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逃跑将军
找到骑兵大队后，吴璘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带兵反回黟县大营，哥哥的伤势确实是拖不得了。这次出战不仅丢了将旗伤了主将吴玠，而且连天赐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只遇到个强悍得不讲道理的少年，这仗打得实在太丢脸了，也不知回去后会受到什么惩罚。
杨再兴找到天赐军，或说是杨再兴被天赐军哨探找到时，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牛皋看着杀到一身是血还紧紧抓着西军大旗的杨再兴，咧了好几次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这少年也太变态了吧，一个人击退五千西军骑兵，那可是全大宋最精锐的骑兵啊。
牛皋做为领兵的主将，杨再兴扔下大队人马一个人跑出去瞎胡闹这事是应该训斥的，甚至应该处罚。但杨再兴偏偏一个人击退了整整五千西军骑兵，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功劳，老牛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了，觉得还是回去报给十一哥处理的好。
带了偏厢车和大部分弩炮，又跑出这么远，结果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李拼搏有点小郁闷。但能打胜仗又不死人总是件好事，李拼搏依旧率先为杨再兴欢呼起来，随即是整个天赐军的欢呼。
欢呼过后，牛皋下令就地扎寨，明日一早去与吉阳桥的天赐军汇合，大家一齐回歙州。
另一边的王进取一再嘱咐牛通谨守吉阳桥，带着一千天赐军乘着夜色出去碰运气。
姚平仲所领的西军打了整整一天的败仗，个个累得够呛，此时跑得到处到是。
数年之后的姚平仲与金军作战时会骑着青黑色的骡子，一天一夜逃跑七百五十里，咱也不知道他是咋跑的。随后他又进武关、过长安，打算在华山隐居，但是担心距离朝廷太近，结果又跑去了蜀地。在青城山的上清宫住了一天后，他又接着跑，过了大面山后又走了二百七十余里，这才放走那匹苦命的骡子，找了一个石洞住下。
当时大宋朝廷多次下诏书搜寻姚平仲都没有找到，直到他八十多岁才出山到了丈人观道院，说出了以上的经历。
那时的姚平仲紫红色的胡子很密，长好几尺，脸上有红光，走路不躲避崖、沟、荆棘，跑起来速度快似奔马，看来常吃山里面的纯绿色食物确实可以减缓衰老、延年益寿。
拥有着优秀逃跑基因的姚平仲这次到是没跑那么远，只逃出三十多里就停了下来，看来脸面这种东西，还是年纪越小越在意的。
青黑色的骡子此时不知是否出生了，眼下的姚平仲骑的是匹杂色的战马。勒住胯下战马，姚平仲环视一圈，发现跟在身旁的只有十几个同样骑了马的亲兵。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为了收拢溃兵，姚平仲下令升起篝火。
夜里的篝火虽不耀眼但很显眼，四周围乱跑的溃兵很快便聚拢过来，转眼就超过了三千人。
有了人胆气就壮了，姚平仲大手一挥下令就地扎营，明日继续收拢溃兵，伺机再战。
说扎营纯属扯淡，收拢的士卒大多连兵器都丢了，哪还有东西和力气扎营。三千多人便升起大大小小的火堆，饿着肚子挤在一起准备熬过一晚。
随着篝火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更多的溃兵聚拢过来，同样也招来了王进取。
姚平仲被称为历史上最会逃跑的将军，但他却不是傻蛋。虽说仗打败了，但天赐军的伤亡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一支精疲力竭，战损超三成而且个个带伤的军伍，是不可能出来偷袭的。但他没料到的是，休宁的酆美会如此不经打，天赐军的援军会来得如此快。
王进取看着扑啦啦一大片篝火，觉得不是自己眼花了就是西军的将领脑残了。这是打仗啊，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对方就没想过自己会突然来到吉阳桥吗？
一千天赐军被分做三队，从左中右三个方向突袭西军残军的宿营地。
王进取派出尖刀小队，准备潜行向前清除西军的哨兵。可尖刀小队很郁闷的发现，没有哨兵。
没有远程武器的打击，没有任何花俏，三队天赐军悄无声息摸进西军的临时营地。一名发现了天赐军的西军士卒甚至说了一句，“兄弟，跑出去多远啊，咋才找过来？”
下一刻，钢刀闪过，西军士卒惨死当场。
天赐军没有大声喊“杀”，只是闷头杀人，西军很快大乱起来。
都是败逃的溃军，此时根本就没经过鼓舞士气，而且大多都空着双手，一见天赐军袭营立即四散而逃。
姚平仲作为逃跑将军果然是合格的，一听到西军士卒的惨叫声第一时间便跳上了马，连亲兵都没带就向黟县大营的方向逃去。近四千西军都很有默契，没有任何抵抗便奔逃起来，这让王进取和天赐军很郁闷，因为根本就没杀多少人，而且天色太黑，想追击都没办法。
虽然只砍死了六百多西军，但毕竟击溃了重新汇集起来的敌人，也算彻底解了吉阳桥之危，王进取带着悻悻然的一千天赐军回转河边休息。
被再次击溃的西军士卒却没敢停，几乎每一名逃走的西军士卒都整整跑了一夜，有些摔断了脖子，有些跛了脚。还有一些，终其一生也没再回到西军大队之中，去落草、去走商、去抢劫、去加入叛军，不一而足。
当牛皋带兵来到吉阳桥时，气得老牛当场就抽了牛通十鞭子。九百多士卒战死当场，天赐军成立以来第一次死了这么多人，老牛恨不得当场就砍了这个败家儿子。再联想起这不听话的儿子竟然想要娶个番女做正妻，这心里面就更气了。
杨再兴没心没肺哈哈笑着看热闹，李拼搏和王进取拦着牛皋不停开解，最后决定这事还得回去交由十一哥定夺。
天赐军大获全胜，带着缴获自西军的大批战利品反回歙州，方腊与童贯却也趁此时机，同时书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可笑故事。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谋而合
童贯可说是老谋深算了，他料定自己派了三万大军出去算计天赐军，永乐朝叛军必定会放松戒备，所以亲率十万大军暗中潜行，直奔方腊所在的绩溪叛军大营而去。
十万人行军想要做到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所以童贯采用的方法是，杀光路上所有的人，不论百姓还是强匪、盗寇、乱军。精锐探马几乎放出到大军周遭五十里去，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在官军的刀枪之下。
无独有偶，方腊竟也打了与童贯相同的主意。在方腊看来，官军如今正和天赐军打得热火朝天，注意力都在田十一身上，黟县大营必定会放松警惕，正是自己带兵突袭官军的好机会。所以方腊亲自率领十五万叛军，取道直奔黟县而去。
突袭不仅要快，而且要隐秘，方腊同样采取了杀光路上所有人的办法。更可悲的是，方腊与童贯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如此一来，两支大军没有发生遭遇战，但两条路上的百姓却不知枉死了多少。
若要说起逃跑，大宋朝的将军里姚平仲只能排第二，排名第一的乃是后来的中兴四将之首，一生只打过一场胜仗，被人戏称为长腿将军的刘光世。
在这个论资排辈外加家族连带关系为重的世界里，刘光世后来能位列中兴四将之首也就不足为奇了。但刘光世一生只打过一场胜仗这事却是真的，而且还是被逼无奈才出的兵，打败的即不是金军也不是永乐朝叛军，而是金军南侵后才出现的更加羸弱的伪齐军。
童贯此时尚不知道刘光世最擅长的看家本领是逃跑，所以刘光世便被任命为此次大军出征的先锋官。好在童太监又安排了个靠谱的副先锋，以军功上位的西军将领王渊。
刘光世刘衙内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见到百姓和劫匪、乱军，自是下令一律格杀，但行到绩溪附近却又立即怂了。
也难怪刘光世会如此，毕竟他的老爹刘延庆刘大将领就是以逃跑著称的西军大将，家学渊源之下想不学会逃跑也不行。
至于长腿将军他爹老长腿刘延庆大将军，此时正跟随在坐镇中军的童太监身边。
王渊被刘光世给推到前面不禁一脸懵比，一路上刘光世把兵权抓得死死的，根本不让刘渊沾边，这咋就突然这么大方了呢？
虽然脑子里有点懵，但发现刘光世是真的将兵权交给了自己，王渊也就不再客气了。靠着累积军功上位的王渊向来不怕打仗，反倒是害怕没仗可打。
刺探军情向来是两军交战的重中之重，官军虽然不知道方腊已经带兵去了黟县大营，但却对永乐朝叛军内部情况了解颇多，所以王渊打算冒充杭州来的叛军，骗开绩溪的叛军大营。
王渊非常有胆量，竟是带兵在天色微暗之时来到叛军大营之外，他本人则驱马行在全军最前。
此时驻守绩溪大营的乃是宝光如来邓元觉，一听说杭州援军到了，立即下令大开寨门，他本人却在军账之中没去迎接。就这样，王渊不费吹灰之力便骗开了永乐叛军绩溪大营的营门。
要说这事还真就不全怪邓元觉，因为杭州要来援军这事是真的，王渊只不过误打误撞而已。多日前方腊便向杭州传了圣旨，命勇字营派出三万精兵前来绩溪支援，偏偏宝光如来邓元觉与王寅素来不合，懒得看王寅的那张臭脸，这才没有露面查看，结果给了王渊可乘之机。
王渊一见叛军打开了营门，立即带领前锋军杀了进去，毫无准备的永乐叛军立时被杀得大败。不愿看王寅臭脸的邓元觉，也被王渊斩杀在乱军之中，终于再也不用看所有人的臭脸了，就是不知道鬼的脸臭不臭。
官军前锋不过两万而已，但打仗从来不是看谁人多。王渊敢带两万前锋军杀入叛军大营，本也没指望一战便能彻底打败叛军，只是没想到叛军大营只有五万人留守，其余十五万叛军却不知哪里去了。
占领了永乐叛军的大营，王渊问过俘虏才知道，方腊竟是亲率十五万叛军去突袭黟县大营了，一下子被吓得两眼发直。
连忙派人将战报和方腊突袭黟县大营的事禀报给童贯童大人，童贯听了这消息也吓了一跳。
十万官军轻松拿下永乐叛军的大营，但也只是杀散了五万叛军，战果并不如何辉煌，但若丢了黟县大营那就麻烦了，自家的后勤物资可都在那里存着的。
虽然叛军绩溪大营的东西都已经缴获过来，但人家永乐叛军是地主，物资可以随时补充，所以补给并不多。反观官军就不行了，调运一次物资怕是要小半年的时间，所以黟县大营的补给要多得多。
童贯命王渊处理好缴获的物资，带领大军星夜兼程向黟县跑去，希望留守黟县大营的谭稹能多支撑几天，让他来得及救援。
要说方腊的叛军和童贯的官军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都选择了突袭对方的大营，同时也都选择了冒充对方骗开营门的办法。
方腊的前锋军乃是山字营统帅，护国大将军司行方。司行方的运气不错，路上生擒了百余名姚平仲军的溃兵。他便用这些溃兵，诈开了官军大营。
此时被杨再兴吓退的五千骑兵都已回到营中，姚平仲部的溃兵也有大部分归营，再加上童贯给谭稹留下的守军，总数将近三万人。这三万人被司行空的山字营一口气杀得大败，官军死伤无数。
谭稹换了马夫的衣服逃了，吴璘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护着受伤的哥哥吴玠逃了，姚平仲自然也逃了，但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这几乎成了一条千古之迷。
大获全胜的方腊也知道了童贯率领大军突袭自家绩溪大营的事情，连忙带了大军回援。
这一次因为不用隐藏行迹，所以官军和叛军都是走的最近一条路，最后两军在灵山之下遭遇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方和尚
十五万永乐叛军与十万官军排开军阵，在灵山之下展开了决战。
方腊最初的三大营每营都仅有六千人，如今每营十万人自然是招募的新兵，虽是经历了训练，但没经过战阵厮杀的新兵蛋子，无论训练多久都是不大顶用的。更何况南方军卒不耐苦战，与河北兵、西军比起来差得太远。
童贯来江南平叛共带了一万西军骑兵，其中五千骑兵派去合围天赐军，结果被杨再兴一人吓退，最后在黟县大营中让司行方给一勺烩了，其余五千骑兵却是跟在童贯身边的。
童贯麾下的西军比例已经不高了，但却都是精锐。河东路调过来的番汉兵也都不是菜鸟，唯有京畿禁军不堪大用。总体来看，官军人虽少，但整体实力却比叛军强出许多。
一场大战整整打了三个多时辰，二十五万大军终于全部混战在一起。没用多长时间，永乐叛军终是败了。
司行方战死当场，石字营统领南离大将军石宝护着方腊匆匆向后撤退，但却被上万的西军精锐紧紧咬住了尾巴。
童贯放弃了追杀四散而逃的叛军，集中全部力量将方腊围在灵山之上。
只要斩杀了方腊，平叛之战就算胜了一大半，所以童贯连夜急攻灵山。
石宝带着的乃是三千山字营精锐老兵，一夜间与官军杀得有来有往，再加上占了地利，整整一夜官军也没能攻下灵山来。
天明时分童贯下令休整，各部埋锅造饭，打算略作休息后继续攻山。
成片成片的炊烟升起，被困在灵山上的叛军却陷入无粮无水的境地。
方腊仰头向天不禁悲从中来，方家几代人的努力，今日全都化做了东流水。
方腊算不得枭雄，但好歹也是一方豪杰，他不想自己落入官军之手备受侮辱，猛地拔出宝剑就想自刎当场。
石宝拼了命拉住教主，剩下千余山字营精锐尽皆跪伏在地，求教主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愿拼死冲营，护送教主脱困。
山下的官军营地层层叠叠，方腊心知凭这千余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冲杀出去的。但麾下儿郎的这份忠心却颇是让他感动。
“也罢！”方腊大声说道：“不若便与大家一同死在乱军之中。”
说完这话，方腊就想带着千余人最后再拼杀一场，不料这时官军营地里却大乱起来。
方腊与众叛军居高临下望去，很快就看清了原因，竟是援军到了。一时间精神振奋，集中了全部力量向官军营地杀了过去，誓要与援军汇合在一起。
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王渊能诈开叛军绩溪大营，那是因为方腊下过让勇字营派兵支援的命令，如今勇字营的援军真的来了。
三万勇字营叛军直奔童贯的中军杀了过去，方和尚铁枪之下无一合之将。
初时童贯对勇字营叛军并不如何担忧，叛军的实力他已经见识过了，不要说与西军相比，就连番汉军都能吊打永乐叛军。可是很快童贯就发现了问题，这支叛军虽也能看出是新兵，但战斗意识却很强。虽然仍不能和天赐军相比，但较之山字营和石字营却已是云泥之别。
若田十一知道方和尚用天赐军的方法训练出一支强悍的叛军来，一定会郁闷到吐血。
三万勇字营叛军分做三队冲进官军营中，方和尚亲率一队直取中军。童贯眼见方和尚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连忙引军后退。
将是军之胆，童贯一退立即引起了雪崩效应，整个官军大营立即开始向后退去。
方和尚成功救回了方腊，却仍是引军直突童贯中军。最后王渊领了一队西军顶了上去，这才阻住方和尚的兵锋。
眼见不能斩杀童贯，方和尚这才率兵从容后退。
跑了方腊让童贯暴跳如雷，但没过多久，童太监又收到围攻天赐军三路西军全败的消息，几乎气得背过气去。
酆美部全军覆没，姚平仲部折损过半，吴玠所率骑兵虽然没受损伤，但在叛军突袭黟县大营时却同样损失惨重。官军最精锐的西军，此时损失竟已接近四成。
接下来的日子终于安静下来，方腊收拢了一部分溃兵后直接回了杭州。童贯整顿兵马驻兵在绩溪，此时官军所剩兵马勉强只有十万余。
大宋朝的平叛大军，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折损了五万余人，而且大多是精锐的西军，童太监欲哭无泪。
官军休整了数日，童贯一边四处搜刮粮草，一边带兵向杭州而去。叛军还没剿灭，仗还要继续打下去的，但天赐军是真真的不想招惹了。若是再被天赐军灭掉几万兵马，童贯这次平叛就算彻底失败了。
此时童贯也已看出刘延庆大将军是个不靠谱的，所以将他留了下来，命他去歙州与田十一商谈结盟一事，扈成则是刘延庆的助手。
刘延庆实际上就是个摆设，真正核心的内容都是在扈成手中的。因为童贯有太多的秘密是不能让刘延庆知道的，而扈成却已经成功进阶为童贯的心腹了。
刘延庆与扈成进入歙州城之时，刚好遇到出城的小金毛牛通。
当日回歙州之后，牛皋就绑了牛通交给十一哥处理。
牛通毕竟是牛皋唯一的儿子，虽然打儿子时经常动刀动锤子的，但却不会真的打杀掉。对于十一哥会如何处罚牛通，牛皋的心里其实也挺担心的。
牛通被十一哥叫到了屋子里，很快便传出十一哥骂人的声音，牛皋立即松了口气。
都是十一哥身边的老人了，很了解十一哥的脾气。只要十一哥肯骂人，这事就算不得什么大事。若十一哥一言不发，甚至还面带微笑，事情铁定就要麻烦了，因为那时的十一哥才是真正暴怒的时候。
天赐盟价值最高的从来都是人，天赐军所有的作战规则和方案，也都是以尽量少牺牲士卒为原则的。牛通所犯的错误若放到官军和叛军之中几乎就不算什么事，但放在天赐军中就是大错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童贯变卦
关禁闭、写检讨，这些处罚肯定都是逃不掉的，但田十一最终的处罚决定却让众人有些惊愕。田十一命牛通返回双屿岛，将九百多名士卒的抚恤，亲手送到其家眷的手中。
初时牛皋对十一哥的处罚有些异议，认为太轻了，害怕小犟种不长记性。
扈三娘毕竟是女子，心窍比男子更加玲珑一些自是常理。听了扈三娘的说法，牛皋立即佩服起十一哥的高明来。
士卒战死最伤心的自然是他们的家眷，牛通要亲手送出去九百多份抚恤与阵亡告知书，便要亲眼目睹九百多个家庭的心碎与痛苦，牛通将要经历的是一场心灵上的教育。任谁看过那些破碎的家庭后，也不会再让麾下的士卒枉死了。
休宁三战之后，天赐军的名头更加响亮起来，田十一的“三杀令”也变得更加让人敬畏。
方腊回杭州之前派了方七佛过来，对于永乐军突袭黟县路上枉杀的百姓表达了深深的忏悔。
刘延庆到达歙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保证，要对官军突袭绩溪时枉杀的百姓家眷进行抚恤。
说抚恤根本就是扯淡，人都杀光了还怎么抚？童贯要表达的不过是一种态度，咱家约束好士卒再不乱杀了还不行吗，只要你别再打我了。你也是有官身的人，总不能帮着叛军打官军吧！
至此，“三杀令”终于成为东南之地的铁律，相信可以少死很多无辜的百姓。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只要你有实力，放个屁都是真理。如果你没有实力，那就不要说真理了，因为再多的真理还不如放屁。
会逃跑的人都是老滑头，刘延庆来到歙州后将姿态放得很低。既没有摆官架子也没说童贯派他来的目的，住进歙州驿站后便开始吃了睡、睡了吃，纯粹是来混日子的。
刘延庆心里很清楚，他不过是个泥菩萨而已，真正要谈事的，是那个叫扈成的家伙。
扈三娘没有来见哥哥，整日里忙活她那一千名赤甲娘子军。
扈成开门见山，直接将童贯的底牌亮了出来，提出两个田十一不可能拒绝的条件，目的只有一个，大家和好如初，再不要打来打去了。
条件一，童贯亲自向朝廷上书，封田十一为昌国知县，同时成立昌国水师，封田十一为昌国水师都指挥使。封官的理由很简单，天赐军在来歙州的路上可是剿灭了不少股乱军的，那些都是不小的功劳。
童贯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回海上去吧，别在这边掺和了。
条件二，命泉州船舶司倾尽全力，用最短的时间将耶律习泥烈所要的海上巨舰造完。
其目的也不难猜，无非是想要快些拿到辽国石城名义上的所有权而已。因为田十一嘱咐过习泥烈王子，泉州船厂那条船一天不造完，一天就不能在名义上将石城交给童贯。
童贯这样做是因为他真的急需军功，东南战事不利，若是不能弄出些能让皇帝高兴的功劳来，怕是朝堂上的政敌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童贯开出的条件确实都是无法拒绝的，名义上对昌国的所有权真的很重要，因为那代表着田十一不再是反贼，天赐盟也可以安安稳稳在昌国发展下去。昌国水师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因为天赐军将成为合法的官军。
至于陆军不是海军这事，我就说这些是海军，有能耐你咬我呀！
有好事送上门自然不能拒绝，但十一哥却也不是好糊弄的。这两个条件虽好，但也只能算是利益的交换，官军无故与天赐军开战这事也是要算算清楚的。
田十一提出的条件有三个，第一要铁矿，第二要铁锭，第三要一切能回炉重锻的铁器。
造大炮真的很费铁，天赐盟的铁从来就没够用过。
扈成快马加鞭去向童大人请示去了，刘延庆则被留在了这里。扈成前脚刚走，仍是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娄敏中便找了过来。
娄老货说完他的目的当即将田十一吓了一跳，娄敏中要带兵去杭州。
方腊在回杭州的路上便传下旨意，命所有将领带兵去杭州，要聚齐永乐朝全部力量在杭州与官军决一死战。娄敏中同样收到了方腊的圣旨，同时娄老货还被任命为永乐朝左相，是为永乐朝文武百官之首。
娄敏中并不是垂涎左相之位，但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杭州会向来是摩尼教的属下，他与方腊之父又是莫逆之交，如今摩尼教有难，娄敏中无论如何都不肯坐视不理。
田十一为了不让刘氏守寡很是劝了娄敏中几句，但见娄老货一意孤行，最终也只好作罢。
娄敏中只带走了厉天佑和杭州会一万三千精锐，新招募的三万守城壮丁都留给了田十一。一来那些壮丁只训练了如何守城，野战的话只有被屠杀的份。二来歙州城连难民带原住民加起来近二十万人，没有足够的守卫力量，娄敏中走得不安心。
刘氏本想随着娄敏中一同去杭州，但遭到娄敏中与田十一的共同反对，最后只好委委屈屈地留在十一儿身边。
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田十一觉得刘氏到有些像是有了相公忘了儿。
娄敏中离开五天后扈成赶了回来，带回的消息也让田十一颇为诧异。
童贯同意调集大量铁锭、铁矿石、铁器交给田十一，但却提出一个让人意外的条件，要求田十一带领天赐军去杭州。童贯的信中说，天赐军不需与永乐叛军作战，只需驻扎在杭州左近，对叛军形成威压既可。
这种条件确实有些怪异，与童贯之前的要求完全相悖，不过却正合田十一的心意。
田十一之前就在想该找个什么借口去杭州，一来对娄敏中的安危有些不放心，二来包道乙还活蹦乱跳的，总要杀了才能出口恶气。第三则是因为对童贯不放心，因为此时的永乐朝与历史上的摩尼教已经出现了诸多的不同，田十一担心童贯不是方腊的对手。
第四百四十章 绝世妙计
永乐朝的存在会极大削弱大宋的实力，更会阻碍南宋的出现。万一还是没能挡住金军覆灭北宋的步伐，到时又有个永乐朝杵在江南，大宋朝就算彻底亡了。所以永乐朝必须灭亡，不是为了宋朝，而是为了这个民族。因为无论是金兵还是元朝的兵马，都很喜欢屠城，田十一无法坐视那些残酷的事发生在自己眼前。
童贯写给朝廷的奏章已经送走三天了，泉州船厂那边也集合了整个船厂的力量，正在日夜赶工建造天赐盟的巨舰，铁锭、铁矿、铁器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让天赐盟自己派船去装载了，所以田十一便带着天赐军开拔直向杭州。
歙州这边留下了王进取和三千天赐军，再加上三万守城壮丁的配合，歙州城应该不会有事。更何况东南一代的大队兵马都集合在杭州附近了，也没什么人拥有撼动歙州城的实力和胆气。
田十一本想将扈三娘和一千赤甲娘子军也留下的，但扈三娘却死活不肯，最后还拿出会影响十一弟未来外甥出现的理由来，这才得愿以偿跟随大队出征。
童贯能改变主意主动求着天赐军去杭州，实际上源于谭稹的一个绝妙建议。
当时的童贯正处于迷茫之中，担心手中兵马无法剿灭永乐叛军。因为西军精锐折损得太多了，方腊却又集合了永乐朝所有的兵马去杭州，那可是近四十万叛军啊。
谭稹对这事也是心忧的厉害，终于在半睡半醒之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第二天，谭稹急火火找到童贯，语重心长地说道：“还是算一卦吧。”
这话要是有人对田十一说，铁定会被十一哥一脚踹到门外去，但童贯听后却如醍醐灌顶一般。
古人对鬼神的敬畏，绝不是田十一这种现代人所能理解的。
宋代帝王每一代都笃信道教，赵佶则更胜一筹，可以称之为笃笃信道教。他甚至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在位期间大建宫观，并设道官二十六阶，发给道士俸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老头子信道教，又有哪个臣子敢去信佛教的。所以算卦这种事，一定要去找个道士才行。
当时官军刚好驻扎在昌化，谭稹受了童贯的委派，立即出去寻找道士。
昌化并不很大，找来找去也只有一名十六七岁的丑道士，此时正在路旁摆摊算命。道士年纪有些小，道袍破旧，身后背了柄带鞘铁剑，容貌属于那种看一眼能让人记一辈子的奇人。
路旁摆摊的道士本不值得信赖，但全昌化也找不出第二个道士，再加上这小道士丑得极有特点，极让人难忘，谭稹这才勉为其难请了小道士回去。
童贯看到丑道士吓了一跳，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丑陋之人，也难为这道士的父母了，是如何才能忍心将其养大成人的。
小道士话不多，听说想请他算上一卦，连要算什么事都没问，便取了个小小的龟壳出来，又在龟壳中塞了三枚铜钱，递到童贯面前。
童贯也没有说话，接过龟甲摇了三摇，便将其中的铜钱倒在桌案上面。
十六七岁的丑道士带着股傲气，斜着眼睛看了铜钱一眼便随意说道：“屠赤龙者死人也。”
听了这话童贯和谭稹愣住了，就连说这话的丑道士自己也愣住了。
摩尼教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拜火教，赤龙属火，指的自然是方腊这头伪龙。但死人又是个啥意思，死人也能屠龙吗？
丑道士面露疑惑的神色，连忙拾了龟甲装了铜钱，自己卜了一卦。三枚铜钱当啷啷滚落桌上，丑道士的面色突然难看起来。
再度拾龟甲、装铜钱，丑道士居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水喷在龟甲上，这才摇了三摇，随即将铜钱倒在桌案上。
“噼里啪啦！”铜钱滚落桌上，不知是什么原因，三枚铜钱竟然碎成了六片。
“啪”的一下，丑道士将龟甲狠狠拍在桌上怒道：“妖孽，吾必除之。”
说完后丑道士气冲冲地向外走，连桌上的龟甲和破碎铜钱都没有收拾。
谭稹连忙跑过去追问卦象何解，丑道士却头也不回地说道：“道祖说了，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童贯看看谭稹，谭稹看看童贯，两张脸上大写的懵比。两个人都觉得，丑道士一定是有病。
丑道士刚走，突然有士卒禀报，说是有一个老道士求见。
走了小道士，莫名其妙又来了老道士，童太监虽然心中不快，但因为皇帝老头子向来厚待道士，两个太监到也不敢太过无礼，便让人将老道士请了进来。
老道士仙风道骨，见了两位大人彬彬有礼，口口声声说刚刚离开的小道士是他的徒弟。他这徒弟因为学艺未精，经常出来给人胡乱卜算，他听说徒弟被两位大人请到了军营，这才连忙追了过来，免得徒弟胡乱说上一通，坏了朝廷的大事。
童贯听后心中一喜，觉得可算是找到正主了，毕竟刚才的小道士说的确实是胡话。
老道士为了取信童贯与谭稹，很是露了些手段，只见一柄黑铁宝剑绕着老道士周身飞舞，最后竟飞出数丈斩落树头嫩枝。
“苍”的一声，老道士还剑入鞘，胸脯轻轻起伏，看得两个太监目瞪口呆。
老道士右手轻轻一弹，悄悄将一团透明丝线弹入袖中，心中却在暗骂方和尚。若不是挨了方和尚那三拳，自己怎会如何轻易便会气力不继。
这老道士确实是包道乙假扮的，刚才的丑道士只是恰巧被包道乙看到，便随口编了个自家徒儿好胡说的谎言。至于那口会飞的黑铁宝剑，不过是以特殊手法借透明丝线操控而已，与吊线木偶的道理也差不了多少，只要不是阳光炽烈之时，很难看出破绽。
童贯与谭稹惊为天人，连忙请教包道乙的来历。包道乙胡诌一番，便为童贯卜了一卦，随后收了童太监十锭黄金的谢礼，飘然而去。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丑道士的惊恐
当晚童贯一夜没睡，谭稹也在旁边陪坐了一夜。二人商议良久，最终决定相信老道士的话，无论如何也要把田十一骗到杭州左近，再伺机夺了天赐军那种会降下“九天神雷”的利器“劈”死方腊。因为老道士说了，欲屠伪龙，非九天神雷不可。
方腊之所以让包道乙来骗童贯，完全是因为没有战胜十万官军的信心。永乐叛军虽然仍有四十余万，但论起战力来就没办法看了。若想打败童贯的大军，唯有借力打力一条路。只要能挑拨官军与天赐军动起手来，永乐朝既可以坐山观虎斗，又可以觅机一举击败官军，到时再携大胜之师赶走甚至消灭天赐军，这东南之地便彻底是永乐朝的天下了。
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童贯谋的是田十一的“九天神雷”，方腊谋的是十万官军和三万天赐军，东南之地的形势被“算上一卦”轻轻这么一搅合，立即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也不知最后会便宜了谁。
童贯让扈成骗田十一去杭州，随即便带着大军继续前行，直向杭州城扑去。
……
此时刘氏已经被秘密送回了双屿岛，田十一正带着天赐军慢腾腾向杭州磨蹭着。
田十一向来喜好躲在后面偷偷数钱，当然不会心急火燎冲到最前线去，先让官军和叛军打个你死我活才是正理。结果一直到童贯和方腊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田十一才带着天赐军磨蹭到昌化。
昌化果真算不得大，田十一在镇子里转了两圈又喝了一壶老酒，仍是没混到太阳下山。
一直蹲在酒楼对面摆卦摊的丑道士观察了许久，最终确定田十一就是他要找的人。本想等田十一离开酒楼再想办法刺探一下虚实，但没想到田十一却坐在酒楼里发起呆来。
等得天都快黑了，丑道士不耐烦地起身进了酒楼，老大不客气地坐在田十一对面。
丑道士刚刚踏进酒楼之时，王进便附在十一哥耳边说道：“是龙虎山的道士。”
凡名门大派基本上都有自己的标志，王教头能一眼认出丑道士的来路并不奇怪。
丑道士坐到对面，田十一连忙伸手制止想要驱赶道士的王进和孙友爱。如此丑的人也算是生平仅见了，而且丑道士主动过来，一定是有事，或者是有所企图。好奇心驱使之下，田十一打算看看这丑得不要不要的道士，到底想要做什么。
丑道士一点也不见外，拿起酒坛子就给自己倒了碗酒，随即一饮而尽，还大叫了声“好酒”。
以十一哥如今的财力和身份，喝的自然是酒楼里的陈酿，所以丑道士拿起酒坛子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田十一看着丑道士的手愣愣出神，那双手纤细粉嫩，像是快要透明了一样，看了一眼就生出想要拉过来好好把玩一番的欲望。这手分明就是青春少女的玉手，怎么会长到一个丑道士的身上。
仔细看了看丑道士的喉结，又弯腰自桌下看了看道士的脚，田十一最终确定，这是个母的。
“你干什么？”丑道士见田十一自桌下看自己的脚，连忙将双脚缩回到道袍之下，那声音却是粗狂有余，与那张丑脸称得上相得益彰。
田十一“哗”地打开折扇，边摇边说道：“原来女人假扮男人能不被识破，全都是因为长得丑啊！”
丑道姑的丑脸本就有些黑，此时因为涨红所以变成了紫茄子的颜色。
被人说丑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田十一的话很气人，还不至于让丑道姑暴走。已经被识破了身份，丑道姑不打算继续用假嗓子说话。
她看了一眼田十一折扇上“一表人才”四个大字，轻轻冷哼了一声，随即用女子声音说道：“让小道为公子卜上一卦如何？不准不收钱。”
“准也不给你钱。”田十一当即说道。
“你！”丑道姑有些气结，随即咬牙轻声骂道：“人渣。”
哈哈笑了两声，田十一的折扇合了又开，“一表人才”四个字果然变成了“一表人渣”，看得丑道姑有些愣神，没想到这扇子里居然还有如此玄机，这叫田十一的少年又如此有自知之明。
田十一觉得叫人家丑女道士有些不礼貌，所以问道：“妞道姑从哪里来？”
道姑愣了一下，随即满脸怒色。女加丑便是个妞字，这活死人竟然连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无缘无故骂人自然不应该，但这道姑无缘无故就要为自己算卦，肯定有所企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人喜欢自己被算计，田十一更加不喜欢。
没成想妞道姑却反唇相讥道：“若不是你身后的护卫武艺高强，我现在就一剑劈了你这还魂老鬼。”
王进和田十一同时愣了一下。王进发愣是因为这丑鬼道士不仅丑，而且傻。今日她遇到的也就是十一哥，若是换成童贯、方腊之流，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就算不死也会让她脱层皮。
田十一脸上发愣，心里面却在惊涛骇浪着。都说封建迷信不可信，可这些个出家的咋都这么邪性呢？智真老秃那个驴就怀疑过，如今这不过十六七岁的道姑竟说出自己是还魂老鬼的话来，分明也看出原本的田十一已经死了，这不科学呀！
再邪性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妞道姑而已，十一哥哪里会应付不了。
“你就是这么和你家老祖说话的？”田十一板着一张脸问道。
妞道姑一时间没明白田十一在说什么，田十一继续说道：“本真人当年留下九天神丹，也不知是被哪个贪婪小辈给吞食了，那小辈必定全身红斑而死。”
田十一说这话其实是在赌，既然妞道姑来自于龙虎山，那便很有可能会知道九天神丹。丹药这东西本质上都是毒药，吃下去比吞了砒霜还严重，不论修练了什么仙法也没有不死的道理。田十一第一赌的是传说是真的，龙虎山真的有九天神丹。第二赌的是人的贪欲，张道陵只要留下九天神丹，这么多年来龙虎山无数道士中总有那么几个贪心的，偷偷吞了也是正常。
妞道姑手一抖，竟把刚刚装满了老酒的酒碗给碰翻了，老酒顺着桌面滴答流到地上，酒香四溢，妞道士却满脸惊骇地瞪着田十一。
第四百四十二章 有啥可惜的
龙虎山有九天神丹这事是真的，但世上知道这事的人少之又少。向上数五代，龙虎山确有一个天资超凡的道士没控制住贪欲，偷了九天神丹之后吞食下去，也确实全身生满红斑而死。这事教中大多道众都不知道，只在张氏嫡传子弟中口口相传，这看起来很像死活人的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的王进两只眼皮低垂，孙友爱昂首望向顶棚，两个人都在强忍笑意。十一哥胡说的本领不是盖的，众人早就领教过多次，所以没人会将这事当成真的。但天赐军的人不当真，妞道姑的心里却惊涛海浪一般。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妞道姑抖手指向田十一问道。
妞道姑毕竟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如何掩饰心中的惊恐，脸上的表情和不打自招没什么区别。
“哼！”田十一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小辈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枉费我当年传下正一枢要，也不知还留下几分。”
“你……你胡说。”妞道姑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田十一叫道：“我家老祖早已羽化千年，你……你怎敢冒充我家道祖？”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田十一装出不屑的样子说道：“去休，去休，休要搅扰老祖我的兴致。”
老祖转世这种话实在太难相信，但田十一的面相却又实在有些问题，妞道姑强忍心中的荒谬感问道：“你且说说，羽化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你难道未见我天赐军的军旗？”田十一反问道。
妞道姑又是一愣，之前她便在奇怪，天赐军那面军旗上的铁鸟雄壮威武，与道籍上记载的所有巨禽都不相同，难道真是仙家的神鸟？
不对，妞道姑猛然反应过来，连忙叫道：“不可能，既然羽化升仙，为何再度回到人世？而且……而且……”
“这世上又怎会有不可能之事？”田十一继续瞎掰道：“本真人羽化之后发现正一枢要竟然存有致命缺陷，为追求大道便化名韩立通过试练加入了七玄门，不料却拜了个狼子野心的墨居仁为师……最后本真人将长春功练到第十一层却遇到修炼瓶颈，这才去参加血色试炼，却路遇陆师兄奸*杀陈巧倩……南宫婉走了，本真人返回后便被李化元收为记名弟子……”
凡人修仙转的故事十一哥早便讲过，王进、孙友爱都有幸听到过全本，今日也算是温故而知新了。
王进颇是沉稳，还能保持面无表情。孙友爱数次险些开启震动模式，此时已经转到旁边装作监视路人去了。
“后来呢？”妞道姑虽丑，但一双大眼睛却忽闪着听得入迷，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听故事观众。
“后来？哼！”田十一继续瞎蒙道：“后来本真人再次遇到修炼瓶颈，这才将元神一分为二，本尊自然在修炼，我则返回尘世感悟人生百态，以期战胜心魔、突破桎梏、得成大道。”
“那……那神秘小瓶呢？”妞道姑连忙追问。只是问出这话却觉得自己太唐突了，神秘小瓶是人家的至宝，自己怎能乱问。而且元神一分为二，神秘小瓶自然在本尊身上带着的。
一想到神秘小瓶，妞道姑心里就痒痒的，多么神奇的宝贝啊，自己若是有那小瓶一定也不出声，闷声发大财。不对不对，自己连修炼方法都没有，连练气期都不是呢，有神秘小瓶也没用。呀！自己有没有灵根呢，自己可千万别是没有灵根的废物。
想到这里，妞道姑连忙抬头，却发现桌对面空无一人，只留桌上早已干涸的酒渍。
连忙起身向外追去，妞道姑却被酒楼的酒保拦了下来，原来“正一真人老祖”，竟然喝完酒后没结账。
妞道姑一边问酒钱几何一边自袍子里掏铜钱，一听说居然要三贯五百文钱，妞道姑立时傻住了。这也太贵了，自己根本没那么多钱啊。
一咬牙，妞道姑向楼内跑去，一纵身就从窗子里跳了下去，酒楼上便只留下洒保惊恐的尖叫声……
好不容易摆脱了妞道姑的田十一正坐在椅子上，向王进追问着江湖上的易容之术。
王教头自然有问必答，说是易容术远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肤色到是能改，但面貌不可能变化太大。那妞道姑应该肤色白皙才对，从那双手上就能看出，只是容貌吗，一定是真的丑。
田十一感叹一声：“可惜了那一双手。”
扈三娘张了张嘴，却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她心想：这有什么可惜的，以十一弟的秉性，美与丑都不可能把那妞道姑娶回去，难道生得好看再嫁给别人就不可惜了吗？
妞道姑一路追到天赐军营寨之外也没追上田十一，心里面开始踌躇起来。
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这田十一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难道他真是老祖正一真人转世？若是假的，一切说起来却又头头是道，听得人心醉神迷。自己出现的时间那么短，当场编谎话是不可能说得这么精彩这么圆满的。
思忖良久，妞道姑大步向天赐军营门走去，并大声说龙虎山张剑星求见正一真人。
守营的士卒懵得一批，天赐军啥时候有过正一真人这号角色啊？
……
田十一又过了一把讲故事的瘾，但对于如何解决龙虎山的妞道姑心里却没个底。田十一不是滥杀之人，狠不下心来杀人灭口。不过事情到也没有多大，龙虎山若真要与自己为敌，难道真以为天赐军是吃素的不成？只要造出大炮来，把大炮往龙虎山山门外一架，任你修习了什么道法都只有化为飞灰的份，还真以为是韩立那种拥有飞剑的神人不成？
一觉睡到大天亮，本就在磨蹭时间的天赐军自然不着急赶路，田十一便悠然地起床穿衣，思考着早饭应该吃点啥。
见十一哥起床了，王进连忙过来禀报，说是妞道姑昨晚夜闯军营，此时正撒泼逼杨再兴娶她为妻。
第四百四十三章 田十一中计
王进优点很多，就是语言能力算不得强，所以田十一从不让他去接触和情报有关的工作。夜闯军营和逼杨再兴娶她为妻这两件事，怎么样都想不出有什么关联，稀里糊涂的田十一准备当面问问熊孩子和妞道姑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了十一哥，向来没心没肺的杨再兴居然脸红了，这很不正常。
妞道姑此时的形象有些惨，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许是易容的黑粉被泪水冲掉了。妞道姑身上裹了件天赐军的宽大战袍，但却依旧能看出内里衣衫不整，道袍破烂成一条一条的。
田十一心中一惊，心说熊孩子别是把人给强办了吧？转念又一想觉得不能啊，杨再兴的审美观还是挺正常的，灯光再暗也不可能把丑女看成貂蝉吧。
杨再兴低头不语，妞道姑泪眼婆娑，两个人都没说话。田十一无奈把当时在场的士卒找了过来，结果都是疍人士卒，因为从小到大少与人接触，个个嘴笨得一塌糊涂。
难怪王进向十一哥禀报时说得不清不楚，估计他也是半天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田十一无奈不停追问，左一句右一句拼在一起，这才猜出事情的大概来。
妞道姑昨晚要入营找正一真人，刚好遇到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熊孩子杨再兴。军营里肯定是没有正一真人的，所以杨再兴便找茬挑刺与妞道姑动起手来。
只是一出手杨再兴就有些失望，对手是个面瓜。
连铁枪都没用，杨再兴存着戏耍对方的心思与妞道姑交手。因为不知道妞道姑是个妞，所以杨再兴每每要打到对方时都以撕碎对手的道袍为乐，嘴里还不停发出各种怪笑。
妞道姑又羞又怒，偏又是个死心眼的，手中铁剑恨不得立即将杨再兴劈成两半。
杨再兴又是一把得手，口中哈哈几声怪笑，却不料对手惊叫一声退到了一边，连铁剑都扔在了地上。杨再兴心中奇怪，又觉得这次撕下来的破布条有些大，凑到眼前一看自己也傻眼了，心里和嘴里都冒了一句“卧槽”出来，被他抓在手里的，竟然是一个肚兜。
再丑也是冰清玉洁的女孩子，肚兜都被人给扯下去了，这清白就算是没了。
从小受封建思想荼毒……那个，被爹娘教育身死是小清白是大的妞道姑不干了，说是让杨再兴要不就娶了她，要不就杀了她。但有一点，必须先让她见见正一真人。
杨再兴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要是历史上原本那个杨再兴，此时一定会杀人灭口。但如今的杨再兴在三观还未稳固之时就遇到了十一哥，虽然学了一身胡说八道的无赖性子，但这真性情却是善良的，杀人灭口这种事真就做不来，也不敢做。
天赐盟所有人都知道，谁若是做下那等恶事来，以后就别想让十一哥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没办法的杨再兴连忙去找王进帮忙，王进却是认得妞道姑的。虽然没弄懂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事除了十一哥别人解决不了。
要说熊孩子还是稚嫩一些，妞道姑“张剑星”连哭带讹，已经从杨再兴嘴里知道了“凡人修仙传”是个故事，韩立神马的自然不可能是正一真人转世，自己竟是被骗了。
田十一此时正奇怪，好好一个女孩子，她爹娘为啥给她取名叫“张贱腥”。
装模作样咳了一声，田十一便告诉妞道姑，杨再兴已经定了亲，娶她为妻是不可能的，勉强也就能做个妾。
妞道姑张剑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说她是龙虎山嫡出之女，怎能给人做妾，她爹娘也不可能同意此事的，她也只有自我了断一条路了。
挠了挠脑袋，田十一也觉得这事很是头疼。以此时女子对清白之身的看中程度，这妞道姑还真有可能因为此事自尽，那时与龙虎山交恶到是小事，平白害了条冤魂出来却是大恶。
抬头望向杨再兴，没想到熊孩子“扑通”一声跪下来，满脸委屈地说此生非云娘姐姐不娶。
云娘是自家人，杨再兴要是敢反悔十一哥都不会同意，只是眼下的麻烦总要解决的。
想了想田十一便开始劝说妞道姑拜杨再兴为师，有了师徒的名分，男女之防也就没那么大了。若是不行，让杨再兴拜妞道姑为师也是可以的。没想到妞道姑却不肯，说若是师徒间发生这种事，那便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了。说到这里，再次“嘤嘤嘤”哭了起来，一边哭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只要不看脸，到也像是个千娇百媚的迷人少女。
田十一想了好半天也没什么好主意，最后提出可以让妞道姑做杨再兴的平妻。
田十一话声刚落，妞道姑立即行了个半蹲礼，嘴上说道：“全凭十一哥做主。”
“卧槽！”田十一忍不住爆了粗口，自己竟然被这妞道姑给骗了，这丑丫头分明就是看中杨再兴了。都说漂亮的女人会骗人，这丑的咋也一个德行呢？
杨再兴对于多个平妻到没什么感觉，只要不耽误他娶云娘，别的都不是大事。只是田十一却更加难办起来，杨再兴的爹娘最反对的就是给儿子娶年龄大的娘子，那边的云娘还没解决，这边又弄出个同样比熊孩子大的道姑出来，而且还那么丑。田十一知道，回到双屿岛后有自己烦心的时候了。
心中羞恼的田十一甩袖子回去了，本来还在想早上吃什么，如今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只是却没有人知道，妞道姑此时已经打好了主意，这里的事自然要写信告诉爹娘。而且终于能把自己嫁出去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要和爹娘共同开心才行。至于是不是老鬼还魂，又为什么知道龙虎山的隐秘，这些事自然有她爹爹操心，她只要保证，好不容易骗来的相公不会逃婚就好了。
拔营和扎营是很麻烦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田十一便打算让天赐军在此地多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再开拔去杭州。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有了媳妇忘了哥
妞道姑被扈三娘领着去换了衣衫，也不知三娘在哪里弄了套纯白的道袍出来，又在发髻上系了根白布条，寻了块白纱罩在妞道姑的脸上。
当配了一双白色云鞋的妞道姑出现在十一哥面前时，田十一几乎都不敢认了。白纱罩面、白衣飘飘的小道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绝色佳人，又有谁会想到这道姑的容貌很是与众不同呢？
“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转过头吓退百万雄师”这话，终于实打实应验了一回。
妞道姑已经被扈三娘教育过了，但对于十一哥的面相仍就好奇得紧，总是提出想为十一哥算上一卦。被多次拒绝后，这才不得不放弃，但却又追问起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是否确有其事来。
被扰到心烦的田十一每次都会把熊孩子叫过来，让他把媳妇拖走，就算提前办了十一哥也不会追问。虱子多了不咬，反正也很难向杨再兴爹娘交代了，再多一个小麻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田十一知道，早晚还得去趟龙虎山，因为妞道姑张剑星的爹娘那里也要有个交代。
一想到去龙虎山就头疼，连妞道姑都能看出田十一有问题，估计那些个专业搞封建迷信的，一定也能看得出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那一天起，天赐军之中便多了个白衣翩翩的道姑出来。天赐军众士卒不知底细，竟流传出十一哥为杨将军寻了个仙子做娘子的传闻来。
扈三娘本想让妞道姑和她一起掌管赤甲娘子军，但妞道姑却是个对军伍没有兴趣的，反到在管理方面颇有天赋。田十一也算是知人善用，便将她派去管理后勤事务，没想到却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唯一不开心的是，没几天杨再兴就来找十一哥，说是十一哥忘记给张剑星安排职务了。没有职务就没有饷银，这熊孩子到是不忘给未来平妻挣口袋。
天赐盟不缺钱，十一哥也不是小气的人，但杨再兴没娶媳妇就忘了哥的混账行径，还是气到了十一哥，所以妞道姑领到了一个新任务，要严防死守杨再兴，不许他去青楼学坏。
妞道姑听了这话眼睛就立了起来，狠狠瞪向杨再兴，估计熊孩子这辈子都没有再学坏的机会了。
等到人走没了，田十一干咳了两声这才对王进说道：“王大哥，那地方不干净，还是少去为妙，别带了什么病回家。”
王进老脸一红，连忙应承下来。
童贯为了麻痹田十一，所有许诺下来的事情都在不遗余力的作着。
推荐田十一任昌国知县，成立昌国水师并推荐田十一做水师都指挥使的奏章，此时已经快到汴梁了，估计童贯的奏章一定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天赐盟不停从各种地方、各种渠道收到童贯交付的铁矿、铁锭、铁器，刘一手有了上次失败的经验，火炮研发也逐步走上了正轨，如今已经进行了数次试射，天赐盟第一代火炮即将投入生产，只是距离田十一的要求仍有不小的差距。
泉州造船厂此时正集合全部力量在赶造天赐盟的那条巨舰，李芬利之父预计再有两月时间，全新的海上巨舰就可以下水了。
因为童贯率领大军来征讨，方腊已经停止了扩张的步伐，江宁府并没有被永乐朝所占领。李潮生此时正带着天赐盟的造船匠人，在租借的江宁船厂船坞里研发着新式战舰，成果却不是一时半刻所能获得的。
江宁知府此时已经知道了当初与他签订租借合的钦差是个冒牌货，但却也知道田十一深受当今官家器重，而且那三条船的造船费用是分期付款的，江宁知府若想收回船钱，必不能与天赐盟翻脸。只要田十一真能被任命为昌国知县，江宁知府与天赐盟翻脸的可能就更小了。
几十万人的大兵团作战，只要不出现大的失误想要分出胜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天赐军来到杭州左近时，童贯和方腊依旧打得有来有往。
本来乱石滩是最佳驻军地点，但那里距离杭州城太近了，很容易与永乐叛军擦枪走火。更何况田十一始终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打算，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若贸然加入把战争打成消耗战，不知道要死多少士卒。
娄敏中如今被任命为左丞相，杭州会麾下一万三千武艺高强的精锐叛军，数次将童贯打得落荒而逃，可见娄老货的精兵策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此时的杭州城内云集了三十多万叛军，那些匆匆加入叛军的山贼、盗寇、流民初一见到繁华似天国的杭州城立即就呆住了，随后便是疯狂地杀人、抢劫、掳走妇人，本就被祸害得够呛的杭州百姓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方和尚起初强忍着，只是不停派出勇字营士卒去制止那些胡作非为的强盗。可是被繁华都市迷了眼的叛军根本不听劝阻，甚至还与勇字营发生了数次冲突。最后方和尚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逐一找到那些叛军首领，一拳一拳打了过去。
谁也说不清如今的方和尚到底是否进入了宗师境界，但凡是挨过他拳头的叛军首领全都卧床不起，匆匆下令约束手下，再不许祸害百生。
方和尚一共找了十五个叛军首领，打出十五拳，其中七个伤重陨命，其余首领尽皆重伤，而且根本无法痊愈。
因为各路叛军各有统属，方腊完全做不到一手遮天，各路叛军立即闹了起来，要求严惩“窝里斗”的方和尚。虽然是亲侄子，但群情激奋之下方腊也不好太过偏袒，只好下令将方和尚关了起来，但也只是关起来而已。
初时各路叛军首领并不肯善罢甘休，扬言一定要将方和尚斩首示众才行。这时王寅终于站了出来，光明正大向各叛军首领发出邀战，众首领无人敢应战。那么多首领连个能接下方和尚一拳的都没有，又有谁敢和方和尚的师父较量。
第四百四十五章 牛通的修行
较量是不敢的，但各路叛军首领却没有善罢甘休，说严惩方和尚与比武切磋是两件事，但也退了一步，说是要废了方和尚武功才行。
这时杭州会突然出手，夜里将叫嚣得最厉害的几名叛军首领杀死，甚至有人说看到杭州会的人手里面藏了许多方家子弟。
一时间各路叛军首领头脑冷静下来，方和尚不仅是方腊的侄子，也是方家子侄的兄弟。不说别的，就说今日斩了方和尚，谁能保证他那些个兄弟不会背地里来报仇？又有谁能保证方腊不会暗地里使绊子？
事态终于安宁下来，但方和尚却只能暂时被关在大牢里面。虽然有吃有喝还有地方练武，但自由却是没有的。
方和尚没有危险，田十一便不急着去救他。这时被关起来反到是好事，起码不用担心在战场上与方和尚兵戎相见，也不用担心他突然被马蹄子给踩死。宗师高手也是人，是人就会死，千军万马之中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死。
天赐军驻扎在曲拳山，随即开始修建起相对坚固的营寨来。方七佛很快便赶了过来，询问田十一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说自己来剿灭永乐朝肯定是不行的，田十一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谎话要三分真七分假，但田十一的谎话却是八分真两分假。
田十一把童贯送给自己的所有好处都说了出来，还说明是童贯请自己来对永乐叛军形成威压的，唯独没说自己是真的打算覆灭永乐朝。
虽然这样说有些卑鄙，但一想到方腊手底下还有三十几万叛军，田十一知道自己必须装成乖宝宝，扮猪吃虎才是正理。
方七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童贯给的价码也太高了，换成他是田十一肯定也会带兵过来的。但屁股决定脑袋，方七佛仍是要求天赐军立即退出杭州府境内，并许诺可以将明州府割让给田十一。
此时的明州府本就是天赐盟占着的，这种空头支票肯定不能说服田十一。
方七佛毕竟不是方腊，除了空头支票也给不出更多的好处来，所以他立即快马回了杭州，打算同方腊商量一下如何才能收买田十一带兵退走。
进了粗制滥造的皇宫，方七佛还没开口就被方腊止住了。方腊并没有把自己的计策告诉给方七佛，因为田十一毕竟与妹妹方百花订了亲，他担心方七佛守不住秘密。
对于方七佛的追问，方腊也只回答了一句话：“朕自有妙计”。
就这样，天赐军便在曲拳山住了下来，每日里操练休息。童贯与方腊依旧打得不可开交，但他们两个人都明白，决胜的关键在天赐军身上。因为方腊定下的计策是骗童贯打天赐军，他好坐收渔人之利。而童贯的计策是打天赐军抢“九天神雷”，再用“九天神雷”对付永乐叛军。
童贯到如今连“九天神雷”到底是个啥东西都没弄清楚，却因为一个道士的胡说八道就定下这计策，实在让人觉得无法理解。这就像数年后童贯面对契丹人的大军时那样，连打都没打，他便接连出错带头逃命，导致大宋朝二十万大军被杀了个干净，最后又丢了自己的脑袋，同样的无法让人理解。
官军不停派出小股队伍袭击杭州周边的叛军，永乐叛军也不时派出小股叛军反击。官军有时会狂攻城池一天，第二天却又偃旗息鼓，这仗打得谁都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符合战争的常识，而天赐军便这样驻扎在曲拳山上一声不响，似乎睡着了一样。
同一时刻，已经回到双屿岛的小牛通整日忙碌着，每天忙着为战死士卒的家眷送去抚恤金和慰问品。
开始的时候牛通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按军律行事，这是错了，但近几日见了许多家眷的痛哭，这心里面却越来越难受起来。今日从他手中接过抚恤的是一名寡居的妇人，妇人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儿子就战死在吉阳桥边。
妇人是从太湖水寨移居过来的，他的儿子是第一批加入天赐军的老兵，也是太湖水寨的老人了。妇人并没有哭，只是眼圈有些红。
牛通将抚恤送到妇人手中，说了些致歉的话，妇人却说道：“少寨主不必如此，我儿在太湖水寨时是个偷鸡摸狗的，但自加入天赐军后却渐渐学起好来，便如换了个人一般，每日里说些老身听不懂的话。但有一句话老身却是听懂了的，他说十一哥把咱这些吃不上饭的人汇集到一起，让大家有饭吃、有衣穿，能过上好日子，十一哥说这是他的使命。我是天赐军的人，十一哥说我是子弟兵，那我就要作战时奋勇向前，该死的时候不能怕死，这就是我的使命。十一哥为了咱能吃上饭，每日里不眠不休地挣钱买粮食，咋咱就不能为十哥死了？”
妇人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声音里却不带哭腔。“你看看以前的乡亲们，大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这都是十一哥给咱们的，我那儿……理应为十一哥，为天赐盟卖命。”
牛通听了这话愣了好半天，一名普通的士卒都知道他的使命，自己居然不知道。爹爹当初说让自己一切都听十一哥的，那天就因为下达军令的不是十一哥本人，自己就敢违反，自己当时是怎么样的。那时的自己，完全被好胜心左右了，竟然用士卒的命来为自己赚取战功，还真特么是该死。
失魂落魄走在岛上，许多人与他打招呼都没有听见，牛通一直走到山崖之上。好不容易没了人，牛通突然跪到地上大哭起来，他想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那些个战友们，他们原本也许不用死的。
哭了好久，突然觉得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自己，牛通抽噎着转过头来，却发现是凯瑟琳。凯瑟琳笑望着他，脸上同样流着泪水。牛通突然将头杵到凯瑟琳怀里更大声哭了起来，嘴里还呜咽着说着，“我错了，我错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梁红玉知道了
凯瑟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抱着牛通。眼见着天都黑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凯瑟琳这才轻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英雄，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牛通突然笑了出来，十一哥的故事总是那么感人，让他一个铁铮铮的汉子都有种找个没人地方哭一场的冲动。
两个人尽找些开心的话题说了起来，依偎着向山下走去。凯瑟琳突然问道：“梁姐姐的爹爹还没找到吗？她每天都在为找不到爹爹发愁呢。”
牛通一愣，下意识说道：“她爹不是死了吗？”
“呀！”没等凯瑟琳细问，牛通连忙小声说道：“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十一哥下过封口令的。”
凯瑟琳果然不再问了，只是黑暗里躲着的方小六却听了个真切。她本是想问问永乐朝与官军的战事如何了，没想到却听到梁红玉爹爹的事情。
急急跑回住的地方，方小六立即将这事告诉给了梁红玉。梁红玉听后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摊倒在地上，爹爹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与此同时，童贯的奏章终于送到赵佶面前。
赵佶并不傻，他只是有些不务正业而已。拿着童贯的奏章，赵佶思忖良久，随即又将西楼先生的诸篇佳作取出来诵读起来。
童贯不可能与田十一联合，童贯既然推荐田十一为官，还说要成立昌国水师，这便说明田十一在这场平叛之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个人无论多么理智，他所作的文章都是无法掩饰的，赵佶再一次认定，田十一绝无反志。但若是赵官家知道那些诗不是田十一所作，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上朝后赵佶很是强硬，众朝臣都没敢触皇帝的霉头，圣旨便这样送出了京城。
同时，两名传旨太监正分别在江南之地小心寻找着。此时的江南到处都是乱军，保住小命就已经耗尽全力了，想要找到田十一传旨，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近来天赐军的作法让童贯和方腊都很疑惑，天赐军在曲拳山圈了块方圆五十余里的空地，还派了许多士卒看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童贯的心思越来越活络起来，觉得那里面一定藏着九天神雷的秘密。而方腊则派了一拨又一拨探子乔装潜入，但却全被挡了回来。
“莫非那里在生产小六那丫头说过的火药？”方腊暗自沉吟着。
那里若真的是火药作坊，方腊便绝不能让童贯得逞了。因为天赐军的火药厉害到何种程度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能得了火药，不要说打败那些官军了，就算整个大宋也能唾手可得。
天赐军的战力有目共睹，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敢贸然行事，所以方腊再次派来了方七佛。
此时的田十一正愣愣望着面前的沙盘，当初牛通带兵打破杭州城门实属侥幸。如今杭州城里驻扎了三十几万叛军，就算炸开城门也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消耗战。想凭三万天赐军攻下巨城杭州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叛军引诱出来，那时童贯一定不会傻看着的。
此时的叛军就像一大锅肉骨头，一顿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光的，必须要一口一口吃。想要消灭叛军就要先削弱，所以田十一才圈了一块地出来，希望禁果效应能向后世网上说得那么有用。
与方七佛的关系向来融洽，不能不见，但方七佛带来的消息却差点让田十一吐血。方腊为了那把椅子，竟是疯狂到如此程度了吗？
方七佛此来是想用一个承诺换取火药的配方，方腊给出的承诺是，方小六终生不嫁人，方小六喜欢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方小六万一有了孩子，方家族人可以视而不见。
卧槽，这特么就是在暗示田十一，方腊愿意把亲闺女送给田十一啊。因为在辈份和礼法上说不过去，方腊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可是方十三却完全没想过妹妹方百花的感受啊。而且做为现代人的田十一，这种事根本就没办法过得了心理上的那一关。
见田十一的脸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了，方七佛叹了口气，他也觉得这事很丢人，但方腊既然下了决心，他也只好来了。
此时的方腊明显已经丧心病狂了，看来同样没有信心的童贯，也给方腊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是一场谁都没有把握的战争，所以双方都把目光投到天赐军的身上。此时田十一若公开表态支持哪一方，另一方的心理立即就会崩溃掉，但田十一却不敢那样做。
童贯和方腊都不是好人，两个人都是那种会随时翻脸的阴险角色，哪一个都不能成为天赐军的盟友。若田十一真与哪一方结盟了，最后天赐军一定会被对方出卖掉，所以天赐军必须保持独立，必须浑水摸鱼。
方七佛见田十一拒绝了方腊送出方小六的条件，心底也暗暗松了口气。百花和小六都是方家出色的子女，若田十一真的应允下来，方七佛的心里同想会很煎熬。可转念又一想，火药方腊势在必得，总不能空口套白牙开口索要吧。
接下来方七佛好一番套关系，声称只要肯出让火药配方，田十一想要什么都行。摩尼教几乎洗劫了整个东南，金银珠宝数之不尽，要多少钱都拿得出来。见田十一只是摇头，方七佛最后提出，不出让配方也可以，永乐朝愿意花大价钱直接从天赐盟手里购买成品火药，但却依旧遭到了拒绝。
方七佛气鼓鼓地走了，童贯却没有派人来。因为童贯一直到现在都认为，那不是什么火药，而是“九天神雷”。当日在朝堂上主管军器司的官员都已经以性命担保了，说世上绝无此等利器，而且童贯对大宋的火药也是颇为了解，这导致田十一的耳根子少了许多的唠叨。
第二天田十一突然收到消息，说是包道乙带了一万叛军离开杭州，目标可能是官军的一支运粮队。
第四百四十七章 田十一真气人
眼下已经形成了僵持的局面，若是没有大的变故，这一仗怕是要打到明年去。虽然这消息很可疑，但田十一却觉得这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好机会。
历史上童贯平叛之战打了一年，如今也不过才三个多月而已，但田十一仍是觉得时间太长了。时间每拖一天，百姓就多死一些，大宋朝的国力就会多降一点，若是能早早结束战事，对谁都有好处。起码可以早一天与百花成亲，又能早一点实现当爹的愿望。
为了打破僵局，田十一做了很多准备。除了禁果效应，天赐军多日来很是忙碌，甚至做好了随时放弃曲拳山的一切工作。
牛皋带着一万天赐军突袭包道乙，很快便有哨探回报，说是包道乙设下埋伏，用三万叛军将一万天赐军围在一座山上。
自家士卒被围一定要派兵救援的，所以杨再兴又领了一万天赐军去救援牛皋。
远远的杨再兴便听到“隆隆”的爆炸声，战事似乎打得极为激烈。当终于看到战场后，这才发现牛皋所率领的天赐军正拒山而守，乱遭遭的叛军根本冲不上去。
杨再兴带兵便杀了过去，叛军立即被杀得四散而逃，两支天赐军顺利汇合在一起。
四处一望，杨再兴只看到了李拼搏却未见牛皋。在李拼搏指点下杨再兴才发现，老牛竟然一个人冲进了叛军的阵营之中，正在追杀一个老道士。
如此好玩的事情哪能少了杨再兴，熊孩子一夹战马就冲了过去，对于李拼搏的大喊当做没听到一样。
牛皋也是猛得一塌糊涂，紧紧追在包道乙的身后，过来阻拦牛皋的叛军全都是一锤子砸飞出去。但他毕竟是单人独马，杀了一会就迷失了方向，一不小心被叛军打伤了马腿。
此时马速正快，牛皋一下子从战马上摔飞出去，正撞到一棵水桶粗的树干上，撞得满脸是血。杨再兴刚好杀到，铁枪抡得都出虚影了，顷刻间就把围上来的叛军给杀散了。
看了从地上爬起来的牛皋一眼，杨再兴学着十一哥的语气说道：“卧槽，大叔，你把树给撞死了吧？”
牛皋号称不死寨主，这点小伤自然没什么事，但却被熊孩子气得真翻白眼儿。什么叫把树给撞死了，这孩子还真是让十一哥给带坏了。
牛皋的武功都在一个重字上，杨再兴立即跳下马，将战马让给了老牛，抡着铁枪跟在牛皋的马后继续找包道乙，可惜包老道此时已经借机藏了起来，两人杀了一圈也没找到。
远空突然升起一道烟火，“砰”的一声化作漫天烟花，比起最早的烟火漂亮了许多。
牛皋与杨再兴对视一眼，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此时李拼搏也见了烟火，立即带着两万天赐军反攻下山，永乐朝三万叛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其实牛皋等人都知道，这里虽然有三万叛军，但却全是炮灰。这些叛军连武器都没配齐，不过是为了用人数来牵绊住天赐军，方腊肯定是另有所图的。
两万天赐军没有追击四散而逃的永乐叛军，而是沿着既定路线直奔十一哥设定的汇合地点而去。
此时包道乙也与徒儿郑彪汇合在一处，三万精锐叛军已经埋伏好了，就等着天赐军原路返回时伏兵四起。可等了好一会儿，天赐军却依旧没有来。这时探子终于回来了，说是天赐军向东而去，并没有回营，包道乙和郑彪大眼瞪小眼。本想着今日一战一雪前耻，结果天赐军不听话，师徒两人白忙活了一场。
没办法，包道乙和郑彪只好垂头丧气带兵返回杭州，结果走到半路突然四周围喊杀声一片，转眼便有大队的官军杀了出来。已经中了埋伏，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包道乙和郑彪连忙指挥手下叛军迎战。但官军毕竟是埋伏好了的，叛军很快便落入下风。
指挥官军围攻包道乙和郑彪的吴璘这时也很无奈，本来布下伏兵是想要伏击天赐军的，不知为啥来的却是永乐叛军。一来叛军也是敌人，二来叛军都已经一头钻进伏击圈里来了，再不打就要被发现了，吴璘连忙下达了攻击的军令。有心算无心之下，相信包道乙这伙叛军一定会被打得很惨。
早在牛皋“一脸把树撞死”那一刻，童贯便已经带了大队官军来到曲拳山。童贯的目标是“九天神雷”，所以没有去攻打天赐军的军营，而是直奔被天赐军圈占的方圆五十里野地。
前锋军已经占领了天赐军的一处哨卡，但童贯却收到回报，说是这哨卡根本就无人驻守。
心中奇怪的童贯带着大军来到哨卡，却见哨卡边立了块巨大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施工，禁止通行。”
妥妥的后世警告用语，童贯却置之不理，指挥大军便冲了过去。
天赐军圈占的野地确实不小，但却什么都没有，而且还特么是条死胡同，前面除了山就是水，大队官军根本无法通过。
绕了好一会儿，气急败坏的童贯带了官军又退了回来，此时刚好看到哨卡木头牌子的背面。上面写着：“傻逼，这回信了吧。”
童贯气得猛然拔出剑来，就想一剑劈了木头牌子，这田十一实在太特娘气人了。
这时探马来报，说是天赐军营寨似是一座空营。童贯心中奇怪，又加派了探马，同时带着大军缓缓向天赐军营寨而去。果然，营寨中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田十一带着人跑哪去了。
初时童贯还以为这是田十一的诡计，下令让大军小心戒备，随即他便发现，还真特么是一座空营，营寨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一丁点粮草补给都没留下，天赐军明显是放弃这块营地了。
“不好。”童贯叫了一声，以为天赐军是去偷袭自己的官军大营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道理，自己带兵来偷袭天赐军为的是“九天神雷”，天赐军突袭官军却没有说得通的理由。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为啥不能是女儿
“莫非，天赐军是去偷袭杭州城了？”童贯暗自想到。可这一点更说不通啊，杭州城里驻扎了三十几万叛军，又是高墙大城，天赐军除非疯了才会用三万人去攻城，那无疑是自杀。
正在童贯莫名其妙的时候，探马突然来报，说是有大队敌军杀过来了。
童贯精神一震，如今已经没了别的选择，既然让天赐军堵在了大营里，那便堂堂正正打一仗好了。自己麾下的西军数次败于天赐军之手，今日童贯想要看看天赐军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为何能让自己手下的兵将屡战屡败。
五万官军列阵向前推进，前方却密密麻麻涌出数之不尽的敌军来，童贯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天赐军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再一想看，这特娘哪里是天赐军，分明就是永乐叛军。
对面的南离大将军石宝也是满脑子问号，趁天赐军空虚之时带领大军来偷营，咋从天赐军军营里出来的会是大队的官军呢，难道是自己走错地方了？
两军都已经快要脸对脸了，想不打都不行，童贯与石宝立即频发军令，两军也在有序的调度中试探了几次，最终全线出击厮杀在一起。
一边是吴璘和包道乙，一边是童贯和石宝，官军和叛军终于阴差阳错放开手脚打了起来。这时方腊却和王寅带着十五万精锐叛军扑向了官军的营寨。
叛军此时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人多自然要用人多的打法，遍地开花最是合适不过了。
高玉受命守卫杭州城，因为派出去的叛军太多，更有方腊亲自带兵出战，高玉便一直守在城墙之上，随时准备接应永乐朝的皇帝陛下。
也不知是哪支叛军打败了，几十名溃军丢盔弃甲一路逃回到城门下大叫开门。虽是自家的士卒，但此时已经入夜，城门却是不敢胡乱开的，万一被官军混进城来，如今正空虚的杭州城就要大难临头了。
守城的叛军问了几句，城下溃军只说是包天师麾下，但却拿不出什么证据来。默默看着的高玉正想着要不要放这些溃军进来，没想到那些溃军却不知扔下些什么东西，骂咧咧转身走了。
“走了也好。”高玉暗暗想道。一看这些溃军就是私下逃回来的，就算死在外面也没什么可同情的。
几十名溃军似是害怕什么，速度越来越快，然后像是趴在了地上一样。
高玉正奇怪，却猛地听到“轰隆巨响”，整片大地剧烈震动，高玉便感觉一股大力自脚下而来，整个身体都被掀飞出去，随即嗓子眼一甜，脑子便失去了意识。
大当量的火药直接将两扇巨大的城门抛飞出去，周围数十丈的叛军尽皆陨命。远处也似刮起了一股狂风一般，城墙上几乎再没有能够站立的叛军。
“哗啦啦”甲叶子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沉默肃杀的天赐军鱼贯涌入城门，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肃清了整片城墙，大队的天赐军士卒向杭州城内涌去。
这一夜，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厮杀，到处都是溃兵，到处都是死尸，也不知到底谁打败了谁。
杭州城实在太大，仅凭三万天赐军不要说占领，就算简单搜寻一遍都不可能做到。
天赐军分做几十队，不时与驻守城中的叛军遭遇、开战。因为出色的情报工作，每一队天赐军都直奔各路叛军的驻地，杀人、救人。
数不清的妇人被从叛军驻地中救了出来，许多身无片缕的妇人哭喊着涌到街上，不时有妇人以头撞墙、投河，幸运的找了个布条便想寻棵大树上吊。
赤甲娘子军此时无疑是最忙的，他们不停救下想要寻死的妇人，一边哭着一边将妇人们送到临时的安全点，为她们发放衣物，开解着心如死灰的姐妹们。
许多人都会以为那场景一定很好看，实际上却与人间地狱没什么差别。每一名看到这一幕的天赐军士卒都咬紧了牙，许多士卒的眼中还含着泪，手中的刀枪再没有任何迟疑。
凡叛军者，杀无赦，一个不留。
无论如何努力，总是有妇人成功死去。扈三娘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用嘶哑的嗓子劝慰寻死的妇人，号召她们加入赤甲娘子军，拿起刀枪，去报仇，去雪恨。
田十一始终没有露面，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方腊砍成肉泥。方腊必须死，但为了家人和亲朋，方腊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修化真带着十一哥在天牢之内找到了方和尚，和尚第一句话便问道：“十一哥，我儿子出生了吗？”
田十一阴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温笑着反问道：“为啥不能是女儿？”
“当然得生儿子啊。”方和尚立即反驳道，随即声音有些哽咽：“女子要承受的苦难太多，还是生儿子好一些。”
田十一叹了口气，想起了曾经生活的时代，忍不住说道：“不是女子要承受的苦难多，而是她们生错了年代。”
气氛再度尴尬起来，对于十一哥安排自己去双屿岛，方和尚没有反对。永乐阵营他已经呆不下去了，就算能呆，他也不想与那些禽兽为伍。问出儿子出生这话本就是玩笑，玉三娘这才怀孕多久，哪可能这么快就生产，方和尚想去守着娘子，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
“十一哥。”方和尚跟在田十一的身后边走边说道：“你说的那个人人平等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放眼处遍地都是死尸，叛军、百姓、妇人。田十一听了方和尚的话脚下一顿，将头仰了起来，努力让眼泪不流出眼眶，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有啊，只是太难了……”
……
这时有士卒正抬了担架急急地跑过来，田十一与方和尚立即被吓了一跳。担架上躺了个浑身是血的老头，干瘦干瘦的，一眼便认出是娄敏中。
田十一连忙跟着担架追问娄敏中怎么样了，娄老货睁开眼睛用力说道：“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田十一不禁笑了出来，无奈说道：“人老也就罢了，何苦要成精呢。”
娄敏中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实际只是累到脱力了，那一身的鲜血都是别人的。
厉天佑带着杭州会的精锐随方腊一同去突袭官军大营了，包道乙提前安排的人手便想要借机除掉娄敏中。若不是李拼搏及时赶到，娄老货就没有再抢救的希望了。
扈三娘的征兵工作开展得很顺利，那些被救下来的妇人，十成里有九成九都加入了赤甲娘子军。天赐军唯一一支由妇人组成的队伍，转眼间变成了七千多人。
天已经亮了，城外的战事也已经结束了，童贯在曲拳山打败了叛军，石宝死于乱军之中。方腊亲率大军顺利攻占了官军的营寨，包道乙战败后不知逃去了哪里。杭州城外遍地是乱军，不时有官军与叛军遭遇而展开厮杀，也有的彼此视而不见继续逃命。
天赐军突然占了杭州城，方腊暴跳如雷，立即点齐兵马要去夺回杭州。童贯见有机可乘，连忙带兵去偷袭被方腊所占的官军大营。
田十一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杭州城太大了，三万士卒根本就没办法防守，这也是他一直不敢擅自与方腊开战的原因。如今的杭州城里仍有许多叛军，只不过都不愿与天赐军正面对战，此时都躲得远远的，等待着方腊带兵回援。
叛军若此时攻打杭州的话，天赐军立即就会里外受敌，所以天赐军很不情愿的放弃了杭州城，出城后很快便失去了踪迹，也不知藏去了哪里。
方腊不是傻子，他早便看出天赐军没有办法守住杭州城，所以他根本就没去打杭州，而是兵分两路扑向了曲拳山的童贯大军。
天赐军消失，童贯一路去打方腊，方腊两路去打曲拳山。结果童贯正与方腊遇到一起，官军与叛军再度展开了一场大战。
王寅率领的另一路叛军却很顺利的抵达曲拳山，攻占了原本天赐军建立起来的曲拳山营寨，谭稹败走不知去向。
童贯如今手里剩下的都是官军中的精锐了，那三万禁军早就不知道逃去了哪里。虽说是精锐，但那几位逃跑健将却依旧发挥着本身的特长，开战不久便找机会脱离了战场，各奔东西逃了起来。
姚平仲向东，刘延庆与刘光世父子向北，大家都闭着眼睛瞎跑。因为此时到处都是乱军，谁也不知向哪个方向逃跑能更安全一些。
童贯与方腊一场大战杀得天昏地暗，直到太阳西沉依旧没能分出胜负。
眼见双方士卒都已经疲惫不堪，童贯终于用出了他的杀手锏，五千西军骑兵在王渊率领下风一般的刮过战场，永乐叛军迅速被分割、包围，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若不是王寅刚好率军赶来接应，方腊怕是要战死当场。
王寅虽然来得及时，但带的兵却不多，官军得以有续退走。只此一战，永乐叛军元气大伤，官军同样损失惨重。
方腊与王寅一路向原本官军的营寨退去，本指望着占领了两处营寨，明日再多收拢一些跑散的叛军便仍有一战之力。但远远看到原本官军的营寨两人便目瞪口呆起来，营寨上此时插的乃是一面铁鸟飞天军旗。原来消失的天赐军，竟是偷袭了原本属于官军，昨夜属于叛军的大营。
虽是气到咬牙切齿，但战争就是这样，胜胜败败几近无常。
方腊与王寅无奈转头向曲拳山逃去，曲拳山营寨如今还是叛军的，只是寨中既无军粮又无补给，若不能快些想出办法，永乐朝倾覆只在须臾之间。
童贯此时是最可怜的，原本自家所立的营寨昨夜被叛军所占，如今又被天赐军所占。昨夜所居的曲拳山营寨如今却是叛军的，童贯虽然打了胜仗，但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正在犯愁的时候，姚平仲突然找来了，说是他带领三百麾下儿郎攻占了杭州城，请童大人速速带兵进驻杭州，以免被叛军反攻所夺。
三百人攻占杭州绝对是胡话，唯一的可能就是天赐军放弃了杭州城，逃跑时慌不择路的姚平仲捡了个便宜而已。姚平仲也是命大，逃跑都能跑到杭州去，他咋就没一头撞死在城墙上呢。
喜出望外的童贯连忙带兵向杭州进发，路上却遇到一伙乱跑的叛军。西军骑兵一个冲锋就将那伙叛军斩尽杀绝了，却发现竟是包道乙所部。
童贯看着被王渊一枪挑死的包道乙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当日算卦的道士竟是叛军假扮，看来封建迷信果然信不得。
与包道乙一同上路的还有他的徒弟郑彪，只是已经被马踢如泥，如今根本就看不出人形来了。
童贯带兵进了杭州，立即开始布置防务，同时派兵出去收拢跑散的官军。此时跟在童贯身边的官军加起来也只有五万多人，虽然都是精锐，但却遭遇了天赐军同样的麻烦，对于庞大的杭州城来说，人还是太少了。
站在城墙上，童贯看了看原本官军修建的营寨，那里如今住着天赐军。又看了看曲拳山的方向，那里住着方腊的叛军。
长叹了口气，童贯回想这两天的战事，不禁感慨说道：“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可童贯不会想到，这里只不过是梦开始的地方，噩梦。
田十一此时正看着扈三娘为自己送来的两件礼物，一个俘虏和一具死尸。俘虏乃是后来的长腿将军刘光世，死尸则是刘光世的老爹，未来也会因逃跑葬送了十万大军的刘延庆刘大将军。
刘延庆死了，将来与辽国的燕山之役便不会因为他的逃跑葬送大宋十万西军了。只是会不会有其他的蝴蝶效应，实在不好说。
刘光世被擒、刘延庆死了，说起来完全是他们父子两个咎由自取。
身怀着优秀逃跑基因的刘延庆父子俩只顾着逃跑，结果意外遇到从杭州城中转移出来的七千多赤甲娘子军。
第四百五十章 不吃鱼的刘衙内
当时父子俩手下带了近千士卒一同逃命，一见许多妇人便生了坏心思。在士卒的怂恿下，刘延庆同意抢些妇人带着，待夜里找个地方让大家好好乐一乐，也不枉大家辛苦作战。
赤甲娘子军大多是新招募的，原本的一千娘子军也训练没多久，田十一自然不可能让她们独自赶路。刘延庆、刘光世父子两个带兵冲到近前才发现，竟然还有一千天赐军随行，被妇人迷花眼的西军士卒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西军呼啦一下扭头便跑，李拼搏带人追了一段便打算放弃了。但刘氏父子运气太差，竟一头与杨再兴走了个脸对脸。
刘延庆见杨再兴马快枪急，急于逃命之下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结果被他儿子刘光世的战马一脚踩在脑袋上，当场就死透了。刘光世也因为马蹄子被他爹绊了一下，从马上摔在地上，随即被绑着送到了十一哥面前。
要说北宋未年最可恨的人里面，绝对有刘光世一个。每战必逃不说，还领了当时北宋最多、最精锐的兵马。能打仗的兵马整日跟着他到处逃命，北宋不灭亡就成怪事了。
刘光世既然落在了十一哥手里，田十一觉得应该和长腿将军好好亲近亲近，起码也要做一个好客的主人，邀请刘衙内到昌国住上个三十年、五十年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光世虽然权力官位皆在田十一之上，但却依旧磕头作揖不停，求田大人放他回去。
田十一问刘小将军是否读过书，刘光世连忙点头。田十一拿出炭笔写了一行字，言说刘小将军只要流利快速读出这行字，三次中有一次全读对就可以放他回去。倘若三次都读错了，那便要请刘小将军到天赐盟好好学习学习了。
刘光世心中一喜，觉得田十一是有意放他回去，待接过纸张看到那行字时却眨巴着眼睛像做梦一样。
在杨再兴的催促下，刘光世只好试着读了一遍。
“红鲤离绿鲤离旅驴。”
杨再兴哈哈大笑，刘光世只好用力伸了伸舌头又吞了吞口水，这才再次读道：“红鲤鱼与鱼与驴。”
杨再兴笑得更加夸张起来，刘光世强掩心中的羞恼，向田十一请示可否明日再读那最后一次，但却遭到了拒绝。
万般无奈的刘光世好好把口条捋顺了一回，将语速放慢了许多读道：“红鲤鱼绿鲤离李驴。”
众人大笑，刘光世恼火指责田大人在戏耍他。
田十一笑而不语，杨再兴却接过来读了一遍：“红鲤鱼绿鲤鱼与驴。”
字正腔圆发音标准，一个字都没有错。孙友爱也来凑热闹，同样也读了一遍，同样的一个音都没错，而且语速极快。
刘光世仰天长叹，发誓今生再也不吃鱼了。对了，还有驴，也不吃了，免得口条不利索。他哪里知道，杨再兴他们平时是把这句绕口令当成行酒令来玩的，喝下两坛子酒还能一字不差地说出来，哪里像他今日这样第一次接触。
刘光世被关了起来，也不知要在昌国当多少年的“座上宾”，反正在和金兵打完仗之前，十一哥是不打算让他回去的。
天赐军所在的大营本是官军所建，粮草补给一应俱全，可说是什么都不缺。官军如今在杭州城内，五万多人想在这座大城里找点吃的东西很容易，叛军的物资可都在城里屯着的。唯独此时驻扎在曲拳山的方腊欲哭无泪，因为这营寨原本是天赐军修的，田十一走的时候连颗老鼠屎都没留，叛军已经断粮了。
方腊此时的困境田十一知道，童贯也知道，所以他们两个都不急，慢慢等着叛军自行崩溃，或者跑出来做最后一搏。
当天夜里杭州城突然喊杀声震天，很快哨探来报，说是方腊已经杀进杭州城之内了。
田十一满脑子问号，虽说童贯手下所剩官军不多，但方腊手里的叛军同样也没有多少，杭州城怎么就轻易失守了呢？
刚想到这里，童贯派来求援的人却已经到了。原来摩尼教早年便有通向城内的地下密道，里外夹击之下官军极为被动。
田十一可以接受童贯坐镇杭州，但方腊却不行。只要方腊重新夺回杭州，用不了多久又会聚集起数十万叛军来。虽然只能是乌合之众，但剿灭叛军之战便又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去了。
此时的杭州少了一座城门，因为被天赐军给炸飞了，叛军和官军的战场就在那座城门附近。
牛皋和杨再兴各领一万天赐军奔袭杭州城，但目标却是另两座没有失守的城门。只要有火药在，有城门和没城门对天赐军来说没什么区别。
王寅从心里不想和天赐军打仗，但此时的永乐朝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王寅最终仍是接了方腊的军令，带兵埋伏在天赐军救援杭州的半路上。但方腊和王寅都没想到，天赐军却分了左右两路，从另两处城门突入杭州城内，根本没走他们俩算好的那条必经之路。
方腊潜入杭州城内登高一呼，藏在杭州各处的叛军蜂拥而出。城内城外的叛军疯狂攻击着官军，童贯则带着官军拼死抵挡着。
两队天赐军再席炸毁了两座城门，从两个方向杀了过去，在火药弹开路下像刀切豆腐一般将一伙伙叛军打残、打散。
童贯见天赐军来救援，连忙带着官军开始反攻，方腊最后一次挣扎终于还是败了。
方腊在吕师囊和浦文英的护卫下拼死杀出了杭州城，童贯率军在后面紧紧追杀。而城内的叛军却已经被天赐军关门打狗，随即四散着向其他城门逃去。天赐军又进城了，留在城里早晚会死，已经丧了胆气的叛军不敢再继续留在城内。
布下伏兵等待天赐军的王寅也发现了不妥，正带兵赶往杭州，半路却遇到仓皇逃命的方腊。
王寅带兵再度与童贯打了一场，但此时的叛军不仅人少，而且大多没吃饭。再加上官军有骑兵冲阵，王寅很快便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