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不欢而散
当里面传来乔智多少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时,兰溪推开门。
几乎就在她进门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是呛人的烟味,兰溪连连咳了好几声,随后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忍不住感叹道,“我的天哪,你怎么没有开窗户?就算真的打算做烟熏腊肉,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乔智没有动,他的坐姿并没有随着兰溪的到来而改变,只见他跷着二郎腿,腿却架在办公桌上,整个人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埋在办公椅里。
烟雾缭绕,兰溪只能看到乔智似乎朝自己瞥了一眼,却没有答话,继续抽着手里的烟,还不望时不时吐出一两个烟圈。
这个家伙是疯了吗?兰溪能感觉得到,房间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烟味呛得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可看乔智的样子,根本就不打算听她说什么。
出乎兰溪意料之外的是,她想要开窗的动作,也被乔智制止了。
“你还是在查跟郑峰有关的案子对吗?”兰溪的声音不大,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不满,还有那种不安,“这么说起来,你已经拿到了所有的档案?难道你想要重新调查那些案子,还有找到那些跟案子有关的人?”
“如果我有资格拿到档案,那又何必这么发愁?”乔智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既然你不想帮我的忙,那也没有必要来这里看我的笑话吧?你有什么贵干?我的时间很紧,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还是回头再说吧。”
他是疯了吗?还是说因为伤心过度,态度才会变得这么古怪?兰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尽量放缓了声音,“那你跟秦局商量过了吗?重启案件的调查,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那个人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们应该先做的是善后工作吧?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让我们的工作变得很被动——”
“这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乔智斜着身子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我虽然没有你的思想觉悟那么高,但好歹也干了好几年的刑警不是吗?最起码的办案原则还是知道的,这一点儿,不用你来教我。”
这个家伙是疯了吗?为什么态度会变得这么奇怪?兰溪怎么都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很古怪,像是透着一股——敌意?
那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兰溪愣了一下,或许上一次自己的态度伤了他自尊?她努力克制住想要咳嗽的反应,缓声道,“如果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那我很抱歉,我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你,只是我——”
“现在是办公时间,如果你要谈私事,那我们可以换一个私人时间谈。没别的事情,你可以走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乔智终于将自己的脚从桌子上收了回去,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兰溪,“还有,我也应该向你道歉,不应该在私人时间,跟你谈工作上的事情。下一次我会注意的。”
这是什么态度?兰溪愣住了,“你在想什么?你不会——”
“难道我要干什么,还要向你汇报吗?兰溪,我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我的直接上级是秦副局长,不是你。如果没别的事情,你可以走了。”乔智的态度看起来是那么的认真,就连眼神看起来都是冰冷的,完全不带一丝感情。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兰溪看了看他,她相信乔智一定能看得出她眼中的疑问。可是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冷冷地做出了送客的姿势而已。
“好吧。”兰溪转过身去,她很想知道,乔智究竟想要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在玩火?她太了解乔智,一旦他变得看起来十分冷静,那就说明他的情绪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只要稍微再多一点点刺激,只怕他就会瞬间发作起来,而且完全不顾任何后果,“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真的要调查那个人的事情,和李老师认真地谈一谈,或者跟秦局谈一谈。他们都是——”
“我说过了,不用你管!”乔智几乎是低吼着将这个几个字吐了出来,他看着兰溪,眼睛里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坚定,还透着几分诡异。
“我没说要管,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你,不要自作聪明地踏入他设好的陷阱。他是一个恶魔,就算是真的死了,他的幽灵也会继续在人间作恶的。”兰溪长吐了一口气,“想一想乔太太吧,她那么聪明的人,终究还是上当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又上当?”乔智看了一眼,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但瞬间恢复了正常,“好吧,这些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了。”
这个家伙一定是吃错药了。兰溪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和喉咙感觉都有些辣辣的,就像是刚刚从一场大火中逃亡。乔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最重要的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向秦局报告这件事情。
陈飞看着兰溪的表情也是怪怪的,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到了兰溪那双红了的眼睛,这让他的心中多少有些不满,却知道这种事情,他只能假装不知道。
“我说小智哥,为什么不让小兰姐帮你呢?她那么厉害,如果能帮你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查出什么。”陈飞推开门走进去。
“别想用这样的方式,在我的面前刷存在感。”乔智瞪了他一眼,“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如果你传一个字出去,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陈飞一脸无奈,他还想说点儿什么,但只是叹了口气,随后又快步走了出去。
兰溪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感觉心情多少有些憋闷。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走到了资料室的大门,正在处理那些文件的阿姨们,看起来正忙得焦头烂额正在查什么东西。
“现在资料都是内网共享的,为什么还要查纸质的材料,不都传上去了吗?多少年前的案子,不都一起放上去了吗?”那位大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隔着老远,非得要看纸质材料的?”
一百七十六,猜不透的心思
兰溪当然知道那个庞大的资料库,所有悬而未决的案子,或者已经破案,但是对其他案件能起到借鉴作用的案件,都会被输入那个资料库。
可不管她怎么换关键词,都没有能找出来任何跟自己的父母有关的消息。
难道那只是一场骗局?不可能的。兰溪摇了摇头,先不说青姨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性格,就连自己的老妈,她第一次看到老妈诚惶诚恐的样子。还有老爸破天荒地头一回给自己打了电话,几乎是带着哭腔告诉她,不管兰溪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都会支持。
从户籍档案之中,同样没有查到任何资料,毕竟在那个年代,大部分还都是纸质档案,部分人的档案丢失,也算是正常的。
兰溪不由得揉了揉发痛的额角,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难道还得去看乔智那张冷脸吗?那个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变得那么古怪。
桌上摆着几份快递,那都是兰溪之前从网上订购的东西,但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心情,一直放在那里没有拆开过。
她瞪了一眼那堆快递,不用问,都是门卫大爷亲自分发的。她不记得自己买过几次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份快递?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在网上看到图片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可真的下了单之后,又会抛到脑后,等东西快递到自己的面前时,又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会需要那么奇怪的东西?
兰溪百无聊赖拆起了快递,想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自己订购的两本书,一件外套,几样零食。接下来,就是一个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文件。当她拆开了之后,却发现里面是一把房门的钥匙,还有一份公正文件,接下来还一个房本。
房本?兰溪愣了一下,当翻开那房本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发现,那房本上写的居然是自己和乔智的名字。怎么回事?
而那份公正文件之中,居然夹着一份遗嘱,遗嘱里面提到,自己要将自己拥有的那部分产权,完全转到兰溪的名下。
快递单子——兰溪急忙翻出来你个快递的外包装,上面真的有寄件人的名字——乔智。寄快件的日期,正好就是他被郑峰带走的那天。
兰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乔智那天应该是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将这份快递寄给自己,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回来之后,既没有提到这份快递,更没有提到这份遗嘱,难道他是因为受了那么大的刺激之后,真的失忆了?居然没有提到房本的问题?还是说,他依旧还有什么秘密,所以才假装忘了这件事情?
兰溪猛然间站起身来,但瞬间又泄气地坐下。她实在不想再去碰乔智那个钉子,天知道他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如果现在过去,还拿着这么一份东西,恼羞成怒之下,他会不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乔智真的会认为,自己和乔太太的死有关?最起码,他的态度就已经表明,他在怀疑自己。
为什么和他的关系,居然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这种地步?兰溪突然觉得很讽刺,明明一开始不想接受自己的是乔太太,她是因为放不下自己的心结,所以才会处处针对自己,那乔智呢?在他的眼中,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什么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会做?
她将那份资料扔进了抽屉里,等等吧,再过段时间,等到乔智冷静下来,再和他谈一谈。
让兰溪奇怪的不只是这些。午饭的时候,她听到了有几位女同事围在一起八卦,虽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郑峰”、“兰溪”、“暧昧不清”这几个字,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等她走近的时候,她们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很快走开了。
不仅如此,就连秦局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提醒她,不要因为工作太过劳累——“是不是给自己放个假?这次你立了大功,上面也想安排你休息一段时间,接下来,还会安排新的工作给你。”
他的态度虽然和蔼,但兰溪却感觉有些怪怪的。
不仅如此,乔智更是不见了踪影,吃过午饭之后,兰溪发现他办公室早已经上了锁,带着陈飞不见了踪影。
方慧也怪怪的,在兰溪的面前晃过好几次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还是来到了兰溪的办公室,一脸心地询问,她和乔智之间,究竟怎么了?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兰溪一头雾水,淡定地摇了摇头,“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我看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稳定,可是还是没能从那打击里恢复过来吧?”
“不,我指的是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你难道真的是打算跟那个导演在一起吗?我可听人说,导演可没一个好东西——我是说他们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个个都是拎不清的主儿,今天可能对你很好,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会换女朋友。你真的——”方慧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认真,显然一本正经地想要劝说兰溪,千万别往火坑里跳。
“你说那个萧导演?我的天哪,你想什么呢?之前不都说过了吗?因为那次的行动太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办法,所以才会让他配合我一起演场戏。今天晚上再请他吃顿饭,我跟他之间的合作就算结束了。”兰溪一脸的无可奈何。
“你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呢?”方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显然,她不信兰溪的解释,“我可听好几个人都这么说,你们周末还一起去了图书馆不是吗?”
“如果你能注意到一些细节的话,当天还有不少媒体的记者们,也凑巧去了图书馆。”兰溪多少有些无奈,“那也是工作需要——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秦局啊。”
“可乔队说——”方慧一脸疑惑,但是那些话到嘴边之后,她瞬间收了回去,一脸尴尬地确着兰溪。
“这些话是从乔智的口中说出来的?他说我要跟萧导演在一起?”兰溪满脸问号。
一百七十七,谣言
历史惊人的重演了!兰溪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气疯了?乔智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只是因为他心中莫名其妙的怀疑?
方慧的表情,早已经说明了一切,在得到兰溪否定的回答之后,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同时脸上又多了几分无奈道,“好吧,吓我一大跳,我说嘛,你也不是那种喜欢在感情上花太多时间的人,我还以为你真的头脑发热,要被那个大导演骗了。我可听说,他可交往过不少女朋友,听说只单单把那些女孩子的女子写一遍,都要花上一两个小时。”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兰溪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大概就是才子的通病,风流才子嘛。不过那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过还好,这件事情总算是要收场,不然的话,天天对着那群神出鬼没的媒体记者们,还真是要命。”
但很显然让兰溪头痛的传言不只这些,乔太太的死,似乎也有不少的流言,更让兰溪吃惊的是,就连林丽莎曾经假冒她去见乔太太的事情,居然也被传开。不用问,他们在同情兰溪的同时,也在嘲笑乔太太的不自量力。
这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兰溪倒吸了一口凉气,乍一看这些谣言似乎想要替自己洗白,尽量消除了她和乔智在一起的障碍,但细细想起来,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换句话说,乔太太本就是横在她和乔智之间最大的阻力,她一旦过世,那么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跟乔智在一起。
换句话说,当乔太太自杀的时候,除了远处的杨丹、乔庸之外,离她最近的就是自己。那些含糊不清的说法,显然是想要将自己抹黑成杀人凶手?
这难道就是乔智故意疏远自己的原因?兰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个传播谣言的人,其心真是可诛。
方慧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法医工作室,连她都能听到这样的传言,很显然,在其他人的口中,不知道已经传成什么样子。
兰溪突然感觉自己好累,这里可是刑警队,为什么在这里都能传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
打发走了忧心忡忡的方慧,兰溪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下意识地在自己的面前搭了一个小房子的形势,将下巴隔在上面,同时在不停地思索着,为什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地传言?
那个传播这些谣言的人,究竟是什么用意?很显然,那绝对不是单纯的八卦——如果真的只是八卦,林丽莎很显然比自己更具话题性。
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兰溪感觉自己的心底猛然间一抽,知道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不多,除了乔智之外,只有郑峰和乔太太本人。乔太太已死,郑峰大概率已经死了,那么只剩下乔智——那个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
所幸的是,兰溪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姑根本顾不上这些八卦——她第一件要做的,自然是先要查明自己的身份,她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更何况,自己的生母,似乎还牵扯到了一件稀里糊涂的案子中去,看起来还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下的案子,她更好奇,那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既然户籍资料都没能查到线索,那就不妨从邻市所有登记在册的警察们开始查起。兰溪皱了皱眉头,这个办法虽然有些愚蠢,但恐怕也只能海底捞针了。
袁白露曾经跟自己的老爸生活中有过交集,兰溪查到了当年石红蕊兼职的公司,查许红梅的资料虽然费了一点儿力气,但还是查到了她当年工作过的地方。那公司虽然不在,但社保纪录还在。顺着那个早已经注销的地址,兰溪很快在邻市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那里就是当年袁白露活动的地点——当年的通讯并不发达,网络也远没有现在这么方便,所以一个人的交际圈,基本不会太大。能让一个警察和一个普通的职员发生联系的,恐怕也只是普通的案件,比如说扒手行窃或者是治安事件。
不过,如果继续细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那样的小案子,只会登记在册,却不会联网发到资料库,毕竟那样的小案子,每年都会发生几十起甚至上百起,太过寻常,有些当时就能处理,处理完毕,档案自然就地封存。
至于青姨提到的那个幼儿园,兰溪也颇费了一番力气——事情再怎么说也过去了二十多年,要想查出什么东西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且不说同名的幼儿园遍地都是,这些年来大拆大建,幼儿园所在地,早已经面目全非,更别说找到什么线索了。
兰溪无奈地苦笑,当年青姨他们不是也曾经追查过,却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吗?
“哈,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孙悟空,石头化成的猴子,再怎么说,都不用为自己的身世发愁。”兰溪多少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桌子。
她记得当年曾经跟老妈谈论过这个问题,不过老妈当时却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如果那只不过是一个用来哄骗孙悟空的谎言呢?说不定他的母亲,也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为了避免他将来可能闯出什么更大的祸,所以撒谎骗他呢?毕竟,照着孙悟空的个性,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那可是会把天都捅出一个窟窿的。”
那么自己呢?兰溪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以为自己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要追查自己的身世。
“你在查什么?”李逸飞推门进来的时候,兰溪正对着电脑发呆。
“不会吧?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是乔智把您请过来的?”兰溪一脸吃惊地站起来。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是的错误的,因为李逸飞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认真,很显然是冲着她而来。
李逸飞没有答话,心事重重地在兰溪的面前坐下,随后一脸认真地看着兰溪,“哦,我也只是路过这里,所以——”
“不会是关于郑峰的消息吧?”兰溪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就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逸飞点了点头。
一百七十八,“收获”
几乎就像是下意识地反应,兰溪脑海里又闪过那惊天一爆,当时船已经冲到了芦苇丛中,先是火苗,随后就是那一声巨响,大家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郑峰已经葬身火海,只是暂时还没有搜到他的遗物而已。
他绝对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逃出升天!这几乎是所有的人共识,也是兰溪一直都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的事实。
李逸飞绝对不可能大老远跑过来开玩笑。最重要的是,恐怕李逸飞才是最了解的郑峰的人。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的表情也不会那么难看。
兰溪的心情已经不是震惊两个人字能形容的了,她张了张口,过了一会儿才反问道,“难道他——他不会临死前还?”
“不是,他应该还活着。”李逸飞的表情是那么的凝重,他的眼中带着那么一丝犹豫,皱了皱眉头,随后将一个小盒子递到兰溪的面前,带着几分小心,将那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张照片,李逸飞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你看看这个——”
兰溪愣了一下,“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居然还是李逸飞,只不过是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碌着的李逸飞,看情形就知道是偷拍的,只是那镜头拉得很近,李逸飞皱眉时的皱纹,都拍得一清二楚。照片的底下居然还有日期,居然就是昨天下午。
兰溪当然比谁都明白,李逸飞从来都不是喜欢小题大做的人,她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轻松,可那样子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我的天,不是吧?李老师一向魅力无人无边,是不是哪位仰慕你的姑娘,用这样的方式向你表达心意?”
“魅力无边?哈,别搞笑了?我还不知道背后别人怎么看我?研究心理学的老师,一向都会被人看作怪物。”李逸飞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我的仰慕者,我还真是求之不得。但显然不是,照片的日期,再加上照片中的光线,应该是昨天,也就是周四下午两点左右拍的,可那个时候,所有的班级都在上课,所以我确定绝对不是学生做的。另外——能站在这个角度拍到我的,只有另外一座教学楼的顶楼——再加上快递单子上留下的名字,我能确认,将这照片快递给我的,应该就是郑峰。”
早已经知道的结论说出口,不只是兰溪,就连李逸飞都像是被吓着了,他揉了几下胸口,“我的天哪,那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他难道真的有九条命?这一次居然也能逃了?他居然拍我的照片,这很显然就是要他恐吓。我的天哪,到底还有完没完?乔智那小子呢?我总感觉这一次郑峰是透着邪气,所以想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是他请你过来的吗?”兰溪同样吃惊,“他看起来像是要调查郑峰过去的资料,我的天哪,他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兰溪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如果郑峰真的没有死,那事情很快会失控,到时候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我去找一下秦局,应该提前做好准备。”李逸飞一脸关切地望着兰溪,“尤其是你,这些日子应该多加小心才是,千万不要独自一个人,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早晚可能都会去找的,我担心——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兰溪心乱如麻,她慌乱地点点头,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先不说乔智的表现,是那么阴阳怪气,郑峰如果真的还活着,那么她的生活,只怕很快就会被搅得天翻地覆。难道真的到了自己要离开的时候?
还有局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传言,就算真的是空穴来风,可第一个传播流言的究竟是什么人?对郑峰来说,所有的人都是有缺点的,那么,他这一次利用的又是什么人?
如果意念可以杀人,只怕郑峰已经死了无数次。兰溪感觉自己的情绪随时都会崩溃,可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她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那就是平息所有的传言——她只是多少有些怀疑,如果郑峰还活着的话,平息所有的谣言,真的还有意义吗?
就在李逸飞打算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兰溪桌上的照片——那张青姨给她的照片,李逸飞愣了一下,忍不住反问道,“咦?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什么?”兰溪没有反应过,但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几乎一脸激动地抓住那张照片,递给了李逸飞,“你认识照片中的人?她是谁?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李逸飞被兰溪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他对着照片看了又看,点了点头。
“她是我带过的最勤奋而且又最有天分的徒弟,虽然我只带了她一个月。”白发苍苍的孙局走了进来,他的表情是那么凝重,“她也是我见过的最固执的徒弟,为了找出丈夫被杀的真相,她原本是负责文字工作的,还是主动请调去当了交警,为的就是方便走访和调查,可是我没有想到,她却死于一场——一场扒窃事件。”
扒窃?自己的生母?孙局长居然曾经亲自带过自己的母亲?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兰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感觉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也太奇妙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只要查一下我的工作经历,就知道我是在二十多年前,从邻市调到这里工作的,我临走前,带的最后一个徒弟,就是你的母亲。她有当刑警的天分,对案子有着天然的嗅觉,而且思维很活跃。你跟你一样,不过她比你更敏感,也更有天分。”孙局长在兰溪的对面坐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示意他们坐下,“我后来才知道,当时有不少小伙子都在追你妈,为了不丢她那个刑警的好苗子,我可是警告过不少年轻人,可没想到,还是她还是被你爸拐跑了。”
拐跑了?兰溪哭笑不得,这词儿用的可真是太搞笑了?不过想想也知道,孙局一向都是个严苛的人,而且一向最护犊子。自己的老爸又是什么样的神仙?居然胆子那么肥,在孙局的眼皮子底下把妈给拐跑了?
一百七十九,传言
孙局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显然带着说不出来的遗憾。
“这不挺正常的吗?你总不能让人家单身一辈子吧?”李逸飞无奈道,“毕竟不是什么人,都会为了工作牺牲一切吧?”
“我只是可惜了那丫头的天分,当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夫妻二人,不能都是刑警,不然的话,顾得了工作,就顾不上家。毕竟我们这一行,一旦忙起来,可能十几天甚至一两个月连家都回成。这也没办法,谁让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就是万人迷,偶尔上路去执勤,都能遇到故意搭话的女孩子。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你妈对那小子那么着迷。你妈为了跟你爸在一起,他们两个就得有一个必须得转到内勤。那也就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刑警生涯。”
这份资料来得太过突然,孙局提到了两个名字:宋千妍和郑彬这两个名字。原来宋千妍就是自己老妈的名字,她内勤的身份,的确也和青姨、老妈跟自己说的一样,还有那份报道,也提到了她是由内勤临时转成可以出勤的警察,就在不久之前,她的丈夫因为意外牺牲。
原来老妈有那么好听的名字,还有她的样子——虽然没有自己现在这个老妈那么美貌,但看起来英姿飒爽,的确见过一次之后,就再难让人忘记。
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兰溪多少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很显然,生母在临死前,显然意识到了危险已经快要降临,所以才会早就做好了安排。那天晚上就算不是遇到了青姨她们,只怕她也做好了其他的安排。
这些疑问只能暂时藏在心里,兰溪忙不迭给孙局倒了一杯水,继续听他讲过去的故事。
孙局多少有些伤感地提到他们两个。对宋千妍,他更多的是惋惜,无论是行动能力还是大脑的反应速度,不少男同事根本就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她一直做刑警的话,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刑警队的骨干。可偏偏那时的她显然已经坠入情网之中,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提出转到内勤。
至于郑彬,对孙局来说气就不打一处来了,大概也正是因为不喜欢他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拐走了最得意的弟子,所以孙局对他显然并没有好印象。
郑彬在他看起来是一个多少有些吊儿郎当的人,虽然是警察,但性子多少却有些拖沓,交给他的事情,十件有九件总是会被他抛到脑后,又总是在上级再三催促之下,急得团团转时,他又不紧不慢地将手头的工作上交。
用孙局自己的话说,他们那一代人,看着新入伍的警察,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不像他们吃苦耐劳也就算了,居然还那么高调地将自己的对象带到队里来,或者大周末明明有重要的案子要调查,他们却随随便便找借口,就不肯出现。
而郑彬,显然就是其中的代表,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在那个风气还相对保守的年代,他居然能引得不少女孩子去找他,也不能不说是本事了。
他很会投机取巧,也最擅长偷懒。用孙局自己的话说,除了长得帅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做警察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职业而已,虽然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很常见,但对一个警察而言,如果不是胸中真的有正义感,恐怕很难坚持下去。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但那也是事实。所幸的是当时千妍正在分配具体工作的时候,我就被调到这里,后来的情况并不太清楚。如果我真的在那里,那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厉彬做内勤。”孙局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依然有些激动。
后来他们很顺利地就结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宋千妍自然是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工作,孙局和她之间再没有任何的交往。
当他们两个发生变故的时候,孙局也是不知情的,他是收到通报的时候,才知道郑彬居然出了意外,莫名其妙地死在路边,据说可能是在执勤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打击报复,只是下手没有了轻重,居然让他送了命。
“那年头——治安跟现在不能比,一些人口无序流动,火车站、汽车站,还有商场、热闹的步行街之类的,治安案件经常发生,那时的监控没这么多。当年警察职业比现在高危多了,毕竟那些坏人打击报复的心理和手段,都是无法想象的。”孙局叹了口气。
李逸飞叹了口气,“说的不错,那时我有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要报考警察学校,他爸和他妈几乎是以死想逼,硬生生让他改了专业。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常见了。”
孙局点了点头,“只是我没想到,后来就连宋千语也一起出了事。真是太让我意外了,当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李逸飞看了看兰溪,他的眼中显然写满了疑问,却没有问出口。
可兰溪的心中却写满了疑问,这么说起来的话,孙局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到了现在才说?
自己被莫名其妙地申请人才引进,才当起了警察,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另外,自己老爸、老妈的资料,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查到?
“我也是听老秦提起,才发现为什么在看到你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你爸,一眨眼就是一个坏主意,还好,你是把自己的机灵劲儿用到了破案上。如果早知道你是他们的孩子,说什么——说什么我都应该阻止,而不是向上级申请啊。你应该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孙局一脸感慨。
“嗯,这么说起来,兰溪还真是一个特别值得我研究的对象。很显然,她很乐观,而且很有安全感——这么说起来的话,你和一般抱养的孩子不一样。”李逸飞几乎是用一贯的态度,提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一百八十,细微之处
兰溪几乎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下午,两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名字,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不管是自己的生父还是生母,他们的父母、至亲都已经不在人世,虽然还有几个远房亲戚,过去这么多年来,别说记起他们的样子,就连名字都变得有些模糊,只是含糊地记得,那时他们家什么亲戚家的孩子。
孙局临走时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遗憾,“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觉得太可不思议了,难道你母亲做了那么多年的内勤之后,真的什么都放下了?照理说,一般的歹徒,是不可能把她怎么样的。可惜,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一部分是我的能力确实有限,而另外一部分,的确也是因为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案子太多。”
兰溪不由得鼻子一酸,那两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会有这样的命运?
就连孙局也说不清在他们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留下了两份卷宗。一份是郑彬死后进行的调查,另外一份就是对宋千妍案件的后续调查。
“反正你也闲不住,这些资料可以翻一下,但是不能影响正常的工作。还有,不管查到了什么,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孙局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严肃。
直到这时,孙局像是才注意到李逸飞,他愣了一下,“咦?老秦不是说有事情找你吗?你怎么还在这里闲坐?”
当听说郑峰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孙局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点了点头,“嗯,虽然还没有证据,但是老秦也有同样的怀疑,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搜寻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搜到,那极有可能他真的逃走了。”
兰溪当然也有同样的看法,因为第一时间赶过去的是武警,而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他们虽然身手不错,但跟专业的刑警和法医们比起来,自然又略逊一筹。
“是不是马上开展下一步的工作?”兰溪猛然间站起来。
孙局示意她坐下,“你暂时不用管这个,先看看那份卷宗。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等通知,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
孙局和李逸飞两个人挽着胳膊从兰溪的房间里走了出去。两个人不时耳语几句什么,很显然是在互相交流到手的资料。
兰溪对着那些资料发呆。郑峰是死是活,显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要做的是,确认自己的父母,还有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管是为了给自己的爸妈一个交待,她觉得,这些事情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郑彬的案件看起来很普通,给出的结论,对方是因为报复,所以才会对他痛下杀手,失了分寸,所以他才会送命。至于对方给出的原因,是因为郑彬不止一次抓过他,而且还曾经在让对方在自己的女朋友面前没面子,所以对方才要给郑彬点儿教训。
里面记录的一段话特别有意思,对方提到,郑彬长得很好看,而且很招女孩子喜欢,不止一个女孩子曾经去找过他,就算在他结婚之后,也有不少女孩子曾纠缠过他。对方行凶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看不惯他那么“招人”。
在结案的同时,里面还夹了一段评语,不管怎么看,那段评语都显得很古怪:郑彬是一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警察,一向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办案的时候遭遇打击报复,以身殉职,对公安系统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这和孙局对他的评语似乎大为不同,在孙局的眼里,他只是把警察当成了一个混饭吃的职业,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出什么贡献,那究竟哪种说法是真,哪种说法是假?
就算孙局真的带了自己的情绪,郑彬在工作上并不怎么上进,应该是真的,孙局一向很少评价别人,对待工作也一向认真,他完全没有诋毁自己生父的需要。
眼下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找个跟自己生父熟悉的人打听一下——可该找谁打听呢?
还有自己的生母——那个在孙局的口中极有天分的女警,究竟遭遇了什么,居然在身负重伤的时候,会将自己才只有两岁左右的孩子,托付给几个路过的年轻女孩,这不是太过冒险了吗?
看起来这里面处处透着古怪,兰溪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她总感觉,那其中似乎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秘密!
想了又想,在下班之后,她匆匆忙忙赶去了乔家,无论如何都应该跟乔律师认真地谈一谈,她想知道,作为丈夫,他对袁白露了解多少,而关于自己的父亲,他是不是多少会知道什么东西?
只有在面对乔律师的时候,兰溪才是轻松的。
才不过几天时间不见,乔律师像是老了好几岁,他的脸上居然还多了几道皱纹,就连说话都透着几分有气无力。
他并没有给兰溪表达同情的机会,用他自己的话说,太太的过世,虽然让他很伤心,但对袁白露来说,却是一种解脱。
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如果你想要表达自己的悲伤,那就不必了。唉,她的心思,我一直都猜不透,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忐忑不安,我从来没想过,事情过去那么久,她居然还放不下。如果我能多注意到她的情绪,可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兰溪却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安慰乔律师,她只是陪着叹了几口气,就带着几分疑惑地说起了自己的身世,虽然说得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但好歹也算是说明白了,她很快就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还有袁白露之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帮你,查一下你父亲的身份?”乔庸愣了一下,他很快苦笑着点头,“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机灵。你说的没错,没有谁会比情敌更了解对方,尤其是像我这样,当初跟你袁姨结婚,动机原本就不那么单纯。如果早知道他就是你的生父,或许——或许就不用绕那么大圈子。”
一百八十一,年少轻狂
“袁姨她——她大概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就认出了我。”兰溪的声音还是缓缓的,她在努力刻制着自己的感情,“如果我能早点儿跟她单独谈一谈,知道她的心结是什么,或许——”
“那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露露是过不去她自己心里的那道槛,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她真的把一切都忘了,毕竟我们都已经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只是没想到,临了她还是在钻牛角尖。果然,不管是对女人还是男人而言,一旦动了真心,那就是一辈子,哪怕是一辈子没有在一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改变的。”乔庸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不大,但他口中的郑彬,却是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长得很招人喜欢的年轻人,那是真正的招人,因为只要他在路上值勤,女孩子送水送饮料是家常便饭,中午有人送饭,晚上还要人请吃夜宵,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用乔庸的话说,大部分的人还都是浅薄的,以貌取人,是人之常情。不过,郑彬并不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警察。
在他的口中,郑彬是一个很健谈、而且很热心的警察,不管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还是迷路的小朋友,他都会耐着性子帮忙。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给他加分不少,就连那些大妈们,看他的眼睛里都带着星星,不知道是不是恨自己早生了几年,白白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他如果生在这个年代,就算当不了明星,那也绝对会是网红,天生就有吸粉的本事。”说到这里,乔庸忍不住微微一笑,“他跟我,正好是两种人。”
这一点儿,跟孙局的说法一致,生父看起来的确很有魅力,这一点儿千真万确。
“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曾经帮过一位大妈的忙,结果那位大妈感恩图报,终于打听到他的名字,还要问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说自己的闺女还没有对象,人长得漂亮,工作也不错,无论如何,都要拜托他抽出点儿时间,跟她闺女见上一面,并再三保证,自己有两个女儿,将来她所有的财产,都会给两个女儿平摊,绝对不会亏待他。”说到这里,乔庸忍不住笑起来,“那个年代,其实亲自给自己的女儿介绍对象的事情,还很少见。毕竟那时单身主义还没有那么流行。据说,当时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说到这里,就连乔庸的脸上,都忍不住多了一丝笑容。
恐怕就算是到现在,也算是奇葩了。兰溪一脸好奇的目光。
乔庸叹道,“结果也让很多人意外,据说有人认出来,那位大妈是最早开始下海的那批人,虽然她还没有大富贵,但家里也有十几万的存款了,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笔巨款。可谁都没想到,那个郑彬却一脸认真地向那位大妈解释,他已经结过婚了。”
嗯?兰溪不由得一愣,这和自己想象中多少有些不同,她以为生父也是一个花花公子,最起码,在人品上应该有瑕疵。
乔庸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兰溪情绪的变化,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位大妈——现在说起来,应该叫大姐,却还是不死心,反倒跟他说,结了婚有什么,不是还能离婚吗?据说,当时围观的人都有些看不过去,然后就有人起哄,真不知道他能怎么收场。”
原来什么年代都会有这样让人无语的人,兰溪哭笑不得,这似乎跟社会风气是不是开放无关。
说到这里,乔庸顿了一下,“这些事情,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因为后来我们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你袁姨出现之后,我当然希望能替乔智找一个善良、家世清白的后妈,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他受委屈,只是没想到,后来却还是让你袁姨受了委屈。”
很显然,作为一个律师,交际圈还是相当广的,虽然袁白露掩饰得很好,给自己改了名字不说,还跟原来的朋友们全都断了往来,但对乔庸来说,调查她简直易如反掌,他不经意发现了袁白露藏起来的那张照片,几乎很自然地就查了郑彬所在的单位,只是没想到,那时的他已经过世。
“我太意外了,原本以为,最起码能和他坐在一起谈一谈,哪怕只是随便说一说,也能确认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样也能看出你袁姨是什么样的人。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那样的。我想,他既然是位警察,人品肯定可靠的,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乔庸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乔庸叹了口气,“我想你袁姨应该一直都很关心你父母的消息,因为当时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都透着心不在焉。是不是真的爱一个人,其实男人也是能感觉出来的。再后来——乔智年纪小,恐怕仅仅只是照顾他,就要花费不少精力,所以她也就慢慢地放开手了。”
在乔太太的心中,虽然一直都是那么在意乔庸,不过,在她的心中,只怕郑彬才是他心中永远都跨不过去的槛吧?
兰溪心事重重地离开了乔家,她多少不明白,生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最起码,他恐怕并不是一个做事情很有原则的人,要不然,就不会给自己白白招来那么多麻烦?毕竟,如果一开始就义正辞严地拒绝,又怎么会给自己惹来那么多麻烦?
那么宋千妍作为自己的生母,又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丈夫是个万人迷,这种感觉不太好吧?就算没有找上门来的麻烦,可只要想想那些随时可能会凑上来的热心未婚女青年,这都会让她感觉亚历山大。
还有宋千妍又是什么样的人?兰溪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在她的眼中,照片中的宋千妍英姿飒爽,眉目之间,显然少了几分温柔。她当初可是为了爱情,心甘情愿地丢下了自己的刑警事业,那么她婚后的生活,究竟如何?
兰溪一脸心事重重,她没有想到的,不远处,一辆车子正在缓缓跟在她身后,车子里的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百八十二,秘密行动
乔智揉了揉太阳穴,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吗?心慌得让他有些惊讶。
他不久前从兰溪的口中听到了那个词:咖啡不耐受,之前他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滋味,现在总算尝到了:两天没有睡觉,咖啡加上红牛的双重作用,才让他保持清醒的状态,大脑昏昏沉沉,睡不着但也打不起精神。
他多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可为了自己的计划,却只能勉强打起精神。
从小到他,他都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的每件事情,从不做出格的事情,但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铤而走险,在这个应该学着沉稳的年纪。
他曾经以为事情会和自己设想中的一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兰溪就会和自己在一起,做一对神仙夫妻,如果她真的执意要当警察,那么他退出刑警队,安心做老乔的接班人也不错,毕竟那里的工作,也是为了追求人间的公平。
可一切的幸福,随即戛然而止,他莫名其妙地身世,原本以为的老妈,居然只是自己的养母,老爸虽然语焉不详,但很显然,老妈还有生母,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割舍的。他虽然对生母念念不忘,但毕竟老妈已经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是能轻易放手的?
当然不能放过那个凶手!不管自己的老妈曾经做过什么,都不应该由他来决定老妈的命运!
在乔智的心中,自己的老妈从来都不是罪大恶极的人,为什么要用她付出血的代价?
表面上虽然平静,但他的心却一刻都停不下来,焦灼、不安还有愤怒,让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燃烧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很抓狂,在一次次地挣扎之后,他确信,如果想让自己的内心获得平静,那就必须亲眼看见那个家伙的毁灭!
乔智的第一个念头,就认定郑峰还活着,他看过当时搜寻的画面,也没有错过打捞上来的每一样物品,虽然人人都说郑峰应该已经死了,可他坚信,那样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绝对不会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只要他还活着,就有迹可寻。乔智咬了咬牙,郑峰是一个高傲的男人,兰溪设下的圈套,很显然是不仅是要让他插翅难逃,最重要的是,还将他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哪个男人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就不要面子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郑峰藏匿的地点。还有,只要他曾经住过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揪出来。
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明知道做那件事情一定会有风险,他已经顾不上了。
“小智哥,你觉得这样真的行吗?万一捅出什么篓子,到时候我们两个可都得受罚。”陈飞第n次提醒乔智。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混,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乔智皱了皱眉头,陈飞真的太过大惊小怪了,一路上他嘀嘀咕咕,一直都在说个没完。
“那可不行。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当警察,”陈飞无奈地撇了一下嘴说,“这可是我的远大理想,而且,你不觉得当警察很威风,而且还有成就感吗?”
乔智并没有答话,就连他都在疑惑,当年自己为什么会在冲动之下,真的做了警察,是因为兰溪?还是因为自己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
凭着自己的记忆,再加上从消防队那里打听来的消息,他见到了自己曾经被囚禁的那座房子,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他就找到了房主。
在房主的口中,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又很会说话的男人,照理说,他是不想将房子租给一个独居的男人,可他却巧舌如簧,不仅说动他将房子租给了他,每年还便宜了一千多块钱。用房主的话,当时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好像不便宜几百块钱,就总是感觉有些心虚。
“那你注意过他带什么人来过这里吗?”乔智不厌其烦地继续追问道。
很显然,刑警这个身份,给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房主是个聪明人,自然极力配合乔智的工作。他想了又想,琢磨了半天,“其实这种事情吧,也是我们之前都已经约定好的,我不打扰他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个人隐私。他给房租也很利索。要说带什么人回来——他也是个爱清净的人,偶尔我路过这里,十次有八次房子都是空着的,可有一次,我还真的看到有人来这里,还跟我打听租房的人。”
房主说到这里,眼中多了一丝兴奋。
乔智也跟着眼前一亮,“你还记得那个人什么样子吗?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说个大概也可以,说不定后期,我们还会让你指认——”
“说我是说不上来。”房主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智,“只是——”
乔智眼中的火光瞬间不见了,他叹了口气,“好吧,那你还能想起别的什么细节吗?比如是他怎么到这里的?穿什么衣服?大致的时间——”
“警察同志,你也太心急了。我虽然形容不出来,但我是一位美术爱好者,能把那个人画出来。你等着——”房主说着,快速从自己随身带着的腰包里抽出一张纸,还有一支铅笔。
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乔智简直大喜过望,这样的结果,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只见年纪不大的房主刷刷几笔,就勾出了一个人的轮廓。乔智最初还多少有些疑惑,不过瞬间,他就感觉那张脸,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绝对是自己熟悉的人。
直到那份素描完成之后,乔智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棍,他很确定,那个人,自己不仅见过,而且还比较熟。只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就是这个人没错。”房主的脸上多了几分浮夸的得意,“说实话,素描吧,我也就学了个皮毛,不过抓人的神态这点儿功夫还是有的。虽然时间过去的有点儿长了,但我确信没有错,这个人——”
“一周之内,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任何人问,也什么都不要说。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乔智将那张纸折起来,一脸凝重地对着房东吩咐道。
一百八十三,酒逢知己
夜幕降临,这样的季节,兰溪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事情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生父的经历,显然比档案上记载的更有意思。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郑彬,但是她感觉那绝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一个把自己当中央空调的男人,恐怕不管是作为他的家人或者是朋友,都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他们显然觉得自己可以温暖很多人,却忘了没有人喜欢跟人分享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不过,在乔律师的口中,生父显然是个优秀的男人,最起码,他是值得那些女孩子去爱的,要不然,那些女孩也不会前仆后继地出现在他面前。
兰溪哭笑不得,难道男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是那么随便吗?难道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之后,不就应该跟所有的异性都划清界限吗?
很显然,生父选择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古怪的方式——怎么看起来他的行为都有点儿像是现在渣男,表白自己已婚的身份,对那些扑上来的女孩子,也并不会完全拒绝。
难道自己的生母,也是一个为了爱情而变得盲目的人?
兰溪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头脑冷静的女警察,真的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在丈夫过世之后,为了查明所谓的真相,不惜牺牲自己。
她应该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否则绝对不可能将自己孩子的将来都托付给别人。兰溪真的很好奇,她究竟遇到了什么,就算明知道是刀山火海,却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兰溪的后背一个劲儿地发凉,她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连想都没有想,马上停住了脚步。
“哎哟——你怎么走着走着停了?”不小心和另外一个人撞了满怀,自己的鼻子差点儿碰到对方的头顶,“天哪,这不是兰溪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瞎晃悠啥啊?你不是应该跟那位导演约会吗?怎么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
定了定神,兰溪才赫然发现,那个差点儿撞自己身上的,居然是何欢?她也不由得一愣,“不会吧?你不是应该跟罗师兄约会吗?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呢?那个人呢?”
“别提了,他怎么可能会那么乖乖地跟我约会?”何欢叹了口气,一脸哀伤道,“现在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我爸妈要早生我那么几年,如果我再晚生七八年,不就有机会了吗?他——就算是没有明确拒绝,我总觉得我们两个是没有希望的。”
“认输了?不会吧?这可一点儿都不像是欢姐的作风啊?”兰溪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她叹了口气,“不过这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吧?罗师兄可是难得的优质男生,错过了这村,还真没有这个店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那我也得有本事把他拿下不是吗?”何欢一脸苦恼,不过在望向兰溪的时候,眼中却多了一抹神采。
这样的夜晚,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两个人几乎是很自然地进了附近的酒吧,挑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兰溪需要有人坐在她的身边,替她理清一下思路,而何欢显然需要人听她倒倒苦水。对她这个自称大龄女青年的女强人而言,她也需要兰溪给她出出主意,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罗文松放弃自己的想法,真的跟她在一起。
“你确确,我年龄也不小了。从前我的确是打算单身过一辈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那小子之后,我就在想,一起生个孩子也不错。”何欢一脸苦恼地开口了。
兰溪惊得手里的杯子差点儿掉下去,她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我的老天鹅,不是吧?你都想到这一步了?不会这个还跟罗师兄说了吧?他什么反应?”
“我怎么敢说?你别逗了。我怕把他吓傻了。现在我琢磨的是,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手段,先哄着他跟我把婚结了。”何欢满脸的苦恼,她慢悠悠地问道,“你说,我跟你们之间,难道真的有代沟,你说你们年轻人,一般女追男,都用什么样的方式?送东西?送钱?还是送花?”
“我的天,这我可真是没有经验。”兰溪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她见识过何欢出手有多大方,上次居然真的抱了九十九朵玫瑰花过去。
当时大家几乎理所当然地以为那花是送个兰溪的,偏偏后来是递到了罗文松的手里,闹得大家都特别尴尬。
何欢显然开启吐槽模式,在她看起来,罗文松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你说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话都说的那么明显了,为什么他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前几天,他都把我送到楼下了,我还请他上去坐坐,他居然拒绝了,明明他如果上去的话——”
“再说下去,可就儿童不宜了。”兰溪无奈地咳了一声,她在何欢的坚持下,点了一杯果酒,但喝起来却感觉酒劲儿有点儿大了,她笑道,“欢姐,难道你真的不怕把他吓跑了?罗师兄虽然性子看起来古怪,可应该还是直男吧。”
“总不能让我就这么熬着吧?再过一个年,我又老了一岁。到时候,他不是更觉得我年纪大了。”何欢才喝了一点儿酒,可声音听起来已经多少有了点儿醉意。
兰溪哭笑不得,“呃,再过一年,他不是也同样老一岁嘛。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他又不是神仙。”
“哎哟,你是年轻,不知道时间对我这么大年纪的女人有多残酷。我跟你没法比,你的身边有小智。”何欢又闷了一口酒,声音里带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如你啊,这么多人喜欢你。”
这话让兰溪无语,她只是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那你告诉我,你最爱的人是谁?是乔智吗?”何欢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孤独,“你说说看,他都是怎么对你的?我可听说,他为了想要跟你在一起,偷偷攒钱买了一套房子。你说如果有一个男人肯为了我这么做,我会感动到跳楼的。”
一百八十四,知己
几杯酒下肚,何欢的脸上瞬间几分落寞,手搭在兰溪的肩膀上,感慨良久,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她自己的花说,她的一颗芳心只怕都要付渚东流。罗文松表面上对她客气有加,但她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用何欢自己的话说,再怎么要强的女人,也有一颗敏感而又易碎的心。她知道自己很傻,继续纠缠下去,恐怕罗文松早晚都会跟自己摊牌。所以,她很好奇地追问兰溪,如果一个男人真正爱上一个人,应该会是什么表现?
“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乔智和你的恋爱史,我只知道,他一直都对你特别着迷,你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是怎么开始追你的?”何欢的眼中多了一抹好奇。
“我们是同学,校园里谈恋爱,不就是觉得对方合适,有共同的话题,然后就开始一段感情吗?毕竟,我妈当年在我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再三提醒我,无论如何都应该把握住机会,有能让自己心动的男生,一定要抓牢。认识乔智,完全是一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不过到头来,我们两个还是——”兰溪摇了摇头,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房本。
这么说,乔智真的不惜跟自己的家庭决裂,也要跟她在一起吗?那他之前呢?为什么没有任何的表示?难道他真的以为,只要等在原地,自己早晚都会回来吗?
她和乔智之间,显然早就有了一道鸿沟,乔太太已死,他们之间的鸿沟反倒越来越大,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那她情愿从来都不认识乔智。
那段记忆却是美好的。兰溪的眉头不由得伸展开来,毕竟,能拥有那么一段美丽的恋爱,也算是自己人生的一段阅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不靠谱的老妈,好像跟别人的老妈都不太一样,大学时的恋爱,不少家长还是反对的,毕竟校园里可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在大学毕业之后各奔东西。但老妈似乎完全没有那样的担心,反倒再三提醒自己,遇到合适的,就千万别让对方跑了。
这话让何欢大吃一惊,她笑得眼泪都出来:“我的天哪,你妈可开明。你说当年我爸妈要是也能那么开明的话,我哪里还用得一把年纪的时候还嫁不出去啊?”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何欢瞬间打开了话匣子,用她自己的话说,年轻的时候,她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大一的时候,有一个男生为了追她,从学校赶到了她的家里,为的就是向她的家人表白。
“现在想想,就算是我一把年纪,也做不到追到别人家里去表白。”何欢擦了擦眼泪,“现在想想看,他真的很勇敢。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爸妈居然拿着拖把,把人赶了出去。还说那小子没安什么好心,肯定会把我带坏的。而且还威胁说,如果他敢在我们家门口出现,或者在学校里敢走近我三步之内,他们一定会报警。”
“现在他们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兰溪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这话说得还真是太对了。我爸妈提起那件事情,就后悔得直拍大腿,有天还跟我说,他们那个时候真是脑子进水了。当时就算不同意,客客气气把他赶走,说不定现在外孙也早就抱上了。”何欢忍不住苦笑道,“不过,那位男朋友估计是吓着了,当时陪着他来的还有他同宿舍的人——不用问,我父母那一番动作,他们肯定会添油加醋地传出去,谁还敢跟我说话?所以,我在大学里面的成绩那么优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兰溪跟何欢又干了一杯酒。
除了那段还没有开始就夭折的恋情之外,很显然,在何欢的心中,还有一段未了的感情。她叹了口气,再三追问兰溪,在国外的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心仪的男生?
“哪里有时间恋爱啊?我倒是希望自己真的能那么悠闲。”兰溪苦笑着摇了摇头,“国外的生活,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容易,我原本以为自己的英语算是很棒的了,可到了国外,发现根本就听不懂他们说什么。过完语言那关,接下来就是要尽快完成学业。我的老天爷——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应该也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了,除了学业之外,完全没有时间想别的。”
何欢望着兰溪眼神,多少透着那么一丝古怪,“你难道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吗?你和乔智——或者,你真的喜欢上了别的什么人?”
“别的什么人?”兰溪多少有些心虚,她当然知道何欢最在意的是什么,罗文松对自己的好感,从来都没有掩饰过,“最起码目前为止,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
“你说感情这种事情,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又涝死。”何欢似笑非笑地望着兰溪,“你看看你的身边,居然围着一堆男人,我看你早晚都要挑花了眼。现在你能不能说说,外面的那些传言,究竟是真还是假?你不会是喜新厌旧,真的看上那个萧导演吧?”
喜新厌旧?兰溪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叹了口气道,“我跟他没什么,只是朋友之间一起吃个饭而已。再说了,我也不是他们圈里的人,跟他能有什么?”
“难道你对他真的没有意思?可外面的那些传言怎么说?”何欢显然有了几分醉意?“我可看到那些八卦小报,拍到你们在一起,动作看起来——有点儿暧昧哟。”
“那些花边新闻你也信?就算走在路上偶遇,也能让他们脑补出来一场大戏。”兰溪也多了几分醉意,“我说过了,我跟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哪里谈得上暧昧?”
“不会吧?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何欢的眼神往上一挑,“你不会真的像是传言说的那样,爱上了一不该爱的人吧?”
何欢的话虽然说得吞吞吐吐,但她瞬间就明白了,没有愤怒,甚至就连她的表情完全都是波澜不惊的,兰溪只是淡淡道,“如果他死了,或许我还会念着他吧,毕竟像他那么固执而又愚蠢的男人,并不多见。”
一百八十五,“礼物”
“你们还来找我干什么?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已经给我的生活追成了很大的困扰。我是个生意人,是要跟人打交道的,你们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活啊?”彭瑶打开门,在看到乔智的那一瞬间,情绪瞬间崩溃,“还想问什么?你们还要问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却没有告诉我们所有的实情。”乔智的表情冷冷的,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还有一些问题,我需要找你核实一下。”
“乔智,我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吧?你怎么能就这么闯进来?还有,我在说什么,你难道没有听明白吗?”彭瑶显然很有情绪,她在强压着内心的怒火。
“是吗?”乔智的表情也是冷冷的,“你的意思是说,你说出了所有的实情,真的是谁有吗?那后来郑峰逃跑是怎么回事?李教授被攻击又是怎么回事?你和郑峰之间,究竟还藏着多少有秘密,又有多少交易,你最好全部说出来,不然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几句话说得彭瑶哑口无言。这些话,是不能让外人听见的。
她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慢慢走到沙发边,但看起来却手足无措,“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说过了,那都跟你们的案子没有关系。我知道——我知道你妈妈突然过世,会让你很难过,但那跟我没有关系不是吗?你总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我头上吧?”
“我只是来请你协助调查,没有打算为难你。”乔智的目光冷得像是刀子一样,“现在,最好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的话,我也可以请你去刑警队协助调查,或者说我们可以在媒体上发通告,寻找知情人。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查不清楚案子,也没有找不到人,你如果还想给自己留点儿面子,最好配合我的工作。”
彭瑶目瞪口呆,她愣了又愣,随后叹了口气,“我看你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乔智的感觉是对的,彭瑶的身上的确藏着太多的秘密,虽然兰溪曾经不止一次地来找过的她,但有些问题,作为一个未婚的女孩子,是不可能会问的,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考虑过。
彭瑶已经四十多岁,作为一个生意场上打滚的女人,很多事情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只是在兰溪的面前,她一直都在卖惨,博得了兰溪的同情而已。那些没有被追问到的东西,曾经让她松了一口气,而现在,却被乔智提了出来。
所有的屈辱,自然都是自己招惹的。彭瑶叹了口气,一一回答了乔智的问题,对她来说,那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次极大的考验,回想化名雷朋的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彭瑶自然能明白,为了利用她,郑峰在自己的周围下了多大的功夫。
“双面间谍。”乔智的嘴角多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一手掌控了你的动向,而另外一方面,他又可以不动声色地安排姓周的采取行动,这一招可真是太高明。而且,他显然算准了,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不敢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是吗?一是情,二是——他知道你们公司的弱点是什么。”
彭瑶痛苦地点了点头,“说的没错,他的确有着惊人的商业头脑,我们公司虽然运转一切正常,但同类型的公司太多,转型太困难,就是我们的死穴。所以,如果他真的要出卖了我,恐怕我们彭家真的就完蛋了。”
“你明知道这一点儿,还是对他感恩戴德?”乔智的脸上多了一抹不屑,“彭瑶,你们可是别人眼中出了名的模范夫妻,难道你不觉得,跟认识一个不到一个月男人就莫名其妙地谈感情,有点儿太幼稚了?”
彭瑶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做过什么?你不会懂的——就算后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我对他总是恨不起来,因为他让我知道,我是个女人,也可以娇弱,也需要人照顾,而不是一个人扛起所有的重担。”
“我看你们都是疯了,被他利用再扔到一边,这还不能让你清醒吗?”乔智一脸好奇地望着彭瑶。
他需要了解郑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纸上看到的,还有自己跟自己打过一次交道的郑峰,始终看起来是模糊的。直到现在,他才突然间意识到,郑峰真的是一个可怕的男人,他就是那种笑眯眯能朝着别人捅出刀子的人。而且,被捅伤的那个人,就算看到他的手里握着刀子,也会认为他是不小心误伤了自己,却不相信他会伤害自己。
眼前的彭瑶显然就是个明证。论头脑、论眼光,恐怕她少有敌手,就算是这样一个女人,还是掉到了他温柔的陷阱里不是吗?
乔智感觉自己的快要疯了。
他甚至庆幸,郑峰在他们警察的眼中,显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否则的话,他真的不确定,那些人真的会把他当成恶魔。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追查这些干什么?”彭瑶最后提了一个十分古怪的问题,“你不会真的还要继续追究吧?”
“怎么做是我的事情,现在,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他在你的面前,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女人,让他记忆深刻的女人,或者说——”乔智原本出口的话,还是硬生生被他自己压了下去,“或者说,有没有提到过将来——”
“他——”这显然也是彭瑶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她沉吟了一会儿,猛然间抬起头道,“这么说起来的话,他的确曾经说过,他爱着一个女孩,一个让他刻在心里的女孩。不过他却说,他跟那个女孩,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吧?”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乔智愣了一下,女人对感情一向是敏感的,可郑峰那样一个阴沉的男人,真的会在彭瑶的面前这么说?
“我是猜的。”彭瑶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曾经跟我说过,他们老家有一种说法,只要死了之后,两个人葬在一起,那下辈子就能做夫妻。他提到过,将来他会跟爱着的那个女人葬在一起。我想——”
乔智的心头不由得一震!恐怕事情比他想象中严重。
一百八十六,担忧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韩青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来车往。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还多。可直到兰溪突然闯入她的生活中,一切就都变了。
时间对她来说,似乎格外的眷顾,不只是她,还有辛欣然和陈晓光,如果不是夸张地大笑,她们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皱纹,走在大街上,偶尔也会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叫姐姐。
可见到兰溪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她已经进入人生的后半段。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开始羡慕早早就过逝的林润九,在那么美好的年华过世,虽然令人遗憾,但在其他人的心目中,时间却永远停了在那个年纪。而她,不仅要面对自己衰老的样子,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还有太多丑恶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只是今晚她的耳边却多了一个叽叽喳喳一直都在不停问问题的陈晓光,她一旦开了口,似乎就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就好像这么多年来藏起来的话,都要说出口。
“现在说起来,决定把兰溪抱回家,我一直都提心吊胆,尤其是越养发现她越可爱,就越怕有人会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是兰溪的家人,要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尤其是她五六岁的时候,我几乎天天都做噩梦。”陈晓光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倒好了,她长大,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就算她知道了身世,也不会不念我的好吧?”
韩青点了点头。换了谁都会忐忑。尤其是跟兰溪相处的这几年,她感觉自己的生活,真的已经离不开兰溪。
“少一个人知情,就少一份麻烦。最起码,辛欣然那边,就不要再把她卷进来了。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去找她了。”韩青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当年的事情,不也没有跟她说吗?不过话又说见来,她可是我见过的最沉得住气的人了,当年我们带兰溪回乡下,她似乎也没表现得特别奇怪。”晓光满脸的问号。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过日子都不带脑子的。”韩青忍不住揶揄她道,“你呀,就是好日子过多了,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像你一样幸福。却忘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可她再怎么说,多个人,总能让兰溪那丫头信我们说的话吧?”陈晓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反问。
用她自己的话说,原本应该将辛欣然一起叫过来,却被韩青制止了,就在陈晓光出发之前,韩青特别打电话提醒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把辛欣然卷进这件事情中来。
“如果把欣然也叫过来,好歹还多了一个证人。当年的我们,没偷又没抢,是因为的确没有找到她的亲人,所以选择把她抚养长大,怎么算,都不是坏事吧?”陈晓光多少有些困惑地望着韩青,显然,在她看起来,韩青似乎有些杞人忧天了。
“我说大姐,你考虑问题的时候,能不能该复杂的时候,也复杂一下?最起码应该在脑袋里转个圈不是吗?当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兰溪的身世——恐怕真的牵扯太多事情。”韩青瞪了一眼陈晓光,慢悠悠道,“你想想看,当年我们替兰溪办理入户手续,不是太过顺利了吗?还有你和你们家老兰的工作,调动得又那么顺利,这其中我总是觉得有什么——”
“那只能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吧?而且那时候对户口的管理的确没有那么严格,我们只说是未婚先孕,罚了钱就把户口办好,当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不是吗?”陈晓光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也但愿我想太多了。不把欣然牵扯进来,也是应该的。”韩青皱了皱眉头,跟以后的事情比起来,恐怕陈晓光这样看起来有些敷衍的态度,才是最让她不放心的,“你想想看,这么多年来,在你们的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尤其是跟兰溪有过的事情?”
陈晓光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样子,横躺在沙发上,恨不得整个人全都蜷缩进去,“应该没有吧?我觉得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的。”
韩青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这也难怪,有其母必有其女,兰溪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且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显然都是跟陈晓光学的。在她的眼中,恐怕别人的正常,在她看起来才是不正常的。
“哦,这么说起来的话,我还真觉得兰溪每一次看起来都很幸运,比如说小升初的时候,明明成绩很一般,但既然踩了个尾巴,还是进了我们那里最好的中学。当初报大学的时候,其实我是真的很希望她去南方或者是北方某个城市,将来在外地定居,没想到她选的这里的学校,居然还真的被录取了。你说这些,是不是都是天意?”陈晓光的双眼闪着光。
“哼,说不定那些都是你自己打好的算盘,早晚都要把她送到我的面前。”韩青多少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来我再没有见过她,但的确打算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养——”
陈晓光吐了一下舌头,“我可不这么想,你看看,我可是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你这白捡了一个女儿吧?”
“你不担心她会追查她父母的事情吗?”韩青瞪了一眼陈晓光,这个女人,头脑还真是简单,她就算是真的把兰溪当成自己的女儿,可兰溪也会那么想吗?
兰溪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既没有抱怨,也没再问她生父、生母相关的问题。正因为如此,韩青才担心她会不会钻了牛角尖。毕竟,换了谁,莫名其妙地知道自己的身世,第一反应就是要看看自己的生父和生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现在只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不要再卷进什么麻烦中去了。那个郑峰——我听说他可能没有死——”终于,韩青还是说出口心中的疑问,眼中多了一抹说不出来的担忧。
陈晓光惊得想从沙发上爬起来,可是因为翻身太猛,一下从沙发掉到了地上,她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的老天,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家伙,怎么还阴魂不散,他跟我们家兰溪,究竟是什么仇?”
一百八十七,嗅觉
有些事情不对劲儿。从酒吧出来的那一瞬间,兰溪就感觉有些怪怪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直都有一道眯缝,似乎在紧紧跟随着她,可当她转身寻找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三三两两结伴走过的人。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兰溪的头皮不由得一紧,还有郑峰那个紧箍咒呢?留在外面晃荡,不正好成了他的目标吗?
她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回去。但靠在她肩上早已经烂醉如泥的何欢,显然已经成了她的负担。
问了半天,也没能问出来何欢的住处。
兰溪哭笑不得,只得把她带回家——天知道她喝了多少红酒?在出门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喝醉,死活要给她表演一个走直线。结果直直地撞到酒吧的玻璃门上,如果不是兰溪身手快拉了一把,只怕现在她们要留在那里给人刷盘子,直到赔足修门的钱。
带着这么一个醉熏熏的人,显然给兰溪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先是她想办法摆脱了那些守在酒吧门口,随时准备提供帮助的热心男青年,接着又被几辆出租车拒载。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她终于把何欢扶上了一辆黑车。
“我真的没事儿,你不用送我。”何欢眯着眼睛笑道,她想要拍兰溪的肩膀,哈哈一笑道,“你回去吧,我兜里有钥匙。”
这个醉女人能不能小点儿声?很显然,司机已经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兰溪以投诉他相要胁,同时提出给双倍的车费,只怕他们根本就打不上车。
“别闹了,现在老老实实地躺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家。”兰溪对着司机说出了自己家的住址。
她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因为何欢显然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什么话都在不停地往外说。虽然没有提罗文松的名字,但忘恩负义、脚踩两条船这些话,不用问都是在抱怨罗文松,同时口中还不时蹦出一两句国骂,让出租车司机不时回头。
“花钱买醉?真是花钱买罪受。”直到何欢安静了下来,司机师傅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姑娘这是失恋了吗?哎哟,男人可没几个好东西,失恋就失恋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干什么还要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
“你懂什么啊?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就得有这么优秀的人配才是。”何欢瞬间来了精神,她侃侃而谈,“这恐怕就是前世我欠他的债,没想到啊,这辈子让我遇上了。他对我再怎么不好,我都认了。他的身边有过那么多的小姑娘,我也认了。可他怎么就不能把我放心上呢?我哪点儿比不上别人了,我没靠家里,都是靠我自己。有钱,也有事业,为什么他就不能正眼看我?为什么要把别人放心上?”
看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喝醉。兰溪叹了口气,拽住了一直想要凑过去跟司机离近一点儿说话的何欢。
“要不就说男人都喜欢犯贱呢。你对他越好,他就越蹬鼻子上脸,小姑娘,听我一句劝,回去什么都不想,安安稳稳睡一觉。哎呀,人这一辈子,年轻的时候,谁还不爱上一两个人渣?等你年纪再大一点儿,就会明白什么叫谢他的不娶之恩了。”司机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人渣?说的没错,我还真是爱上了一个人渣。他怎么就能不能替我想一想呢?他怎么就能活得那么自私?”何欢显然被这句话说中了心思,喃喃自语,眼睛里还有什么在晃动?
兰溪却在为罗文松抱不平,他虽然平日里不修边幅,但怎么看他都不应该归为人渣那一类吧?
何欢忽然就沉默了,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躺在后排座位上,将头压在了兰溪的身上,不时抽动两下鼻子。
“嗨,谁还没有年轻过。把心放到肚子里。”司机显然松了一口气,他似乎也怕何欢继续在那个问题上纠缠,“只是这酒,还是要少喝。现在还好,一会儿下了车,你们再吹吹风,回到家里只怕要醉得更厉害了。你给她喝点儿汤什么的,要不然,明天早上起来,肯定想要把自己的头给敲烂了。”
扶着连路都不稳的何欢,总算是回到了自己家里。
还没有等兰溪回过神来,何欢就已经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光脚走在地上,大大咧咧地走到沙发边上,随后光脚踩在那块一直没有怎么清洗的地毯上。
她不会醉得太厉害吧?
兰溪开始后悔,不应该把她带回家。可现在看她这样子,只怕自己不想管也不可能了。
拉上厚重的窗帘,又确认楼下是不是真的有人,将门上的一道道锁都锁上,兰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何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兰溪后背一个劲儿地发凉。
“先喝一杯果汁,然后洗把脸。”兰溪将一杯橙汁递给了何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低一些,“今天你就只能勉为其难地睡在这里了。”
何欢一言不发,却将脚趾埋在了地毯里,不停地摩娑。
她不会醉到会撒酒疯吧?兰溪吓了一跳,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件睡衣,“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睡。”何欢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瞪着兰溪,像是醉了,又像是整个人都灵魂出窍。
何欢顺从地喝下了橙汁,接着,在兰溪的帮助下,她换上了兰溪的睡意,随后赤脚站在地板上,连连转了好几个圈。
真是让人头大。兰溪哭笑不得,她不动声色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是得录下来,等明天早上她清醒了之后,让她看看自己醉了之后的样子。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让自己醉成这样。
兰溪也没有想到,接下来何欢转了几圈之后,居然一言不发就倒在了沙发上,不大一会儿火鼾声大作。
居然连被子都没有要?兰溪一脸无奈,她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房间,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轻轻地盖在何欢的身上。
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设防的人,不然的话,又怎么会醉成这样?
只是,何欢看起来多少有点儿奇怪。兰溪皱了皱眉头,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因为何欢太失态,才会让她有那样的错觉?
一百八十八,噩梦
兰溪几乎是脑袋在沾上枕头的那一瞬间就睡着了,真是太累,不只是身体的疲惫,最重要的是还要是心累,她不知道在乔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他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如此古怪。
明明早就跟自己说好,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抱有任何的奢望,可快递给自己的那份文件,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受了极大的刺激之后,将那件事情忘到了脑后?还是说,他想用这样的方式,逼兰溪就范?
这些东西,是兰溪曾经考虑过,却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想的问题。不过,她实在没有体力将这些事情考虑清楚,闭上眼睛,她很快就睡着了。就在陷入沉睡之前,她隐约似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难道是何欢睡醒了?
她知道作为主人,她应该起身去照顾何欢,不过突然袭来的睡意,让她很快沉入了梦想,她知道自己可以睡一个好觉,因为房门她已经反锁了。而且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她不仅将房门反锁,而且房门上的钥匙,也被她插在了钥匙孔里,这就能保证就算再怎么高明的锁匠,都不可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倒是那个何欢,希望她也能睡个好觉。兰溪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丝笑意,不过像她那样心眼儿大的女人,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美美进入梦乡,明天早上,她肯定把所有的烦恼都忘了,反而会打起精神,看怎么才能把罗文松追到手。
罗文松这些年来,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跟什么人传过恋情,照理说,他这样的年纪,应该很招女孩子才对。原本她还以为,罗文松会喜欢顺子那样独立、有个性又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却没曾想到,她的人生,居然会莫名其妙地跟何欢扯在一起?
莫名其妙地想着这些,兰溪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心心念念的就是何欢,所以梦里的她,居然想到的也是罗文松:那个看起来多少有些严肃,但总会莫名其妙地让人很放心的人。他很少跟人说笑,据说交通队有几个女孩打听过他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了下文。
可何欢却说他的身边有过很多女孩——怎么可能会可很多女孩呢?梦里的兰溪停止了思考,她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不知道睡了多久,兰溪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古怪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认真地侧耳倾听。
是何欢在看电视吗?听起来似乎又不太像。接着,就听到似乎有在挣扎,又像是想要呼叫。
兰溪连想都没有想,马上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拧开台灯,急急忙忙走到门口。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停住了脚步,而是蹑手蹑脚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如果何欢是在说梦话,自己走出去可能反倒会扰了她的美梦。可如果外面真的有状况呢?
的确是何欢的声音没有错,像是在低速啜泣,又像是不停地用脚踩着什么东西。
兰溪犹豫了一下,她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飞速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又将那条信息发送记录删除,随后,将手机塞到了睡衣口袋里,小心地打开了房门。
可她没想到是,外面的台灯是亮着的,而何欢居然坐在地上,面朝着她坐在那里,脸上带着诡异的表情。
不好!兰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胳膊猛然被抓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一把推到在了沙发上,摔得她头晕眼花。
“你为什么要出来?是担心我吗?你不觉得自己的好心,有点儿过了头?”何欢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诡异,还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得意,“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对吗?如果你不是关心我,也不会出来吧?”
此刻的兰溪,已经吓得灵魂出窍。因为那个把她摔到沙发上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郑峰!
大半夜的她惊出了一声冷汗,怎么会是他?他真的还活着?居然真的活着?兰溪能听到自己的牙关都在打颤,就连自己的大脑都已经停止思考,她的胳膊挡在何欢的面前,“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难道你,你一直都在这里?还是说——”
“不用表现得这么夸张吧?”何欢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感动我?你不用在我的面前演戏,像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又有几分真心?”
兰溪没有太过吃惊——在梦里她多少已经感觉出来,何欢说的那番醉话,有假意应该也有几分真情,最起码,她对自己的嫉妒是真的,还有看自己的目光,也总是怪怪的。
既然何欢喜欢的人不能是乔智,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郑峰了。而着只有郑峰,才有手段让何欢这样的女人,对他死心塌地。
“你们两个居然也是一伙的?”兰溪知道,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她得给自己争取一点儿时间,最起码,她得给乔智留下线索。
“很意外吗?”何欢的脸上带着那么一丝得意,她看了一眼郑峰,想要讥讽兰溪几句,却终于叹了口气
“这么说起来,说什么喜欢上罗文松,只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对吗?你那么热心地向我们提供帮助,其实真实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想从我们这里换一些情报回去?”兰溪瞪了一眼何欢,可她的眼中却没有了恨。
只不过又是一个可怜女人罢了。兰溪摇了摇头,既然连彭瑶都能上他的当,更何况何欢这样渴望爱情的女人?郑峰有的是手段,撩得她死心塌地为自己奉献一切。
“废话就不用多说。现在给乔智打电话,请他来这里。另外,最好也要给李逸飞打个电话。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亲眼看一看。”郑峰的脸上多了一丝诡异的表情。
“你叫他们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一刀结果了她,我们就远走高飞吗?”何欢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一百八十九,惊梦
果不其然,女人一旦恋爱,智商水平就会直线下降到负数!兰溪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就连何欢这样的女人,居然也能被郑峰骗了?而且还要跟他一起私奔?
她出门没带脑子吗?兰溪瞪了一眼何欢,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当然看得出来,郑峰已经在发作的边缘,天知道他是不是带着炸弹来的这里?究竟又想做什么?
“你走吧,在乔智他们没有来这里之前。这是为了你好。”郑峰瞪了一眼何欢,“回去踏踏实实过日子,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何欢显然恼了,她原本就不是那种柔顺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掩饰自己的强硬,“到了现在,你突然跟我说跟我无关,你当我傻吗?这个女人可是警察,而且还是那种有仇必报的警察,你觉得她会放过我?”
“她不会有机会追究的,因为她不会有机会再开口。”郑峰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他抬眼看了看何欢,“相信我,今晚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
何欢冷笑了两声,“你想把我抛开?我们认识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可是发过誓,这辈子都会跟我在一起。你不会真的忘了吧?”
“可我得为你的将来考虑。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而且,早已经没有了退路。”郑峰柔柔地看了一眼何欢,显然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逼何欢就范。
兰溪一脸吃惊地看着郑峰,他们两个不仅认识,而且还早就有了海誓山盟?兰溪忍不住低声问道,“我的天哪,你们两个——究竟认识了多长时间?”
“两年前,两年前我就认识他了。”何欢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只是望向郑峰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古怪,“那是一个意外,所以我才认为那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他就是我命中的白马王子,所以从那天起,我就认定,不管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陪在他身边,不如他再承受任何的痛苦,更不会被任何一个女人骗。”
郑峰被女人骗?兰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看了一眼郑峰,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此刻的何欢,很显然母爱爆棚,看她的模样,随时都有可能会冲过来,紧紧将郑峰拥在她的怀里,好像只有她,才是郑峰的守护者。
兰溪不由得硬生生打了个冷战,郑峰果然太可怕了,他知道每一个人的弱点,那么抓住何欢的弱点,并朝着那个方向努力,那么骗得何欢对他死心塌地地付出,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你可真是太可怜了。难道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会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人吗?”兰溪摇了摇头,“既然你认识他那么长时间,凌霄、彭瑶、林丽莎——这些跟他都有过去的女人,你都认识?就算知道他是一个恶魔,也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送了命?尤其是凌霄——现在想起来,杨培安被杀那天上午,你居然提前离开,我想,那也不是巧合吧?”
郑峰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对着兰溪一笑。
“别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挑拔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些事情,我当然知道,他只是一个不懂得拒绝的男人。凌霄和杨培安,他们两个死有余辜,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杀人这种事情,可不是我能预料的,我只知道,那天凌霄会采取行动,而我,不想卷入那么愚蠢的游戏中去。”何欢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哼,那样的女人,峰是绝对不会看上的,他只不过是不想看着她伤心,所以才会敷衍她一下而已。”
又是一个被灌了迷魂汤的女人。兰溪瞪着何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现在如果再说什么,恐怕反倒会让何欢失控。
“别磨蹭了。赶紧给乔智打电话。”郑峰冷冷地瞪着兰溪,一字一句道,“想不到临到头了,我居然会被那小子算了,算他有种。把他找过来——”
兰溪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看起来,郑峰是有备而来,如果乔智真的赶过来,事情只怕会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
电话终于还是打了出去。电话那头的乔智,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
“这么晚了还打搅你,真的很抱歉。可是你——”兰溪的声音带着一丝忐忑。
此刻的郑峰,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很显然,如果她真的会出说什么话来,那么自己随时都会送命。
“我想来思去,还是请你来这里一趟吧。你能赶过来吗?”兰溪继续对着电话道,目光也没有从郑峰的脸上移开。
因为开着免提,很显然电话那头的乔智睡意正浓,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哎哟,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我去你那里,不合时宜吧?明天早上再说吧。”
兰溪做了个摊手的手势,但就在她面前的郑峰,朝着她努了一下嘴,显然示意她继续说服乔智。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来一趟吧。有些事情,可能等到明天就晚了。就像是——就像是罗文松当年初要拒绝欢姐一样,如果她早一点儿说,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麻烦不是吗?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有些话,也应该早点儿说清楚。”兰溪朝着郑峰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何欢怒目而视,却没有敢出声。
而郑峰的表情却多少透着那么一丝古怪。
“也好,我们有些话,是应该说清楚。”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儿,乔智懒洋洋的声音终于还是响了起来,“我一个小时后过去吧。在那之前,你再让我睡上五分钟。”
电话挂了。
何欢瞪着兰溪,“你为什么要在乔智的面前提到我?想拉我下水?你这个女人,我就说,你没安什么好心。”
说完这些,何欢扬起了手,朝着兰溪的脸上抽过去。
兰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没想到,郑峰挡住了何欢挥下来的手,“别在这里闹了,会误了我的大事。我跟你说了,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兰溪没有答话,她只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想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警笛的声音,由远即近,似乎正朝着这边驶来。
“怎么会有警察?”何欢第一个慌了,她瞪大了眼睛望着郑峰,“你不是很小心才进来的吗?那些保安认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