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惊心动魄的“爱情”
案子查久了,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会炸裂人的三观,不少人将自己的人生演得比戏还要精彩。
兰溪见过不少沉迷于爱情的女人,从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到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总有那么几个昏了头脑的女人,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不辨是非。就算明知道飞蛾扑火,却还是义无反顾。
相比之下,男人的头脑更冷静。他们可以和形形色色的女孩子恋爱,但在结婚的时候,却总是会再三权衡所有的利弊之后,总会选那个对他的将来最有帮助的那个。
或许,在他们的心目中,永远都会住着一个白月光,但他们却永远都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除非是那些真的鬼迷心窍的男人。
可兰溪这样的结论,却被这个已经人过中年的童林打破了。他完全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只是因为纪念他心目中早已经逝去的爱情。
他是在演戏给自己看?兰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童林无声地掉着眼泪,时不时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用袖子擦去眼泪,口中却不停地念着高珍的名字。
“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不可能的。我要她亲口告诉我,她就是高珍。不会的,她是那样一个高洁而又善良的女人,不是说那样的女人,一定会受到上天特别的眷顾吗?”童林的情绪依然还在崩溃的边缘。
兰溪看着他,恐怕只能用真爱来解释此刻童林的失控,她带着几分讥诮的笑容,反问道,“既然她是你心目中的女神,难道不应该是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爱她吗?她现在变老了,也变丑了,所以在你的心里,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她对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童林多少还有替自己狡辩的意思,“不可能的,她懂得怎么爱自己,我确信,像她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自己变成现在那个样子。”
“是人都会变老的。”兰溪还是淡淡接口道,既然高珍就是童林唯一开口的契机,那么,必须在他们两个再度见面之前,让他承受所有的罪名,“不过你的反应,已经让她很失望。”
“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真的不是她想的那样。我只是忘了。”童林的情绪看起来是那么激动,“我忘了我都已经成个老头,更何况是她。但是我对她的心,可从来都没有变过,请你无论如何都要转告她那句话——不对,是请你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见她一面。你们警察不是也讲人情吗?”
显然他在渴望着和高珍再见面。
兰溪故意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一脸沉痛地望着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你请到这里来吧?”
这话让童林沉默了。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不停地眨来眨去。
“你不会到了现在想要否认吧?如果不是查到了什么,我们会把你请到这里来吗?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妻子宁彩雪,究竟是怎么死的?高珍跟那起案子,究竟有什么关系?”兰溪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童林就算再怎么狡猾,显然也明白自己是逃不掉的,眼下他想做的,自然是警察为什么,他才会说什么,如果不问,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对他而言,提到宁彩雪的时候,完全就像是提到了一个陌生人,在他的眼中,那是一个很惹人烦的瘦弱女人,整日里沉默寡言,就算是被童林家暴的时候,她也不会大喊大叫,只是默默承受着。用童林自己的话说,她早就认命,而且也希望和童林过一辈子。
“听说你们当初也是自由恋爱?”兰溪的表情里多少带着几分无奈,已经过世的宁彩雪,不应该也成为他一生难忘的人吗?
“你们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自由恋爱个屁!”童林愤愤不平地冒出了几句粗话。
兰溪轻皱了一下眉头,提醒他,就他们掌握的资料,他们两个的确是自由恋爱。
“哼,那就是他们宁家人挖好的坑。老宁头是什么人,难道你没有打听过吗?当初我还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她。那样一个家庭,那样一个只知道占便宜,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愿意扶的人,能养出什么女儿?如果不是因为我家条件还不错,你觉得宁彩雪会跟我在一起?”童林突然之间打开了话匣子,他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
用他自己的话说,和宁彩雪之间的恋爱,根本就是老宁头早就谋划好的,他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卖一个好价钱,只要宁彩雪嫁到他们家,那么整个童家,就会变成老宁头的提款机,他只要兜里没有钱花,就会登门。
宁彩雪也是眼红他们童家的日子,所以才会听从老宁头的安排,故意跟童林搭话。都是年轻人,而且那时的童林,稀里糊涂就上了宁彩雪的当。
他后来曾经算过一笔账,每次老宁头去他的麻将馆,最初由几块变成十几,最后变成了几十块钱,每次数目不大,但是加起来却不是个小数目。
“我们那里有句话,叫分次割肉不会觉得疼。老宁头就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那可是几万块钱,就算是我扔给门口的乞丐,也能换来几句谢谢吧?他可是白占便宜,什么话都没有说。”提到这里的时候,童林依然愤愤不平,“宁彩雪如果真的跟我是一条心,把我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你说怎么会让她爹占我们家那么多便宜?”
兰溪瞬间凌乱了。
童林提到这些时候,还不忘侃侃而谈宁家的历史,提到宁彩雪的姑姑,当年嫁人了之后,就是因为受不了婆家穷苦的生活,所以跟着一个来他们附近做生意的男人跑了,年纪大了之后,又找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几岁的老男人,只是贪图那老人的钱财。
既然宁家曾经有过这样的人,那么宁彩雪自然也是有样学样,趁年轻给自己换了个好价钱。童林还不忘替自己庆幸,因为宁彩雪身体有毛病,两个人没有孩子,所以她才没有拴死自己。
一百二十一,蛊惑
在兰溪看起来,这样的说法显然自相矛盾。既然知道宁家是个火坑,为什么在宁彩雪过世之后,他会求娶宁新雪,而不是远离宁家?
这个疑问,让童林的脸色多少有些难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叹口气,“那个时候,跟现在可没法比,那个时候的二婚男人,哪里还有人看得上?没有剩女,再加上宁彩雪死了之后,宁家的人还闹过一阵子,我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别说找媳妇,走路上人家都躲着我,就好像看我一眼就会倒霉。”
说到这里,童林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最重要的是,老宁家占了我那么多的便宜之后,一毛钱不想还回来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倒打一耙,让我赔给他们家一大笔钱,不然就跟我没完。哼,他也不想想,提出这样的要求,有多不要脸。”
童林说得唾沫横飞,很显然,就在宁彩雪过世之后,他就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死者为大,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很对得起宁彩雪,替她准备了后事,而且也打算给她举行葬礼。他们就不替自己想想,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婆,到头来还得再娶一个,那得费多大的力气?
可宁家的人不单不体谅他,反倒开始添麻烦。宁新雪去派出所把他告了,说他杀了宁彩雪。接着就是老宁头找上门来,无论如何都要他给个说法。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宁新雪居然把高珍扯了进来,说他们两个关系不清不楚,他们两个合伙逼死了宁彩雪。
“说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把高珍拉进来。真是太过分了!我怎么能咽得下那口气?就算是他们想要针对我,为什么还要拉一个无辜的人进来?”童林咬牙切齿。
兰溪当然知道,查案子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先入为主。可此时的她,却忍不住想要给童林两个耳光,无辜?就算是高珍是无辜的,而他居然因为高珍,不惜跟妻子的家人翻脸,这换了谁都会心寒吧?
更何况,宁彩雪尸骨未寒,他却处处维护高珍,这不正好说明他们两个的关系,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吗?
“高珍真的是无辜的吗?”兰溪摇了摇头,“你娶宁新雪这个主意,不是她给你出的吗?能想出这么恶心人的主意,难道会是个好人?”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童林狠狠瞪了一眼兰溪,“珍珍也是为了我好。毕竟——我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这一点儿,她早就提醒过我。是我对不住她。再说,我父母思想太老套,不可能让我单身,毕竟我们童家还要靠我续香火。娶了宁家的女儿,对我来说,只是再多出一笔钱。”
说到这里,童林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第一次婚姻,他是中了宁家人的圈套,所以才会让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宁家人眼中的肥羊,而这一次,他自然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大摇大摆地拿着存折去跟宁家人讲明白了条件:一锤子买卖,他要的人,只是宁新雪。他会给出一大笔的彩礼,但之后宁新雪再跟宁家人没有任何关系,除了逢年过节允许她回家探望以外,再不许他们之间有任何的往来。
当看到存折上面的数字时,用童林的话说,当时宁老头的眼都直了,连连点头说好。
“其实珍珍跟我说过,如果想要打动宁老头,就要真金白银地摆在那里。其实她是劝我带着现金去的,我不想冒那么大险。”童林得意洋洋,“我只是给他看了一下存折,就达到了目的。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之前从宁新雪的口中听到这件事情,兰溪已经三观尽碎。
此刻又从童林的口中得到这样的真相,兰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宁新雪的命运,比她姐姐更惨,她真的被当成了一件物品进行交易,而交易的双方,显然都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兰溪突然之间就明白,为什么宁新雪孤注一掷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对她而言,显然这就是一次淋漓尽致的报复。
“你别以为这样的主意是珍珍帮我出的,她的确曾经跟我提过,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的身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后来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哼,我可不能白白让宁家占那么多的便宜。”童林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兰溪。
不仅如此,童林觉得罪魁祸首就是宁老头,跟他没有关系。因为他只是一个提议而已,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宁老头跟他老婆两个人去做的。他只是坐在家里等着,宁家人就把宁新雪送到他面前。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宁新雪当时有男朋友,我知道,她当时有一个男朋友。哼,他家里那么穷,宁老头就算是死都不会答应的。自己家的女儿,不就是用来换钱的吗?他还会做赔本的生意?”童林恬不知耻地继续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当时我可提醒过宁老头,强扭的瓜不甜。”
不能发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火!兰溪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还将自己的行为,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天底下这样的事情多了去。”童林继续厚颜无耻道,“单独把我拎出来说事,这对我来说可不公平。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对宁新雪也够意思了,管她吃管她喝,没有为难她,守着她过日子,怎么看都是个好男人。”
“如果她没有——我是说你们没有孩子,她的下场,恐怕会比宁彩雪更惨吧?”兰溪皱了皱眉头,此刻的她,恨不得狠狠踹他两脚,才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嘿嘿,这只能说她自己命好。如果生个小丫头片子,说不定我们两个也过不到现在。可她却给我们老童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对我们老童家来说,她就是传宗接代的大功臣。我爸妈活着的时候,待她不错,吃什么买什么,偶尔也会给她几百块钱零花。”童林得意到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要是当年她嫁给那个穷小子,能像现在这样,吃香的喝辣的吗?”
一百二十二,情场高手
跟童林的洋洋得意比起来,高珍的姿态变得十分低调,再度见到兰溪之后,她提出要见一见郑峰。
她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兰溪,“那小子以为自己能翻出老娘的五指山了,可没想到,他还是没能从那场噩梦中醒过来。是时候要跟他摊牌了。”
这当然被兰溪严辞拒绝。
摆给高珍的只有一条路,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所有的实情,否则,别说见郑峰,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之内,她都要配合警察们的行动。
“你别太幼稚了。”高珍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你想查的就是当年的案子。宁彩雪死了二十多年,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们不可能有证据证明童林的罪行。放走一个杀人犯,你们甘心吗?还有,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郑峰想干什么,比如说,你知道郑峰为什么会盯上你吗?”
她犀利的目光瞬间又将兰溪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叹了口气道,“可怜的丫头,恐怕就算是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和他谈一谈,你们可以在我的身上放什么窃听器、录音笔什么之类的,只要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难道那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兰溪假装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高珍提到宁彩雪和宁新雪两个人的时候,痛痛快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阴谋,而且再三表示,她的确是利用了童林对她的迷恋。
“童林就是犯贱,宁彩雪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一直都盼着自己能生个孩子,也想借孩子留住童林的心。可童林那种男人,怎么可能是她能拴得住的?”高珍的嘴角多了一丝冷笑,“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她居然会找上我,认定我就是那个挑拔他们夫妻感情的第三者,你说,莫名其妙地把一个屎盆子扣我头上,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兰溪反唇相讥,“是吗?这么说起来,根本就是她无事生非吗?她怎么别的人不找,偏偏找上你呢?你能给个理由吗?”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为难女人。看来你也不能免俗。”高珍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寒意,“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年轻的时候,我的身边的确也有不少对我不怀好意的男人,可我不是什么人能看得上的。如果不是宁彩雪先找上我,我本来还想,替她出谋划策,教她怎么拢住男人的心。”
高珍是一个活得任性的女人,性格显然十分偏执。
据她单方面的说法,当时的她只是痴迷于麻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那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麻将馆的老板扯上什么关系。
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从来不喜欢姐弟恋,更没有正眼瞧过童林。聪明如她,当然也看得出来,童林对自己,似乎比对别人要热情不少。
“人多的地方,总是会有是非的,当时他们夫妻之间,已经很有问题了。”高珍还不忘做出分析。
其实不只是她,当时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宁彩雪的父亲经常出入那里,每次去,童林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可宁彩雪一直都在维护自己的父亲,用她自己的话说,父母是不能自己选的,所以她只为孝顺。
夫妻关系紧张,自然就容易有裂缝。常年守在麻将馆的童林,再加上一直没有如愿生一个孩子,宁彩雪变得神经兮兮,患得患失。
高珍说,当时麻将馆里经常去的人当中,从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再到四十多岁的大姐,陆陆续续地就转了阵地。有传言说,是宁彩雪偷偷跟踪那些人,背地里嚼了舌头,让那些人再不愿意登门。
“看她当着童林的面,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谁能想到,背地里也能玩那样的阴招。”高珍的脸上多了几分轻蔑。
宁彩雪找上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恼羞成怒,当然,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扣上那样的帽子,所以应付起来,自然也没有太费力气。
宁彩雪当时也只是试探而已。聪明如高珍,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她自己的说法,就是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可宁彩雪非得认定她做来,那就不妨做给她看。
在那之前,童林早已经对高珍心有戚戚,只要高珍稍微示弱,童林自然是喜出望外。
换句话说,高珍将宁彩雪的猜疑,变成了事实。而这一点儿,高珍居然在第一次和童林独处的时候,就告诉了他。
宁彩雪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受气包,但她显然将所有的怨气,全都撒到了高珍的身上。她不动手扎过宁彩雪的自行车轮胎,还曾经跟踪过郑峰,当然也不止一次地堵过高珍,为的就是希望逼着她离开童林。
“她是我见过的最可怜的女人。”高珍多了一丝怜悯,还有几分嘲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真的有女人,把男人看成是自己的天,好像丈夫的心不在,天就会塌下来一样。为了留住丈夫,她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高珍挽起了自己的袖子,一道长约十厘米左右,看起来亮亮的伤疤。
“知道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有一天晚上,就在我回去的路上,她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直跑到我的面前——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手里的刀已经扬了起来——幸好我用胳膊挡了一下,否则的话,我这张脸,早就不能见人了。”高珍用手摸了一下那刀疤,淡淡道,“你看看,你以为的弱者,就是这么多对我的。如果我坐以待毙,那么不只是我,就连我的儿子都有可能会跟着遭殃,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为什么不让警察——”兰溪瞪了高珍一眼,她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因为她不仅没有是非对错,而且报复心太强!
高珍眨了一下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嗯?你说报警?那个时候报警有用吗?只是女人之间的纠纷而已,就算原本没什么事情,只要去一趟派出所,那也会闹得所有的人都知道。更别说还有一些在背后乱嚼舌头的人。”
一百二十三,思量
有些东西需要细细回想,郑峰居然被抓了。这一次玩得真大!黑暗之中,那人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窗帘后面。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没有能把握郑峰的心思,他比谁都更清楚郑峰的实力,也比谁都清楚,郑峰一旦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就会不惜一切代价。
难道郑峰真的要毁掉所有的一切?
最初看到高珍那个女人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真的是她,这么多年来了,她不只还活着,而且还把自己活得——那么狼狈?
那可一点儿都不像从前的高珍啊。从前的她,是那么引人注目,只要她出现的地方,总是能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那时的她出风头,从来都不是因为长得漂亮,而是因为行事作风都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正因为如此,她的身边才会有那么多的迷弟。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郑峰的确跟她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长相不同之外,性格中的张扬,还有那种不顾别人目光的做法,再加上惊世骇俗的行为,才把他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
现在的他,恐怕不只是想要亲手毁掉自己,还想做更多的事情。
那么,他的第一个目标,真的就是兰溪吗?他们之间,除了那种男女之间根本就无法说清的感情之外,是不是还牵扯了其他的东西?
原来很多事情,真的会超出自己的预料。当年将兰溪卷入这起事件中,三分是意外,剩下的七分,自然都是人为安排的结果。
有些东西似乎是注定的,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游戏而已,等到游戏结束,那么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却不曾想,这一次乔智会后发制人,居然上演了那么精彩的一出戏。
失控了!他能想象得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对郑峰来说,兰溪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会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只不过是自己肾上腺素作用的结果,但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真的早就注定了。
郑峰的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像郑峰那样聪明的男人,当年一无所有混成了人上人,又怎么肯轻易认输呢?
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而兰溪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平静,但他相信,此刻的她,只怕内心也早就慌到不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让他唯一能松一口气的地方,就在于兰溪的忙碌,她没有时间再去追问自己的身世。一个多年前因为执行公务而牺牲的警察,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谁还有时间去计较?毕竟当年曾经发生过太多的意外。
让他不安的,现在有太多双眼睛都盯在兰溪身上,所以不敢眼下自己要怎么动手,恐怕都逃不过兰溪背后的那些眼睛。更让他担心的是,兰溪还能从那对母子的身上,找出什么东西来?
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啊。不说别人,就连罗文松那样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冒头,就说明,他们真的很厉害。
那么自己呢?
他闭上了眼睛,好奇归好奇,可他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观其变。眼下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还能发生什么奇迹,有人将兰溪带离这里。
与此同时,韩青的眉头几乎都要拧到一起了。
所幸的是乔智并没什么大碍,如果不是她硬拉着把陈晓光拽回来,只怕陈晓光真的要给乔智请上三五个护工,为的就是担心她“未来的女婿”受了什么委屈,或者说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更让她啼笑皆非的是,她在看到乔智的第一眼,居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的天,好歹没有毁容,运气真不错——”
那叫运气不错?韩青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陈晓光的时候,兰溪总会说她不靠谱——天底下谁会在看望病人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小乔智啊,我可告诉你,下次做事情的时候,可不能不动脑子了。你看看,我可是打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到你手里,你可得替我照顾好她。就算你们不打算将来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你也不能早早就挂了?你让我的溪溪怎么办?”陈晓光还不忘瞪了乔智一眼,眼神着还带着几分严厉。
这话让韩青哭笑不得。
更让她没想到是,乔智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意外的样子,反倒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嗯,我记住了,我保证在活到八十岁之前,一定不会先挂掉的。无论如何,都要完成阿姨交给的重任。”
“这还像句话。”陈晓光满意地点点头。
韩青满脸无语,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就鬼迷心窍,居然答应带着她来看乔智?让她自己在医院里瞎逛,到时候也不会丢自己的脸不是吗?
就连守在一旁的护工,都强忍住笑,随后又出去打水而名,从病房里走了出去,随后走廊里就传出了压抑的笑声。
“哎哟,我现在不能笑啊。”乔智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不过,显然他忍得很辛苦,“阿姨,要不您先去外边晒晒太阳,我觉得麻药的劲儿还没有过——”
可陈晓光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甚至连缝了几针、具体伤到了什么部位,身上是不是有伤都要一一打听,为的就是好让自己放心。
韩青在耳朵快要起茧子之前——大约她们进入病房十分钟后,终于可是找了个理由,硬生生将陈晓光拖走了。
“那可是我的准女婿,我这个准丈母娘,不得问清楚吗?万一伤到了什么要害,那可是关系着我们溪溪一辈子的幸福——”陈晓光一脸不满地瞪着韩青,“哼,我就说嘛,不是你自己亲自养大的娃,你就是不会心痛。”
我的天,这都能扯到是不是疼兰溪身上?韩青哭笑不得。
“喂,你不会以为我只注意到那些细节吧?”陈晓光缓缓出声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乔智受伤了,照理说,他在医院,嫌疑人也抓起来了,兰溪他们还忙着查案子,就不应该再派警察在那附近守在了吧?”
一百二十四,脑洞大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也一直都有着同样的担心。我担心不是兰溪,她是个重情义的孩子,我担心的反倒是在她的身上,是不是真的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陈晓光握住了韩青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在医院工作,而且这么多年来,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到过?还是说,你已经查出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那是事实?”
韩青没有答话,陈晓光这句莫名其妙地话,正好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心上。
“医院是一个最能看清人心的地方,也是最能看清人品的地方。尤其是在你们妇产科,恐怕什么样奇怪的场面都见过。那么,对于兰溪的生母,还有她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为,难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到?还有她那个听说帅得一塌糊涂,曾经迷倒过不少女少妇的生父,究竟又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晓光继续追问。
难道学艺术的人,思维都是这么古怪吗?
韩青眨了几下眼睛,她想要反驳几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怎么跟溪溪那丫头一样,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把我当成外星来客?还是觉得我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陈晓光无奈地瞪了一眼韩青,慢条斯理道,“你为兰溪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难道真的以为我眼瞎看不出来吗?”
兰溪那丫头身上的犀利,果然不是白来的。韩青只有苦笑,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显然多了几分犹豫。
“这些年来,你和秦局的关系一向不错,兰溪这一次进入刑警队工作,如果不是经过你的允许,只怕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兰溪点头。”陈晓光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犀利。
“你是觉得,是我害那丫头吃了这么多苦头吗?其实我——”韩青的脸上只有无奈,她早就懊悔,为什么当初会同意让兰溪选这份工作?
陈晓光摇了摇头,“那丫头的脾气,如果你不同意,或者说提反对意见,恐怕她的决心下得会更早吧?哼,她那性子像极了老兰,属毛驴的,还是头小犟驴。”
这让韩青忍不住笑起来。
笑归笑,但很快的,陈晓光的话锋就是一转,“她接手这么多的案子,或多或少,似乎都和那个叫郑峰的人有关系对吗?你不觉得,那太巧合了?”
韩青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唇边。
她似乎想让那层从杯口升起的雾气,能遮住她脸上的无奈,还有眼中不时闪过的那抹说不出来的情绪。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几个月前,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某位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去我们那里做培训。他在那里偶然间提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就在那所大学里,曾经有一位年纪轻轻就被评为教授的人,提出一个惊人的方案,就是用后天的方式,用外力对一个孩子施加影响,可以改变那孩子的一生。”陈晓光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韩青的表情变得更难看,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还是恐惧。
“计划当然是在暗中进行的。”陈晓光叹了口气,“根据那位教授的说法,事实上,这样的试验,在那些所谓的学术界经常会进行,他们为了证实自己的理论,或者说为了证实某个幻想中的理论,总会提出一大堆的东西去证实或者是证伪。那位教授的想法太过大胆,据说受到了当时心理学界权威专家的反对,可那位教授却坚持己见,开始了自己的试验。而且据说,那位教授扬言,一旦自己的理论被证实,那肯定轰动整个学术界。”
房间中的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样,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晓光,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马大哈吗?印象中的她,除了天生的乐观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一个只知道臭美的美术老师而已,她怎么会打听起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站不住脚。”韩青皱了皱眉头,“照理说这样的事情,如果得不到学校的支持,试验怎么进行?这又不是文科生写论文,只要多翻翻书就行。”
“那就不知道了,但据说,那项试验是真的进行了。理由是,有些人的行为,究竟是由基因决定,还是由后天受到的影响决定。”陈晓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听说过那个计划?”
“我?你说我?”这让韩青一愣,“我是医生,又不是心理医生,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位教授,就是在邻市进行的试验。”陈晓光一脸认真地望着韩青,“依你们在那里的人脉,还有交际圈,这样的消息,应该是能听到一些风声。最重要的是,当时那个被试验的孩子,就是一个婴儿。所以我很好奇地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兰溪?”
“你怎么这么想?”就连韩青都吓了一跳,“我的天,你不要异想天开好不好?这会吓着别人的。”
陈晓光的眼中写满了忧郁,她长出了一口气,“据说那个教授原本就是一个青春年少,而且又十分张狂的人。那个实验当然是被中止了,所以我在想,那个所谓的实验对象,应该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兰溪她——”
在震惊的同时,韩青的脸上还多了几分无奈的表情,“我的天,你是不是也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什么家庭背景,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林家有现在的产业和地位,也是一点点打拼出来的,只能说,他们是赶上了好时代。兰溪的身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父母——都是很正派的人,而且都是警察。”
“不是她?”陈晓光半信半疑地望着韩青。
“如果真的是兰溪,你想想看,你的身边出现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人吗?或者说,是不是有人曾经暗中对兰溪做过什么分析?”韩青无奈,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陈晓光留在这里?
陈晓光一脸坚定地望着韩青,继续问道,“据说当时那个试验太骇人听闻,所以惊动了警察。那位教授被学校开出。可试验的对象后来就被秘密转移到了某个地方——我越听越害怕,那个人——怎么觉得就是兰溪。”
“好吧。”韩青叹了口气,“那个人,的确就在我们的身边,不过不是兰溪,而是那个叫郑峰的人渣。”
一百二十五,匪夷所思
宁彩雪的那一刀,虽然让她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她彻底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了高珍的手里。
她或许以为那是一个完美的伏击,可心思缜密的高珍,早就有所准备,所以每天她只要回家晚的时候,童林都会在不远处做她的“护花使者”。
那是高珍在数次拒绝之后,才好不容易让童林有了那样的机会。那一刀刺向高珍的同时,童林也从暗处跑了过来。
不用问,高珍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泪流满面,然后再假装柔弱,童林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一边,视宁彩雪为泼妇,当时就扬言,无论如何都要跟宁彩雪离婚。
用高珍自己的话说,一个女人的嫉妒心,足以毁了她自己。宁彩雪的性格,早就注定了她会有那样的命运。
“我也不会放过她的。我一向有仇必报,而且还会以十倍、百倍的手段报复!”高珍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有这样一个三观炸裂的母亲,也难怪郑峰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兰溪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那个看起来曾经不可一世的郑峰,一直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支配着,而眼前这个高珍,似乎就是那个操纵他的人。
与此同时,这对母子关系的恶劣,显然也是事实。不管是母子关系,还是两个人的阅历和手段,似乎都是高珍占了上风,因为她可以没有底线的做所有事情。
最让兰溪三观崩溃的是,高珍做所有的事情,显然都是从自己的喜好出发,不会考虑所谓的公平,更没有什么善良。
提到宁彩雪,高珍依然气愤难平,“我觉得你应该也学过那篇课文不是吗?有一种神鸟,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而鸱鸮得到了一块腐烂的肉,却以为神鸟要跟它争食,摆出一副想要战斗的架势。那不是太可笑了吗?我绝对不能忍受那样的羞辱,所以,她有那样的结果,是自找的。”
兰溪没有答话。
她觉得从第一次见到高珍,直到现在,她似乎给自己换了无数张脸,每张脸下面,似乎都有一个不同的灵魂,配合着那张脸的演出。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高珍?而且不管是她现在说话的语气,还是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真的就是别人口中那个粗俗而又神神叨叨的神婆?
她说的每一句话,显然都有自己的用意。这也是最让兰溪觉得匪夷所思的。她要见郑峰,而且,这也是她愿意和兰溪坐下来认真谈话的原因。
“结果就是宁彩雪死了,而且死得悄无声息,我想,就算是到了现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还有那么一点儿良心,都会在想,宁彩雪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他杀?”高珍的表情淡淡的,“不过,我想他们家,没人愿意,也没有会想起,应该替宁彩雪做点儿什么。就连宁彩雪自己也一样,如果她能早点儿跟自己的家人撇清关系,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又何止以送了性命?”
当然,对高珍来说,最得意的手段,就是将宁新雪推到童林的面前。
对她来说,自己的尊严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摆脸色,自然也没有任何人能冒犯她的自尊。
对她来说,宁新雪显然更棘手,她也比宁彩雪更难对付。因为她对童林无所求,而且当时一门心思,就是想要替她的姐姐报仇。
“小姑娘,可能现在对你来说,有困难找警察,早已经是一个常识。可那个年代,没有哪个好人,是愿意跟警察打交道的。她不仅去找了警察,而且还做了笔录,认定童林和我两个人合谋,杀了她的姐姐。仅凭这一点儿,我就不得不敬她是条女汉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会轻易放过她。”高珍的嘴角多了一抹耐人寻味的表情,“而毁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让她嫁给一个无耻的男人。”
高珍果然最懂人心,她的每一步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还替童林想了三种以上的方法,为的就是逼宁家的人妥协。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童林拿着存折,只是给宁家人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他们就逼着宁新雪投降了。
“你可以说我是个恶人。这一点儿我承认。”高珍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可仗是宁彩雪先挑起来的,她既然敢那么做,那就应该接受这样的结果不是吗?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灵魂,那她一定会非常不安,因为她不只是亲手毁了自己,还毁了自己的亲妹妹。”
兰溪叹了口气。
“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郑峰还是个小孩对吗?”兰溪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她也想从侧面打听一下,宁新雪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
高珍突然笑了,她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他还的确是个孩子,是个很容易——很容易给别人制造惊喜的年纪。”
难道宁新雪的猜测是真的?兰溪的表情瞬间变了,她望着高珍,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不是见过宁新雪了吗?像她那样压抑那么多年的女人,那么多年的委屈,肯定会一五一十都跟你说了吧?”高珍的表情怪怪的,显然她是有三分试探,还有几分是嘲讽。
兰溪依然没有答话,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高珍。
这让高珍忍不住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哈,我就说嘛,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逃得过去的。就算我再怎么绝情,也不能出卖自己的儿子不是吗?这话由宁新雪说出来,真是再合适不过。那小子一直都以为我不知道,事实上,他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时候打的电话,都说了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直到此刻,兰溪的内心才真的凌乱了。
高珍显然不是在猜测,她说的就是事实!
“你打算让我们母子两个见面吗?这么多年来,我还真是很想见一见那小子。他可是我见过的最不听话的人。”高珍的唇边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而且,他的心中,应该也会有不少谜团,需要我帮他解开。所以,如果你真的想给童林定罪,那就让我见见郑峰。”
一百二十六,郑峰的盘算
不管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似乎都比自己预料中要快,甚至应该说,要快得多。母亲——那个应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脸上总会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她可以在别人的面前扮演一个称职的母亲,可以是一个爱岗敬业的好职员,也可以是别人交口称赞的邻居。可唯独在自己的面前,她会露出狰狞的真面目,为的就是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残酷。
好像他们母子之间,从来都没有温情脉脉的时候。郑峰的嘴角多了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没有朋友,更没有看到过应该称之为父母亲的那对男女,有过什么温馨时刻。
她教会了自己用最无情和冷酷的手段做事情,无论做什么事情,第一考虑的,永远是利益,而不是感情。
现在回想起来,她亲手在他的心中种满了荆棘和阴暗,它们后来才会不受控制的疯涨,逼着他亲手毁了自己。
那么现在,到了自己回报的时候。
郑峰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他记得高珍曾经跟自己说过,一切都是早已经注定的,如果他要埋怨的话,就应该埋怨自己生的不好。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贪恋兰溪眼中的温柔,那才是一个在爱心的包围中长大的女孩子,她的生活似乎永远都是洒满阳光。
曾经有一位心理学专家曾经说过,如果想要拯救一个人,就要追根溯源,然后找到造成一切罪恶的根源,连根拔除,只有那样,才会迎来新生。
那么,真的到了一切都该结束的时候。高珍就是自己心中那颗一直都在的刺,只要拔出了她,那么,在这个世上,他就少了一份奇怪。
郑峰的眼中多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他莫名其妙地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讽刺。
他早就该想到的,上次故意为难小曼,很显然就是因为她做贼心虚,故意找个理由跟自己划清界限,那时的她,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吧?
她以为只要洗干净,就能清清白白地做人了吗?郑峰的嘴角多了一抹冷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从小到大,高珍灌输给自己的思想,就是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她,是不是早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亲手毁了自己?
无论如何,还是应该跟她见上一面。郑峰的嘴角多了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知道,杀人不见血的刀,刺在人身上才是最痛的。
他也清楚,就算是他拒绝,高珍也会千方百计地让兰溪同意他们见面的。这恐怕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只是这一次,她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
半个小时后,当夜色越来越浓的时候,终于安排了他们的这次会面。为了避免尴尬,只派了一个警察守在远处,但整个房间的谈话,都是被录音的。
“所以,这应该是我们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次见面。”郑峰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望着兰溪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期待,“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之间的谈话,你最好还是不要听,那会让你的三观尽毁的。”
可他也很清楚,兰溪怎么可能会乖乖听劝呢?
令他吃惊的反倒是高珍,他以为她应该还是那个粗俗的模样,一口黄黄的牙齿,脸上似乎永远都洗不干净的样子,只有在看到钱的时候,眼睛里才会发出那么一丝亮光,大部分的时候,眼睛都是半睁半闭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一堆行尸走肉。
可此刻的高珍,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个人——就好像是在她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年轻的灵魂。换句话说,此刻的高珍,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
郑峰没有答话,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眯眯地问道,“这么说起来,你的那个老情人,还是被带过来了?当年的事情,还是被翻出来了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老话我还是懂的。”高珍的表情十分冷峻,就好像是在谈一件跟她完全无关的事情,“当年的事情,我当然要付出代价,可你也用不着在这里幸灾乐祸,因为应该受到惩罚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吧?”
郑峰没有答话,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摄像头,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高珍,此刻警方正在细细地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高珍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郑峰,你是个聪明人,那咱们娘儿俩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猜哑谜了吧?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郑峰皱了皱眉头,他真的愣住了。因为高珍的态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在他的印象之中,高珍一向最擅长的就是撒泼,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如果搬出老母亲的身份都没有用,那么她就会躺在地上打滚,直到他屈服为止。
当然,这样的手段,是在她实在没有能力降服郑峰之后,用得最多的手段。在那之前,她常用的一板都是衣服架、拖鞋之类的。
“孩子,你用着那么意外。这么多年来,我想你的心中一定也藏着很多疑团对不对?那就让我先来解开你心中的第一个谜团,那就是我身边是不是真的跟你想的一样,身边除了老郑这个丈夫之外,还有那么多的男朋友。”高珍的嘴角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郑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觉得说这样的话,很不要脸吗?你是一个母亲,然后才是一个女人。在儿子的面前提到你过去的情事,你觉得很长脸?”
“如果不提的话,你会心安吗?”高珍突然笑了,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耐人寻味,“儿子,你是我养大的,你在想什么,自然瞒不过我的眼睛,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你会死得安心吗?还有,你难道真的不怕,下辈子如果我们还是母子,你的一生恐怕又是一个天大的悲剧吧?”
郑峰的眼中瞬间写满了敌意和戒备,他以为,当着警察的面,高珍最起码应该是有所克制的,可现在看她的样子,是打算不给自己留一点儿情面了。
一百二十七,恬不知耻
天底下居然会有这样的女人?兰溪的胃里在翻腾着,他们母子的对话,自然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的心也开始变得不安,天知道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们母子会不会突然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由得同情郑峰,有这样的母亲,换了谁,都不可能做得更好吧?
“你我母子关系二人,早就势如水火了不是吗?”高珍的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狂热,“我比谁都清楚,当年童林那起案子,就是我们母子二人的较量。那时的你,就已经恨不得要我死吧?”
“那时的我,可没有你那么恶毒。”郑峰瞪了一眼高珍,“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可高珍的声音还在继续,她显然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我本来就是一个想法很特别的女人,当年的我,就是一头从来没有人能降伏的野马。女人的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所以,我的身边会有那么多的男人,也都是正常的。只是,我没有必要污辱自己的人格,只要稍微示弱,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因为这天底下,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郑峰没有开口,他只是多少有些恍惚。眼前的高珍,真的就是那个势力、刻薄而又狂躁的母亲吗?她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当然了,我也没有那么冰清玉洁,毕竟有些时候,我还是需要用自己的资本,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及达到我的目的。比如说童林。”高珍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就好像是给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讲一个古老的民间故事。
她再度强调,当年的她,其实开始的时候真的跟童林之间没有一点儿关系,可很显然,在很早之前,郑峰就认定,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而且还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是想跟我说,那个女人找上门之前,都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郑峰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看他的样子,真的很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努力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难道你想跟我说,你跟她的死完全无关?对一个将死的人还要说谎,你的良心,难道真的不会痛吗?”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良心?再说了,她的死,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高珍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时的我,很同情她的遭遇,而且,我也很想帮她一把,教他该怎么样收服男人的心。可没想到,她却将枪口对准了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客气?倒是你小子,也没做什么好事吧?宁彩雪找上门去,你确定不是你找的她?”
这话不只是让郑峰愣住了,就连在外面监听对话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你怀疑我?”郑峰的脸色一沉,“那时的我,小学还没有毕业,你居然也怀疑我?你不觉得自己的怀疑很可笑吗?我说过了,我没有那么恶毒。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把想得那么恶?最起码,在那个时候,我是把你当成了最近的人。”
“如果不怀疑你,我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那时一个长途电话是六毛钱,一个市内电话是四毛钱。我每天给你一块钱零花,有那么几次,你的书包里都是两毛的零钱,我想,那应该不是巧合吧?你打电话给了什么人?”高珍的表情,像是猫已经捉到了老鼠,带着几分欣喜,还有几分疯狂。
郑峰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个鸭蛋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眨了好几下眼睛,苦涩,还有种怅然若失的表情,似乎想说点儿什么,替自己找回场子。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脸色也随之变了。
“哈,老娘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还想在我的面前耍心眼儿,也得先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是吗?”高珍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外面的人听得莫名其妙,只有兰溪听得胆战心惊,宁新雪说的是真的,她开始的时候的确心中有所怀疑,直到接到那个电话之后,她才真的确定,高珍就是罪魁祸首。
在高珍再次的讲述之中,很显然,她跟所有的人都玩了一个游戏,童林、宁彩雪、宁新雪,甚至还有郑峰在内,都是她戏弄的对象,结果是什么样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也想知道,事情会朝着哪方面发展。
“我知道,你小子一定给我留了一手。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高珍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她看了一眼郑峰,慢条斯理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郑峰的表情,已经难看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老妈,“所以呢,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童家那个孩子,一定不是童林的。”高珍的嘴角多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其实当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却没有想到,宁新雪那丫头,可比我想象中狠多了。童林当了这么多年便宜的爹,也算是赚大发了。”
郑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显然,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吗?人心难测,要学用最险恶的心思却猜测别人,才能保护好自己。宁新雪看起来楚楚可怜,而且一直都伪装得很好。就算是到了现在,只怕童林也会认定,那孩子是自己的,所以才会对宁新雪那么客气。”高珍的嘴角多了一抹残酷的笑容,“我还得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提醒了宁新雪,那她也不会找上我,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精彩的戏了。”
高珍在得意之余,终于告诉郑峰,其实郑峰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她有意引导的结果,他只要认真地回想一下,就能知道,其实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高珍有意引导的结果。
“你说引导?”郑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很显然是被吓倒了,“你——我知道你一向神神叨叨,靠着这招骗了不少人。可你如果说自己引导我做那些事情——不会的,你怎么可能做到?”
“小看我。”高珍的脸上多了一抹放松的表情,“你以为所谓的心理暗示、催眠,都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吗?那些,可都是老娘我当年玩剩下的。”
一百二十八,狐狸尾巴
郑峰的表情,像是有人往他的口中硬塞了用把黄莲,愣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高珍吗?
为什么从她的口中会说出那么多自己熟悉的名词?不可能的,他读书之后,基本上很少回家,就算是回去,也从来不会将自己专业的书籍带回去,为什么她却能侃侃而谈?难道现在的电视节目,都已经做得这么专业了?
“你都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郑峰的眉头紧皱,“不要在我的面前装神弄鬼!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
“装神弄鬼?不会吧?小子,你现在可是科班出身,而且还学了那么多的知识,现在你居然告诉我,我在装神弄鬼?你觉得装神弄鬼,真的能有那么大的名声吗?那么多人找我算命,不就是为了在我这里找到安慰吗?首先得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才能按照他们的心思去说,再把说话得模棱两可,你觉得这是那些所谓的算卦人能掌握的知识吗?”高珍的表情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死寂。郑峰的眼睛在快速地眨动着,很显然,他在盘算,也在猜测高珍说这些话的用意。
“好了,既然你还没有猜到谜底,那我们就接着说别的问题。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恨我对吗?归根结底,你一定认为,你不幸的根源,就在于没有出生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跟老郑——也就是你爸的关系,为什么那么紧张。”高珍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不过偶尔能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着一抹说不出来的恶毒的光芒。
这些原本都是应该郑峰问出来的话。
哪怕是隔着一道墙,兰溪都能感受得到郑峰眼中的惊恐,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显然多少有些疑惑,与此同时,还有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女强男弱,这样的婚姻搭配,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郑峰的表情还是淡淡的,“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问题,现在跟我说这个,又有什么关系?过得幸不幸福,还不是你们自己选的?”
高珍突然笑了起来,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郑峰,“孩子,从前你没什么感觉,那可能还无所谓,可到了现在,难道你依然还是没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郑峰的嘴角多了一丝冷笑,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变得硬邦邦的,“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糟糕的夫妻,但看起来你们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两个人不都还是活得好好的吗?跟那些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的孩子比起来,我还算是幸运的。”
这话让高珍的表情微微一变。
“老郑虽然是个糟糕的丈夫,但还算是个男人。就算是受了再多的窝囊气,也没有跟你一样,拿我当出气桶,也没有对我忽冷忽热。如果他像你一样,时不时揍我一顿。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提到老郑的时候,郑峰的表情里,多了那么一丝淡淡的温情。
高珍望着郑峰,她的表情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扭曲,还有那么一丝说不出来的东西,“你——真的很让我意外。你的心中,居然还有温情。”
“一个正常的人,都应该有温情吧?”郑峰看着他,眼睛里多了一丝不安,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一个正常的人,当然应该有温情,也应该享受亲情,成人之后,还应该享受爱情,还有美好的婚姻,可你不一样。因为你不应该是个正常人,你只是一个实验的对象。”高珍的语气是那么的冷淡,与此同时,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眼中闪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光芒。
“你说什么?”郑峰的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他猛然间站起来,接下来,身体所有的力气又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一样,“我是你的儿子,难道不是吗?”
“说的不错。你的确是我生出来的。可当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的那天起,你就和我再也不可分割了,因为你是我的实验对象,我所有的理论,所有伟大的设想,都将要在你的身上得到证明。嘿嘿,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无价之宝。”高珍的情绪突然之间变得亢奋起来,她望着郑峰的眼神,也完全陷入了痴迷的状态。
她的样子,像极了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眼里有痴迷,还有几分近乎癫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郑峰的嘴里咕哝出来一点儿东西,“你不会是真的有魔鬼上身了吧?还是中邪了?”
“我没有中邪,因为我说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疯狂的实验,当初是我一个人扛住了所有的压力,所以才开始这项实验。人心本恶,还是人性本善,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决定人的心性的,原本就是后天成长的条件。”高珍的眼中多了一抹火一般的光芒。
她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那些话滔滔不绝。在她的口中,自己是抱着极大的科学热情,投身到实验中去的,为的就是希望在心理犯罪学界一鸣惊人,让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正因为如此,她才选了一个不少人好奇、却很少有人大张旗鼓地摆到台面上论题。
可没想到,天才如她,却饱受打击,先是有人攻击她的论题,认为那是不道德,而且不应该被证明的东西。接下来,她的项目被取缔,不久之后,她就被迫选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命题,而且还在要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成果。
对高珍来说,那个新的课题,对她来说就是小儿科,只要她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写出一篇优秀的论文。摆明了那就是一场交易,为的就是希望她能放弃自己的理想。
“那些无知的小人,哪里知道我的志向,只要我的理论能成功,那么就能阻止社会上的犯罪现象。可他们根本就不懂。”高珍说到这里的时候,紧紧握着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只是,郑峰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望着高珍,表情越发凝重。
兰溪的脸色变得像是纸样苍白,她当然听说过那个试验,那是一个惨绝人寰的实验,只是一个设想而已,据说从来没有人将它变成现实。当初仅仅只是用猴子做实验,已经让无数人闻之色变。
一百二十九,传说
据说那次实验的雏形,是三只出生不久的猴子。第一只幼猴的“母亲”,是一个用金属做成的猴子的骨架,在它的身上绑着奶瓶,它自然不会给幼猴任何的情感反应,所以每次猴子只有在饿到无法忍受的时候,才会过去喝奶,之后就会远远地离开那只用金属做成的猴子。这只猴子在长大成人之后,不懂得任何的情感交流,胆子很小,自我保护意识很强。
第二只幼猴的“母亲”,是在金属的外壳上裹上了不少软弱的布条,虽然没有跟猴子有任何的情感交流,但那只幼猴却很愿意趴在“母亲”的身边。这只猴子虽然也很胆小,跟一般的猴子交流的得不多,起码还能过正常的社交生活。
第三只幼猴面对的是一个早就设定好的程序,那是一个看起来感情完全失控的“猴子”,偶尔会抱着幼猴又亲又抱,偶尔又会一脚把它踹得没影。这只幼猴在长大之后,虽然性格比前两只猴子的状况稍微好那么一点儿,但它时不时就会进入癫狂状态。
据说,那三只猴子最后都有些神经失常,第三只猴子最后是以头撞在铁笼上自杀,第一只猴子曾经因为抢食,差点儿打死另外一只体形较小的猴子。第二者猴子勉强算是过上了正常猴子的生活,可很显然,它也一直都不太合群。
换言之,那三只猴子的猴生,都因为这次试验毁掉了。当时这个试验的结果公布之后,让不少人为之哗然。
甚至有人指出,这还只是公布出来的结果,应该是比较乐观的,在试验的进行之中,应该还有牺牲品,只是没有被暴出来。
甚至当时不少有正义感的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站出来指责他们就是在杀生,而且是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毁了猴子的一生。
兰溪下意识地想到的就是这个试验,因为高珍的表情,还有她看着郑锋的眼神,都让兰溪的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恐惧,她确定,高珍才是那个最疯狂的女人——那个不仅对这个实验推崇不已,而且还曾经提出,用猴子做实验,得到的数据只能参考,而用人做实验,才能真正地证实那些理论。
当年听李逸飞大致提到那个试验的时候,兰溪就隐隐感觉到,只有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恐怕才会有那么疯狂的想法。
这个看起来神秘的高珍,难道真是她自己亲手打造了那个实验?那个毫不起眼的老太婆——原来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个被实验的对象——兰溪硬生生打了个冷战,就连她自己的身子,也在不停地发抖——难道真的是郑峰吗?
他的确有时候不太像是一个真实的人,因为他那些匪夷所思的想法,还有最后的行为,看起来真的很像是被人输入了某种程序,在受到某些刺激之后,他的行为就变得疯狂。
兰溪又打了寒战,的确如此,如果不是郑峰的高智商,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己的行为,那么,他就不亚于一个行动中的杀人机器。
高珍的疯狂还在继续。很显然,在她自己的意识里,那是她一生之中最为精彩的时刻。表面上她和过去一样,放弃了所有的想法,做着她口中提到的那些无聊到让犯困的试验。不过,与此同时,她的计划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了。
换句话说,她表面上顺从了,可却在偷偷安排自己的实验。
“你说的实验——难道就是那个——用初生的猴子做实验,看看他们在长时间没有得到任何温情的情况下,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麻木?哪怕是面对人间最热烈的感情,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对吗?”郑峰艰难地开口了。
高珍点了点头,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哈,我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些愚蠢的笨蛋,怎么能看得出来我耍的手段。当时我还是一个未婚的女人,想要找一个实验品,自然不容易。开始的时候,我找到了一对小夫妻,那是一对整天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所以当我提出给他们一笔钱的时候,他们很高兴地就答应了。”
郑峰一脸吃惊地看着她,似乎很想开口问问,却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哦,你不用担心,那个孩子不是你。因为一个多月之后,那个孕妇因为盗窃了实验室里的东西,被学校里的保安抓到了。所以我的实验自然也就中断。当是我气得都快要炸了,那可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实验对象。”高珍提到这里的时候,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个孩子的命还真是太好了。居然被他逃掉了。所以你就找到了我?果然,我猜得没错,你能对我那么狠心,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郑峰的嘴角多了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冷笑,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高珍再度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也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可事实上,我们两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因为当时的实验对象实在是太难找到了,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出来。我能出的钱,自然也是有限的。所以最低的成本,自然就是我自己生一个出来。”高珍的眼神再度变得狂热起来。
“所以你就找到了老郑?”郑峰的口中像是被人塞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随时都快要吐出来。
“啊哈,不对,我第一个要找的,自然是先要替那个实验品选一个完美的生物意义上的父亲。”高珍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疯狂,“当然了,在我确定我真的有了一个完美的实验品之后,我才找到了老郑,当时一个游手好闲,一个很老实的上班族。我给了他一笔钱,他要做的,就是跟我结婚,如果将来他遇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我会马上让他离开。当然了,他看起来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有家,有一个法律上的妻子,还有了自己的儿子。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郑峰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那样子,像是要将自己的整个胃都要吐出来。
二百三十,瞒天过海
高珍依旧还是洋洋得意,她绘声绘色地形容自己当初是怎么达到目的的,对她来说,最得意的就是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但是却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在悄悄地进行着这个计划。老郑当然就是最大的破绽,同时也是她最好的伪装。
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会草率地跟一个只认识几天的人结婚,而且几乎又以光速辞职,随后消失不见?
本身,高珍的突然消失,就让大家措手不及,一时间让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更何况,那个老郑的形象,也的确太差了,哪怕他们单位看门的大爷,似乎都要比那个老郑从外形好了几个档次。
闪婚,而且还是奉子成婚!这本身就话题性十足。
更何况,那时的社会风气,还是相对保守的。
高珍在消失之前,布置了一场好戏,她故意在同事们的表情,夸张地展现了自己的妊娠反应,就算她什么都不说,就足以让别人想入非非。
换句话说,她理所当然地认定,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她既定的方向发展。
郑峰停止了干呕,只是他望向高珍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其实人心原本就是自私的。那些人当然怕我搞出什么成就来。可与此同时,他们也当然希望我离开,只要我在那里,早晚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高珍显然自我感觉良好,她甚至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当然了,他们后来也曾经偷偷跟我联系过,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可我明白,他们就是为了想知道,我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如果真的取得了什么惊人的成就,那么,恐怕他们就会动手把所有的成就都抢走。可我偏要吊他们的胃口。”
郑峰一言不发,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呆呆坐在那里。
墙外的兰溪忍不住想要尖叫。
如果郑峰仅仅只是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孩子,或许还让她不那么吃惊,可那却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在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
郑峰就是一个任由她自己支配的物品!这个女人是疯了吗?她可是一个母亲,十月怀胎,难道她跟郑峰,真的没有一丝感情可言?
高珍真是个疯子!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疯狂的女人?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高珍的表情冷静得可怕,“你一定在想,我是不是疯了。哈,其实只有这样,才能打造一个完美的实验对象不是吗?从一个小小的胚胎,一直到你长大成人,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录在案,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了,因为我拿到的是第一手资料,不管是你的心理变化还是身体做出的反应,我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秦局一把抓住了兰溪,只怕她会冲进去狠狠抽那个女人两个耳光,她难道真的没有人类正常的感情?她真的很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石头吗?还是不锈钢?
此刻,高珍亢奋的情绪显然还在继续,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郑峰,“很疯狂吗?心理学的著作你也看了不少,也很有科学的实践精神不是吗?想要在学术上有所成就,最重要的不是你懂得多少知识,而是要大胆地将所有的知识用起来。”
“爸——我是说老郑,他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郑峰的表情是那么扭曲,他努力想要打起精神,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哈,你别搞笑了,如果他真的知道我在干什么,恐怕早就吓跑了。”高珍的表情听起来多少有些漫不经心,“他恐怕那些名词连听都没有听过,再说了,跟他提那些,还不是对牛弹琴,我不想太浪费自己的时间。”
“那——他——你们——”郑峰一时间有些语塞,“你们从前做的那些事情,难道只是为了演戏给我看?”
高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那也是她精心计算之后,才做出的安排,隔多长时间会吵一架,隔多长时间,两个人会动手打一次架,又隔多长时间,对郑峰要么言语上的刺激,或者直接进行体罚,那都是经过严格计算的。
“那我真的应该谢谢你,正是因为你的精确计算,所以我还算是平安长大了。”郑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
“嘿嘿,当然我们也有偶尔失手的时候。比如说你小时候那一次,还记得吗?有一次没有提前安排好趁手的东西,所以就用锅铲打了你,结果你后背上的伤口,很长时间都好不了。还好后来及时给你补了一针破伤风,要不然的话,你的小命早就玩完。还有你后来开始反抗的时候,那次躲得有点儿太巧,差点儿打断你的腿不是吗?”高珍一脸得意地叹了口气,“哎哟,不能不说,现在的医术也越来越发达,所以你还是挺抗打的嘛。”
郑峰瞪了她一眼。
没想到高珍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一样,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道,“哈,不过话又说回来,老郑那人,自然也不能完全跟他说实话,他知道太多,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后来,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自然要找他的麻烦,让他知道,如果我需要你提供科学数据,而他敢阻拦的话,那么下场就是他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想要的,就是毁掉我?看一个人从小到大,究竟是怎么被生物学上的母亲,一点点亲手毁掉的?”郑峰咬牙切齿地问道。
“哦,回答错误。”高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她细细地掂量着郑锋,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亲自证明给所有的人看,人类犯罪的倾向,最重要的是取决于后天生活的环境。如果一个人从小就活得不幸福,那么,等他长大成人之后,自然就会制造出来更多的不幸。你不是正在实践着我的理论吗?”
郑峰猛然间站了起来,可还没有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他就跌坐在椅子上,像是灵魂都被人抽走了。
高珍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慢条斯理道,“可你的承受能力,还是没有我预计中的那么大不是吗?”
二百三十一,兰溪的愤怒
为什么不让自己冲进去,狠狠地抽她两个耳光?不只是为了这样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的一生,还因为她居然洋洋得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那么做其实就是在犯罪的边缘试探!
这本就是赤裸裸的虐待好吗?
兰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真的忍不住想要质问那个女人,在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感情?她为了口中所谓的实验,不惜亲手毁掉一个人?
“你知道在老百姓的眼中,这种事情,其实根本就是家务事,就算是警察出面,也什么都做不了。最多也只是训斥几句。”秦局轻轻叹了口气,“那还是二三十年前,人们的法律意识,哪会像现在这么强?就算是她真的动手打伤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打死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被判很重的刑。毕竟,我们还是一个很讲究孝道的社会,母亲教育儿子,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最重要的,那个女人直到现在,似乎也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比你想还要想冲进去狠狠教训她一顿,可现在要讲究证据。尤其是这样的案子,我们更难插手,毕竟犯罪心理学也只能是我们辅助办案的手段。”秦局的压低了声音,努力想用这样的方式说服兰溪妥协。
可兰溪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那就看她在这一系列的案件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秦局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她正是得意的时候,说不定从她的口中,就能吐出点儿什么真情。”
就在此刻,审讯室里传出了一声愤怒的低吼,郑峰再也不可能控制自己的愤怒,他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捏着拳头,“这么多年来,你还做了些什么?”
“唤起你心中最罪恶的愿望,然后再认真地观察你都做了些什么。”高珍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准确地说,应该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郑峰的脸色是那么难看,他咬紧了嘴唇,似乎在努力控制住内心正在不断上涌的怒火。
而此时此刻,隔着一道墙的兰溪,也同样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怒火在不停地往她的脑门上冲,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失控。
“培养一个性格敏感的孩子,并不是件难事,只要有一对情绪暴躁的父母,时不时就会情绪失控,就会养出一个天生的微表情观察的专家,你会根本别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判断出对方的心情如何,以及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高珍依然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
一个又一个的专业名词从高珍的口中冒出来。
如果之前郑峰对她说的话,还多少有些怀疑,那么此刻,他不得不深信,高珍就是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掌握了不少高深知识的分子!
他不仅是个实验品,还是高珍在不断地摸索之中,创造出来的实验品。
“你是我见过的最抗打击的孩子,我以为,你会很容易就情绪崩溃。可没想到,你的心理修复能力,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为了得到更好的实验数据,我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高珍依然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对你心存感激吗?”郑峰咬牙切齿地痛骂道,“难道说当年童家的事情,也只是你——”
“只是一个小小的试验而已。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不过一切客观条件都摆在那里,让我不得不心动,所以,计划不得不提前。”高珍的嘴角多了一抹灿烂的笑容,“不能不说,结果让我很意外,你的思维很缜密,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虽然宁新雪那丫头曾经跟踪过你,可她不知道,我早就在你的身边做好了安排,她不可能在你的身上查到任何线索。”
“她的心可没有你那么黑,她不会朝一个孩子下手。”郑峰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心口上狠狠戳上一刀,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嘿嘿,”高珍冷笑了起来,“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因为就心理学而言,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就会在外人的面前,表现得十分高雅。郑峰,你真的应该感谢我,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验品,可是我却费尽心思,替你选了一个很好的生物学父亲。这是一个以貌取人的社会,良好的教育,再加上英俊的外貌,就让你打败了大多数人不是吗?而你,这么多年来,不是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吗?那些女人——啧啧啧,我只能说,她们的眼光也的确不错,只是运气差了点儿。”
“不亲手毁掉我,你不会甘心的。原来真的是这样。”郑峰像是疯了一样,眼睛里火光四射,猛然间站起身来。
“小子,最好别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从法律上来说,你是我的儿子,这一点儿是千真万确,而且谁都改变不了的。”高珍还是难掩得意,一字一句道,“而且,你就算是你想要动手杀了我,那你心底那些没有解开的谜团呢?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比如说,你的情绪是怎么失控的?你内心的罪恶,是怎么被激发的?”
隔壁房间里的人都是一愣。
郑峰显然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高珍,显然是在猜测,她究竟是故意卖关子,还是别的什么?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件恐怕至今你也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比如说,在我的计划之中,原本你就应该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手,可为什么后来你却变了,肯为了兰溪那个陌生人,心甘情愿地冒险?”高珍继续道。
就连兰溪都吓了一大跳,这其中居然还有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自己呢?她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才对?毕竟郑峰和她的年龄,本身就有不小的差距。
“兰溪,你不是也很好奇吗?”高珍突然转过头来,照理说,她待的地方,根本不可能透过那堵单面反射的玻璃看过来,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锐利,还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蛊惑,“在谜题还没有解开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二百三十二,强悍
这真的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准确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似乎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感情,在她的世界里,似乎除了实验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尤其当最后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不只是兰溪,就连秦局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兰溪原本的怒火似乎瞬间被浇灭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甚至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那恐惧究竟又是从何而来。
她是疯了吗?
郑峰的父亲很显然就是一个摆设,等于说高珍凭着一个人的努力,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了郑峰,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从他身上取得更多的实验数据!
这个疯子!她显然有着一个颗强壮的心脏,恐怕在她的内心,也从来都没有过所谓的感情。她只不过是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而已。
“她是人吗?”一旁的陈飞忍不住小声问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而此刻,另外一个近乎疯狂的还有童林,他口中俨然在反复念叨着,如果想要让这一切都结束,无论如何都应该让他见一见高珍。
“我得见见他,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死心呢?”高珍从郑峰待着的房间离开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再怎么说,他也曾经是我生命中的男人,无论如何,都应该跟他告个别。”
郑峰的样子呆呆的,看起来就像是完全灵魂出窍了一样,他似乎没听到高珍在说什么。
“不会吧?连这点儿小小的打击,你不会都承受不了吧?”高珍的神情瞬间冰冷起来,“你是一个实验品,就算是从前没有一个实验品的自觉,可抗击打能力还是有的。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接受事实,随后进行我们实验的最后一项。”
这个女人——兰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犀利的缘故,陈飞不经意间抬头看了她一眼,吓了一大跳,咕哝了一声,“要吃——人啊。我的天。”
高珍却优雅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就好像是一个走在聚光灯下的模特。
就算是面对着兰溪那像是要吃人的目光,她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眼神看起来却多少有些空洞,就好像跟郑峰之间的谈话,已经消磨掉了她所有的毅力。
“难道你不想评价我吗?”高珍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望着兰溪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激动,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东西,“其实我更应该跟袁白露谈一谈,当她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兰溪没有答话,她只是感觉到刺骨的寒意,逐渐在体内漫延。
“为什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认识的袁白露?其实在很早之前,她的名字还叫许红梅的时候。那时的她,真的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渴望爱情,她想要却不是那些穷小子口中所谓的爱情,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最好是能坐着南瓜马车接她,然后一起住进城堡。”高珍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乔太太年轻的时候,兰溪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只知道,乔太太年轻的时候,的确应该归为美人那一类。
“像她那么爱钱的女人,会痴迷上你爸那个坏小子,而且心甘情愿、不计名分也要跟他在一起,还真是吓我一大跳。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想不透那究竟是为什么。”高珍叹了口气。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懂什么叫感情?兰溪的心中多了一抹叹息,一个连亲生儿子都能当成实验品的女人,怎么可能懂得感情的珍贵?
相比之下,她突然觉得乔太太的身上,的确充满了人情味,最后她选择自己走上绝路,恐怕乔智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高珍回过头来认真地打量着兰溪,摇了摇头,“你其实跟你的父亲并不是太像,但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在你的身上,的确能看到他的影子。她当时一定吓得够呛,哪怕只是看你的照片。”
“你们母子两个真是太可怕了。乔太太——她已经过上了平常人的日子,你们居然还能找上她?”兰溪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做贼心虚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过得幸福,因为她知道,她所有到手的幸福,都是在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她自以为高明,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高珍淡淡一笑,“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儿,所以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你从乔智的身边赶走。可你还在替她说话,不觉得这听起来很虚伪吗?”
兰溪没有答话,乔太太当然不是无辜的,她为了自保,做了那么多事情,那样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可她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你们母子两个惦记了那么长时间?”兰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高珍突然之间笑弯了腰,就连跟在后面的同事都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个。
过了好大一会儿,高珍才勉强收住了笑,“兰溪,我发现你真的很可爱,明明很多事情,只要你自己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想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假装什么都不知情呢?她不重要,其实她做了什么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不应该招惹自己不该招惹的人。”
“你是说——”兰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抖成了一团。
“你猜到了。”高珍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点点头,“我说过了,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宿命的安排。等我见过童林之后,我们两个应该认认真真地坐下来,好好谈谈过去,还有在你的身边发生的那么的事情。韩青——韩青真是太厉害了,我真的是低估了她们的能力,不过是一群二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居然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兰溪一脸紧张地瞪着高珍,“你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从何而来,只是那件事情——恐怕要解释清楚,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所以,我需要在摆平了童林之后,坐下来跟你认真地谈一谈。”高珍的表情依旧还是淡淡的,“对了,那个可怜的何欢呢?她不是已经配合你们的行动了吗?所以,我也想见一见她。”
二百三十三,群魔乱舞
童林几乎是一脸深情地向每一个他能见到的人,都表达了自己对高珍的深情,而且提出,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高珍,最好是能让他们两个单独谈一谈。
此刻的他,似乎早已经忘了第一眼见到高珍之后的震惊,还有那毫不掩饰的嫌恶,高珍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的唯一,无论如何,他都要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面,最好还是没有第三个人偷听他们之间的情话。
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
高珍主动配合提出要在她的身上安装窃听设备,与此同时,她提出,无论如何兰溪都应该守在那里,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可真是个古怪的女人。
秦局在和孙局长报告之后,两个人很快就同意了高珍的建议。毕竟,想要翻起旧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高珍很显然是当年宁彩雪死亡案的知情人。
童林不好对付,那是一个开麻将馆的小老板,整日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想让他说出实情,恐怕很难找到突破口。
既然他想要展现自己对高珍的深情,那么,他们就应该满足他的虚荣心,自然也要满足他的愿望。就算高珍想要玩弄什么手段,说不定他们也能找出什么破绽。
当高珍再度出现的时候,童林脸上堆出来的笑容,瞬间又换成了一种更为复杂的东西,很显然,站在他面前的高珍,明明还是穿着同样的衣服,同样的打扮,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个人,此刻的高珍,高贵得像是凛然在上的贵妇,就连身上那套早已经洗得发白的衣服,在童林的眼中,瞬间变成了世上最华贵的衣服。
“珍珍,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真是太失态了,我没有想到,之前——”他的目光中有光彩在闪动,甚至比见到高珍之前,显得更加热烈,而且多了几分真挚。
高珍的姿态依然还是摆得高高的,“哈,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在我的面前玩这一套了,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那些虚伪的男人。”
“对对对,”童林急忙附和道,“你跟我说过,你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很真挚的男人,我就是其中一个不是吗?那时的我,的确是捧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对你。你应该知道的,如果当时不是我的父母反对,还有你——你不肯放弃自己的家庭,我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的。”
“哈,”高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就连声音也跟着拖长了,“看起来时间真的过去得太长了,当时事实是什么样子的,难道你自己都忘了?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童林一本正经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指,“我童林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发誓,那当时的确是我的想法,我想跟你在一起,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如果我说半句假话,就让天打五雷轰。”
“那你用自己的儿子发个誓我听听?”高珍双手在胸前交叉,脸上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童林瞬间为之语塞,他的脸色变得通红,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牵扯到我儿子,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没有说要再娶,我只是——”
“如果你那时真的一门心思地只想跟我在一起,那么什么都不会成为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不是吗?可我还没有提出要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抱着我一通委屈地大哭,说你的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因为我的年龄比你大,他们接受不了。”高珍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其实,每个人都有做人的原则不是吗?我们中国,最讲究就是孝道,天大的事情,只要搬出自己的父母,那么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真的就有那么不堪吗?”童林的一张脸、眼睛,甚至包括眉头,都写满了委屈,“你知道那时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他们以死相逼,你让我怎么办?总能真的看着他们去死吧?”
“我也仅仅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你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我,在你的父母和我之间,你选择了你的父母。后来,当我提出,你可以娶了宁新雪的时候,你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你口中的爱我——只是因为那是的你,过得并不幸福。”高珍的表情意味深长。
“你在说什么啊,珍珍,你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想的不一样,难道你看不出来,当时我有多爱你吗?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哪怕是你让我去死,我现在也可以照你说的话去做。”童林一脸着急地望着高珍,很显然努力想要表达自己对高珍的一片深情。
兰溪站在三米之外看着这两个人。怪怪的,不管是高珍还是童林,他们两个的表现都是怪怪的,一个急着表白,另外一个却像是在努力地撇清关系。
“可能像我这样的女人,从来都不配跟人谈爱情吧?谁让我当年鬼迷心窍,莫名其妙地就要嫁给那个男人,受了一辈子的委屈。我还以为——遇到你之后,我也能跟别的女人一样,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不是整天闹得鸡飞狗跳,就连孩子都在恨我。”高珍突然之间转换了态度,她的声音突然多了一丝哽咽,“林,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现在我已经身陷麻烦之中,他们也在追查当年宁彩雪死亡的案子,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还找到了疑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童林的声音里多少有些颤抖,他一把抓住了高珍的手。
很显然,那是一双已经粗糙而且上面已经有皱纹的手,可高林却握得那么紧,似乎努力想要把那双手放到自己的心上。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呢?当年的事情——”高珍的声音还是带着哭声。
呃?这是什么状况?兰溪感觉莫名其妙,这是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高珍吗?她怎么可能会如此软弱,甚至软弱到了可笑的地步?
“珍珍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童林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急切,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激动。
二百三十四,各怀鬼胎
如果换一个时机,这会是一段多么深情的告白?兰溪的眼睛不由得眨了两下,很显然,这两个人在彼此试探,而童林以为自己的招数奏效了。
高珍的眼神还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有些异样,“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啊?”童林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带着一抹异样的温柔,“珍珍姐,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恐怕就算是个孩子,都看得出来此刻童林的用意吗?他显然包藏祸心,换成任何一个掉入爱情漩涡里的女人,都会忍不住想要为了他这句话赴汤蹈火吧?
在这一段多少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感情里,童林扮演的虽然是那个深情的人,但他很显然用示弱这种方式,让高珍主动介入他的生活之中。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来结束这一切?比如说,让我承担所有的责任,你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了对吗?”高珍的表情还是冷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童林显然被拆穿了心思,多少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下才低叹道,“珍珍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是一个男人。”
“正因为你是个男人,所以才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女人的身上不是吗?”高珍继续道,“当年的你,不就是用同样的话,骗了宁彩雪吗?”
“你提她干什么?”童林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就差点尖叫起来,他愣了一会儿神,“我爱你,这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个。宁彩雪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当初如果不是——”
“当初不管是任何一个女人,只要不是宁彩雪,你都可以。”高珍拦住了他的话头,慢条斯理道,“这么多年来,你难道没有认真地反思过吗?你想要的,究竟是一段真挚的感情,还只是为了摆脱宁彩雪那个近乎疯狂的女人?”
嗯?兰溪不由得又是一愣,她突然察觉到一个惊人的事实——高珍卷入童林的生活,显然应该是有预谋,而且提前计划好的。
高珍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刻薄,她淡淡地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提醒童林注意到一个事实——迟迟没有替童家开枝散叶,早已经让童林厌烦了宁彩雪的存在,再加上宁家人贪心不足,总是想要占便宜,不管是童林的父母,还有童林自己,已经在密谋如何摆脱宁彩雪。
童林虽然矢口否认,但他脸上心虚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你就算是能瞒过天下人的眼睛,可你能瞒得过我吗?你故意在麻将馆里跑来跑去,为的不就是尽可能地招惹那些人,惹怒宁彩雪,让她主动提出离婚,好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吗?”高珍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是一把刀。
“你在说什么呢?从见到你的第一眼——”童林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努力想结束这个话题。
“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是个意外,恐怕到现在你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迷上我这个老女人。”高珍摇了摇头,“人的感情,原本就是复杂的。在看到你们夫妻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在宁彩雪的心中,你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为了保护她的婚姻,她可以拼上一切,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童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说话。
或许是看穿了童林的不耐烦,也可能是想要向兰溪解释,她顿了一下,“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当年的真相,是时候该说出来的。你和我,谁都逃不了。”
“珍珍姐,其实那只是一次意外不是吗?”童林拼命地朝着高珍使眼色,很显然,他努力想要自救,而高珍显然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被爱的感觉,有时候会感动,但大多数的时候,会让觉得不舒服。”高珍完全不为所动,反倒慢条斯理地叹了口气,“尤其是被一个生活中完全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女人而言,她会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爱那个男人,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爱,会让另外一个窒息。”
高珍很显然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就连情绪激动的童林,都被她的语气所吸引住了,愣了愣神,却没有开口。
那也是兰溪再度听到了有关宁彩雪的故事,只是这一次,她除了心酸之外,更多的是震惊:很显然,为了保护自己的婚姻,宁彩雪做了最大的努力,甚至为了求子,曾经独自一人,从灵山的脚下一直拜到山顶的寺庙,所有的偏方都被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她曾经一口气生吞了几十只蝌蚪——只要是所有能寻来的偏方,都被她挨个试了一遍。
“其实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当时医生给出的建议有两条,第一条,是带着丈夫一同做检查。第二条,可能是因为她太过紧张,压力太大,所以才迟迟没有身孕。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高珍的嘴角多了一丝嘲弄的意味。
“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我妈说过,我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那就是她自己——嗨,那就是活该她命里没有孩子。我妈找人算过卦的——”童林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得意,“我儿子马上就要成家了,这还用证明什么吗?”
高珍忍不住笑了起来,“哈,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自信的男人,所以我才说,那个最可怜的就是宁彩雪。”
“她?哼,那是因为她没有跟你生活在一起?那样一个整天吊着脸,说她两句就马上掉眼泪的女人,跟她多待一秒,都要少活好几年。”童林瞪了一眼高珍,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现在激怒高珍,恐怕对他来说,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急忙澄清道,“不不不,珍珍姐,我觉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提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佩服她的毅力,还有那种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待在那里不肯动弹的勇气。”高珍继续慢条斯理道,“上面我提到的,宁彩雪求子是重点,一会儿可是要考的。”
兰溪不由得也跟着愣了一下,这个高珍,又在卖什么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