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凶器,罗文松的画蛇添足
对保安现场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而杨丹家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再度站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兰溪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一旁的罗文松却还是懒洋洋的样子,下车之后就先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再度出现在这里,其实是案子发生的第三天一大早,接到杨丹电话的时候,兰溪正好准备出门去上班。
她疑惑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杨丹的声音,“我真的很抱歉这个时候打给你,但现在我们可能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你能过来我家一趟吗?哦,我就在别墅这边,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尽快见你一面。”
那里还有遗留的线索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能不能请你把小罗——我是说罗文松也一起带过来?我觉得他更专业,而且有些问题,我也想问一问。作为家属,是不是可以提这样的要求?”杨丹提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要求。
正准备去向乔智打报告,没想到乔智也要一同前去庄园,他得去见一见白雪。
白雪一直都住在那边的别墅,据说她曾经去杨丹的家中打听过杨培安的消息,按照兰溪他们的要求,只说杨培安已经转去了别的医院,让她安心在那里等着。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白雪喜出望外,妻子重伤了丈夫,对她来说,正好是自己横插一脚的大好时机。自然天天留在那里做着早日当上杨夫人的美梦。
替杨丹看家的杨姐,自然不会对白雪客气,冷嘲热讽地骂她是想要拆散被人的妖精。但没曾想,白雪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还放肆地扬言,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所以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弥补那个错误。
确着她得意地昂首挺胸离开,杨姐气得直跺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事情都能见到。”杨姐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依然还是愤愤不平。
这样的结论让兰溪哭笑不得,一方面,她感觉白雪可能跟杨培安的死无关,而另外一方面,她也多少有些疑惑,白雪的表现,似乎太过张扬了,会不会她是在演戏?
有一点是肯定的,自从杨培安在别墅区里出事之后,小区加强了巡逻,就了后门也被封锁了起来,防备可能会发生的意外状况。
白雪还能被蒙在鼓里多长时间,这一点儿谁都说不清。兰溪甚至有点儿怀疑,白雪是不是在故意演戏,假装不知情。
请兰溪来这里的原因之一,是在案发前一天晚上,杨姐回想起了一些特别的细节。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在兰溪的安抚之下,她才总算安静机来。
“我不太确定,事实上,我有点儿——我不肯定那到底是谁,但是在大家都各自回房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楼下已经没人了。丹丹他们也回房了,我正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然后我就听到门响了一下。应该是有人出去了。”杨姐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安,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杨丹还是那么贴心,她朝着兰溪叹了口气,“我想那天大家都很累了。姐忙了一天,应该跟我一样,反应也变得迟钝了。所以,我们也是昨天晚上谈论起那天的事情,才想起来这个细节,所以早上起来,我就马上请你过来一趟。”
那天晚上有人出去了?这个消息让兰溪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她怎么才想起来?
兰溪眨了几下眼睛,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看得出来,杨姐的眼睛眨了几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但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请罗文松来这里的原因,则是另外一个原因。
从凌霄家里离开的时候,杨丹特意去了一趟购物广场,从当初购买刀具的柜台买了一套一模一样地带了回来。这比购物小票更直接,在比对过每一把刀之后,很快就确定了不见的那把是什么刀。
他们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上心。
“百分百能确定就是这把刀吗?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比对形状什么之类的。”杨丹一脸好奇地看着罗文松,“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个就确定死者究竟是谁?”
“这个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去做。”罗文松一脸认真地看着杨丹,回道,“根据伤口的大小、深度,再确定了凶器是什么,像这种冷兵器杀人的话,基本上能确定凶手的身高和体重。当然了,有时候可能也会有误差,但不会太大。”
杨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随后和杨姐对视了一眼。
“当然了,有了这把刀,能帮我们尽快地确定凶器,但里面还有很多未知数。”兰溪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想不到您还特意跑去买了一套刀具。”
兰溪希望事情会变得简单起来。有了那把刀做参考,她自然很希望罗文松能确认凶器,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能锁定谁才是凶手。但最重要的是,那把刀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无论如何,凌霄拿着的那把刀,并不是杀死杨培安的凶器,让每一个人,尤其是郭一鸣重重地松了口气,他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可能是外来者犯的案。
“文松。”杨丹的态度变得小心翼翼,她指了一下那些刀具,“你说,凶器应该就是我买来的那套刀具?丢的那把刀——就是杀死杨培安的那把刀吗?”
“只有在找到那把刀之后,恐怕才能最终确定。”罗文松叹了口气,“刀不是枪,毕竟刀具是很容易买到,一模一样的刀恐怕有很多种,甚至不同的刀具生产商,也会有相近或者是完全一样造型的刀。不过,能确认可能的凶器,对我们下一步的调查很有帮助。”
“哦,那个——”站在一旁的杨姐,一脸犹豫地开口问道,“真的确定那是刀伤对吗?有没有可能会是别的什么造成的,比如说剪——我是说修剪花丛用的那种刀一类的?”
罗文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能肯定是一把刀,这一点儿是可以完全肯定的。”
杨姐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兰溪莫名其妙地认为,此刻的杨姐,似乎抹去了额头的冷汗。
五十九,疑惑
目送兰溪离开,郭一鸣突然出现在杨丹的身后,几乎是很自然地,他将自己的胳膊搭在了杨丹的肩头。
“这丫头真了不起。”杨丹叹了口气,“在我们的看起来,发生了这样的案子,除了悲伤之外,可能更多的只是让我们觉得恐怖还有不可思议,接着就是愁到头发都快白了,根本就睡不着。可这个丫头,每天都得和不同的案子打交道,看起了还很轻松的样子。”
“只是职业的不同而已。”郭一鸣以惯常的口吻回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说,她会怎么看这起案子?”杨丹回头看着自己的丈夫。
“不可思议?”郭一鸣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我感觉这几乎要了我的命。这可是一起谋杀。”
“你也不喜欢他不是吗?”杨丹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事实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被杨培安的任性伤害到过,他这样的下场,除了让我们觉得苦恼外,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吧,最起码,我们不用再去担心,他又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郭一鸣苦笑,拍了拍杨丹的肩膀。
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也太了解此刻她的心情,淡淡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人来到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打算活着回去的。就算不是谋杀,也可能死于疾病、车祸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外,说到底,终究都是要死的。死了就死了,或许对培安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杨丹没有答话。
这样的答案,有些太过冷血,但对那个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而且总是任性的杨培安来说,说不定真的是一种解脱。
“或许凌霄的担心是没有错的,我们需要布置一场追悼会,起码培安的那些亲戚们是应该通知到的,还有他的那些朋友们。”杨丹抱紧了自己的肩膀,看起来非常疲惫,“我想,这一切都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还有那个凌霄腹中的胎儿。
“等过了这件事情,我们应该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别的地方的风景。放松放松,我看你真是累了。”郭一鸣拍了拍杨丹的肩膀,“只是在那之前,我们还必须得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你的计划落空了。”杨丹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句,她看了看丈夫,叹了口气,“原本你是打算撮合顺子和小孔的对吗?看起来应该是白忙一场了。”
“那可未必。”郭一鸣看了看妻子,脸上露出了谜之自信,“虽然我并不太好看这一对,但是,我想孔尚言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认准的目标,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这也是他之所以会成功的原因之一,这一点儿,我很欣赏。”
“可顺子不喜欢他。”杨丹叹了口气,“女孩子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喜欢的男人。不能不说,培安他的确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
“但他一定不会轻易放手的,他就是那么固执,在某些方面,可能男人之间会在某些事情上坚持自己的选择。”郭一鸣连想都没有想继续道,“现在培安已经死了不是吗?横在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障碍已经没有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郭一鸣都被这个结论吓了一大跳,他吃惊地看着杨丹,似乎在疑惑那些话是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哦,天哪。”杨丹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她似乎并没有将自己的惊讶表现得太过明显,“我一直都以为,你喜欢培安,所以我才会邀他来这里度假。”
可顺子才是自己的表妹,自己本应该避免这一场麻烦的不是吗?
“如果还有人原来这里的话,我真的应该仔细考虑应该邀请什么人,而不是将所有的人都请到这里来。每个人都会是个大麻烦。”杨丹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如果凌霄说的是事实呢?当时她的确是看见杨培安倒在那里。当时孔尚言,就站在路的那头。”
杨丹闭上了眼睛,她在仔细地回想着那一幕,她记得当时自己去房子的那一边停车了,车库就在房子的另外一边,完全看不到这里的情形。而顺子正忙着往房间里搬东西。当时她的心情很好,唯一不满的是,何欢居然提前开溜了,她本来说好要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
作为好朋友,她比何欢年长几岁,但是却也看得出来,一向抱着单身主义的何欢,居然会对那个看起来多少有点儿不修边幅的罗文松吸引了。
恩,那小子肯定比何欢小几岁。杨丹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意,虽然何欢一向对外宣称自己已经四十岁,但那是想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不过三十多岁。
当时她满脑子都在想着,下一次该怎么再把他一起都请到这里来,然后她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嘲笑这莫名其妙凑成一对的年轻人。
却没曾想到,推开小门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那奇怪的声音,还有顺子那声惊呼。接着就看到了那一幕。
当然,她也注意到了站在那里的孔尚言,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手是背在背后的。不过也只是一眼而已,当时的情形,真的让她慌了神。
杨丹叹了口气。
她突然意识到,在心痛杨培安离世的同时,眼下她反倒开始羡慕起杨培安,因为他不必再为活着的人考虑,也不用再去替凌霄——甚至还有她腹中那个没有成形的胎儿去规划他们的未来。
她曾经听杨培安说起过,他是一个对未来极度悲观的人,一方面,他希望自己是一个可以替整个家庭扛起所有风雨的人,而另外一方面,他对生活又总是抱着那么一种悲观的态度。
或许,恋爱只是他想要让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在某一刻突然之间停下来。而且还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你说如果凌霄真的打算生下那个孩子的话,我们该送什么礼物才好?”杨丹瞬间转移了话题,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喜悦之情。
这样的转换也太过分了吧?郭一鸣惊讶地看着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恩,我觉得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最好是给她请一位最好的大夫。那位韩大夫——就是韩青,不是全市最好的专家吗?我觉得回头可以托兰溪问一下,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听说他可是一号难求,一般的人想要挂她的号,可是比登天还难。”杨丹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六十,聪明人的对峙
再次见到顺子,兰溪多少有些惊讶。因为这回是顺子主动出现在她的办公室,而且她的出现,让不少年轻的男同事们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顺子看起来比之前的状态好很多,果然,一个整日里忙碌的女人,是没有太多时间让自己悲伤的。
顺子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而且作为一位美术老师,她很懂得如何打扮自己。只是这一次,她看起来心不在焉,上身只是套了一件宽松的毛衣,下面随随便便搭了一条牛仔裤,看起来完全没有考虑颜色是不是搭配的问题。
“我正好路过这里,第一次来到刑警队,所以就打着你的名义进来了。你不会介意吧?”顺子的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你的同事们好热情,直接把我带到了这里,我还想着应该提前给你打个招呼,或者是约在某个地方跟你见一面。”
看到漂亮女孩,他们眼睛不直了才怪?兰溪心有苦笑,尤其还是顺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不过,顺子显然没注意到兰溪的表情变化,她仔细地观察着兰溪的房间布置,“很整齐,每样东西都待在合适的位置。如果只是看这里的摆设,我会以为进了哪位学者的房间?所以之前那些轰动全城的案子,都是在这里被你解开的。”
“是我们。仅凭我一个人,恐怕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我们是一个整体。”兰溪笑笑,递上了一杯温水。
“都说美女的卧室,一般跟美貌是成反比的。”顺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画室,再认真地接待你才行。我那里简直就是一个杂货铺,各种各样的画笔、切彩泥的工具。有时候为了完成某些我的理念,不得不亲自动手做一些东西。”
“能理解,工作性质不同嘛。”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
她看得出顺子的忧愁,也看得出来,顺子并不是心血来潮才会来这里,恐怕她是在做足了功课之后,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你真的很了不起。”顺子的眼中带着由衷的赞叹,“对我来说,很难想象出像你这样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女孩子,居然会是一位刑警。你的工作,就是在跟危险打交道不是吗?你不怕吗?”
“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恰好我的兴趣也在这里。所以无所谓危险还是不危险。”兰溪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她在等待,等待着顺子说出自己来意的那一刻。但同时她也有一种感觉,顺子来这里目的,说不定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有时候真相会很残酷对不对?”顺子再度抬眼望着凌霄,一字一句道,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兰溪,如果真相会伤害到一些人,或者说,如果死了的那个,原本就是有罪之人,那你也会继续追查下去,然后将真相公诸于众吗?”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兰溪不由得感叹,眼前的确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肯定不是顺路来到这里的,而是一番精心的准备之后,才会走到这里,然后深思熟虑之后,才会跟自己说这些话。
“我不是八卦杂志的记者,只会对真相负责。当然了,一些案子,也会考虑到当事人的处境。你也没应该知道,现在我们讲究以人为本。”兰溪抬眼看着这个聪明的女孩子,“所以呢,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还是说,关于那起案子,你想说点儿什么。”
又是那种很明显的犹豫,还有几分让兰溪感觉不太舒服的东西在涌动。
“我记得你说过,一般这样的案子,配偶会被当作第一嫌疑人,而且,我们看到的情形,嫌疑人就是凌霄不是吗?”顺子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她的声音很快提高了,“可是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在案子没有查明之前,谁都不知道答案。但是真相只有一个,除了死者之外,行凶的人也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兰溪慢条斯理道,“所以呢?你找好了借口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是想告诉我真相?还是想要替凌霄做点什么事情?”
这是两个聪明女孩之间的对垒。
“我就说嘛,随随便便找出来的借口,肯定骗不过你的眼睛。”顺子的声音淡淡的,她的眼中多了一抹惆怅,还有几分犹豫,“我的确——的确是一个人品有瑕疵的人,所以才会给自己找出这么滥的借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毕竟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我认为你的一举一动,最起码还代表了你的良心。”兰溪的心中只有苦笑,她不想站在道德层面上评论顺子。
这样的评价显然出乎顺子的意料之外,她愣了半天,叹了口气。
“那就说出你来这里的理由吧。我想,最起码在某些地方我们是一致的。”兰溪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看了看顺子,眼睛里带着无限的同情,“在真相查出来之前,也是在真相可能会伤害到更多的人之前。我觉得,你应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所有事情,都应该说出来。”
顺子认真地看着兰溪。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路过的人,似乎都被这里的安静下了一跳,随后又放轻了脚步声离开。
“我应该对你说出来,但是我得声明一下,在我眼中,你并不是一位警察,而是那个曾经跟我们坐在一起享用晚餐的那个女孩子。”顺子的的声音淡淡道,“我想,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我信任的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唯一个想要听我唠叨点什么的人。但——警察——我觉得如果把你和警察这个冷冰冰的身份联系起来,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
顺子挑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像是怕冷一样,抱起了自己的肩膀,“不过我应该谢谢你,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在报纸上看到——无论是我还是白雪,都没有被提起,只是几句话带过而已。”
六十一,势均力敌
顺子在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兰溪当然看得出来。
她低下了头,像是在纠结该怎么说,随后又猛然间抬头,“兰溪,你应该看得出来,凌霄有多爱培安不是吗?他的死,给她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不是吗?没有他的日子,我再的不确定她是不是能好好的活下去。而如果你们有事没事儿就要跑她面前问东问西,那会让她更痛苦。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她继续受伤害吗?”
说到这里,顺子的脸一红,“我知道,在你看来,我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很奇怪、很虚伪,甚至有点儿厚颜无耻,毕竟我和杨培安的感情——那是一场错误。但凌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伤害她,所以,我才会来这里,是希望你能明白,现在凌霄的处境有多么的艰难,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态度是那么的坚决。
兰溪很确信,恐怕顺子早已经因为那段关系而深深的自责,甚至一直试图谴责自己是不是应该马上结束这一切。
但犯错的也是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破坏他们的家庭,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顺子无力地解释道。
“我想,你算你动过那样的想法,杨培安也会想办法让你打消那个念头,或者从你的眼前消失的。”兰溪点了点头,她曾经见过类似于杨培安那样的男人,“对一个男人而言,最大的成功,除了拥有更多的钱之外,恐怕就是能征服多少女人。我想,不管在你的心里,他曾经是多么的有魅力,也不能否认,爱情或者说这种感情的游戏,只是他无聊时用来调剂自己生活用的东西。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工作,还有自己的家庭。”
顺子脸色苍白地看着兰溪。
这显然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却也是最令她心碎的事实。
“跟工作比起来,我想,在他的心里,恐怕没有哪个女人是会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认真对待的。不管是白雪也好,凌霄也好,这些,都只会在他的生命之中扮演一个过客而已,他会按照自己既定的目标前进,而唯一能留在他身边的人,就是那些顺从并且能毫无条件服从的人。”兰溪慢条斯理地看了看顺子。
她当然确信,这些话会给顺子重重的一击。兰溪更盼望的是,经过这致命的一击,顺子能正视自己的过往。最起码,她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被杨培安毁了。
“我和他在某些方面是很像的。”顺子的脸色苍白,她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和他都是活得很任性的人。对他来说,爱情可能更多的只是调味品而已,他希望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能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他喜欢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除此之外,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事实上,我也一样。”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也同样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我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兴趣,还有获得家长们的认可。对于婚姻或者是爱情,这些只是在浪费生命。这样的人生观,你能明白吗?”
提到这些的时候,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不知道是因为早已经发现了这样的事实,还是因为现实就是如此。
“我不知道作为丈夫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常常会跟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顺子的眼角多了一抹亮晶晶的东西,“我想那很疯狂,为了能听懂他说的那些话,我曾经在网上查过一些资料。多亏了网络,所以我才能——才能弄明白他的工作。”
两个人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应该说抱歉,”顺子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
“但对他来说,你也只是他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仅此而已。”兰溪缓缓的出声了,她知道自己要指出的是什么残忍的现实,“我想,他希望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和从前他的那些感情一样,一切都不会给他造成任何麻烦。他的确是个聪明人,就算将来有一天,他想要放手的时候,你都没有胆量去纠缠他,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网,会迫使你保持沉默。”
顺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安地看着兰溪。
“这就是事实。”兰溪叹了口气,“任何一个头脑冷静的人,都不能主动揭破那层窗户纸的不是吗?不管是你还是他,就算他真的离婚了,恐怕他也会轻易地将你丢到一旁。”
顺子的脸色更加苍白。
“对女人来说,恋爱的最终目的都是结婚,”兰溪叹了口气,她知道她需要推顺子一把,说不定,她能说出更多有用的消息,眼下她唯一能肯定的是,顺子是一个意志很坚定的人,她绝对不会轻易地被说服,“你会真的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情人吗?”
“不。”顺子摇了摇头,她目光中有什么东西,“我想结束这一切。但那应该是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当然也包括培安在内。他——我希望他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完成那些他在乎的事情,如果他还没有准备好,我会坚持——”
“就算毁掉自己也在所不惜?”兰溪又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顺子叹了一口气。
“我和白雪,其实是两种人对吗?”顺子冷冷地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分开差不多五年左右,甚至更长的时间。那恐怕也是唯一一个——他曾经真心想要娶回家的女人。她很漂亮不是吗?培安说,他曾经想过,他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杨慕白。当时我还以为,白是指的诗人李白。直到见到那个白雪,我才知道,原来白指的就是她的姓。”
天!兰溪急忙追问了一句,“凌霄知道这件事情吗?”
顺子的态度有些犹豫,“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怎么会知道?只是——我觉得依杨培安那张扬的个性,在她的面前说出这件事情,也不意外。毕竟——每个男人都会对自己深爱的女人念念不忘不是吗?”
白雪的性格和杨培安很像,张狂,而且目中无人,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自信地回来,要求杨培安履行当年的约定。照理说,也只有这样的女人,对杨培安才有致命的吸引力不是吗?为什么他又突然改了主意呢?
六十二,争执
“我想他选凌霄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吧?他可能也在担心,如果再遇到一个像白雪那样很有个性、有想法的女孩,生活会再度失控的。凌霄没有主见,是个性格温和的人,而且从来不会违抗他的意志,我猜想——或者说,事实上,他们家所有的事情,都是杨培安说了算。”顺子继续道。
凌霄何止是顺从,在某些方面来说,应该是个大傻瓜。不过,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或者说,为了杨培安,她什么都愿意做。
兰溪叹了口气,“这样的搭配,不太和谐,难道杨培安那么聪明的人,会忍受得了她一辈子吗?”
这样刻薄的话,让顺子一愣。
这就是爱和不爱之间的区别。
“包括你在内,恐怕也接受不了他的专制吧?你想结束这一段感情,但是他不同意。”兰溪的话声音不高。
但顺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你吃过饭之后,又做了什么?”兰溪步步紧逼,继续问道,“没有出去走走吗?比如说,有没有出去看看,白雪住的地方?”
顺子的脸色苍白,“我可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差不多晚上十二点左右才回去,回去之后,据说还洗了个澡。”兰溪抬头看了看她,“所以,我猜那天晚上你应该知道他是几点回来的对吗?你不习惯早睡是吗?”
顺子的脸色很不好看,犹豫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没有睡,直到听见他上楼的声音。那时真的已经很晚了。其实——为了避免尴尬,我就把房门关上了。”
这是一段复杂的关系。
兰溪甚至惊讶于顺子的平静,更吃惊于她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能平静地跟众人一起去逛大集。
顺子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她的嘴角多了一丝苦笑,不过之前看起来多少还有些紧张的情绪,都像是不见了。
“你认真地考虑过孔尚言吗?”兰溪的声音不大,眼睛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他看起来很热心。”
“一个利益至上的男人。”顺子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兰溪,“能住得起别墅,还能请得起人来替自己打理房子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人。我表哥和丹姐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孔尚言跟我表哥是有业务上的往来。我想,他应该是有多方面的考虑之后,所以才会打算追我,一举两得嘛。”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苦笑道,“我看应该说他是利欲熏心才对,他知道我和杨培安之间的关系,却表现得完全不在意,你觉得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接受这种事情吗?”
两个女孩都沉默了。
“这么说起来,杨培安其实并不是个人缘很好的人。”兰溪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么罗文松呢?他对杨培安又是什么态度?”
这个问题让顺子一愣,“你不会是连他也在怀疑吧?他可是法医,而且——”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兰溪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顺子点了点头,“我之前其实见过他,他跟我们不一样,看起来多少有点儿懒洋洋的样子,但是他事情看得很透彻,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而且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想,他更适合做一名律师。当法医,多少有点儿屈才了。我确信他对杨培安没有感觉,他是最特别的那个。”
居然还有这样的评价?兰溪的嘴角不由得扬了几下。如果告诉顺子,何欢喜欢上罗文松,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一切都像是梦一样。”顺子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我想我会尽量,尽量忘掉这一切,然后再让我的生活重新开始。只是——凌霄呢?她的生活,只怕已经彻底被毁掉了。我听丹姐说,她打算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兰溪没有出声。
“我只能说,她勇气可嘉,但我担心她肯定撑不下去。听说,”顺子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听说她在她的家里,一直都是个不怎么有存在感的人。恐怕,她也早就习惯了被人忽视,所以才能和杨培安和谐共处吧。”
兰溪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半天没有出声。
“怎么了?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顺子抬头看看兰溪,多少有些不安。
兰溪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那天,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赶去了凌霄的身边,你从凌霄的手中夺回了那把刀。为什么要把刀从她的手中要过来?”
“凌霄太迷糊了,我担心那把刀会伤了她自己。”顺子淡淡道,“她就是那种笨手笨脚的人,万一她伤到了别的什么人,就不太好了。”
可顺子是一位美术老师,还有一间泥塑工作室,这样的人,手也会抖吗?连一把刀都握不住?
“兰溪,你是在暗示什么吗?”顺子抬起头再度看着兰溪,她的眼睛里闪着什么东西,那似乎是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什么的东西。
很复杂不是吗?当时的情况,太过复杂,而所有人的表现,看起来都多少有些反常。
兰溪没出声,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怀疑我也是凶手?”她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不过,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一定会擦掉指纹,甚至不会把刀留在那里。更不会把凌霄留在那里,她一向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甚至还挺了挺本来就已经很直的胸,“我不会杀人,更不可能杀了杨培安,恐怕我比谁都更希望他能活着。”
“那应该是在凌霄怀孕的消息之后吧?”兰溪摇了摇头,她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子,喜欢她的明野,也喜欢她的放肆,“对一个整夜都难以入眠的人来说,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对于那样一个朝三暮四,对感情不忠的男人,就应该狠狠地在他的胸口上扎上一刀,然后再布置好整个现场,让他从此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然后再让凌霄捡起那把刀?”顺子的脸色很难看,“这么说起来,我真的很遭人痛恨不是吗?你不觉得这样的解释很牵强吗?我和他——之间,是不是多出来一个白雪,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兰溪只有沉默以对。
顺子看起来是问心无愧的样子,但她的身上,似乎也藏着什么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尤其是提到凌霄怀孕这个消息时,她的表情也是怪怪的。
六十三,白雪的掩饰
罗文松那里并没有显然并没有什么发现,而且他们现场采集的证据,大部分证明与案子无关。据说罗文松一个劲儿地在发脾气。
兰溪对那些证据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她有一种感觉,解开这个案子的谜底,恐怕只要融入那个神秘而又复杂的圈子之后,就能得到答案。
谁才是凶手?顺子是不安的,她显然知道自己是被怀疑的对象,但她的解释,听起来又多少有些牵强。
那栋别墅,还有罗文松的出现,当然也包括了兰溪在内。那让兰溪感觉多少有些不真实,为什么会有人会选在那时动手?再或者说,动手的人,是不是早已经盘算过一切之后,才让那起命案登场?一切都像是在演戏。
让兰溪更好奇的是白雪。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快就接到了白雪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显然已经悲伤到无法自持,要求和兰溪私底下见一面,如果可以话,她想马上就见到兰溪,“我就在刑警队门口,差不多也快到中午了,我找了个地方,一起好好聊一聊吧。如果再不找个人说说话,我想我真的就要疯了。”
港式茶餐厅,白雪特别选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
这次再见面,她显然补过几次妆。原本应该是个精致的女人,可现在她的眼线都是歪的,口红显然也出了边界。
这是一个让兰溪十分好奇的女人,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离开,为什么又会不甘心的出现,而且还要想出那么拙劣的借口,再贸然带着杨培安离开?难道她真的没有想过,作为已婚的杨培安,会断然拒绝?她为什么会那么自信呢?
到底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自信和勇气?
她的突然出现,和这起命案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吗?
眼前的菠萝包已经被白雪切成了碎末,但她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几乎是机械般下意识地用刀划着面包。
她的样子像是受了惊吓,惊恐是远远大于她的悲伤的。这是兰溪的感觉——作为一个深爱杨培安的女人,她不应该悲伤不已吗?为什么会惊恐?
但相比凌霄那样的悲伤,白雪眼下的情形,反倒让兰溪感觉很真实。
“我们真可怜不是吗?”白雪突然开口了,她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兰溪,“当天出现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和杨培安多多少少有关系,除了你之外。杨培安死了,他居然真的死了!我还以为他会长命百岁呢,想不到就那么死了。你们——可真是一片好心,居然瞒过了我。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最起码,我还能看一看他,哪怕只是看他最后一眼,让我确认他真的死了。”
兰溪默然。这样的事情,终究是瞒不过的。
白雪的声音不大,但脸上却写满了心碎,“没有我的同意,他怎么能死?他怎么敢去死?他是我的,这辈子都应该是我的,就算是死了,也应该是跟我葬在一起。现在——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兰溪阻止,只怕一旁的服务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赶来英雄救美,不忍心看到像白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掉眼泪。
这又会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吗?兰溪多少有些不安,她知道白雪的性格有多夸张,还有那天见到她时,她那歇斯底里的样子有多恐怖。
但令她多少感到欣慰的是,白雪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还是一个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职业女性。这和上一次看到的那个痴情女人,截然不同。
不过,这样的情深能持续多长时间?兰溪对此是表示怀疑的,白雪的性格让她觉得太过情绪化,她想要什么样的情绪,瞬间就能来。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屈才了。还有,就连之前出现在她脸上的悲伤,有没有可能也是演出来的?
这种想法让兰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就是所谓的人心?
“如果我知道当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出现,也不会把他带走。那个女人,是不是因为嫉妒,所以才会动手的?”白雪的声音不高,眼睛死死的瞪着兰溪问道。
这话很耐人寻味。与此同时,另外一种感觉也让她瞬间不安起来——白雪是有备而来,她对兰溪所有可能提出的问题,都提前准备好了答案。现在,她要做的,只是将那些答案背出来而已。
兰溪摇了摇头,“还没有查清是谁动的手。”
“如果凶手是她的话——我是说那个愚蠢的凌霄,结果会怎么样?她会被判死刑吗?”白雪的问题提得很直接。
甚至让兰溪觉得有点儿无法接受。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我觉得无缘无故的指控,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兰溪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假设的话,我不是法律专家,但是我想应该不会判死刑。死者并不是当场身亡,是在送到医院之后抢救无效死亡的。而且一刀致命,这一点儿可能会被认定是临时起意,而不是故意谋杀。无论是公诉人还是法官,肯定都要考虑到这些细节。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结果会怎么样,还要等案子结束了之后才会有答案。”
白雪闭上了眼睛,长叹了口气,“更何况她还是个孕妇不是吗?我国法律对待产的孕妇是有特别的照顾,如果他的家属——事实上也只剩下他那个根本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姐了对吗?为了杨家能有个后代,她一定会签谅解书的,说不定,她完全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不是吗?”
兰溪吃惊地瞪着白雪,连凌霄怀孕的消息她都知道了?
她想到了杨姐,据说是杨丹家的什么亲戚,一直都在杨丹家帮忙,相当于他们家的保姆。兰溪隐约感觉,白雪知道这件事情,或许跟她有关。
说不定,那个看起来杨姐,登门去找白雪算账也是有可能的。她也姓杨不是吗?
“别用那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想要打听出来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那件事情,整个小区里都知道了。”白雪的目光中难掩悲愤。
就好像她已经认定了凌霄就是凶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想要确认她的罪行,还有等待她的结果会是什么。
六十四,表演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最起码,他没有跟我谈起过什么,更没有说过预感啊或者是别的什么,更别说他可能会出什么意外。”白雪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解和迷茫,“但是那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白雪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凌霄,而且,她一直都是刻意强调这件事情。
不等兰溪问,白雪就一脸哀伤继续道,“他不幸福,最起码他的脸上都写着不幸福,她应该是那种看起来比较愚蠢的女人,这常常会令人比较头痛,毕竟,杨培安会不同的女人接触,说不定两个人的矛盾早已经开始了。”
“这种可能性不大。”兰溪喝了一口奶茶,她不喜欢太甜的味道,早知道就试试这里的酸梅汤了。“她看起来是那种比较的迟钝的女人,或者说,她是一个愿意将生活变得很简单的人。”
“她就是一个喜欢装傻的女人,如此一来,什么都不用做,别人就会替她完成好一切。这样的人,就是一个移动的炸弹,太危险了。”白雪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突然炸了。所以,而且证据不是都被你们看到了吗?她被发现的时候,正拿着刀站在他身边,除了她之外,还能是谁呢?”
当时没有人围观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兰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哦,花了两百块钱,从小区的绿化工人那里打听出来的。当时他就在离杨丹别墅不远的院子里除杂草,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隔着树丛看了一眼。”白雪云淡风轻地开口道。
当时还有人围观?兰溪感觉自己的心在不停地往下沉,看起来,她以为的没有漏洞,其实是有着很大的漏洞,那里是一片开阔的地带,外面的人轻易地就能看到院中,而院子里的人,却不一定能察觉到外面还有什么人。
恐怕他们还得继续扩大调查范围。兰溪皱了皱眉头。
“如果不是她的话,还能会是什么人?总不会是那个叫顺子的女孩吧?”白雪瞪大了那双看起来很无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虽然培安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如果你们愿意调查的话——”
她的话包含着暗示的意味。
而且,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她耷拉下来的眼睛中,闪过了那么一丝恶毒的意味。就好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般,庆幸将所有的人都拉下了水。
“就在你和他一起离开的时候,是直接去你的住处,修理了你的电脑吗?”兰溪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当然了。虽然那只是借口而已,但我的电脑也的确出了一点儿问题。”白雪的脸上多了一丝圆滑的笑容。
“哦,我以为你们会在回去的路上,顺便还叙了叙旧,比如说,就在拐角处的那个长椅。”兰溪不动声色地将了白雪一军。
她的脸色果然还是变了,“哦,我都差点儿忘了,当是我觉得有点儿累,所以就在那里坐了一下。培安在那里抽了一支烟。”
“当时你有没有注意到路上有什么人,或者是远处有什么人路过?”兰溪继续问道。
她在寻找答案,从白雪的身上。
杨姐曾经提到过晚上十一点半出去的那个人,但却不知道是谁。兰溪也很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凌霄还是顺子,再或者,有没有可能是孔尚言?
“有一两辆车经过,但是我没有注意到什么人。”白雪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也没有注意到,当天晚上有人曾经去过你的住处附近对吗?”兰溪望着白雪,一字一句问道,“当时你的窗帘是拉上的,还是开着的?你们是在一楼还是二楼?”
这几句话问得很直接,直觉到白雪的脸色苍白,一脸不安地看着兰溪。
“这很重要。”兰溪的表情十分认真,“我需要知道答案。”
“我们是在二楼,”白雪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安,“当时窗纱是拉上的,窗帘是开着的。如果有心人——可能会注意到里面的情形。”
兰溪的心中不由得多了一声惊叹,看起来,白雪和杨培安两个人,恐怕真的已经到了忘情的地步。杨培安更是忘了他是一个已婚的男人。
不管那个从杨丹家里离开的人到底是谁,只怕都会看到或者是听到什么。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出现在那里的人是凌霄的话,这一切对她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跟顺子比起来,白雪的悲伤来得快去的也快。
“我真是太伤心太伤了,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伤心过。”白雪的擦去了眼泪,慢悠悠地叹道,“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而不是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所以,现在能说一说,那天上午他都说了什么吗?有没有提到——他的妻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兰溪很确定,自己应该正视跟眼前女子的对话,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恐怕她只会说出她想说的,不一定会是全部的实情,“据他们说,早上你是让顺子将那封信交给了杨培安的是吗?是有心还是无意?”
“算有心,也是无意。”白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既然是写信,我当然不打算自己过去。所以见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由她送过去,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然后你们的谈话很不愉快对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当时说了或者是做了什么吗?”兰溪是那么的认真,“眼下我们需要核实这些细节问题。”
“哈哈——”白雪笑起来,不过她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自然,甚至眼中还有一丝愤怒的光芒闪过。她抿紧了双唇,“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他当时只是一时间做不出决定而已。而我,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背叛了当初约定的男人。”
所以就有了那一屋子的狼藉?兰溪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然后呢?他是不是也说了自己的理由?而且是听起来光明正大的那种。”
白雪揉了揉已经发痛的额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说是为了那个愚蠢的女人,听起来像是很认真的样子。不过现在我们明白了,他要当爸爸了。那个愚蠢的女人,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笨不是吗?最起码,她知道杨培安想要的是什么。”
六十五,乱糟糟
一起看似很简单但是又不简单的案子,兰溪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每个人显然都在卖力地演出,为的就希望能洗脱嫌疑的同时,还能让这件案子马上结束。
而白雪,努力地想要将凌霄踢下水——她的确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
等她午饭后回到办公室,就听说凌霄独自一人来到了刑警队大闹了一场,口口声声说要马上替杨培安举行葬礼,接着她就要离开这里,找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生活,安心等孩子的出世。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她就开始在这里大闹了起来。
“看不出来她个子那么娇小的一个女人,还能闹得整个刑警队乱成一团。七八个人一起劝,三副眼镜因为想要阻她,反倒被扯掉踩坏了。现在他们正追着秦局问,是不是为算工伤,能不能把配眼镜的费用给报了。”乔智哭笑不得。
凌霄居然如此失控?
这让兰溪颇为意外。此刻的她,不应该是安心在家养胎吗?虽然将孩子生下来的决定,让她同样吃惊。
“真是太奇怪了,整件事情看起来都太奇怪了。”乔智看着兰溪问道,“现在怎么看,凌霄都像是被冤枉的,她没有动机不是吗?虽然她是最大的受益者,但她已经有了孩子,我想象不出来,一个孕妇会杀了孩子的爸爸。”
“那是在案件发生之后,她才知道的。第一个知道的是杨培安,他对他们的生活,早就有了自己的安排。”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苦笑,“我已经查过了,那家体检公司的员工说,凌霄的体检报告,是杨培安亲自去取的。他们还说,在检查之前,他已经跟那里的人打过招呼,说千万不要照x光,同时要求血液检查里增加孕前检查的项目。”
“连自己的妻子都瞒着?”乔智忍不住吃惊地问道,这样的消息,照理说第一个知道的不应该是凌霄吗?
这也是兰溪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杨培安是一个强势的男人,他对一切都有计划,但很显然,他似乎并没有想要让凌霄参与自己计划的打算。哪怕她是自己的妻子。
兰溪无奈道,“或许,有可能——他只是觉得一切只要按照计划就行了吧?”
对刀伤的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果然就是那一套新买的刀具中不见的那把,完全吻合。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马上找出那把刀在什么地方。
“应该还在那附近才对。”兰溪突然想起了白雪说过的那些话,“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当时有物业的工作人员正在附近除杂草,如果不是白雪提起的话,我们都忽略了。”
“恩?”乔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认真的吗?我们当时进行了调查吗?”
那些人不应该是协助警方办案的吗?
“虽说那是每个公民都应尽的义务,但是,”兰溪叹了口气,“那可是出了命案,物业的人,原本就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他业主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自然更不可能多说话了。”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不想跟命案扯上关系不是吗?
“希望我们能还找到目击者,”乔智皱了皱眉头,“但是那个凌霄,怎么看都不像是嫌疑人,可偏偏他又是最大嫌疑人不是吗?”
兰溪的嘴角多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如果说凶手是一位外来者,我想那一定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他迅速而又干脆地杀了杨培安,随后又马上布置凶案现场,藏起凶器,然后又将另外一把刀上涂上了番茄酱,扔在现场,等着栽赃到任何一个人的头上,然后,第一个发现杨培安的人,居然是一直的待在房间里的凌霄。”
如果这个结论不成立,那他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思维古怪的凶手。
“动机是什么呢?”乔智叹了口气,“为情?为财?还是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总得有点儿借口不是吗?”
形势看起来非常古怪。
“当时你也在现场不是吗?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说,有没有发现谁才是凶犯?”乔智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当时罗文松也在那里,他注意到的东西,应该比我更多才是。”兰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人的眼睛,是最信不过的。毕竟,每个人都只会注意到他自己想要注意的东西,我也一样。”
现场很古怪,兰溪回想起来,还是有那样的感觉。那画面不真实,看起来就像是一幕舞台剧一样。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走位。
目击者有罗文松、孔尚言、顺子,这三个人当时都处在不同的位置。罗文松是在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才醒过来的,他当时只注意到顺子已经赶了过去,过一会儿才注意到地上躺了个人。孔尚言的说法和她一样,他是先听到了声音,然后才注意到了院中的情形。至于兰溪,她晚了几分钟才赶过去。
如果当时还有什么人藏在树丛里,在他们忙成一团的时候,他们适时逃走,也是完全可能的。
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我赌五块钱,”罗文松出现了,很显然因为睡眠不足,他的脸上多了一个免费的黑眼圈。“应该是情杀。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不是太正常了嘛。还有那个白雪,一定要好好查查她,我觉得她是嫌疑最大的人。”
“那她得先知道杨丹买了那一套新的刀具,而且还得知道那把刀放在什么地方,然后才能完成布局不是吗?”兰溪无奈地看了一眼罗文松,他的想法还真是天真。
“那就是顺子?”罗文松抬眼看了看乔智,“说实话,我真的不希望是那个女孩,她太单纯了。我是指,她的想法太过天真,也与众不同了。她像是活在自己的梦里。”
“我倒觉得,她有可能会是那个冷血的杀手。你们不都说,杨培安在昏倒之前还叫了她的名字吗?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死亡信息吧?指挥凶手。”乔智提出了不同意见。
但似乎不是那样。兰溪叹了口起,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指控,又不像是在一个痴情的男人临死前呼喊着心爱女人的名字,而是掺杂着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某种很急切的东西。
六十六,惊人
在强调了案子的重要性,以及及早破案的好处之后,几个有意思的线索被提了出来,其中就包括案发的前一天晚上,准确地说应该是吃过晚饭之后,大约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有人看到孔尚言在小区里面散步,而且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看不清他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看起来明晃晃的,应该是一把刀,或者是什么东西吧。”负责小区巡逻的保安一脸不安地开口道,“咱不知道他要干啥,也不敢问。不过我见过他,知道他是杨姐家的客人,就没有在意。”
孔尚言?怎么会是他?
另外一些都是你传我、我传他之间的话,再加上一些当天轮班的人还暂时没有赶过来,所以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核实。但有一点很肯定,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人,的确就是孔尚言。
那可是一个活得极精致而又自私的男人。兰溪不由得叹了口气,案发当时,他虽然表现得十分配合,却一问三不知。
这次想要他配合,果然更不容易。兰溪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他先是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随后干脆以什么不知情为由,挂断了电话。
再度见到孔尚言的时候,兰溪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沉默的男人,显然并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得意,脸上虽然带着抱歉的笑容,但此刻的他,显然在努力把自己从这一堆麻烦中解脱出来,“这样的细节都要问吗?那是案发前一天的事情了,我以为没有关系,所以就没有说。”
他的脸上带着言不由衷的歉意。
“听说你当时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是吗?所以能告诉我,你拿的是什么吗?”兰溪好奇地追问道。
孔尚言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拿的——是一把剪刀。当时我是看餐桌上放着一把剪刀,应该是杨姐用完之后没有放回去的,所以就顺手带上了。”
“你拿着剪刀做什么?”兰溪惊讶地看着孔尚言,她记得那应该是一套全全不锈钢造型的刀具。
孔尚言的脸色很难看,他看了看兰溪,反问道,“那和案子有关系吗?”
“可能会有关系。这需要我们来判断。”兰溪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当时杨培安已经跟着白雪走了,“现在可是一条人命没有了,我们需要查清谁才是凶手。”
明哲保身的孔尚言当然看得清形势,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才理直气壮地回道,“哦,好吧。其实我拿着那把剪刀出去,就是想去剪一些月季花回去,我看到小区里有一些花已经开了。”
兰溪看着他,一言不发。
但那气场却让孔尚言吃了一惊,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是打算——打算在里面混入其他的一些花,为的就是给他们一点儿小小的教训。哼,我真是见了鬼!要知道,那是为了一个男人的自尊不是吗?我特意买了那么多的花,又特别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才去见她的,自然是希望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哪怕只是敷衍我一句,说可以试着跟我交往也行。可是你看看,我得到了什么?我他妈的成了所有人的笑话,她们居然还把我的花做成了鲜花饼?那不是打我的脸吗?哼,吃死他们倒好了!”
孔尚远说到之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吃惊地看着兰溪,“哦,那个——”
“原来如此,”兰溪点了点头,很正常的反应,尤其是像孔尚言这样肚量原本就小的男人,没有在花上洒点儿药什么的,恐怕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然后呢?你不会是正好顺路经了白雪的住处吧?”
孔尚言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打量了一会儿兰溪,苦笑着摇头,“今天我们的谈话,到时候会被当成之间吗?我的意思是说,将来可能会真的会被记录在案吗?”
“如果跟案子无关的话,我们会考虑保护个人隐私的,这也是我们的义务。”兰溪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平静地望着孔尚言。
她多少有安儿替顺子庆幸,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顺子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郭一鸣的生意如果一直不错还可以,可一旦他的生意崩了,或是孔尚言强大的不需要借助于他的力量,那么顺子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天太黑了,所以,想要确定是红色的花,而且还要跟玫瑰差不多,本来就不容易。真是可惜了。”孔尚言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哦,我的确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住处,那个小区虽然不小,可住的人不多。我看到了——其实我真的很希望,当时顺子能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的疯狂。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果不其然。
兰溪的心头多了一丝无奈。
用孔尚言自己的话说,他在看到那一幕之后,虽然没有随手拍照片,但他打算找个时间,好好的跟顺子说一说,让她知道自己是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也让她看清杨培安的真面目,让她知道,他的身边,从来都不少女人。
一把剪刀,自然跟杨培安的死无关。
“我回去之后,就把剪刀放了回去,当然了,也把剪来的花混在了泡起来的花瓣里。”孔尚言皱了皱眉头,“我都说了,你们这样随随便便就怀疑我,有意思吗?我跟他的死无关——再说了,我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样的男人,死了才是活该,不然的话,谁知道他会糟蹋多少小姑娘?”
孔尚言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打不住了,他一脸愤慨,“那是一个花心又不会负责任的男人,娶回家那样一个脑子里缺根筋的老婆,然后就四处留情,这样的男人,活着也就是垃圾,不管是谁动了那一刀,我觉得都算是为女人除害了。”
兰溪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无奈出声道,“哦,但是没有人有权力随随便便结束一个人生命不是吗?”
“哼,可他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法律会把他怎么样吗?”孔尚言依然还是一脸的愤慨,“别跟我提什么道德,道德对那样的人渣完全没用。”
可孔尚言本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吧?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孔尚言皱了皱眉头。
六十七,顺藤摸瓜
他当然还是有所保留的。兰溪知道该怎么让一个人把该说的都说出来,那需要花点心思,当然,还需要一些手段。尤其是孔尚言这样谨言慎行,又十分自私的男人。
他小心地提到了杨姐,随后询问兰溪,是不是她告诉兰溪,亲眼看见他将那把剪刀放了回去。
“不是她,至于是谁说的,我们有必要替证人保密,为了避免可能的麻烦。你说杨姐,这么说起来,她看到你把剪刀放了回去?”兰溪又是一愣。
每个人都是有所保留的,甚至包括罗文松在内。那是一个古怪的圈子,从开始到现在,兰溪依然能感觉得到,每个人都有选择地说了些什么。
果不其然,她的问话把孔尚言吓了一大跳。他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好吧。果然,她是一个很贴心的大姐。那把剪刀——事实上我带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等到杨培安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我才把剪刀放回去。当时她看到了。”
命案发生之后?
那是刀伤?不太可能是剪刀的伤。但是杨姐却始终没有提到过孔尚言拿走那把剪刀的问题。
“哦,我想——当时我一定太过兴奋了,毕竟亲眼看到那对男女在一起,而且还是那么的——激情澎湃,我觉得如果顺子知道真相的话,她一定会马上跟杨培安一刀两断的,那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不是吗?”孔尚言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孔尚言以自己当时太过激动为由,先是将那把剪刀带回房里,随后,又发生了顺子带回那个信件的问题,他一直都在寻找时机,究竟该怎么跟顺子说。结果就忘了将剪刀还回去。
“事实上——呃,我当是的确是想要把剪刀取下来放回到厨房,毕竟下午我就要离开了,如果杨姐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厨房的剪刀居然会在我的房间里,那一切都解释不清,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孔尚言说出的每一个字,显然都是经过了认真的思索。
杨培安的出事,显然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等他趁着乱成一团的时候,拿着剪刀放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在厨房里收拾的杨姐。在孔尚言看起来,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哦。”兰溪抬眼看了看孔尚言,“就这些?”
杨姐的确是个谨慎的人,当天出事之后,尤其是杨培安不幸去世的消息传来之后,杨姐一脸的慌乱,她甚至有点儿——惊慌过度了。但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说,杨姐和孔尚言之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关系?
杨姐看起来是个靠得住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笑眯眯的笑容,她对杨丹言听计从,但是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是主仆,更像是亲戚。
这样的人,也会被别人利用吗?难道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他们都在演戏?
孔尚言认真地打量着兰溪,似乎是在琢磨她究竟知道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好吧。其实——你也应该能猜到,我既然想要和郭哥搞好关系,自然对他身边的也会好一些。我给了杨姐一些礼物——为的就希望她能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尤其是在郭哥和丹姐的面前。人情关系,不就是这样吗?我想如果不是真的跟案子有关,她应该不会说什么。”
果然,他谋划了一步好棋。
看起来是那么和谐的朋友圈子不是吗?
“哦,看起来她很靠得住不是吗?”孔尚言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事实上,她没必要那么做,只要告诉警察们,我用过那把剪刀就可以了。”
兰溪默然。
这些人真是太有意思了,每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个人的嘴都很严,似乎只有衡量过所有的利益之后,才会像是挤牙膏一样,被挤出来点儿什么东西。
“哈,我倒是希望你们永远不要追到那个可怜的凶手。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就算是那个可怜的凌霄在内,都有情可原,算是为民除害了!”孔尚言干脆说起了风凉话,“换作我是她的话,恐怕早就忍不住动手了。我想,她不会被判死刑的对吧?不过,真的也有可能就是那个叫白雪的女人,她的性格太过张扬了,一旦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肯定会动手的。你看看,杨培安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早就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不是吗?”
“案件还在调查之中。猜测只是在浪费时间。”兰溪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哦。对了。”孔尚言慢条斯理道,“其实当是我还见到了另外一把刀。
说完这些,他的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显然是想要卖弄一番。
兰溪吃惊地望着他,却没有说什么。
她的不言不语,让孔尚言皱了一下眉头,显然,他从来没有和兰溪这样的女孩子打过交道,这让他多少有了挫败感。
“你能保密吗?我觉得当是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注意到了,但我想,一定不会有人说的。毕竟丹姐,”他顿了一下,“对大家,我是说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
杨丹?兰溪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又把她给扯进来了?是自己没有睡醒吗?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她的面前提起我的名字,毕竟,我还真的希望能跟他们做亲戚。”孔尚言的嘴角多了一丝祈求的笑容,“我想,你们有这个义务对吧?我可是协助你们查案。”
我的天!兰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这些人,究竟都在做什么?
所幸的是,杨丹的回答很干脆,那是她之前从厨房拿去车库的一把刀,她下车的时候,看见了那把刀,就顺手拿在了手里,随后拿着它放到了自己的房间:“杨姐的年纪的确有些大了,有时候做事情会丢三落四的,我想可能是她丢在那里的。你知道,她总是很小心地把所有的事情做到完美,我想,她应该不希望我发现。”
拿回了自己的房间?卧室里面有一把刀?兰溪觉得罗文松他们恐怕真的错了过了很多事情,以为凶手是在外面作案,所以根本就没有搜过任何的人房间。这真是一大失策。
兰溪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不舒服。
六十八,秘密
那把刀!真的找过来了!杨丹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她的手机开的免提,和兰溪的对话没有瞒过郭一鸣的耳朵。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安,因为那件事情,她早就忘得没影儿了。
“天哪,我怎么没有注意到一把刀,你是什么时候拿的?为什么好好的拿那把刀干什么?你这是嫌家里不够乱吗?”郭一鸣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杨丹只能苦笑,“哦天哪,我哪里会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那里会有一把,所以顺手就拿回来了。我都忘了培安是中刀身亡的。虽然他是我弟,但在警察的眼中,每个人都有嫌疑不是吗?包括我在内。”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因为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虽然人是在医院没的,但不少人还是会假装或者是故意来这里打听消息,甚至还会故意八卦一下。毕竟,杨培安活着的时候,的确很惹眼。
所幸的是,杨姐处理得还算是得体,才没有让杨丹心烦。
“这起意外,到时候才能结束啊。我真的脑袋都大了,不知道他们还要查多久,到时候还会有多少人会被卷进来。”杨丹揉了揉已经发疼的额头,“凌霄现在一心想要把那个孩子生出来,天知道到时候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意外?”郭一鸣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杨丹,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的天,那是意外?没有谁会意外到被人在胸口上插上一刀吧?你真的这么认为?”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杨丹点了点头,“或许是这样吧。你看看,院子里的地不是那么平,当初开发商建在这里的时候,回填的肯定不是那些原来被运走的土,有一些碎砖头之类的都被埋在了下面。说不定培安只是被绊倒了,他手里的刀正好插在了胸口上。”
郭一鸣摇了摇头,“你觉得警察们有可能会接受这样的说法吗?他们可不是小孩子,你得讲一个让他们信服的故事。意外发生,总得有一个原因不是吗?为什么他的手里要拿着一把刀呢?”
“说不定他是想拿着那把刀去找孔尚言。”杨丹的嘴角多了一抹苦笑。
原本还是游戏态度的郭一鸣,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变得认真一起来,“可是为什么他要拿着刀去找他呢?”
“那就得问问培安自己了,他可是一个自私的男人。这一点儿,跟他爸很像啊。”杨丹的嘴角多了一抹淡淡的笑,“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活得自私,只是培安活得比一般人更自私罢了。他希望能把顺子留在他身边,而且我觉得,他应该知道,那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顺子——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她想要结束。”
郭一鸣硬生生打了个冷战,“天哪,这么说起来——可能真的是我多事了。”
“顺子不会看上孔尚言的。”杨丹抬头朝着郭一鸣笑了一下,“之前我还觉得,孔尚言那小子,心思不单纯,追顺子的原因之一,自然是因为你。但那天我注意到了他看她的眼神,恐怕他这辈子都放不下她了。他是真的爱他。”
郭一鸣只有苦笑,却没有答话。不过,这世界上恐怕从来都没有纯粹的爱情不是吗?
“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理所当然地就会以为,爱情其实还是很重要的不是吗?”杨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那可是后半辈子都要一起生活的。如果没有杨培安这个莫名其妙杀出来的家伙,我想他们两个说不定会在一起。”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了看窗外,而不是望向郭一鸣。
“我们——你是在说我们吗?”郭一鸣看了看杨丹,两个人共同生活那么多年,彼此之间早已经互相熟悉,下一秒,他就吃惊地瞪着杨丹,“天哪,那可是你的堂弟,你不会——”
杨丹白了他一眼,“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人?现在想想即将要面对的问题,我的头都大了。我可不会也不会暗示什么,他是个固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听我说什么?谁会跟谁在一起,这辈子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心爱的人在一起,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她这些话显然意有所指。
郭一鸣没有开口,作为一个成功的男人,他当然也会有心猿意马的时候。只是,现在绝对不是一个谈论感情问题的好时机。他只是一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亲爱的,我真的很担心你。你还好吧?我觉得你是不是太累了?”
“听说顺子和兰溪见过面了。”杨丹顿了一下,她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看着自己的丈夫。
“明天我最好还是去看看凌霄,看她到底怎么样了。”杨丹的嘴角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真的太让人不省心了。”
这关系已经一团乱了,还能比现在更乱吗?郭一鸣只有苦笑,作为一个男人,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处理别的事情,“凌霄的年纪不小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吧?”
“后悔?你是指跟培安结婚吗?”杨丹愣了一下。
郭一鸣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头天晚上,她出去了。或许,她应该待在家里。”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杨丹惊讶了,她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哪,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确定。大概是九点儿的样子吧。”郭一鸣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一眼妻子,叹了口气道,“我当时正在厨房喝水,看见她从外面进来。我没有开灯,所以我想她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当时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的天。”杨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叹了口气道,“可你没有跟警察,我是说甚至是兰溪他们提起对吗?”
郭一鸣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亲爱的,我觉得我们这里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所以,最好不要再添麻烦了。何况,凌霄现在可是有了你堂弟的骨肉,难不成你真的想要让她卷入这些麻烦之中吗?”
这话让杨丹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她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想,她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想,我得抽快再去见见顺子。你们男人啊,对这些事情总是不怎么上心。”
六十九,嚣张的女人
想要在兰溪面前不断刷存在感的,除了凌霄之外,另外一个孜孜不倦的就是白雪了。她每一次都会找不同的借口出现在兰溪的面前。兰溪淡然一笑,白雪显然觉得,她找出的借口很完美。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逐渐让自己的生活恢复了正常,没有了悲伤,就好像发生的一切,根本和她无关。她显然很关心这个案子,除了竭力想要从这一堆麻烦中解脱出来之外,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很希望能将凌霄送入监狱。
这就是女人之间的小心计吗?
兰溪想到了凌霄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尤其是在提到白雪的时候,眼睛里的恨意,显然是藏不住的。
一杯依然还有些烫手的咖啡被递到了兰溪的手里,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买一赠一,所以我就给你带了一杯,这个,不会被认为是在贿赂你吧?”
“我猜想应该不会。”兰溪接过来那杯咖啡,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不过,我可不希望因为喝了这杯咖啡,就要说出很多原本不能、或者是还不到时机的话。好吧,你想问什么,或者是想要说什么,可以开始了。”
“这么直接?”白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略有几分夸张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客气一下,没想到你会问得这么直接。案子已经查了这么几天了,我总是感觉有些不踏实。”
说到这里,白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远处,那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显然都在忙碌着什么。
随后,又叹了口气,“乔副队长来找我问过话,而且,我想,他好像——误会了一些事情。他一心认定,我这些年,和杨培安都没有分开过,而且听他的意思,我们一直都是情侣,私底下经常会见面、约会什么的。他根本就不信我给的那些解释。”
“想要说服他,只需要拿出证据就好了,我们这位乔队长,一向最看重证据。除非你的解释太过含糊,而且——在某些事情上,你可能撒谎了。”兰溪的语气十分直觉。
这样的态度让白雪吓了一跳,她多少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兰溪,“哦,是吗?看起来你真的很了解他。”
这个看似精明的女人,恐怕正是因为她的任性,才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所谓的后果,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些事情,可能不方便由我说出来。”白雪努力地想着自己的措辞,态度也变得和善起来,“你知道面对一个男人的时候,有些话——恩,我是说像我这么尴尬的身份,是出不出口的。所以——你们之间难道不应该是信息共享的吗?我们之间的谈话纪录,他完全没有看到?”
“当然会看到。我想他可能还会去核实一些需要特别的细节。”兰溪看着她,一脸认真地回道。
她实在不确定,眼前的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有一点儿是可以肯定的,白雪想要完全从这里抽身。
乔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兰溪的心中不由得的听一抹冷笑,白雪这样的女人,肯定会被乔智那张帅气的脸给骗了。看样子,白雪对乔智的印象不错,她撒谎的原因,只怕是想要竭力抹去她和杨培安之间曾经有过的过去。
“追问细节?”白雪的一张脸看起来是那么的古怪,她摇了摇头,“可再怎么说人家都是女孩子,有安事情,差不多就得了。”
兰溪对白雪的印象,又减了一分,她显然是个自信的女人,只是,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人都应该折服于她的魅力,这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过去的事情,问得太多有什么用?难不成到了我这个年纪,还希望我的感情是一张白纸吗?”白雪的嘴角带着一丝。
“所以呢,他都问了些什么?你又说了些什么?”兰溪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白雪的表情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她愣了一下,“他问我,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问,摆明了就是让我下不来台吗?”
下不来台?原来那真不的是自己的错觉,兰溪叹了口气,“哦,我想他应该也注意到了时间,在别墅的人提供了时间证据,除了他老婆之外,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十二点左右回的别墅。所以,只是修一下崩溃的系统,而且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当然想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你们都做了什么?”
白雪瞪了一眼兰溪,“你不会也那么无聊吧?”
“哦,当天晚上,就在你们离开之后,有人——可能也去过你的住处那里。我想,你应该是能想象得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吧?”兰溪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她的确太过嚣张了,而且似乎理所当然地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计划。
“好吧,好吧。”白雪的嘴角多了一丝无奈,“我们两个的确有太多的话想要说,有太多的思念想要说出口——他很想念我,我能感受得出来,他非常想念我。所以我们在一起,自然会谈论很多问题。”
“当天没有谈论完,所以第二天还要接着谈论?”兰溪反问道,对这样轻易就能识别的谎言,她居然也能说得出口?
“我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而且,我跟那起案子完全没有关系。”白雪的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哀伤,“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事实上,他也的确想要冒险做出了一些决定不是吗?我都说了,那个愚蠢的凌霄,绝对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可第二天你们分开的时候,显然是在争吵之后,而且那结果让你很不满意对吧?”兰溪抬眼看了看她。
“哦天哪。”白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吗?我的意思是说,我可能尾随他离开,然后在那里动手杀了他?别蠢了,我可不会因为那个男人,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但杨培安的确是被杀的,这是事实。”连兰溪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说很傻,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虽然我们也考虑过自杀的可能性,但后来发现并不成立?”
“自杀?就他那种男人。”白雪的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就连看兰溪的表情里,都多了一丝轻蔑。
七十,共同的话题
顺子和杨丹再度见面,是在她的工作室里,杨丹的出现,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里面各式各样的彩泥,都是顺子亲手调配出来的颜色。她一向对色彩要求很高,每次为了调配出自己想要的颜色,她都会亲自动手。
杨丹和顺子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她是郭一鸣的表妹,所以来这里之前,杨丹的心中还是有太多的顾忌。
如果不是因为郭一鸣的关系,她们两个不可能会有交集的。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他们夫妻两个,顺子也不可能认识杨培安。
当事情过去之后,每个人的心中都会在想,追忆一些细节。而这一层关系,就显得特别尴尬。
可这一趟,杨丹知道自己不得不出现。
在开口之前,她沉默地看着顺子忙来忙去,将两种颜色的彩泥混在一起,随后一个新的颜色就诞生了。
“我觉得你哪天闲了,可以去看一看你的表哥,这些日子,我感觉他都老了不少,虽然没有一夜白天,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想他还是很难过。”杨丹开口了,她认真地安排从自己的口中即将冒出来的每一个字。
“得了吧。他一向是个粗心的人,而且不拘小节,这样的事情,也会让他那么上心吗?”顺子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继续忙道。
她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逃避杨丹的目光。她有心思,很显然,杨丹也清楚地看出了这一点儿,正因为如此,两个人似乎都在努力避免尴尬。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不是吗?当时一起去医院的也是他,我想,他最起码比我们看到的表现出来的要伤心。唉,真是没想到,如果当初我能考虑周全,不邀请你们一起去那里就好了。”杨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责,“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做事情之前,我真的应该考虑清楚的。”
顺子抬起了头,“哦,我的天,丹姐,你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否定自己的人。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些天,你都在家里怨天尤人吗?整天在那里发愁,还是后悔?我觉得最起码你应该忙到焦头烂额吧?我看得出来,这些年,你是怎么宠爱他的。”
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杨培安。作为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堂弟,杨丹的确对他的关心不少。
“丹姐。”顺子抬起了头,扬起了两只沾满了彩泥的手,“我一直都在忙,除了中间去见了一次兰溪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忙这些东西,尽量不给自己留一点儿空闲,为的就是避免回想那天的事情。我想丹姐,你应该也有自己排遣悲伤的方式不是吗?”
多少有些意外,但也正是顺子的风格。
顺子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哦,丹姐,如果你真的特别伤心难过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用用。”
“你这丫头,可真是会说笑。”杨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不服老不行啊,我可真是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了。就算我真的伤心,也没有到能放声大哭的时候。不过,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了之后,我自己也在怀疑,是不是真的还有心情想要痛哭一场。”
她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平日里那些都是孩子们坐的凳子,她坐在那里的姿势看起来不太舒服,“顺子,我觉得你好像也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不是吗?还是说,我们之间,其实一直都没有坐下来认真地谈一谈。”
顺子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只是连她自己都感觉,那笑容是有多么的不自然,“过段时间,我一定会过去好看看表哥和你。在我的心里,那里好像就是我的家。”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过去。”杨丹的嘴角带着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一鸣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他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而且还是自带催婚功能。”顺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每次去那里,我觉得都是因为丹姐你在那里,而不是因为我哥。他——总会让我想起我那个催婚的老妈,生怕我这辈子会一个人孤独终老一样。”
“你可千万别跟着何欢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她那么自立。”杨丹笑了起来,随后眨了一下眼睛,“而且看起来,她也有了想要结束自己单身生活的打算。”
“天哪,你是说欢姐?怎么可能呢?她不是说——”顺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怎么说是一回事,做了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杨丹抬头看了看顺子,挪动了一下身子,“我想,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好消息传出来了。她满打满算也才三十五,正好适合结婚的年龄。”
“乖乖,不会吧?她有男朋友了?没听说过到底是谁啊?她这保密措施做得可真是到家啊。”顺子一脸好奇的神情。
杨丹多少有那么一丝孩子气般的得意,“她倒是没有说,不过我看出来了。现在还不能说什么,这种事情,都是说不准的。不过最好是先是提前准备一份贺礼才是。”
这果然很有丹姐的风格。顺子感觉自己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丹姐在她的心中,其实一直都是个特别的存在,她总会有一些特别的想法,常常会让她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恐怕我的心真的要被伤透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身边居然也会发生这样的案子,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杨丹叹了口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鞋子,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很庆幸,那天何欢早就走了,最起码,她没有被卷入这起案子之中。”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顺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么说的话,兰溪她一直都在怀疑我们所有人对吗?我们——”
“我们都是局内人,谁都逃不了警方的怀疑,甚至还有监视。我想,起码现在凌霄是这样。我来这里的时候,注意到他们小区里什么人,看气质都不太一样,我想应该就是警察。”杨丹的语气越来越轻。
“这么说,我去找兰溪,应该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对吗?”顺子惊恐地抬起了头,之前一脸的淡定,似乎都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这样吧。我不确定。”杨丹站了起来,再度环顾了一下她的工作室,她拍了拍顺子的肩膀,“在那之前,我们应该尽量避免麻烦。”
七十一, 顺水推舟
她们很自然地就提到了凌霄,那个提起来总是会让人皱眉的女人,总是会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
在凌霄决定要将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们的朋友圈简直都快要炸裂了。
也正是因为凌霄当时在现场拿着的那把刀,并不是杀死杨培安的那把刀,所以她的嫌疑暂时洗脱了。而她有孕在身的消息,这对她来说更是加分项,一个怀孕的女人,绝对不可能动手杀了自己的丈夫!
虽然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孩子或许不应该被留下来,毕竟凌霄是那种迟钝的性格,没有工作,再带上一个孩子,恐怕对她来说,日子会更加艰难。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杨丹一脸认真地看着顺子,“就在聚会的前一天,培安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凌霄怀孕了,需要我特别照顾一下。不过呢,他希望不要张扬,最好先保密,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要说。而且,他当时的态度,多少有点儿奇怪。”
顺子没有答话。
“这种事情,没有完全确定胎儿很健康之前,最好是不要讲出来的。”杨丹点点头,“可看起来,他只是告诉我而已,就连凌霄他居然也瞒着。这似乎有点儿过分了。”
顺子点了点头,当时凌霄的确惊讶,而且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一样。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培安,真的是那么霸道的一个男人,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做出了所有的决定,甚至都没有考虑凌霄的心情?
如果换作她是凌霄,会不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枪?
她努力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赶了出去。
“哦,我希望凶手会是白雪,或者是别的什么突然莫名其妙闯入别墅的人。最起码,他们还没有找到那把刀藏在什么地方,”杨丹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轻松,“想想看,如果凶手是白雪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提前准备好一切,再来一场精彩的表演。
两个人都沉默了。顺子转身去了洗手池,在那里将自己手上的彩泥都洗掉了。
“还有那天她给自己找的那个借口,真是有点儿太滥了。我想,警察们只要稍微多问几句,就会发现那是她的借口。”杨丹叹了口气。
顺子没有答话,只是继续在洗手,动作极慢。
“丹姐,我想你一定想问我,是不是很难过?因为培安的死。”顺子背对着杨丹,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开口道,“我想,你的心中一定有太多的疑问,我究竟是什么感觉。事实上,我的确爱上了培安,”
这话让杨丹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甚至她还多少有些神经质地转身看了看窗户,看是不是有人在那里偷听他们的谈话。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大家从来都不会公开谈论的问题不是吗?除了那个可怜的凌霄之外。”顺子转过身来,用纸巾擦去了眼泪,“就连第一次出现在那里的兰溪都看得出来,我想没有人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是吗?”
杨培安近乎张扬地让所有的人——除了凌霄之外,都知道了那件事情。这是一个自私的决定,但对杨培安却十分有利。
他似乎早就算定,单身的男人绝对不会再去招惹顺子,而其他人心知肚明地保持了沉默。因为这本来就是个人的选择。
“我想——就在我们聚会之前,你哥说,应该采取一些措施。”杨丹的嘴角多了一丝无奈,“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你是聪明的女孩子,感情这种事情别人是插不了手的,只有自己突然有一天想明白了,才会放下不是吗?”
“想明白——这三个字说得容易,可真的想明白,那是得花多少时间,还有掉多少眼泪,才能真的想明白?”顺子的嘴角多了一丝苦笑,“或许,就像是在彩泥一样,在孩子们的手中,总是努力地想要让他们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做出来的和自己想象的,完全都是两回事。”
顺子给杨丹倒了一杯开水,嘴角带着淡淡的苦笑继续道,“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一切都结束了。时间不早了,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饭,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小店,很安静,而且味道也很好。”
杨丹没有答话,她只是安静同时又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看着顺子。她年轻,而且很有活力,但很显然,因为杨培安的离开,让她的脸上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杨丹没有答话,她只是从矮凳上站了起来,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顺子的工作室。名义上是个工作室,其实里面也只有二十平米左右,被分隔成了两部分,一边堆放着彩泥需要的工具,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箱子,另外一部分是画室,也是平日里顺子备课的地方。桌子靠近墙面的地方,立着几幅早已经画好的作品。
杨丹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了那幅画上,“这是你的作品对吗?”
顺子点了点头,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早知道应该遮起来的,她没想到,杨丹也会注意到这些,“我随手画出来的。
“五爪龙,”杨丹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我认得,我们家乡那边很多人家都会种的这种花,只要搭一个架子,这些话就会攀着那些架子一直往上爬。花期很长,而且很实用。不过,大家应该都记得它的另外一个名字不是吗?凌霄花。”
顺子叹了口气,她早就该想到的,只是没想到,杨丹看起来会这么直接,她勉强一笑道,“这花真的很不错,看起来很喜庆。”
“它的花语代表着敬佩、声誉,一般是用来送给母亲的。”杨丹继续道,“但我想大家能想起来的,还是那首诗不是吗?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顺子像是怕冷一样,抱紧了自己的肩膀,
“就像是凌霄一样,没有了杨培安这棵大树,天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杨丹看着那幅画出神,她的手在虚空中画了一张脸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道,“的确是一张很谦卑的脸不是吗?那就是凌霄,没有杨培安的日子,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还有让生活继续下去的勇气。”
顺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杨丹——果然和杨培安一样敏锐不是吗?她同样是个聪明到极致的女人。
七十二,意外
孔尚言看见杨丹走进了顺子的工作室,他安静地坐在车里,等着她从里面出来。他需要冷静地和顺子谈一谈。
顺子是个固执的女孩子,孔尚言叹了口气,那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很成熟,但内心却极幼稚的女孩子,她对事情的看法,单纯到可笑,完全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利益纠葛。
正因为如此,她的身边需要人照顾。孔尚言的嘴角多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现在是她最脆弱时候,适当的安慰,再加上帮她处理掉一些可能的麻烦,一定会让她对自己感激涕零。事半功倍,这正是他做事时一向遵循的原则。
不过,她太有主见了,这不太好。上一次的不欢而散,让他心生几分不满。顺子一直都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孩子不是吗?虽然有时候她会坚持自己的看法,但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她似乎都会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坚持表达出来,维护好每个人的心情。
完全符合他想要的贤内助不是吗?
但也正是在这里默默的观察,他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说她也会伤心,为了打理好自己的工作室,她会随便在路边摊上买点什么东西塞几口,再度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旦真的忙起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她抛到脑后。
最重要的是,她认真起来的神情真的太让孔尚言着迷了。
这让他一时间有点儿奇怪。同时,还有难以掩饰的嫉妒,怪不得杨培安对顺子那么着迷,换了谁都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样的女人吧?
只是吵的那一架让他感觉很不爽,他觉得顺子的表现简直太糟糕了。她应该更聪明不是吗?在警察们还没有发现之前,假装和杨培安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不是一个情绪完全失控的人,那只会让警察调查她和杨培安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就算她想要维护自己的面子,也完全不可能了。
难道她是真的爱上了杨培安?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才让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出现在顺子的面前。
也就是坐在车上犹豫的时候,杨丹离开了。
应该跟她当面谈一谈,有些问,等到问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就在他准备下车的时候,只见另外一个衣着华丽、打扮入时的女人推门走了进去。
他看见她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正在努力地说着什么。
孔尚言对那样的神情太熟悉了,那是经常会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需要讨好每一个可能的客户,只有这样,才能认真地活下去不是吗?
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抽痛,原来他以为,顺子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子,毕竟,她莫名其妙地和杨培安在一起了,而且完全没有名分的那种,却没有想到,她会是那么认真的一个女孩子。
她不应该这么辛苦的。孔尚言叹了口气,明明顺子是一个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人不是吗?只要她愿意,一定可以嫁给一个愿意养她一辈子的男人,而她,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做个全职太太就可以了,比如说就像——就像凌霄那样。
这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所以他们才会过上不同的人生吧?孔尚言在想起凌霄这个名字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感觉不舒服。
那是一个卑微到完全没有态度的女人,脸上总是带着那种完全听不懂别人说什么的表情,她时时刻刻都想要像别人炫耀自己的丈夫有多贴心,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像是一块粘在杨培安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样讨厌。
不过,他很庆幸,杨培安已经死了,如果他还活着,自己真的能有机会追到顺子吗?甚至,他还曾经想过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会真的让自己的婚姻继续吗?
孩子——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这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杨培安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为什么连自己的老婆都瞒过了?
顺子显然还在忙碌。
对方时不时会提出一些疑问,最终,拿起手机,两个人似乎互相加了对方的手机号。
当那个女人好不容易离开之后,终于轮到他上场了。孔尚言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王子,他需要将顺子从这一切麻烦中拯救出来,最重要的是,她如果能做到快刀斩乱麻,跟所有的麻烦撇清关系,那么,他们就可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了。
不过,就在他想要过去的时候,却见顺子慌慌张张从里面出来,随后打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跳上了她停在工室门口的那辆奔奔。
这么晚了,她干什么去?孔尚言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看她的表情很吓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着车跟了上去。
顺子的车子在市里绕了一圈之后,很快开上了驶往郊区的高速路。孔尚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半个小时之后,孔尚言突然意识到,她这是赶去郭一鸣家中。除了郭一鸣之外,顺子在这个城市里并没有什么朋友住在郊外,更没有其他的亲戚。之前他已经调查过顺子的一切,绝对不会有错的。
丹姐留在市里,这几天一直都在和凌家的人轮流照顾着凌霄。所以顺子绝对不可能是见她的。难道是郭一鸣那里又出了什么事?
下了高速路之后,一个突然打来的电话,让孔尚言不得不在不远处的服务区停了下来。现在这个时间出城的车辆虽然不少,但如果真的跟着她去了那个别墅区,肯定会被发现的。
在处理完这些之后,他决定暂时等一等,或许,晚些时候再去拜访顺子也不迟。
从杨姐那里,应该能打听出来点儿什么。孔尚言打定了主意,不过在那之前,他还需要确认一下。
二十分钟后,他将车子停在了从郭一鸣家回城必经的高速路口不远处。这个时间,进城的车辆极少,顺子如果从那里回来的话,他绝对能认出来。
果不其然,又过三十分钟,他果然看见了顺子的车从那里驶过。
孔尚言感觉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