见赵梅儿施施然走了过来，杨再兴和孙友爱立即一前一后把蛤蟆杯护在中间。二三十万贯的东西，可不能让这“贱眉”公主给抢跑喽。
“做笔交易如何？”赵梅儿脸上带笑温声说道。
“不做。”田十一、王进、杨再兴、孙友爱四人竟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田十一的强大传染力下，身边人都在向着一个史无前例的方向发展着。
“蛇鼠一窝。”赵梅儿给四人下了定义。
“香香。”赵梅儿说道：“拿过来。”
见公主殿下向自己伸手，藤原香懵的一匹。若是公主府的侍女，自然能猜出公主的心思，也自然知道公主殿下此时想的是什么，可今日带出来的是香香啊，那个自称不太丑的香香。
藤原香不仅觉得自己不太丑，同时觉得自己不太笨，所以她开动“聪明一休”般的脑筋用力想了想，立即猜到公主想要什么了。
看着藤原香递过来的小瓷瓶赵梅儿莫名其妙，田十一也是不明所以。
见公主殿下没接，藤原香连忙小声说道：“这是流珠，不仅能让小宝宝出不来，还能让肤色白皙，楼子里的姑娘们都在用。”
流珠也就是水银，是历史上极伤害身体却又极有效的避孕药物，也确实有美白的功效，只是副作用也大得惊人，没想到藤原香居然会有这东西。
赵梅儿听了藤原香的话脑子都停摆了，这倭女在说什么？不让小宝宝出来？还说楼子里的姑娘都在用。她居然把自己堂堂公主和楼子里的姑娘并列，这小倭女是想死吗？
田十一几人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轻轻咳了一声，田十一擦拭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泪星说道：“要不，还是把她还给我吧。回去后田某一定好好教育她，等到教育好了，再给公主殿下送过去。”
满脸通红的赵梅儿都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对于今日带着小倭女出来这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狠狠瞪了藤原香一眼，赵梅儿小声凶道：“收回去，我要的是画筒里的画，是画。”
藤原香恍然大悟，一边收小瓷瓶一边拿画筒，嘴里还在说着：“哦，哦，好的，等回去没人时再给殿下送过去。”
田十一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赵梅儿脸色已经气得铁青了，决定回去就关小倭女的禁闭。对了，还要没收她的流珠。还有还有，让她一年见不到男人。对了对了，还要狠狠彻查一番，会不会有哪个侍卫、仆役已经和她私通了。
至于禁闭这事，自然是赵梅儿从舟山学回去的。公主府里已经有数名侍卫和侍女品尝过禁闭的滋味了，大家都说这法子比打板子好多了。
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遭遇悲惨命运的藤原香把画筒交到公主手里，赵梅儿冷着半边红半边青的脸瞪着田十一说道：“笑得很开心是吧，你可别后悔。”
第五百三十七章 耳朵的味道
见到赵梅儿打开画筒，田十一立即强迫自己止住了笑。那里面是董小婉的画像，立志想要讨回来那一幅，没想到赵梅儿会在这种时候拿出来，看来自己要“大出血”了。
果然，赵梅儿只是让田十一看了一眼，又将董小婉的画像收了回去，冷笑着说道：“想要吗？用你手里的蛤蟆杯来换吧。”
见田十一向自己走了一步，赵梅儿连忙后退，同时将画筒抱在怀里急切说道：“你敢，这里是汴梁，可不是你的舟山，非礼公主可是杀头之罪。”
田十一立即退回来，心说谁特么要非礼你了，老子向来不喜欢用鼻孔看路的女人。想是这么想，可董妖精的画像在赵梅儿手里攥着呢，这话却不敢说出来。
翩翩佳公子一般对着赵梅儿拱了拱手，田十一说道：“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赵梅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拍着手叫道：“好诗，好诗。”
说了两句好诗，赵梅这才想起来，眼前这无赖可是诗词大家呀，在舟山时竟忘记向他讨要几篇诗词了，还真是入宝山而空回。
赵梅儿静静等着下阙，却发现田十一老僧入定一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一瞬间赵梅儿就明白过来，这无赖竟是想用下阙来换自己手里的画像。
心中骂着田十一这只铁公鸡，赵梅儿想着如何才能既得了下阙，又得到蛤蟆杯。
这时藤原香突然小声说道：“公主殿下，要不……就用香香换那下阙吧。”
田十一和赵梅儿同时叫出声来。
“做梦。”赵梅儿叫道。
“别想。”田十一叫道。
香香同学极度委屈，撇着嘴低下了头。
赵梅儿的脑筋向来很活，也从来不会钻牛角尖。一条路走不通，那便换一条路走好了，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轻步来到田十一身边，赵梅儿伸头，与田十一靠得极近，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梁溪先生乃是家师。”
田十一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反问道：“梁溪先生是谁？”
赵梅儿惊恐地看着田十一，不明白这无赖怎会连自己老师的名号都不知道。
刚刚来的路上赵梅儿便遇到了张叔夜，因为李纲是赵梅儿的老师，所以张叔夜便将田十一将火药配方献给朝廷的条件说了出来，希望赵梅儿能够一齐帮忙，把李纲弄回到朝廷里来。
若不是有张叔夜指点，赵梅儿也不可能如此凑巧遇到田十一。人家嘉国公主殿下，分明就是奔着田十一来的，所以才会巧遇于商铺之内。
田十一将火药配方献给大宋朝廷的条件很简单，不要钱、不要物，更不要人，只要求安排一个绝对可靠的人选督管火药的生产，同时必须严格保密，不许火药配方泄露到其他国家去。如若发生泄露，督管之人有罪，泄露之人灭门。
灭门这种事田十一从未做过，但若真有人敢把火药配方倒卖出去，田十一觉得自己一定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对于赵佶来说，田十一什么都不要，这条件根本就无法拒绝。而且严格保密火药配方也完全符合大宋朝的利益，赵佶没理由不答应。
最主要的便是督管火药生产之人了，田十一觉得李纲最为合适，这才与张叔夜提及此事。
赵梅儿无奈告诉田十一，梁溪先生就是李纲李伯纪，也就是她的老师。
田十一目瞪口呆，没想到张老官的嘴还真特娘快，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已经说给赵梅儿听了。不过这样一来，张叔夜、赵梅儿和田十一这三人就算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在火药和李纲一事上有着共同的目的与利益，自然不能窝里反。
李纲回朝无论从感情上还是利益上，对赵梅儿都只有好处，这么好的事反倒让十一哥出诗出蛤蟆杯就太过份了。所以田十一立即表示，公主殿下不仅不应该要蛤蟆杯，还不应该要那下阙诗，更应该把画像无偿还给自已。
赵梅儿早就看透了田十一的为人，“哼哼”两声冷笑道：“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田十一觉得，自己来到大宋朝以后终于遇到对手了。任你武功再高、文采再强，一切都抵不过不要脸，可如今却遇到一个和十一哥一样不要脸的对手，田十一立即体验到自己那些对手们的憋屈心情。
赵梅儿获得了胜利，而且是大胜，当场就从孙友爱手里接过了蛤蟆杯，得意洋洋转身走回到刚才的位置，欣喜地摩挲着手里的蛤蟆杯，心情和表情双愉悦。
总算狠狠欺负了田无赖一次，心里面的委屈全都变成了喜悦，这份喜悦比得到蛤蟆杯还要快乐。
蛤蟆杯只是残次品，远远不如马桶杯。见识过双屿岛盟主府的奢华，藤原香对这蛤蟆杯已经完全免疫了，她此时好奇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凑到公主身边，藤原香小声问道：“田公子的耳朵是甜的还是酸的？”
正把玩蛤蟆杯的赵梅儿手上一抖，险些将蛤蟆杯掉在地上。这小倭女脑子里就真的没有别的事了吗？一瞬间赵梅儿真想把这倭女还给田十一，太特么气人了。
转念又一想，赵梅儿立即又打消了这念头。男人没有不吃腥的，这倭女脑子里总想那些，交回到田十一身边，早晚会变成那种关系，嘉国公主不能忍，梅儿更不能忍。
狠狠瞪了藤原香一眼，赵梅儿就让她把竹子制成的画筒给田十一送过去。蛤蟆杯都得了，相信田十一不会在半阙诗上耍无赖。
终于拿回了董小婉的画像，田十一松了口气。蛤蟆杯是自家产的，根本不会心疼，今日丢掉的只是个卖掉蛤蟆杯的机会而已。玻璃杯绝对是大宋眼下最畅销的商品了，根本不用担心卖不掉。既如此，还有什么好心疼呢？至于那首诗，也是抄的嘛。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田十一将下阙诗吟了出来。
第五百三十八章 敢不敢把眼睛睁开
纳兰性德的一道“长相思·山一程”，对少女果然拥有着无穷的杀伤力，赵梅儿扬着两条剑眉，连拍掌都忘了，不停回味着全诗的意境。若不是藤原香手疾眼快，刚刚到手的蛤蟆杯怕是要摔个粉碎。
“好诗！”突然有人大声叫好，进到商铺之中。
来人一身青色圆领书生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颊瘦削，一双眼睛小得不要不要的。
书生进到商铺没找吟诗之人，却直奔赵梅儿走了过去。
对着赵梅儿作了个揖，书生抬头望着赵梅儿说道：“学生陈东见过嘉国公主殿下，去岁一别，不想今日又在此相遇。”
赵梅儿眼中恍惚了一下，明显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只是刚刚调皮、得意的神情却一瞬间全都收敛起来，整张脸上化作威严雍容之态。
陈东这人算得上历史名人了，许多史书中都有对他的记载。虽然从出现在史书中，一直到被赵构所杀，始终是个太学生的身份，却也算名垂千古。
只是，田十一刚刚在陈东钩子一样的睛神中，看到了陈东对嘉国公主的爱慕。不是喜欢，是爱慕。
以陈东在历史上的作为，他是不可能甘心做一个驸马的，因为大宋的驸马都是养着的，一生都不允许踏足朝堂。
田十一作为两世的小妖怪，一眼就看出陈东很想和赵梅儿发生点什么，但却又不可能放弃自身的仕途。
“这陈东的人品，不怎么样啊！”田十一暗暗想到。
赵梅儿若真的委身于陈东，一生的幸福就算是毁了。因为陈东不可能做驸马，不做驸马又想染指公主，这位公主的悲惨命运不问可知。这只能说，陈东是一个极度自私之人。
陈东还不知道田十一只是一眼，便给他打上了极度自私的印章，此时正向嘉国公主卖弄着文采，大声品评着刚刚的诗句。只是刚刚说了两句，赵梅儿却说了一句还有要事在身，转身便走了。
赵梅儿没有回头看田十一，更没有看陈东，走得异常干脆。只留下欲言又止的陈东站在那里，一脸的尴尬神色。
嘉国公主走得干脆，跟在公主身后的藤原香却走得不情不愿，像极了被相公卖掉的小媳妇。田十一看着一步一回头，眼神里透着满满幽怨的藤原香，心里竟然生出两分难受的感觉来。这倭女，好像还真就挺可怜的。
这时王进突然附在十一哥耳边轻声说道：“这公主是个对手，不若弄回岛去。只要她做了十一哥的女人，咱在大宋就没有敌手了。”
田十一瞪了王教头一眼，王进这话分明就是说赵梅儿在无耻一道上与十一哥有得一拼。只要把赵梅儿变成自家人，全大宋就没人比十一哥更无耻了。只是，大宋的公主和高丽的公主可不一样，那是说弄回去就能弄回去的吗？何况公主总不能作妾室吧。再说了，百花可是说了，只许五个，偏偏赵梅儿排在第六……
陈东也是胸有锦绣之人，只是尴尬了一瞬间立即恢复如常，转身直奔田十一走了过来。
对着田十一拱了拱手，陈东说道：“刚刚只是闻听了公子的下阙佳句便已回味无穷，不知公子可否将全诗赐下？”
陈东这话说得极为客气，可惜田十一却在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不客气。
陈东只问诗而不问人，分明就是没将田十一放在眼里。这是一份傲气，也是一份看不起。也许在陈东眼中，全天下的读书人能比得上他的，怕是也只有几个人而已，甚至是一个都没有。
田十一在心目中，又给陈东打上了一个目中无人的标签。极度自私再加上目中无人，这种人当然不值得交往，而且离得越远越好，免得老天爷用雷劈他的时候连累到自己。
既然陈东没看起十一哥，十一哥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虚与委蛇这事是田十一最讨厌的，虽然有时也要“虚蛇”一番，但这陈东却是不配享受“虚蛇”的待遇。
最最重要的是，田十一在看到陈东垂涎嘉国公主赵梅儿那一刻就不舒服。虽然没想过和赵梅儿发展出不正常的关系，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很多男人都会有类似的经历。如果没有，那真是太悲催了，因为这说明他身边从未出现过足以让他动心的漂亮女孩子。
略微拱了下手，田十一说道：“有个问题想要向陈兄请教。”
听到“向陈兄请教”几个字，陈东心里立即美滋滋的。他叫我陈兄，他说请教，看来这少年果然是知道我的。
心里美表情就美，一双小眼睛笑得几乎都快看不到了。
“小友但说无妨。”陈东笑眯眯地说道。
公子升级为小友，陈东已经拿出了一副老大哥的派头来了。
田十一非常认真地问道：“请问陈兄，你敢不敢把眼睛睁开？”
听了这话陈东眼睛里发愣，脑子里发懵，差一点就要抬手扣耳朵了。
刚听到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辈子也没听到过这么难听的话，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啊！
陈东的脸色冷了下来，声音比脸色更冷，同样非常认真地答道：“我已经睁到最大了。”
“哦！”田十一做恍然大悟状。“我还以为，陈兄把眼睛忘在家里了呢。”
陈东被这句话噎得差点喷出口老血来，有谁能把眼睛忘在家里啊，特异功能吗？
再不知道自己被骂就是傻瓜了，陈东咬了咬牙，还是没敢骂人。骂人是有辱斯文的事，读书人不屑为之。
不骂人是不骂人，这口气却咽不下去。陈东咬着牙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就是打算记仇了，田十一连梁师成、朱勔之流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一个陈东。
“田十一。”田十一淡淡说道，手中折扇轻轻摇着，似乎已经把太学生陈东当成了幼儿园里幼稚的小朋友。
听到田十一三个字陈东就是一惊，这名字汴梁城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碰瓷儿界的精英
田十一所作“红酥手，黄縢酒”等诸遍佳作暂且不说，灭梁山、诛方腊，五百天赐军大破五万叛军，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丰功伟绩啊。
对了对了，还有抢圣旨和假传圣旨、冒充钦差，田十一这名字在汴梁城都快成为传奇了。
咽了口唾沫，陈东声音干涩着问道：“难道是西楼大家当面？”
见田十一点头，陈东心中哀嚎，自己怎么就把这人给得罪了呢？西楼大家堪比李杜，这几乎是全天下读书人的共识了。读书人中几乎没有谁是陈东看得起的，但田十一不是读书人啊，那是诗词大家呀。如果能得到田十一几句赞赏，虽不能扬名天下，但在这汴梁城绝对能被读书人所传诵。自己怎么就把他给得罪了呢？
不对不对，陈东转念想到：自己似乎没在言语上得罪他啊，那又为何出言侮辱于我呢？到底是因为点啥呀？
到底没想明白的陈东一抬头，却发现诗词大家田十一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了。
心底再度绝望了一把，陈东垂头丧气离开商铺，看着人头攒动的马行街，竟不知为何生出股寒意来……
怼了陈东的田十一继续行走在马行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让人目不暇接。
来自于吐蕃的裘皮，交趾的香木，狮子国的宝石，南海的玳瑁，甚至于注辇、三佛齐、闍婆、战城、丹流眉、浡尼、古逻、摩迦的特产在马行街几乎都能找到。货物之齐全，竟还在舟山之上。看来底蕴这东西，绝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得上的。
“瓦子”里正在表演相扑，最耐看的自是“女飚”，也就是妇人之间的相扑表演。后背、肚脐、小肚子和大腿根几乎都露在外面。穿成这个样子相扑，你抓我胸围子，我扯你兜裆布，怕是很轻易就会“更加凉快”吧？
带着王进几人看了两场，田十一也算开了眼界。这时孙友爱突然小声告诉十一哥，董娘子来了。
田十一连忙环视，果然看到一身男装的董小婉正满脸微笑看着自己。
这点小事若是放在大宋朝男子的身上根本就不算事，但田十一直到今日也没能承袭宋朝人的恶习。
田十一红着脸，带着王进，扯着杨再兴的后脖领子，四人离开了“瓦子”，带着董小婉继续游逛起来。
董小婉对相公的表情相当满意，别人家的小妾过得比奴仆也强不了多少，自己却能得到相公的喜爱和尊重，这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想到这里，董小婉就觉得自己应该倾尽一切所能，让相公幸福快乐。
“要不，等相公去见那些名妓的时候，给他留下那么一点点？”董小婉暗自琢磨着。
买卖人口是大宋朝所禁止的，也是田十一最深恶痛绝的，但偏偏马行街就有。一个清白人家的好闺女只卖七十贯，近五千个清白的好闺女才能换一个蛤蟆杯，这世道还真特么槽蛋。
田十一悄悄让孙友爱告诉修化真，以后南行司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多惩处一些钱婆子、人牙子和拍香子。但凡拐卖人口、买卖人口者，杀了也不为过。
花胳膊绝对是汴梁城里最大的祸害了，这些泼皮游手好闲、敲诈勒索、欺行霸市、打砸抢拿，比流氓还狠，比无赖更凶。有的还和官府勾结，帮着黑心的官吏诬陷青白，坑害良家百姓。而这些人偏偏还活得很滋润，可见天理这东西自古就是没有的。
做花胳膊的都很有眼色，一看便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田十一几人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外乡人，但身边几人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是好相于之辈。但也有那眼睛不够亮的，以为是外乡人就好欺负。
“啪嗒”一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摔在田十一面前，手里提着的酒坛子摔碎在地上，酒水浸湿了地面。
“哎呦喂！”妇人哭叫道：“你这不长眼的外乡人怎的推我？”
田十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倒在地上撒泼的妇人突然生出些亲切感来。在这大宋朝的京城之内，竟是遇到碰瓷儿的了，这是有多亲切。
这妇人明显就是个女无赖，还可以被称作撮合山、牵头、马泊六。
大宋朝的女无赖同样不在少数，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水浒传》里的王婆了。
书里有这样一段话。
当王婆猜中西门庆的心思后，她自豪地说：“老身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
马泊六就是给通奸的男女搭条线，俗称拉皮条。
这世上总有人特别喜欢欺生，过往之人听地上的女无赖说田十一等人是外乡人，立即围着看起了热闹。
被人围着看总是不好的，好在众人都被十一哥传染了一张厚脸皮，董小婉也不是艾玛、牛小沫那等弱不经霜的样子。
田十一对付无赖也算是经验丰富了，立即指着妇人的脚下大叫道：“哎呀哎呀，有蛇，钻进去了，钻进去了……”
杨再兴和孙友爱也跟着一起叫，吓得那妇人脸上变色，连忙掀起裙子去找蛇。
这时杨再兴却又大叫道：“不是，不是，是顺着裤腿钻进去的。”
妇人心中一吓，心理作用下就感觉两条腿凉哇哇的，也不知蛇钻进了哪条裤腿。
虽然围观之人众多，女无赖却全不在乎别人看了去，当场就褪掉了裤子，两条大白腿引来一片狼嚎之声。
知道是自己被耍了，妇人竟然连裤子都不提，直接坐在地上踢腾着两条白腿，大叫着说是被歹人调戏了。
田十一暗暗伸出大拇哥。好家伙，碰瓷儿秒变仙人跳，古人果然是做一行精一行，个个都是行业里的精英。
女无赖自不会是独自前来，立即有几个花胳膊跳了出来，声称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口号虽然喊得响亮，但见王进几人都不像是好惹之人，一时间却没敢动手。
第五百四十章 世上最美的风景
这时又有几名捕快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手里竟是带着拿人的锁链。
这情景傻子都能看出他们是一伙的，但围观人群却没有仗义执言的觉悟，不时有人叫着外乡人活该，更多人却在喊着大白腿真好看。
孙友爱拦住捕快，掀开袍子下摆，露出个假冒的皇城司鱼袋来。几名捕快当即傻眼，暗骂妇人“招子”不够亮，竟是惹到了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的人是惹不起的，几名捕快连忙赔礼，还当众把妇人锁了起来，说是要带回开封县衙问罪。
开封府全称叫做汴京路开封府，下辖十七个县，府治在祥符县，与开封县同城而治。开封县和祥符县都是汴梁城的一部分，此处刚好是开封县所辖。
捕快们本以为赔了礼，又当众锁了妇人，也算是给足了面子。等到人少的地方把这妇人一放，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田十一却说想要跟着他们去县衙，看看知县大人是如何审案的。
这种事没有先例，但皇城司的人真就不是好惹的，几名捕快硬着头皮拖着妇人向县衙行去，连穿裤子的时间都没给妇人留，妇人就拖着两条大白腿招摇过市，赚足了往来人群的眼球。
人群里一个身穿白袍摇着折扇的中年文士笑眯眯地看着，觉得那一双大白腿实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见田十一等人跟在大白腿后面去了开封县衙，中年文士立即摸着颌下胡须跟了上去，身后佝偻着身子的无须仆役和几名护卫紧紧跟随。
见无须仆役似是有些不解，白袍中年文士用扇子点指着董小婉的背影说道：“你难道没看出来，那便是画中的董小婉。”
无须仆役做恍然大悟状，连忙低声奉承道：“官家慧眼如炬，小的竟没看出来。”
随后无须仆役更加恍然大悟状，惊讶地说道：“如此说来，前面那少年便是田十一田大家？”
“然！”第N次微服出来胡闹的赵佶，潇洒地吐出一个字来。
身后的一名护卫却低声禀报道：“官家，那田十一带着的护卫冒充皇城司的察子。”
扮成无须仆役的大太监杨戬瞪了护卫一眼，嫌那假扮护卫的内卫太多嘴，万一坏了皇上的兴致可是大大的罪过。
近待太监果然是最了解皇帝的人，赵佶随意摆了摆手说道：“小事尔。”
杨戬心说：可不是小事嘛，连假传圣旨、冒充钦差都不是大事，冒充个皇城司的察子还算事？再说了，田十一和董小婉两人都是皇城司的亲事官，正儿八经那种，梁师成却没给他们两个派手下，人家无人可用，自然只能让手下人冒充了。
田十一此时还不知道赵佶就在后面跟着，因为缀在后面的足有上百人，主要还是因为白腿太好看。
到了开封县衙，县尉刚好在衙门里，知县却是不在的，而且也不可能在。一问才知道，开封知县一职，竟然也是空着的。到不是没人愿意当这知县，而是想当的人太多，各方大佬都想安排自己人，长时间争执不下，所以便一直空着。
县尉名叫花满楼，看了一眼大白腿就皱起了眉，因为平时没少摸。想当好一名合格的女无赖，只是孝敬些铜钱是不够的，“腿”也很重要。
皇城司的人确实不好惹，汴梁城里的皇城司察子就更不好惹了，因为能直达皇宫，因为距离皇帝太近。
可不好惹归不好惹，女无赖是真真的不能审，一审就把花满楼花县尉一齐牵扯进来了。
花满楼本想花钱买平安，结果人家铁面无私。花县尉又想用个拖字诀，没想到董小婉却亮出了亲事官的鱼袋来。
董小婉不是妞道姑，任谁都能看出是女人，但皇城司亲事官的鱼袋却不是假的。花满楼的脑门子立即开始冒汗，连随侍在旁边的妇人都是五品的亲事官，这摇着拳打幼儿园的少年又该是哪位贵人？
暗中咬牙，花满楼一边喊人上茶，上好茶，一边偷偷对着捕快使了个眼色。
潜规则这东西不仅满天下都是，而且古已有之，只不过叫法不一样而已。不过半盏茶功夫捕快便来回报，说是女无赖畏罪自杀了。
田十一皱眉去看了现场，腿依旧白，而且眼睛也翻出了眼白儿，额头上撞出了好大一个窟窿。
仔仔细细看了几名捕快五六眼，田十一转头对着花满楼说道：“你很好，非常好。”
说罢田十一转头便走，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凭花满楼的心狠手辣，田十一如此认真看过的捕快，肯定会被灭口。至于花满楼，十一哥很生气，只不过不会用些暗杀的手段。
官场上有官场上的规矩，第一个破坏规矩的人总会被群起而攻之，就算破坏规矩也要捡个值得的人物，花满楼远远不够格。何况这花满楼说不定还有用处呢，那么多要除掉的人，用这花满楼当个契子很不错。
田十一走时的两个“好”真的很吓人，最吓人的是花满楼不知道这年轻的公子到底是何人。所以几名捕快是必须要灭口的，平时留下的手尾也要擦干抹净。但他不会想到，田十一要杀恶人向来是不择手段的。例如，栽赃……
花满楼一边安排人打探田十一的身份，一边心中忐忑。这种忐忑是极折磨人的，会一直折磨到他再次见到田十一为止。
等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听说大白腿死了，一齐叫了声没劲，随即四散而去，连个表示愤慨的都没有。
赵佶也觉得挺没劲，挺好看的一双腿说没就没了，真是挺可惜的。但他却没有做皇帝的觉悟，既没去想为什么会死，也没想替白腿报仇，反倒想起应该去看看另一对长腿。
作为相公，来自于后世的田十一在大宋朝绝对算得上楷模了。董小婉爱相公已经爱到了骨子里，见相公不开心，这心里面就开始心疼，不断琢磨着怎么才能哄相公开心。别说，还真就让她想出一个好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