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兰溪探案集TXT下载兰溪探案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兰溪探案集全文阅读

作者:小草胖胖     兰溪探案集txt下载     兰溪探案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零五,交易

    就算头脑再怎么冷静的人,在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只怕也会变得手足无措,何欢更是如此。这样的结果,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所有的疑惑,在兰溪的手中得到了答案,事实就摆在那里,因为兰溪拿出来的不只是那张照片,还有几年前在调查案子时拿到的郑峰母亲的照片。那分明就是老了的何欢,尤其是照片中的那女人不修边幅的样子,更是给了何欢极大的刺激。

    难道不应该是生死不渝的爱情吗?他不是说过,将来有一天,会带着她一起浪迹天涯吗?原来只不过是给自己画了一张大饼,就让自己死心塌地地付出?

    他对自己忽冷忽热,偶尔还会抱着自己的肩膀大哭,但他们之间——就算何欢未婚,但男女之间的恋爱经验她还是有的,她原本以为,郑峰只是爱极了自己,才会对自己那么尊重,现在看起来,这一切都太讽刺了。

    她可是打算以性命相拼,无论如何都要力保郑峰安然无恙。可没想到,在郑峰的心中,自己居然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存在?

    她曾经像个孩子般地追问,在他的心里,是不是真的爱自己。而他的回答,只是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慢条斯理地回道,“难道感情的事情,还能假装出来吗?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时间花在自己不爱的人身上。”

    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让何欢厌恶的同时,忍不住反胃——怪不得郑峰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古怪,他总是用若有所思的态度看着自己,偶尔还能说出那么一两句奇怪的话。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半个小时,甚至在更短的时间内,何欢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这让兰溪大吃一惊,虽然她早就知道,何欢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却没想到,她会冷静成这个样子——这样快刀斩乱麻的速度,太出人意料。

    可还没有等她继续问,何欢就匪夷所思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她可以跟警方合作,但在没有正式的问话之前,她希望警方能保证,会对她从轻处罚。

    “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何欢看起来懊悔不已,“乔智已经受伤了,我知道无论如何你们都不会放过我,那能不能替我争取轻判?我不可不想在里面住一辈子。”

    第二个条件,就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郑峰。

    难道她真的不担心,这就是警方设好的陷阱了?兰溪不由得一愣,何欢的态度,多少透着那么一丝说不出来的古怪。

    “我会向上级反应你的要求。其实能不能替自己争取宽大处理,主动权完全在你的手里。”兰溪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讽刺,明明不久之前,何欢还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指责自己。没想到情势这么快就变了。

    自己的感觉果然还是对的,恋爱中的女人,虽然智商低下,但直觉却准得吓人,就算郑峰表现出了对何欢十二万分的深情,她也能察觉到他们之间,多少存在着一些问题吧?

    “都到了现在,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了。你想知道什么?就痛痛快快地问吧。”何欢淡定地看着兰溪,“虽然我对你一直没有好感,而且在我看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知道,除了警方的背景之外,在你的背后,应该还藏着什么神秘人物。只要你肯答应,我想其他人应该不会提出任何异议的。”

    打脸的话一句句从何欢的口中说出来,正如兰溪之前猜测的一样,郑峰早就对何欢许下过诺言,在他的财产之在,分了一部分给何欢,那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足够让何欢后半辈子过上富足的生活。

    “虽然比不上你这样的富婆,但好歹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欢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我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愚蠢,最起码,我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他会爱上我。毕竟,像他那么有魅力的男人,在婚恋市场上绝对是抢手货,而我早已经进入贬值通道,这些年来,别人介绍的对象,已经从三十岁左右的未婚男人,变成了四五十岁离婚带着孩子的老男人了。我还不能拒绝,否则的话,在那些介绍人的口中,我就是不识抬举。”

    何欢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多少还有些自暴自弃,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的相亲,让她意识到那些男人有多现实,他们不仅用外表,同时也用生育价值来衡量女人。何欢虽然有自己的事业,而且有房有车,但跟这些比起来,三十多岁的年龄,就是最大的硬伤。

    如果仅仅只是一场感情游戏,何欢当然不介意占占郑峰的便宜,毕竟仅仅只是看外表,郑峰就能引来不少女人花痴的目光。

    “在他的眼中,我应该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女人,但好歹我也是个女人。”何欢淡然一笑,“所以,就算他想用花言巧语来骗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那些。可他出手那么大方,而且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我不信也不行。”

    算计兰溪,当然是郑峰最就安排好的计划。毕竟当初接近罗文松,就是何欢自告奋勇亲自筹划,对付兰溪,她出面也是郑峰唯一的选择。

    “就当我是脑子进水了吧。”何欢浅浅一笑,她看了看兰溪,摇了摇头道,“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好骗,居然真的把我带家里了。你难道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还是说,你真的早有准备?”

    “如果我真的早有准备,怎么会让你们得手?”兰溪也跟着苦笑着摇头,是她自己太大意了,或许是一直都在努力地逃避罗文松,所以在知道何欢对他有意的时候,自己只感觉一个烫手山芋终于被人拿走了,哪里会去考虑,这其中不合情理的地方?

    “那么郑峰究竟是怎么逃走的?照理说,当时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脱的。”兰溪看着何欢的眼睛问道。

    “天罗地网?你是不是也太高估自己了?”何欢的嘴角多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嘲笑,“看来,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二百零六,死穴

    跟自己斗智斗勇的人全都死了!

    郑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李逸飞不足为惧,到现在他都没有现身,那就说明,他应该和兰溪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李逸飞并没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他故意营造出一个书呆子的形象,其真实的用意,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郑峰只有冷笑,恐怕就连李逸飞自己都不敢说出口吧?像他那样沽名钓誉的人,他见得多了。

    兰溪还真是幼稚,居然真的自己冲到了前排。难道她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只是把自己当成蜡烛,最后的结果,仅仅只是照亮他人吗?看起来,她还想在自己的面前耍花样,可那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恨自己。可郑峰不在意这个,就算恨自己又能怎么样?只要他心中有她就行了。恨不恨,是她的自由。

    做自己的女人,才是她最优的选择不是吗?他可以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她真的想要周游世界。或者哪怕她天天都在家里,做着她永远都不愿意醒来的梦。

    可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对这一点儿,郑峰很有把握。

    不用问,兰溪离开,自然是为了想从何欢的身上打开缺口,可她能知道什么?又会知道些什么?她只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的一个可怜人罢了。

    就算何欢真的反水,难道她就能说出些什么吗?郑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恐怕何欢做梦都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动动脚趾头也知道,兰溪想让何欢反水,自然会是老掉牙的攻心术,可那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对兰溪了解得越多,他发现自己越是不可自拔地迷上那个女人,明明她才是那个最能玩心机的人,可她偏偏幼稚得可笑。她太容易相信别人,又总是会用最善良的心意揣摩别人的心思。

    更可笑的是,兰溪其实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初恋。她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相爱自然就可以相守一辈子,就算是没有告白,一个眼神,还有一个甜蜜的微笑,就足以留住一段年少时的感情。却没曾想,她却被自己的好朋友狠狠咬了一口,不只是明目张胆地抢了那个对她心仪已久的男生,而且还假装什么都不知情。

    换作是自己,只怕会让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提着人头来见吧?还有那个男生,除非这辈子都不见面,否则的话,见一次就得狠狠揍他一顿。

    但兰溪却选择了祝福,就好像从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可是最美、最纯洁的感情,不会掺杂任何杂质。郑峰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他年轻的时候,能遇到这样的女孩子,哪怕赌上一生,也不会让她伤心。

    郑峰的嘴角不由得上扬,恐怕兰溪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她当年那个所谓的好朋友怎么样了?还有曾经让她多少有些意难平的男孩。

    那是郑峰做过的最满意的一件事情:打动一个已婚女人的心,其实只要一个条件稍微比她丈夫好一点儿的男人就足够了。更何况,他找的还是一个欢场中人,扮成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又不小心制造了一场小小的车祸,随后嘘寒问暖,打着道歉的名义,送钱送礼物又送花,再加上温暖的问候,就足以让一个婚姻不幸的女人瞬间沦落。

    至于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可怜男人,郑峰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太有主见的男人,一场更精彩的好戏,早就开始上演。

    根本就用不着美人计,只需要摆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在他的面前,随后再义无反顾地收走,就等于将他一脚踹入了地狱。

    夫妻一旦不同心,那才是真正的灾难。郑峰当然了解所谓的人性,一个陷入泥潭的男人,就算是发现妻子不忠的事实,可为了传说中的那笔钱,他也会假装不知情。甚至就算是别人提醒他,他也假装完全没有听懂。

    公园里激情热吻,随后又不经意间被“恰好”路过的人拍到,以“不小心又相信爱情”为题,发了一个小小的朋友圈。

    人虽然拍得有些模糊,但衣服和身材却是掩饰不了的。郑峰小心地控制了一下那个朋友能达到的范围——那个男人身边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他父母身边不少人都知道了。只要看看那姿势,任何一个有经验的人,当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所以几天之后,当那个男孩的妈妈赶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跟她熟悉的卖场大姐忍不住询问,那对狗男女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他们赶出家门?

    也就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匆匆忙忙被召回家,不用问,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很难捱的时刻。不管是为了家人的面子,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将来,他都不得不利索的做出决定——毕竟,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妻子做了什么,他的脸该往哪里搁?

    结果对郑峰来说,显然是大快人心的,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忍不住想大笑:自己花钱请的那个人,当然知道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给出了一笔钱,以不想破坏女人的家庭为由,上演了深情款款的告别之后,就此消失在人海。

    至于想要回头的女人,却发现丈夫突然之间就变了脸,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硬起心肠一定要跟她离婚。

    那当然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男人不仅失去了妻子,不得不学着做一个单亲爸爸,幸好他的家人还算是给力,孩子目前的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至于妻子,像她那样有点儿小精明的女人,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缠上那个有钱又年轻的男人——那自然也是郑峰早就算计好的,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尴尬的存在。

    可惜兰溪没有亲眼看到那场好戏,否则依她的个性,除了谴责自己的恶毒之外,只怕还会千方百计地替他们挽救回自己的婚姻吧?

二百零七,匪夷所思

    兰溪是带着胜利的目光出现的,最起码,从她走路的脚步声判断,郑峰确定兰溪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作为李逸飞最看好的学生之一,你不应该是一个头脑冷静的人吗?一点儿小小的发现,就能让你这么得意?这可是审讯时的大忌。”不等兰溪开口,郑峰就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你见过所有嫌疑人之中最优秀的那个,恐怕就算国内最顶级的侦探出现在这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我劝你还是多花一点儿时间了解我,而不是费尽心思从别的什么人打开所谓的缺口。”

    兰溪的表情很严肃,同时那种莫名其妙心虚的感觉又有来,明明她觉得已经将所有的知识都运用了不是吗?为什么郑峰这么轻易就能做出判断?

    “你不要被何欢的样子骗了。她可是一个有经验的女人,而且她此刻应该已经清醒过来,为了保护自己,她会耍花招。”郑峰淡定地摇了摇头,“我想要的,是你跟我之间的合作,所以我劝你还是清醒一点儿。”

    房间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任何的伪装都只是贬低自己的身份,兰溪坐了下来,玩了几下手里的笔,慢悠悠道,“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何欢会跟我说些什么吗?你既然是一个情场高手,那就应该知道,任何一个身陷感情中的女人,都有两点儿痴心妄想——希望自己是对方心目中的唯一,同时,也希望对方是毫无条件地爱上了自己。何欢当然也不会例外。”

    郑峰没有答话,只是他的表情,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何欢已经搅到你的事情里去了,最起码,设陷阱暗算我,这样的指控她是无法否认的。”兰溪用十二分平静的语气解释着这个事实。

    “那是我无奈之下的选择。而且,这样的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我和她是公平交易。”郑峰一脸轻松地回道,“将来她可能会找个机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放心,我会想办法弥补她的。你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小题大做。既然我能跟你们回来,自然有让她脱身的方法。”

    这个男人真的那么胸有成竹?

    “那看来我们真的很有收获。”兰溪一脸轻松地点点头,“那可能会让你多少有些失望,何欢不仅要跟我们合作,而且还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见面。她的要求,我已经提交上去了。如果她的话真的很有价值,那么相应的,她自然会得到宽大处理。”

    郑峰眯了一下眼睛,“这么老套的手段你都要用?你可真让我失望。你知道,我一直都特别喜欢做梦,梦里的你,可比真实的你聪明多了。在何欢的心里,我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难道你觉得,像她那样的一个剩女,会轻易地出卖她爱的男人吗?”

    当那张照片同样摆在郑峰面前的时候,聪明如他,情绪在瞬间崩溃,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兰溪,“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了吗?这样的照片,你居然也会给她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在诛心。”

    果不其然,像这样一个自大的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显然就是有人践踏他的自尊,对他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由他来掌控,哪怕是最残忍的事实,也应该在他的计划下,由他在自己计划的时间内说出来。

    兰溪的所作所为,显然就是他最不能容忍的那种。

    郑峰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样,却没有在口头上攻击兰溪,只是冷哼了一声,“你是想要告诉我,为了自保,她已经跟你达成了合作。你真的相信,她说出来的就一定是事实吗?”

    “意图绑架,教唆他们犯罪,仅仅只是这两条罪名,就足够我们关你一段时间了。我想在那里面,说不定还有你认识的人,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兰溪的表情依然还是淡淡的。

    对郑峰而言,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尊严的活着。

    就算他表现得再怎么强硬,只要想想那可能的后果,郑峰就不得不放低自己的姿态。

    谈话到这里暂时画上一个句号,因为郑峰的状态看起来很差,他脸色苍白,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让兰溪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不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能过来。

    这又是什么鬼要求?兰溪一头雾水,可这的确是孙局之前做好的安排,无论如何都不能强迫郑峰做什么事情,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要满足。否则的话,她就会被强制退出案件的调查。

    才刚刚走出门,就听见郑峰猛然之间尖叫起来,“不准回头看,不准回头。”

    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很显然郑峰倒在地上,随后就发出了古怪的事情。

    那声音让兰溪感觉像是手指挠在地面上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向往涌着。

    兰溪很确定,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曾经听到过类似的声音。癫痫发作?还是传说中所谓的癔症?那种病据说只有在受了极大的刺激之后,才会发作。

    难道郑峰——就目前得到的资料来看,似乎并没有他就医的纪录。

    还有,在他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兰溪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没曾想秦局早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堆厚厚的资料。

    更令她心惊的是,那些都是近十年来悬而未决的案子,有些只有报案纪录,却没有任何证据。

    “这——这些——我的天,秦局,你们不会是怀疑这些案子,可能都跟他有关吧?你们是不是被他骗了?他是不是故意在说那些话,为的就是替自己挣来一条生路。”兰溪的脸都绿了,如果一旦真的证实郑峰跟那些案子有关,那么事情就会真的完全失控。

    秦局的表情淡淡的,他将那些卷宗摆在了兰溪的桌上,“这些当然不是——不是全部的卷宗,只是这些案子看起来接近于完美的犯罪。所以,你最好是看看这些东西,最起码能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二百零八,意外牵扯的案子

    对着那些卷宗发了半天的呆,兰溪莫名其妙地感觉很疲惫。郑峰是魔鬼!天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可那么多的卷宗,真的都跟他有关系?

    兰溪叹了口气,她的心多少有些不安。

    困在她心中的,当然还有自己的生父和生母,在他们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他们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先后过世。

    她多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生父的死,可能和郑峰多少有点儿关系。可话又说回来,他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毕竟自己的生父过世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一定是自己太累,才会这么胡思乱想。

    如果人生是一场戏多好?兰溪莫名其妙地期盼着,突然有一位打扮得体的老太太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告诉她,自己就是她在这是世上唯一的亲人,要让她回去继承无数的家产,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就会变得不同。

    想到这里,兰溪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的情节,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上演了,因为不管是自己的生父还是生母,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其他的亲人。换句话,只有自己,才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生命的延续。

    那与情与理,她都应该查明真相,最起码让自己心安才是。

    生父和生母都是普通人,并不比别人的日子过得逍遥,所以为财杀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且根据孙局长的说法,生父只是把警察这个职业当成了一种谋生的手段。

    那情杀和仇杀?哪种可能性最大?

    兰溪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多少带着几分不耐烦地开始翻看那些卷宗。

    其中一件案子被翻出来的时候,从里面滑落出来的照片,让兰溪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那张照片,赫然就是之前她拿给郑峰看的那张——正是郑峰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的背面还写着名字:高珍。

    是个巧合吗?兰溪皱了皱眉头。从户籍资料之中,不难查出来那的确就是郑峰的母亲,据说是一个不安分的老太太,而且是出了名的难缠。

    秦局曾经走访过郑峰的家乡,提到那位老太太的时候,很多人都不停地摇头,她似乎并不以自己的儿子考上大学、有了稳定工作为荣,反倒一直都不停地向邻居们抱怨,自己儿子不听话,看起来这辈子她都要成为郑家的大罪人了,因为郑峰从来都没有想过传宗接代,居然娶了一个不下蛋的鸡。

    她早就扬言,这辈子跟郑峰再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郑峰不生个儿子,那这辈子都不要再进老郑家的门,而她,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这样一个粗俗的老太太,这样的说法居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所以当秦局一行人赶去调查的时候,就连居委会工作的那些大妈们,也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郑峰和他的家人,早已经划清了关系,所以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下去。

    据说秦局——当时还只是队长的秦局,三观震得碎了一地。不用问,所谓的调查,什么也没有查到。当时他是捂着自己被吵得有点儿发疼的耳朵走出来的。

    而且从那之后,刑警队里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要跟老太太打交道,一律由擅长谈判的女警出面,男队员只是负责辅助工作。

    兰溪的嘴角不由得多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天知道那老太太都说了些什么,能让秦局当年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郑峰的心理会那么阴暗而且又固执,只怕那位老太太没少出力。

    如果只是看照片的话,其实在她的眉目之间,看不出太多与郑峰相似的地方。兰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到那张照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何欢联系在一起。何欢也的确是个大嗓门,性格开朗不说,多少也有些固执。

    这当然也是一起悬而未决的案子,推算了一下时间,恰好就是二十多年前。兰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报案人是一个名叫宁新雪的女子,她报案说自己的姐姐宁彩雪死于谋杀,嫌疑犯是自己的姐夫童林。上面记载的宁新雪自述杀人动机,是因为姐夫爱上了那个叫高珍的女子,为了两个人长时间在一起,所以才会动手杀人。

    兰溪感觉自己的三观在崩塌,高珍?郑峰的母亲?不可能吧?

    她几乎是连想都没有想,拿起电话让人核实一下那起案件中所有人的信息,当然也包括案件中提到的那个高珍,究竟是不是郑峰的母亲。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事情恐怕只能用狗血来形容了。兰溪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已经在开始崩塌。

    不过这看起来只是一起十分普通的家庭纠纷导致的悲剧,警方最后给出的结论,死者也的确是自杀,并非他杀。

    根据报案人提供的说法,案件中的男主童林是一个麻将馆的主人,而高珍显然是那里的常客,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十分暧昧。

    高珍有家有丈夫,童林和妻子宁彩雪照理说在别人的眼中,也是一对恩爱夫妻,两个人还是当年为数不多的自由恋爱而结合,只是结婚五年,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夫妻、婆媳之间,自然少了发生一些不愉快。宁彩雪是一个内向的人,从不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提到自己的婚姻如何,但根据妹妹宁新雪的说法,姐姐遭遇了家暴,每次她都掩饰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的。直到有一天,她因为眼睛突然看不清去了医院,才知道是因为童林对她动手,导致眼眶内瘀血,以至于一只眼睛暂时失明。

    正因为如此,在宁彩雪出事之后,宁家的人报了案,认定宁彩雪肯定是被童林和高珍两个人密谋害死的。

    兰溪皱了皱眉头,警方给出的结论却是自杀,结案词里也指出,根据走访调查,宁彩雪在死亡之前,情绪极不稳定,曾经跟人抱怨,自己活着没有什么意思。另外,宁彩雪是过量服用安眠药身亡,再加上她的家人不同意法医介入,最后只能以自杀结案。

二百零九,“神婆”

    麻将,男人和女人,只要扯在一起,就能让人脑补出来一场大戏。

    兰溪看了又看,那短短的一页半纸,虽然大部分都是宁新雪的自述,但从某些方面来说,都只不过是宁新雪情绪的宣泄,她指认童林是凶手,而高珍就是帮凶。宁彩雪正是被这两个人算计,所以才不明不白死了。

    一起多年前的案子,能将郑峰的母亲牵扯其中,自然引起了所有的人极大的兴趣,甚至包括秦局。一些跟郑峰家人有关的线索,也陆续被传到了兰溪的手上。

    高珍还住在原来的家里,跟郑峰闹掰了之后,似乎就变得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而这种不正常,不是说她得了某种精神疾病,而是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所谓的“鬼上身”之后,似乎就多了某种特殊的技能。

    她目前最为人知的职业,居然是半个神婆,据说还是那种被人认为很准的神婆,总会有上了年纪的大妈来找她替自己的儿女算命,或者是为了求子。因为收费低廉,再加上大部分时间还算得比较准,生意十分红火。

    郑峰的父亲已经过世,偌大的家里,自然就剩下高珍一个人,据说她性情古怪,如果心情很好,说不定买一赠一,算姻缘的还会免费赠送预测一下子女缘。如果心情不好,二话不说就会关上大门,哪怕收了费,也要等到第二天才能见到她。

    人性原本就是如此,越是和善的人,大家似乎越不会放在心上,但性情越是古怪,而且很难接近的人,反倒会让那些有所求的人趋之若鹜。

    如此一来,高珍每个月就有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足够让她维持还算是体面的生活。

    兰溪不由得惊叹,很显然,高珍虽然是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太太,她却懂得如何拿捏人的内心。这大概也正是她生意红火的原因。

    不仅如此,高珍在业余时间,还兼职给人介绍对象——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替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介绍对象,据说成功率还很高。而每介绍成功一对,她同样会得到一大笔的酬劳。

    跟宁彩雪当年有关的资料,也被陆续传了过来:宁彩雪当年嫁给童林,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高攀了,因为童林是独子,而且家庭条件不错。但宁彩雪家里姐弟五人,最下面是个弟弟。为了养育孩子,一贫如洗的家庭就变得格外艰难。作为家中的老二,宁彩雪的这段婚姻,原本还是很被家人看好的。

    宁彩雪的父亲据说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在宁彩雪和童林成亲之后,据说他继承出入那家麻将馆,从童林那里得了不少好处。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在宁彩雪提出离婚的要求时,她的父亲选择了劝女儿认命,而且坚决不同意女儿离婚。就算宁彩雪跟童林的关系闹得最僵的时候,他也选择了息事宁人的态度。据说还曾经扬言,就算不认女儿,也会认童林这个女婿。

    兰溪皱了皱眉头,二十多年前,照理说,那个时候的人们,只要踏实肯干,稍微有点儿头脑的人,日子都不会过得特别差。宁彩雪的悲剧,只怕不仅仅只是她自己的悲剧,作为一家之主的宁父,只怕也是一个帮凶。

    “我的天哪,小兰姐,你还是看看这个吧,那个童林的资料就在这里,他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啊,不仅开了一家超市,而且就在宁彩雪过世之后不到一年,他就结婚了。你猜猜看,他后来娶的人是谁?”陈飞一脸严肃地跑过来,眼睛里还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

    兰溪皱了皱眉头,“情理之中。不都说,男人一生中最大的三件喜事之一,就是老婆死了嘛。不过,他很显然没有跟高珍在一起。”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宁新雪,就是那个报案人不是吗?”陈飞拿着一页复印的文件,递到了兰溪的手里。

    “你说什么?宁新雪?就是——怎么可能呢?她可是那件案子的报案人?她怎么可能会——”兰溪感觉自己的三观瞬间碎了一地。

    “这可真是活久见。”陈飞的表情看起来多少有些怪怪的,“小兰姐,我们真的还要查吗?那案子应该只是自杀吧?指认高珍,只怕也是她耍的手段吧?”

    兰溪没有答话,随后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既然大家闲着也是闲着,那就不妨再查查,说不定还能挖出什么东西来。还有,能不能把这个宁新雪找过来,我也有些话,想要当面跟她谈一谈。”

    仅仅只是从那些情绪激动的笔录之中,兰溪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儿——宁彩雪和童林关系紧张的根源,显然就在于孩子。童林迫切地想要一个儿子,所有的压力,自然都压在了宁彩雪身上。

    根据宁新雪的说法,当时宁彩雪是刚刚从一家中医院开了十几服药,刚刚开始服用,据说效果还不错。

    那药是每天早上煎服,喝完药之后,宁彩雪就得按照医嘱,躺在床上用药包热敷肚子半个小时。出事的当天,药罐里的药汁还没有倒出来,宁彩雪就躺在床上没有了气息。

    宁新雪说,当她赶到姐姐家的时候,药应该是熬好的,因为灶台上有冒出来的药水,围着药罐流了一圈。

    这也是她提出怀疑的根据,在她的口中,姐姐是一个很小心又很爱干净的人,每次灶台上只要煮着的东西,她就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那里,所以当天早上,姐姐不可能看到药汁冒出来之后,没有任何行动。

    她提出的另外一个疑点,是匆匆忙忙把姐夫叫回来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钥匙打开门,反倒说自己的钥匙找不到,又花十几分钟的时间,找来了专门开锁的人打开的门,这自然又耽误了救治胆时间。

    就在送姐姐去医院的路上,她明明听见童林的衣服口袋里,传出了钥匙碰撞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疑问,她才会赶去派出所报案,为的自然是想替自己的姐姐讨一个说法。

二百一十,远程“遥控”

    如果按照常理推论,即使没有证据,这起所谓的自杀事件,多少也透着一丝诡异:照理说,一个心情抑郁到极致的女人,就算是真的要死,也不会死得如此悄无声息吧?除非她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任何一个可以选择倾诉的人。

    兰溪能想象得出来,在那样一个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孩子的年代,宁彩雪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家人的不理解,甚至包括最应该站出来替她说话的父亲,都选择站在丈夫那边,早就让她苦不堪言。

    但越是无声抗争的女人,不都会死得轰轰烈烈,在临死之前,留下精彩的一笔,哪怕只是为了替自己讨回公道呢?

    所以,宁彩雪的死亡,从这点儿考虑,都多少有点儿不太正常。

    还有,结果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戏剧化?一个苦心孤诣想要为自己的姐姐讨公道的人,最后却嫁给了她口中所谓的“杀人凶手”,究竟是为什么?

    据说,童林早已经成了一个居家好男人,为了做一个好父亲,辛苦打点着生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还算是不错,说不上恩爱,但表面上看起来一派和谐。

    “还是应该试着跟那个宁新雪接触一下。”兰溪一脸淡定地通知陈飞,“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能把她找过来,我想要当面跟她聊一聊。”

    陈飞痛快地答应了。不过,他的脸上多少还带着那么一丝淡淡的疑惑,“据说她现在就在本市一家商场里做保洁工作。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趁热打铁,我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突破口。宁新雪应该知道不少东西,也是她在报案的时候,提到了那个跟童林关系密切的高珍。说不定,从她的口中还能打听出来其他的东西,比如说郑峰的家庭,他父母之间的关系,还有他小时候的事情。”兰溪朝着陈飞点了下头,“你不是也很想替乔智出一口恶气吗?”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高珍也不是吃素的。

    兰溪知道,眼下越是急于求成,反倒会适得其反。

    “那是当然!不只是我,所要的人都这么想的。今天一大早,我们已经把抓到郑峰的消息通知兄弟单位,请他们协助调查。据说派过去的同志被那位叫高珍的老太太大骂了一顿,随后将他们赶了出来。他们目前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等老太太情绪不那么激动的时候,再试着说服她。”陈飞将这个情况也告诉了兰溪。

    不用问,这么长的时间内,郑峰仅凭一人之力,搅动了全局,搅得所有的警察们都不得安生,好不容易抓住他,自然所有的人都希望能出一份力。

    陈飞的情绪,显然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用他自己的话说,不管是对郑峰,还是他的家人,甚至包括那些曾经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人,都应该被找的来问话,根本不用考虑他们所有的名誉还有什么社会影响。

    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用什么样的罪名,将郑峰绳之以法。

    “郑峰刚刚说想要见何欢。”陈飞多少有些犹豫地出声了,“秦局已经答应了,真的要让他们见面吗?”

    见面?兰溪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是才从那边出来吗?何欢说了,不想再见到郑峰,也不想再和他之间有什么联系,不能答应他——”

    “已经带何欢过去了。”陈飞多少有点儿迟疑,“就在我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带着何欢过去了。看何欢的样子,不像是不想去啊。”

    “你说什么?”兰溪吃惊得猛然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摔倒的椅子,几乎像是疯了一样地向外冲出去,“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何欢送过去,那还不是送养入虎口嘛。那个疯子,天知道他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兰溪一溜烟失踪,留下一头雾水的陈飞,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兰姐也太在意小智哥了吧?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那个郑峰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他又不是神仙,还会使什么法术?”

    等他匆忙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兰溪已经把何欢从那房间里拽了出来。与此同时,房间里传出来夸张的笑声,很显然,那是郑峰毫不掩饰的得意。

    才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何欢就像真的被人施了什么法术一般,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空洞,木然地任由兰溪拉着她往前走。

    守在门口的同事也吓一跳,他们谁都没有敢出声,只是看着兰溪,“这是——这是上面的安排,我们是根据指令行事,所以——”

    “现在把她单独看管,一定要保证她不会伤害自己,一旦她的情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得马上通知我。”兰溪顾不上多做解释,马上拿起手机,给李逸飞打了个电话,让他火速赶过来。

    事情果然还是失控了。兰溪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所有的人都过于乐观了,他们以为只要将郑峰关起来,那他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但他们太低估那个魔鬼了,只要他还能开口,他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觉得,你真的能打败他吗?”正要被带走的何欢突然之间开口了,她看了一眼兰溪,一字一句道,“你真的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人吗?别费力气了。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

    他究竟跟何欢说了什么?兰溪一脸好奇的看着何欢,恐怕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就算他是个魔鬼,我也会揪住他的狐狸尾巴,为那么多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兰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你信我一次,我会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惩罚?在那之前,是不是该想想,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受惩罚的不应该只是他自己,还有我吧?哈哈——现世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现世报了。”何欢几乎是狂笑着离开了,那笑声听起来多少有些凄凉。

    兰溪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指,她早就该想到的,只怕何欢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提出不再见郑峰,却不曾想,郑峰居然借着这么一会儿功夫,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二百一十一,魔头

    看起来干净而又高档的商场里,居然有这么阴暗的地方,昏暗的灯光下,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当兰溪赶到的时候,宁新雪刚刚换下自己的工作服,灯光下,她的神情看起来多少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大仇深。

    这明明应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可不知道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她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像是五十多岁。她一脸不安地看着兰溪,紧张道,“这是我上班的地方,我们主管不喜欢我们惹上什么麻烦,所以——”

    “差不多也快到了午餐时间,我们边吃边聊怎么样?”兰溪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和蔼。

    可宁新雪坚决拒绝了兰溪的邀请,而且十分固执地表示,无论如何都要让兰溪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并提出,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兰溪占用她太多时间。

    和兰溪想象中的不同,这显然是一个已经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棱角的女人,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因为儿子很快就要结婚,所以为了儿子的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尽早替儿子攒下一笔钱。

    过去的一切,对她来说早已经是过眼烟云。

    “我这辈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当年我不是报案了吗?可是你们给我什么说法了吗?我姐还不是就那样稀里糊涂死了?那两个人渣不只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不是吗?现在你们来找我做什么?看我们宁家的笑话?”宁新雪的情绪十分激动。

    准确地说,在兰溪提到那起案子的时候,她的态度充满了敌意。甚至还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再加上几样点心。宁新雪的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她喝着奶茶,与其说是在喝,倒不如说像是在报复一样,努力将那些东西塞进她的肚子里。

    用她自己的话说,童林一手毁了姐姐不说,还毁了她自己的将来。就在姐姐成家之后不久,宁新雪也进入了社会,并遇到了一个虽然家庭贫困,但对宁新雪却很好的男朋友,两个人早就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只是因为男方的家庭条件太差,所以宁新雪的父亲,迟迟不肯点头。

    两个人虽然说不上海誓山盟,但你情我愿,显然已经认定了对方。为了能挣得父亲的同意,宁新雪除了每个月都要拿回家里的那笔钱之外,也在偷偷地攒钱,为的就是希望能用一大笔彩礼,打动父亲。

    提到姐姐过世的时候,宁新雪忍不住开始掉眼泪。对一个完全没有爱的家庭来说,所谓的父爱母爱,对他们而言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反倒是姐姐一力承担了照顾弟弟妹妹们的任务,姐妹之情对宁新雪而言,意味着更多。

    宁彩雪婚后的一年,日子过得还是很幸福的,根据宁新雪的说法,每次宁彩雪要回娘家,童林要么陪着一起去,如果实在抽不开身,就会买上各种各样的礼物,让宁彩雪打辆车带回去。

    对那时的宁家人来说,那是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但幸福的时光却太过短暂,姐姐婚后一年,却没有怀孕的迹象,不只是童家,就连宁新雪的父母,都跟着一起担心。

    “反正开始的时候还好吧,童家的人就是说几句闲话,不过也说了,像他们这样要不了孩子的,我们附近也不是没有。所以只要认认真真地吃药,让我姐调理好身子,自然就没有关系。”宁新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

    那时的宁彩雪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调理身子上。童林也开始以打理生意为由,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麻将馆,偶尔才会回家,更别说照顾自己的老婆。

    根据宁新雪的说法,其实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到他们家人的耳中,说是童林跟经常去麻将馆里的某个女人关系密切。

    开始的时候,宁家的人都不信,因为童林原本就是个生意人,跟谁初次见面,都像是老熟人。

    “其实我听过姐姐的抱怨,就是那个叫高珍的女人。我知道她,人长得不丑,但却很会来事儿,不仡什么样的男人,她都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开始我姐跟我说的,我还说她应该是想多了,那个女人比姓童的——我是说童林大好几岁,那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宁新雪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圈再度红了。

    兰溪第一次从宁新雪的口中提到了高珍这个女人:她显然是一个很懂得拿捏男人心思的人,一方面,她撇清了自己和童林之间的关系,而另外一方面,却时不时出现在麻将馆,偶尔还会打趣童林,逼着童林认了自己当姐姐。

    “那个女人的手段真是太高明了,她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别说是我们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就连那些经常去打牌的人,也都被骗了。”宁新雪愤愤不平地继续道,“他们两个真是演得一场好戏,连我都被骗了。”

    宁新雪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乎恨得咬牙切齿:撇清了和高珍之间的关系,而那么长的时间内,宁彩雪却迟迟没有怀上孩子。童林就以此为借口,经常对姐姐非打即骂,两个人只要吵架,童林就会死死捏住宁彩雪的痛处,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更过分的是,宁彩雪也是在婚后一个偶尔的机会,从酒醉的童林口中得知,其实宁彩雪一直没有怀孕,他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结果高珍却暗示他,她为了他打掉了一个孩子,那无疑给童林吃一剂定心丸,让他确信,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宁彩雪的问题。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那两个人口口声声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背地里谁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高珍在背地里出谋划策,我姐也不可能不明不白就那么死了。”宁新雪的眼睛红了。

    宁新雪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那个女人——她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二百一十二,老谋

    有些东西,早晚都会被揭开的。郑峰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他知道,在警察队伍里还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不管是老孙头还是老秦,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他甚至不需要暗示,只要提出几个过分的要求,再将自己的底牌说一说,他们就会照着自己预先设定的方向去查。

    查就查个底儿掉!既然人生是拧把的,那就应该从根子上找到问题,再一并解决他。只有如此,才能彻底解决他的问题。

    心病自然还要心药医,郑峰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他知道,那会是一剂猛药,希望这些人别让他失望。

    这么多年来,郑峰一直都在试图逃离自己的原生家庭,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一切。可直到此刻,他却悲伤地发现,有些东西早已经深入骨髓。难道这真的就是高珍跟自己说过的,宿命的安排?

    曾经他是不信这个邪。他是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能摆出一条又一条的理论来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却始终逃不了自己的心魔。

    高珍亲口跟自己说过,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是老天把他送到她面前,让他们这辈子成为母子,那他这辈子就要尽职尽责地做好儿子的本分。不仅要做到孝,而且还得事事顺着她的意思来。否则,他就是忤逆不孝。如果在古代,儿子不孝,就算她亲手杀了郑峰,也不会被判什么重刑,可能反倒会被认为是大义灭亲。

    除此之外,她更是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列出了一个又一个条条框框,别说是一个孩子,哪怕是一个成年,都未必做得到。

    这也是让郑峰最恐惧的地方:在旁人的眼里,高珍的确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母亲,为了儿子兢兢业业地付出,从不图回报。

    她跟邻居关系和睦,持家教子有方。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自己亲自培养了郑峰这个大学生,她这一辈子的辛苦,是郑峰三辈子都还不完的。

    当年他离家出门读书的时候,高珍将自己的关在房门里,据邻居们说是哭红了眼睛。只有郑峰自己明白,她是因为自己终于不再碍眼而太过兴奋,又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很高兴,所以只好将自己关在家里。

    面对旁人的时候,郑峰完全可以摆出一副强者的姿态,可唯独面对高珍,他只能沉默。

    他是个懦弱的人!郑峰的嘴角不由得多了一抹冷冷的笑容,就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性格懦弱的人。当年高珍在小曼的面前指手画脚,他甚至都不敢指责高珍什么。

    毕竟,“不孝”的帽子压下来,他完全无力反驳。

    所以明知道不是小曼的错,他却任由高珍说出那些让小曼伤心的话,传宗接代、无后为大,这些大帽子扣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也只能默认,随后将高珍送回老家。

    那是一个人让他想起来就头皮发麻的女人。值得庆幸的是,他选择不再生育自己的孩子,激怒高珍的同时,也让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高珍向所有的人宣告,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只要他一天没有给自己生下大胖孙子,那他这辈子都别想进她的家门。

    当别人将这句话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郑峰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他终于可以暂时摆脱高珍了,那些童年、少年时的噩梦,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也就从那时起,他也一直都在认真地琢磨,高珍明明斗大的字识不了太多,除了打麻将之外,并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可那样一个人,为什么就能压制自己的二十多年,而且到了现在,依然能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呢?

    他想不通,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天分吗?高珍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儿他不得不承认,难道她将所有的聪明,都用在揣摩别人心思上,而且还运用得得心应手?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从他懂事开始,莫名其妙地就跟高珍亲近不起来,他被打骂是经常的事情,而且每次她都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

    偶尔会有好事的邻居过来查看,高珍总是会先红了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对着别人抱怨,男孩子就是太过调皮,如果不好好调教,学坏简直太容易了。

    郑峰曾经试图向自己的亲人们求救,表面上高珍会答应得好好的,可等亲戚们走后,换来的却是高珍变本加厉的毒打。

    她不止一次地向郑峰叫嚣,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只有把他打怕了,将来他才会老老实实孝顺自己。

    从那之后,郑峰开始学会察言观色,每次他都会先小心地说出自己的要求,看高珍细微的表情变化,猜测自己会不会挨打或者是挨骂,再决定自己是不是说出后面的话。

    在打断了十几根扫帚,折了几十根晾衣架后,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郑峰也很快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秀,而且跟母亲的关系也好到让人眼红。

    高珍自然得意,她时不时会在亲戚们聚会的时候,假装谦虚地传授自己的教子之道。不用问,她在别人的眼中,自然成了一个优秀的母亲。

    可郑峰比谁都清楚,旁人眼中贤惠的高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会为了占一点儿便宜,跟那个麻将馆的主人暗中往来,还骗过了自己那个窝囊老爹的眼睛。除了那个男人之外,郑峰还曾经在她的梳妆台上看到过几样昂贵的化妆品,那绝对不是高珍自己花钱买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别人送给他的。

    郑峰彼时虽然年缘,却大致能猜到她做了什么,但不管是他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老爹,从来没有怀疑过。

    直到那个小麻将馆主人的老婆,有一天终于找上门来,郑峰才惊恐地发现,原来高珍不只在自己的身上费尽心机,她活着的每一天,只要跟人打交道,就会自动给自己戴上一个面具,而且那面具还会随着对方的不同,而不断变换。

    郑峰当然记得那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可怜女人,她是红着眼睛敲开的自家门。

二百一十三,魔高一尺

    那时的郑峰,也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现在回想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居然那么卑微,在见到高珍的那一刻,她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高珍的呵斥下,郑峰躲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不过,好奇心还是让他将自己的门打开了一条缝,观察外面的动静。高珍看着那个女人,脸上在冷笑,声音听起来却十分温柔。如果不是太熟悉高珍的性格,郑峰都要被她那轻柔的声音骗了。

    当时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如果她是用那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那就意味着,自己一顿毒打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了。不仅如此,他还会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小便都要自己在房中解决,两天之后饿到奄奄一息,才会被放出去。

    如果不是愤怒到了极致,高珍不会有那么温柔的声音,也绝对不可能那么有耐心!

    当那个可怜的女人显然没有意识危险,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口中似乎说着什么,但郑峰那时的年龄太小,只听懂一句话,“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不能离开他,否则,我就活不下去了。”

    高珍用最温柔的声音劝她起来,随后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卧室。整个房间里都能听到高珍用最温柔的语调跟她说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郑峰记下了那个名字,童林。

    他知道那个人曾经来过自己家,就在有一次他因为身体不舒服,临时从学校赶回来,却看到他满脸笑容从自己家走出来,甚至还不忘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递到了他手里。

    现在回想起来,就连一向对自己冷漠的高珍,都对自己的态度分外温柔,并没有向往常一样,任由他躺在床上等着老爹回来,而是主动带着他去了医院检查。

    虽然听不清高珍都跟那个女人说了什么,但很显然,高珍很懂得拿捏别人的心思,而且她总是能往别人心中最痛的地方下手。

    现在想想,高珍天生就是一个谈判高手,她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最能打动人心,也知道该怎么掌控局势。就算是再不利的情况下,她也能很快就掌握主动权。

    那个可怜的女人最后几乎是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在高珍送她离开,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郑峰看到了高珍的那张脸,脸上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阴毒,同时还有什么令她兴奋的东西。

    也就是那天,郑峰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直到打累了之后,高珍才算放手,而且给出的理由,居然是因为他吃饭的声音太大了。

    郑峰只能认命,高珍是个极聪明的人,自从他懂事之后,她打他的时候虽然不多,但是却知道怎么打,能做到让别人看不出来。郑峰也清楚,高珍只是在拿自己撒气,换句话说,那个可怜女人的出现,已经让高珍气得半死。

    回想起来,跟自己身上受的痛比起来,他更担心的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得罪高珍的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如果真的是一个有手段的女人,只会找自己的丈夫拼命,哪会哀求到别人头上?

    郑峰叹了口气,高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能将别人逼疯。就连那个平日里像是一摊烂泥的老郑,都能被她拱起火来,加入到揍郑峰的行列,更别说那些有血性的人。

    自从那个可怜的女人走了之后,有那么好几天,高珍是一直待在家里,谁都不肯见。童林曾经高调地上门道歉,当时看热闹的邻居也一起凑了过来。

    用童林自己的话说,自己的老婆因为一直都生不出孩子,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神经兮兮的,得罪了麻将馆里的好几位客人,他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上门致歉。

    那些话显然是说给邻居们听的。

    郑峰虽然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但却知道当时恰好高珍的一位朋友意外怀了孩子,却不想要那个孩子,高珍陪着她去了好几趟医院。

    童林对高珍小心翼翼,后来虽然没有再来过自己家中,但家里莫名其妙地多几只老母鸡,还有一些那个年代并不常见的饮料之类的东西。

    又过了一段时间,郑峰就听说那个可怜的女人死了。那是郑峰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而找上门来的,是另外一个看起来同样瘦弱,但是却个头稍高一点儿的女孩,她看起来是那么激动,无论如何都要拉着高珍去见警察。

    高珍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冷地打量着那个女孩子,一把拍开了她的手,随后笑眯眯地一巴掌甩到了那个女孩的脸上,留下一根根手指印,“我看你是个孩子,所以不打算跟你计较,可如果你再说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那我就不会跟你客气。小姑娘,你以后的路还长,我劝你还是要善良,到时候,别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郑峰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影后级的演技,因为高珍很快就红了眼眶,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对你姐姐的死,我也很抱歉,可你不能因为难过,把每一个曾经进出过麻将馆的女人都骂一顿吧?再说,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去过那里,为的就是怕惹上麻烦。你这么说,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如果我不是有孩子要照顾,就凭你上门找我,我还怎么有脸见人?”

    那个瘦弱的女孩显然退却了。

    就连郑峰,恍惚中都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直到看到高珍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劝说那个女孩子,随后又将她送出门,郑峰才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又过了段时间,郑峰吃惊地发现那个惊人的消息:那个可怜的女孩居然被迫嫁给了童林,据说她是被自己的老父亲又性命相逼,不得已嫁给了童林。

    那几天很显然高珍的心情很好,甚至在晚饭的时候,还特意给自己倒了小酒。虽然郑峰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但他却能肯定,那件事情,绝对跟她有脱不了的干系。

二百一十四,釜底抽薪

    提到往事,宁新雪在泣不成声的同时,似乎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用她自己的话说,在姐姐宁彩雪过世之后,父母谁都没有站出来替自己的姐姐讨一个公道,其他亲人也都劝她,好歹是一家人,既然姐姐是因为不能生育自寻短路,那就更不能声张,否则将来可能街坊邻居们都会以为,是他们宁家的女儿身体有问题。她再闹下去,是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妹们都嫁不出去,要当一辈子老姑娘。

    宁新雪第一次体会的了什么叫恶意,先不说欺人太甚的童家,为什么连自己家的亲戚,都会抱着这样的态度?

    她根本就不信这个邪,尽管被自己的父亲打了一顿,她还是跑出了家门,去派出所报了案。

    “可有什么用?我去报案了,跟他们说我姐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杀的,可他们只是去打问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结案。童林那个王八蛋,不还是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我就成了坏蛋。”宁新雪提到这些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更加黯淡。

    对她来说,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宁彩雪并没有得到她口中所谓的公道,因为不管是童林还是自己的父母,都不同意法医介入,最重要的是,姐姐情绪一直都十分低落,也是人所公知的。

    而她,则成了整个家庭的罪人,因为她不仅让家丑外扬,还让童宁两家的关系变得恶劣,尤其是父亲,之前三不五时都能从麻将馆里占些便宜,可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自然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父亲也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她的头上。

    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只有她那一段秘而不宣的恋情,事实上,也只有姐姐宁彩雪曾经见过她的那个男朋友。

    等姐姐过了百日之后,她就跟自己的男朋友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这是支撑宁新雪一直强撑着活下去的理由。

    但好日子也只是过了一个多月,很突然的,她的男朋友跟她提出分手——据说他要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城市。

    那天的他,脸上还带着伤,宁新雪几乎是强忍着眼泪,听他说出那些伤害宁新雪的话,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宁新雪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之前还对自己那么好的男朋友,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离开。明明就在前一天,他们还一起筹划着未来。

    谜底终于在她浑浑噩噩又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就在姐姐去世还不到百天的时候,一向对她不是骂就是冷着脸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和蔼地坐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拿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告诉她,养好身子,将来宁家还得靠她。

    宁新雪做梦都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当起了童林的说客,目的就是想要让她在不久之后,嫁给童林。而且童林还提出了一个让他们家根本就无法拒绝的理由:补上一大笔的聘礼,算作是对宁家人的补偿。

    提到那笔钱的时候,宁新雪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目光:现在看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五万块钱。但对那时的宁家人而言,却是一笔巨款,那不仅可以让他们家里添上几个大件,余下的钱,还够给她的弟弟再买一套房子。

    宁新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来说,她的人生,在父母还有其他邻居、亲戚们的劝说下,不得不死心:她不得不同意,因为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懦弱的老父亲,居然真的以死相要胁。母亲则流着眼泪劝她认命,并且抬出了那句老话: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作为孩子,无论如何都要听从父母的安排。

    宁新雪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瞪了一眼兰溪,一字一句道,“你是个警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这一辈子早就成了悲剧,为什么你还要来找?你是能替我的姐姐讨回公道?还是能把我这二十多年受的罪都补回来?如果都不能,那就别来烦我,我现在只是想替自己的孩子做点儿事。”

    原来人间还有这样真实的事情发生。兰溪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碎了一地,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父母?为了那笔钱,居然真的毁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一生?

    除了同情之后,兰溪心中更多的情绪是愤怒。

    宁新雪显然是不为所动,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早已经变成了他人口中的笑话,不管父母是怎么逼她嫁给童林的,但在别人的眼中,她始终都是在姐姐过世不久之后,就不知廉耻成了童林的第二任老婆。她的名声,早就臭了。

    “你犯不着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别以为我就那么认命了。”宁新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容,“姓童的这些年来对我还不错,那是因为他以为我替他生了个儿子。哈哈,换句话说,他是在替我养儿子。因为我的儿子,根本跟姓童的没有一点儿关系。如果不能跟最爱的人一起生孩子,那我宁愿一辈子不生。”

    说到这里的时候,宁新雪的脸上多了一抹令兰溪惊悚的笑容:无力和命运抗争的宁新雪,当然不会就那么罢手。当父亲提出要让她跟童林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是童林在搞鬼,自己的男朋友,肯定也是被他们联手算计了。

    宁新雪在同意嫁童林之后,就费尽心思打听自己男朋友的下落。虽然花了不少力气,但两个人终究还是见面了,她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证实。

    既然他们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宁新雪当然也不没有客气的理由。一切自然都是照着她的计划进行的,虽然那个可怜的前任男朋友,根本就不知道那孩子是自己的,但对宁新雪来说,对方知不知道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不是童林的。

    兰溪无言以对,她想要说点儿什么,可突然才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个瘦弱而又苍老的女人,原本自己想象中的更坚强,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虽然手段匪夷所思,但她的报复却是最彻底的。

二百一十五,根源

    和宁新雪的谈话结束之后,陈飞就带来了另外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高珍答应跟警方合作。据说听到郑峰被抓的消息,高珍当着警察们的面狂笑起来,随后表示,无论如何都要赶过来见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此刻的她乘坐的高铁,马上就要进站,上级通知兰溪和陈飞将她接到刑警队。

    莫名其妙地又杀过来一个人?兰溪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莫名其妙地想笑。这一切是不是也太戏剧化了?

    最重要的是,在她看起来,这一切似乎也都在郑峰的意料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似乎还嫌眼前的事情不够热闹,千方百计将事情搅得风生水起?可他究竟想干什么?

    据说秦局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根又一根地抽烟,就连自动火警报警器都响起来了。他显然也琢磨不透郑峰想要什么。

    直到见到个头不高,但是眼睛里却透着精明的老太太,兰溪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宁新雪在提到高珍的时候,态度会那么古怪了,因为她整个看起来都怪怪的:她要独自坐在后排座位,在没有下车之前,她说什么,兰溪和陈飞只能听着,却不能发问。而且,到了刑警队之后,她要偷偷摸摸去看看郑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过来了。

    兰溪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所谓的年代感。明明穿的是现代人的衣服,可兰溪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在高珍的身上,似乎还有一个沉睡着的古老灵魂。看到她,兰溪就依稀看到了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

    “哈,真没想到,老娘我活着还能等到这天。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哼,他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再怎么说,他都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想要拉什么屎。我说你们这些警察还真是吃干饭的,怎么才揪住他的狐狸尾巴?”高珍上车之后就唾沫横飞,很显然对警察们的行动十分不满。

    兰溪和陈飞一样,只能尴尬地看着脸上带着谜之微笑的老太太。

    只见她慢条斯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个纸包,整个车里多了一股花生糖的味道。她慢条斯理地塞了一块在自己的嘴里,“听我一句劝,别在他的身上浪费什么时间,那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其实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那张狗嘴里,可吐不出什么象牙。从小他就是那样,眨一下眼睛就能想出一个坏主意,反正他说的每个字,你别信就行了。”

    兰溪没有答话。

    而高珍显然早有准备,她说得唾沫横飞,无疑都在控诉郑峰有多么的不孝:成年之后,他完全就成了一匹失控的野马,不仅没有按照她设想的一样,给她抱回来一个白胖孙子,反倒处处惹麻烦。当年的她,正是看穿郑峰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才找理由跟他大吵了一架,随后口头上跟他断了关系。

    “哼,我们知道你们找我来是干什么的。丑话说在前头,他干的事情,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果你们想从我这里找什么线索,那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高珍将一块吃胜的花生糖又重新包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哎哟,其实当年我曾经找人给我打了一卦,算卦的人都跟我说了,郑峰那小子,命里就是带着煞星,而且到头来会六亲不认。打那时起,我就知道,那小子是来讨债的。这命里有些东西,不信是不行的。阿弥陀佛,真是没想到啊。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我这么多年的香没有白烧,好歹他还是没有扯上我们两口子。”

    说完这些,她把眼睛一瞪,“还有你们,要怎么做,要说什么,还有我什么时候要见他,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到时候可别跟着帮什么倒忙。哼,他不是说,怪自己这辈子不应该跟我成一家人吗?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只可惜,我这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居然落了这么个下场,还真是——真是太让人心酸了。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哟。”

    嗯?兰溪和陈飞的表情都变得凌乱起来,他们可一句话都没有说,马上就要到刑警队了,她反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到时候就算是他们有嘴,也解释不清楚。

    “哎,你们说我们的命怎么就那么哭啊,人这一辈子就这么长,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母慈子孝,到了我这个年纪,能含饴弄孙。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就算没有什么出息,可好歹也是在过日子不是吗?儿子没出息,可还有孙子能努力。你再看看我,儿子是有出息了,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不是?我活着可还有什么盼头哇——”高珍抬高了声音,几乎马上就要号啕大哭了。

    这哪里是请来了能帮他们破案的人,分明是请回来了一个大麻烦。

    可麻烦的还不只是这些。兰溪前脚才进门,就有人匆匆忙忙地找她,说是郑峰正在等着她问话,无论如何,都要让她马上赶过去。

    兰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现在有了两个大麻烦:还是两个让她头大的麻烦。高珍自然由秦局和孙局两个人亲自出面了,为的就是希望能从她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让兰溪瞬间崩溃的是,郑峰居然嗅到了什么,不知道试探还是肯定,他慢条斯理地问道,“姓高的那个女人,真的被你们找到了?所以你们打算从她的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兰溪不动声色,心里却在不停地冒冷气,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哦,你是开始担心了吗?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提前交待吗?”

    “你们既然已经请来了帮手,那就看你们打算怎么做了。”郑峰的表情里还带着一丝冷笑,他看了一眼兰溪,慢条斯理道,“不过我想提醒你记住一句话,别打蛇不成,反被蛇咬,那个女人,连做人都没有底线的,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儿。”

    兰溪没有答话,她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郑峰。

    “还有,宁家那一对姐妹,她们很有意思,如果你能用好这副牌,那我们这盘棋,很快就有结果了。”郑峰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如果是那样,对我来说,也算达成心愿。”

二百一十六,情仇

    这究竟是一对什么样的母子!兰溪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瞬间崩塌。她从来没有见过两个那么相似的人,也从来没想过,那样聪明的两个人,居然会死死地咬着对方不撒手。

    高珍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她比郑峰更可气,提出那么一大堆条件之后,显然把刑警队当成了菜市场,时不时会拿起别人的杯子喝一口水,之后满屋子乱晃。

    “真是出想到,活了大半辈子,居然临死之前,还能沾一沾儿子的光,能进一趟刑警队,这要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我这里打听消息。”高珍的眼睛中有光在闪动着,“那个小伙子,我觉得吧你应该配一个红色的腰带,今年你本命年吧?看你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如果想走桃花运,听大妈一句劝,下班就去买条红腰带,那会给你带来桃花运。”

    如果不是陈飞阻止,只怕用不多长时间,高珍随时都会在这里摆摊算命。

    更糟糕还有何欢的情绪,在见面郑峰之后,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什么话都不肯说,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根据看守她的人回来报告说,她坐在那里足足半个小时,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

    如果不是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她不可能会那么反常的。兰溪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头。

    目前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何欢的亲人或者是最亲密的朋友找过来,最要紧的是要让她发泄一下内心的情绪。

    何欢的家人更是奇葩,在得知她被抓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认定他们是骗子,破口大骂。在确认他们真的是警察之后,一通操作看得兰溪他们更是目瞪口呆:他们都是没有读过书的人,而何欢是他们家唯一的希望,他们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错事的,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且坚决认定,一定是什么人背后使坏,才会拉何欢下水。

    “兰溪。”当从何欢的口中吐出这个两字的时候,兰溪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

    何欢看起来是那么严肃,很像读书时那些经常会见到的教导主任,“你没有遵守给我的承诺,所以接下来呢?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这不像是质问,看起来反倒是一种幸灾乐祸。

    “我很抱歉,闹成现在这样,我也没有想到。”兰溪眨了几下眼睛,柔声道,“不管他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你只要保持怀疑就好。他最终的目的,只不过是希望在你和我之间,挑一个陪葬品。到底谁陪他一起下葬,恐怕就要看他的心情。”

    何欢眼中原本的得意,瞬间不见了踪影。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在他的心里,恐怕天底下所有的女性,都是恶魔。这一两句话也难解释得清楚,如果你还想要自救的话,就要远离他。”兰溪叹了口气,“何欢,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想想你要的是什么?你不是已经看明白他的邪恶用心了吗?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东西?”

    “你应该跟我的家人见过面,或者最起码应该跟他们通过电话了。”何欢的嘴角多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可那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我想,我的出生,应该不是他们期望的。如果我是男孩,可能这辈子就会轻松很多。这些年来,我过得是那么痛苦,所以才会变成一个女汉子。可哪个女人不想柔柔弱弱,希望身边的人能替自己打理好一切,自己只要做一个淑女就行了。”

    说到这里,何欢突然之间泪如滂沱,“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再见到他,他知道我想要的什么,他知道我缺的是什么。那么多年的辛苦之后,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的面前,告诉你他可以替你遮风挡雨,可以让你这辈子不再受苦,一心一意只是为了替我的将来打算——所以,尽管那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你也会奋不顾身地想要保护它不是吗?我不会出面指证的,什么都不会再说,说了我也会翻供,你还是走吧!”

    何欢大声哭了起来,她的身子不知道是因为气愤、痛苦还是发抖。

    果不其然,兰溪叹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郑峰真的是魔鬼,恐怕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何欢的哭声,她显然是在发泄,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

    “那你真的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在一起?还是掉转枪口,亲手毁了他的一切?”兰溪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坚决,“我觉得你不妨再等上两天,因为还一个他真正恨的人,已经出现了。”

    “谁?”何欢猛然间抬头,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他恨的人?他说过,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恨,只有无奈不是吗?他会恨谁?凌霄那个丑女人吗?她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郑峰的母亲。”兰溪多少有些担心地望着何欢,她不确定这么说的后果是什么,但有一点儿能肯定,那就是何欢一定非常好奇,“他真的——从来都没有在你的面前提到过她吗?”

    何欢摇了摇头。

    “而且我相信,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人死去。我担心的是,在我们没有查出来所有的案件之前,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兰溪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着,她淡淡道,“有一起多年前的案子,可能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一个人接受自己的衰老,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明明皱纹已经爬上脸,就连头发都已经半灰半白之后,每个人恐怕还会被镜子里的自己欺骗,以为自己依然还是青春年少。

    男人比女人更能接受自己的衰老,在他们的心中,恐怕自己永远都是宇宙第一帅,更不可能会老。就算明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却还是坚持认为,那也只是自己熬夜的缘故。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所以他们会惦记着自己心目中的白月光或者是红玫瑰,一遍遍地想象着她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旦见到现实中她们衰老的模样,他们要么从此再不见面,抹去过去的那一段历史,要么就客客气气地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转身就爱上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二百一十七,神操作

    如果两个人十几年没有见面,分开时又是在对方年轻的时候,也是两个人感情最如胶似漆的时候,结果会如何?

    童林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他没想到会接到高珍发来的信息,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把年纪的时候,居然还能如此幼稚地跑到了她指定的地点。

    她的样子,在童林的心目中早已经变得有些模糊,那只是代表着他那一段最美丽也是最潇洒的年少时期,其实那时的她已经不那么年轻,也没有那么漂亮,只是她就是那么勾人,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兴奋到不能自持,哪怕是现在想起脑海里那张早已经模糊的脸,还会让他的身体莫名其妙地发热。

    两段并不完美的婚姻,更让童林意识到,高珍就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是她亲手把自己调教出来的,也是她让自己明白,什么叫真正做了一回男人。

    他不是想过偷偷和高珍见面,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她面前,恐怕不但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更会让高珍发火。上一次就是因为他一句话惹恼她,她从此不肯见他一面。

    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他只知道她的日子似乎过得还不错,而且当年那个孩子,早已经在另外一个城市成家立业,至于守在她身边的那个死鬼男人,也只不过是个摆设,他们之间早已经没有了感情,更别说其他。

    想到这里,童林就不由得心中多了一丝得意:原来自己也可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替一个娇弱的女人遮风挡雨。高珍,他真的想一辈子都将她捧在手心里,把她宠成自己的女王,可惜她是个思想太过封建也太过传统的女人,为了不委屈孩子,她居然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

    难道她真的想清楚了?突然召自己见面,是真的答应离婚,跟自己过完后半生?还是说她遇到了什么难题,不得以才会给自己发信息?

    童林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激动,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应该就是爱情的力量。他曾经以为,自己跟宁彩雪之间才是真爱——直到跟高珍在一起之后,他才知道,他们两个只不过是两个孩子在玩过家家。

    他忐忑不安地进入了餐厅,目光来来回回扫了好几次,终于见到了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侧面对着自己的女人。

    居然真的是她?童林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用手抚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又整了整衣服,心中同时也在不停地懊悔,为什么不提前置办几身象样的衣服,这样就算是临时被召见,也不会让他自己太丢脸。

    “真——真是没想到,这辈子——这辈子还能见上一面。珍珍,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你看看,我都老了。”童林的动作看起来多少有些僵硬,他努力让自己的脸上现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但却看起来是那么生硬。

    高珍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端起了杯子喝了口水。

    “我接到信息就出门了。真是——真是太意外了。当初你不是说过,没有天大的事情,最好我们两个不要见面吗?你——你——还好吧?你知道我一直都盼着有那么一天,你能来找为。”童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的身子努力倾向高珍。

    “当年的事情,有警察——”高珍开口了,声音多少带着那么一丝低沉,还有那么一点点儿沙哑。

    童林显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放肆地打量着高珍,看起来是那么热烈,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就像是被高珍口中说出来的那句话烫伤了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宁彩雪的事情?那么多年过去了,警察们还能查到什么?你不是说过了吗?她是自杀,就算是天王老子问起来,也要咬死了她是自杀。你怎么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自己提起来?”童林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来的热情不再,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郑峰被抓了。”高珍两个手捧住杯子,她的手就挡在自己的嘴边,听她说的话,自然多少有些含糊不清,“我是说我家那小子,他的事情,牵扯到了当年——”

    “当年你保证过,计划是天衣无缝的。”童林的脸色变得比刚刚用多乐士刷过的白墙还要白,“你不会是为了救你的儿子,所以把我出卖了吧?当年你——”

    说到这里,童林原本到嘴边的话,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收住了,他的目光细细地打量坐在那里的“高珍”,随后惊得猛然间后退了起来,“你不是我的珍珍,你是什么谁?为什么要冒充她?她怎么样了?她出了什么事?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怎么会——跟她长得那么像?你们想要干什么?要绑架吗?我可没有钱。”

    他猛然间转身,迎面却走来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不用问,出现在那里的就是陈飞,他看着童林,并没有开口答话。

    “你这小子,果然还是上了她的当。”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和你见面的吗?”

    因为离得太近,童林吓得几乎尖叫了起来,他吓得转身就想要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逃走才是,只能无奈地站在那里。

    “你都一把年纪了,你当我还会是一个小姑娘?”高珍的脸上多了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随后摇了摇头,“什么都别说了。看起来,我真的出门前应该给自己算上一卦,流年不利,还真是流年不利,哼,我就说嘛,郑峰那小子,早晚都会拖我的后腿。”

    这显然是童林人生中的又一次高光时刻,他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比见鬼还要可怕,因为那个他差点儿开口叫大妈的女人,居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珍珍!

    灰溜溜地跟着警察离开,童林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而此刻,就在餐厅另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力捂住自己嘴的宁新雪,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在无声地痛哭。而坐在她对面的,就是兰溪。

    “真的是真的!”宁新雪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又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

二百一十八,谜团

    宁新雪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原来猜测和真的被证实,对当事人来说,依然还是天壤之别。对宁新雪来说,真相对她来说简直太残忍了。

    亲眼目睹童林面对“高珍”时的激动,还可亲耳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对宁新雪来说,不亚于一场核爆:她们姐妹两人,居然就被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兰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宁新雪,童林的确是个人渣,他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但宁新雪如果对童林说出孩子的身世,他又会作何感想?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望着兰溪,“原来他们两个真是一对狗男女,哈哈——当年曾经有人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告诉我说,那个出主意让童林无论如何都要娶我的,就是高珍。之前我曾经试探过,可童林从来没有承认,现在看起来,这也有可能是真的了。那个男人的心,真的好狠,他亲手杀了我姐,现在居然还想要亲手毁了我?”

    信息量好大。

    兰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你说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是什么人?”兰溪终于可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急忙问道。

    宁新雪认真地思索了半天,摇了摇头,“绝对不是我认识的人,这一点儿我确定。可能是一个跟我一样,也很讨厌高珍的女人吧?”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宁新雪恐怕会忍不住情绪失控到尖笑起来,她只是坐在那里,眼里里不停地有眼泪向往涌。

    虽然早就猜到结果可能会比较惨烈,但兰溪无论如何都设想不出这样的结果。

    高珍自然被带了回去,她的脸上一直都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似乎曾经往兰溪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兰溪不确定她是不是认出了宁新雪。

    “你不会还想让我跟高珍对质吧?那个老王八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宁新雪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我恨不得一刀劈了她——如果你们真的能查明当年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无论如何,都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兰溪轻轻叹了口气,宁新雪当然要帮自己做很多事情,但现在还不到她出面的时候,她需要回忆的,不仅仅是曾经跟高珍交往的经历,最重要的是,她还需要从宁新雪的口中,知道郑峰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中?

    宁新雪突然笑了,她摇了摇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吧?”

    “最了解某个人的,往往不是他身边的朋友或者是亲人,而是对他心有怨恨的人。”兰溪看了看宁新雪,这个女人,当年能李代桃僵,生下一个跟童林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就证明她有着过人的片力。而且,就算到了早已经习惯安逸生活的年纪,却只身一个人到陌生的城市工作,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这句话果然还是起了作用,宁新雪擦干了眼泪,她显然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显然是因为受了刺激的缘故,宁新雪瞬间打开了话匣子:这么多年来,她当然一直都没有放弃对高珍的追踪,她知道高珍太难对付,再加上生活所迫,她能花的时间不多,但还是将高珍生活的情形,打听得一清二楚。

    高珍当年的确也是个读过书的人,曾经当过某家企业的会计,为人精明能干,而且能不动声色地占到不少便宜。

    让宁新雪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高珍并不是那种长得很招人的女人,不管是身材还是容貌,她都是一般人,正因为如此,宁新雪才想不明白,那么多男人对高珍都很好,她能不动声色地从别人那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那些都是别人心甘情愿送人门来的。

    说到这里,这也是最让宁新雪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她知道高珍跟很多人暗中都有往来,却始终抓不住她的任何把柄,包括她和童林之间的关系。宁新雪先是试探跟踪高珍,无果而终之后,又试着监视童林,同样没有任何的结果。

    她甚至想过最愚蠢的报复,就是去找高珍的丈夫,然后设下一个陷阱,让那个男人上钩之后,再去高珍的面前耀武扬威。

    “你知道她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那可是一个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摊烂泥的男人,整天除了工作之外,也只是喝点儿酒,不管高珍是在家里打孩子,还是跟那些男人之间眉来眼去,他就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宁新雪提到这些,气得眼睛都红了。

    跟她想象中的不同,任何一个男人,只要听说妻子红杏出墙,不管是不是真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忍不住跳出来,先找到那个男人,打得他找不到北再说。可那个姓郑的男人,面对宁新雪说出的那个事实,却只是嘿嘿一笑,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居然说是我想多了。他居然说是我想多了!还说他妻子,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窝囊的男人?”宁新雪提到这件事情,依然愤愤不平。

    高珍的丈夫,似乎根本就听不懂宁新雪在说什么,只是一直都在否认宁新雪说的事实,随后就以自己在忙为由,离开了。

    当然,宁新雪也没有放弃跟踪高珍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郑峰。当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

    “那小子——”宁新雪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虽然跟高珍长得不像,可不管是走路的样子,还有说话的语气,尤其是看人的时候,真是太可怕了。”

    说到这里,宁新雪愣了一下,她像是在回忆,努力从自己的记忆之中将什么东西抽出来,随后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我的天,没错,应该是他。我还以为那声音是个女人,但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个孩子——应该就是高珍的儿子,不会有错的。”

    郑峰?居然是郑峰?兰溪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

    宁新雪虽然有些迟疑,她还是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个孩子,毕竟大人和孩子,说话的语气是不一样的。我都忘了,后来我曾经去找过他。就在他学校门口。你猜那孩子跟我说什么?”

二百一十九,债有主

    冤有头,债有主!那既然是从一个十多岁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宁新雪突然笑起来,那样子就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高珍有一个好儿子,而她也是出了名的好妈妈。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人生的成功者,有自己的事业,嫁的老公对她百依百顺,儿子也争气——可那个孩子,跟高珍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是太可怕了。那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连我都吓了一跳。”宁新雪再度忍不住狂笑起来。

    难道那时的郑峰,就已经心智如此成熟?

    不可能吧?兰溪不由得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宁新雪说的另外一番话,更是耐人寻味,她认为,当年的小郑在面对她的时候,虽然多少有些紧张,但说出来的那些话,显然早有准备,就能想象得出来,应该不止一个人曾经去找过他,所以他才能看起来那么平静。

    “其实孩子远比大人想象中懂得要多,一个不幸的家庭,受伤害最大的,应该也是孩子。就像我一样。”宁新雪冷笑道,“明知道我爹娘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称职的爹娘,可不管他们提什么无理的要求,我都要顺从,否则的话,我就是那个不孝顺,眼里没有爹娘的人。”

    郑峰也是如此吗?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系列的事件,难道就是解开郑峰身上谜团的钥匙?兰溪想起这些的时候,就忍不住硬生生打了个冷战: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换句话说,尽管郑峰被抓起来,可所有的事情,似乎一切私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个疯子!

    另外一个平静得吓人的是高珍。根据那些送她回来的女警说,从上车之后,她就像是换个人一样,一言不发,直到回到刑警队,她才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的老了吗?真的成了一个老太婆?”

    不过,高珍显然是一个见过市面的女人,她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居然向这里的每个人开始打听兰溪的情况。

    兰溪从外面回来时,被高珍看自己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她显然有话想要对兰溪说,脸上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讥讽的表情。

    但盯着兰溪的脸看了又看,高珍的神情突然变了,她慢慢地朝兰溪走过来,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念着符咒,还是在念什么经,之后突然之间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身体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恰好来给兰溪送文件的罗文松,他不知道从谁的桌上拿到一支铅笔,马上塞到了高珍的手里,同时指挥愣在一旁的兰溪,看能不能从高珍的身上或者是随身携带的其他物品之中,找到治疗的药物。

    癫痫发作?兰溪下意识地从自己的心中冒出了这个词,她想起了之前郑峰的样子,这对母子——果然有些东西是一样的。

    “鬼——真的是鬼。”高珍很快就停止了抽搐,勉强从自己的口中挤出了这几个字,她的眼睛斜斜地盯着兰溪。

    在半个小时之后,陷入昏迷的高珍很快醒了过来,她先是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像是一位贵妇,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过了一会儿她又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兰溪,你不应该姓兰,你应该姓郑才对。”

    “你知道我是谁?”兰溪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地感觉,惊慌失措?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其他的情绪。

    “不用担心,我们不是什么亲戚。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高珍的唇边多了一抹说不出来的古怪的表情,“哈,我终于知道,那小子为什么会把这些人都召到这里来,你们上他的当,真的上了他的当。你们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把他杀了,现在、马上!否则,他就会搅得天下大乱!我确定他有这样的能力,说不定,他也在打算这么做。”

    兰溪和罗文松对视了一眼。

    “好吧。我知道,你们这些警察,个个都是认死理,不查明真相,只怕是不会收手的。对了,那我们就来谈一谈姓宁的那个女人的事情吧。童林既然被你们找过来,就说明当年的事情,还是被翻了出来。”高珍的态度看起来还是那么高傲,和之前那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老太太比起来,俨然是两个人。

    更让所有人惊讶的是,高珍的脸瞬间也变了。当她不再挤眉弄眼,一切看起来正常的时候,虽然身上还穿着那套衣服,怎么看都像是变了个人。

    “在那之前,你们让我见一见童林。我想,这么多年没有见,他应该也很想我。”高珍的表情看起来透着那么一丝说不出来的兴奋,“哈,人生还真是精彩啊。你看看,怎么看买彩票都不像是能中大奖的我,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运气啊。我的天,这简直太精彩了。郑峰啊郑峰,你小子可真是给老娘我送了一份大礼。”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兰溪,一字一句道,“冤有头,债有主,还真是没说错。不管当年造下什么孽,将来都是要连本带利一起还的。”

    安排那两个人见面,自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童林的情绪已几乎崩溃。很显然,在没见到高珍之前,他是满心欢喜。当亲眼看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居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他一路上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被带到这里之后,他一直都在痛哭,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不管他承不承认,当时的录音在,何欢也能提供证词,那些事情,他比谁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被指控杀人的事实。

    “如果案件真的有疑点,我们马上就可以向上级申请追查当年的案子。毕竟,我们的使命,最终还是保护人民群众,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孙局撂下这些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582/ 第一时间欣赏兰溪探案集最新章节! 作者:小草胖胖所写的《兰溪探案集》为转载作品,兰溪探案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兰溪探案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兰溪探案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兰溪探案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兰溪探案集介绍:
世界上最难算的是人心,最恐怖的是人性。
贪婪,将人性的丑陋演绎到了极致。
慧眼识人,扫除人间罪恶。心理学高材生兰溪,踏上扫除人间罪恶的征途——兰溪探案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兰溪探案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兰溪探案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