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退婚
镇国公夫人嘴上劝说,心底不知道问候了皇后多少遍了。
如果可以,她比谁都不希望这桩亲事能成,可她已经在皇后面前毫无回转的否决了,可她没想到皇后会先斩后奏,到皇上跟前说她已经同意了这桩亲事。
她要否认,那皇后就是欺君。
欺君是死罪,皇后拿自己的命赌上了她的命。
皇后敢赌,她却不敢戳破皇后的谎言,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
皇后能为了南漳郡主做到这种程度,足见南漳郡主在她心中的分量了,皇后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从南漳郡主手里夺走爵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镇国公夫人气的心底火烧火燎的,还得劝着同样愤怒的镇国公。
镇国公知道枕边人和皇后关系好,可再好的关系结亲这么大的事也得他点头吧?!
见镇国公夫人对南漳郡主赞不绝口,镇国公听着烦,这桩亲事弊大于利,他没瞧见有任何的好处。
不想再听,镇国公甩袖离开。
王妈妈见镇国公走了,望着镇国公夫人,“夫人,国公爷他……。”
镇国公夫人脸色难看,“再生气又能如何,圣旨赐婚,我也接了,这桩亲事不成也得成了。”
这话是说给王妈妈听的,更是劝慰她自己的,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说这桩亲事有谁最高兴,只有南漳郡主了。
皇后拿南漳郡主当亲女儿疼,自然希望她一辈子顺遂,只是镇国公夫人的为人,她不放心。
有她和崇国公夫人镇着还好,可若是哪天镇不住了呢?
那南漳郡主可就是待在火坑里了。
她手里攥着镇国公夫人的把柄,可那把柄也同样威胁着她,因为谁都不想鱼死网破,这么多年才能相安无事。
皇上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只要六皇子能夺嫡,她稳坐太后之位,就能保南漳郡主一世无虞。
而南漳郡主的出嫁,镇国公府势力向着她和六皇子,储君之位就十拿九稳了。
皇后才刚失去太子,又忧心储君之位旁落,没有闲情给南漳郡主准备聘礼,把这事交给周嬷嬷筹备,确保南漳郡主嫁的风光体面。
这边南漳郡主高高兴兴的准备陪嫁,那边镇国公世子奉命去南梁贺寿,快马加鞭往回赶,千里马都被他跑的吭哧喘气,把同行的官员甩出几百里。
谢灏是真迹,南梁东临王府衡阳郡主已经及笄了,而大齐和南梁有千里之遥,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要二十天,他怕等不及提亲,东临王府就给衡阳郡主定亲了。
他是镇国公府世子,衡阳郡主是南梁郡主,朝廷会不会同意他们的亲事尚未可知。
多耽搁一天,心里就焦灼一天。
能化解这份焦灼的只有手里的鞭子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赶着回京,刚进京都,就在城门口碰到了熟人,向他道贺,“镇国公世子大喜,恭喜了。”
谢灏眉头紧锁。
他哪来的大喜?
“喜从何来?”他问道。
熟人笑道,“皇上给谢兄和南漳郡主赐婚,不是大喜是什么?”
喜?
谢灏一颗心扑通一下掉进了谷底。
马鞭一甩,就赶紧回府了,留下还要同他寒暄几句的熟人一脸莫名其妙,多好的亲事啊,怎么瞧着谢兄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谢灏一口气跑回府,从马背上跳下来,进府便问李总管,“皇上赐婚,父亲接圣旨了?”
谢灏声音急的很,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李总管忙回道,“是夫人接的。”
问清楚镇国公不在府里,谢灏都没有进府和镇国公夫人请安,就又骑上马背,去军营找镇国公。
这桩亲事,他一定要退了!
镇国公没想到谢灏回来的这么快,都等不及他回府就找到军营来了。
等议事的大臣退下,谢灏就直奔主题了,“父亲,我不能娶南漳郡主!”
镇国公眉头打结。
他能猜到谢灏不情愿,没人愿意娶个没感情的姑娘,但只要给适应接受这个结果就成了,盲婚哑嫁,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但谢灏的否决太过坚决,那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镇国公觉得不对劲,“为何不能娶?”
谢灏也不瞒镇国公,原本他赶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事,他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回京之前,我承诺娶她为妻。”
“我不能有负于她。”
镇国公眉头拧的松不开,问心上人是谁,谢灏没说。
他知道镇国公的性子,父亲宁肯他娶南漳郡主,也不会同意他娶南梁郡主。
当务之急是退婚。
谢灏不说,再加上镇国公有军务要忙,便忙正事了。
不过谢灏不愿意娶南漳郡主,镇国公倒是挺赞同退掉这门亲事的。
他顺了儿子的意,进宫请皇上收回赐婚圣旨。
是他教子无方,奉命离京办差,公务在身,却和人私定终身,但既然承诺了人家姑娘,就得言出必行。
皇上陷入为难,毕竟私心里,他也是不想赐婚的。
皇后闻讯赶来阻止,圣旨赐婚,镇国公府也接了圣旨了,岂有收回的道理?
谢灏需要信守承诺,那皇上金口玉言就能当作儿戏了吗?!
这一点,皇后说的在理,镇国公无法反驳。
镇国公只能委婉的逼南漳郡主主动退婚了,“可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让皇上收回赐婚圣旨,也是为了不委屈南漳郡主。”
镇国公没敢直接提做妾两个字,可说的再委婉,皇后也听的出来。
当时就没差点气炸肺。
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侄女,贵为郡主,镇国公府居然有委屈她做妾的想法?!
这是在羞辱南漳郡主,更是在羞辱她!
皇后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冷冷一笑,“一个不守礼法,与人私定终身的姑娘,能是什么好货色,堂堂镇国公府要这样的姑娘进府做世子夫人?!”
这话委实难听了,镇国公都觉得有点刺耳,他道,“犬子与人定亲的细节,臣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但犬子是臣一手带大的,等闲姑娘,入不了他的眼。”
“这一点,臣有把握。”
皇后气的发飙,但这一点,她也没法反驳。
要镇国公世子真是个一点眼色都没有的男人,她为什么不同意退亲?
皇上夹在镇国公和皇后之间,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候
南漳郡主上吊寻短见的消息传来。
皇后冷看了镇国公一眼,匆匆离开。
南漳郡主以死相逼,镇国公哪还敢再求皇上收回赐婚旨意,只能先行告退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镇国公世子有心上人,要退掉皇上的赐婚,南漳郡主羞愤之下上吊要自尽的事一阵风传开。
沈钧山听后,眉头打了一个死结。
同病相怜啊。
他和谢灏的情况不差不多吗?
只是一个是皇上赐婚,一个是太后赐婚这点差别而已。
沈钧山还打算让太后收回赐婚懿旨,现在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要是他这时候凑上去闹退婚,非但自己的退不掉,还会激怒皇上,让镇国公世子的退婚之路更加崎岖坎坷。
因为皇家威严是最不容轻视的!
谁都闹退婚,往后谁还会把赐婚旨意当回事?
闹,是肯定不能闹了。
相反,要是镇国公府能说服皇上,他手里能拿到太后一党祸害文远伯府的罪证,逼太后收回赐婚懿旨就易如反掌了。
镇国公无功而返,镇国公夫人进宫劝皇后,只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镇国公夫人倒是不怕碰壁,去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皇后给她下了禁令,不得她再进宫一步。
第二十四章 威胁
皇后给镇国公夫人下禁令是第一步,她不便出宫,也不愿意看到镇国公夫人那张脸,让崇国公夫人劝镇国公夫人,顺带查清和谢灏私定终身的姑娘是谁。
还没见到人,就给了她和南漳郡主这么大一羞辱,皇后容不得她。
崇国公夫人会来,是镇国公夫人意料之中的事,她道,“我若是能做得了灏儿的主,就不会一再进宫求皇后了。”
崇国公夫人倒没有怀疑镇国公夫人说的话,她道,“自古亲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随随便便是个人都能做镇国公世子夫人?”
这话一说出口,崇国公夫人就觉得说的不大对味,她和镇国公夫人说这些,真是脑袋被门给挤了。
这世上再差劲的姑娘也不会比与人私定终身还私奔差了吧?
崇国公夫人是说着无限,镇国公夫人却是听者有意,以为是故意讥讽她。
她脸拉的很长,摆手把王妈妈和丫鬟都退了下去,关门声一传来,她脸上的笑容湮灭,覆上一层寒霜,“不要总拿当年的事威胁我,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崇国公夫人脸也难看了,“你别忘了,你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是谁给你的!”
镇国公夫人笑了一声。
又威胁她?
有些话她不敞开了说,还真当她是软柿子了。
威胁她一次也就罢了,她退让一步,倒是换回来她们变本加厉。
她不是她们的傀儡,会任由她们摆布。
“崇国公和我们国公爷关系一向不错,如果我将当年的事捅出去,会是什么下场?”镇国公夫人道。
“我这条命十几年前就该死了,你崇国公夫人呢,还有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不知道这后位她还坐不坐的稳,这储君之位还能不能有六皇子的份!”
声音一声比一声凌厉,却又传不出屋外。
再者院子里一堆丫鬟婆子,哪个敢当众竖起耳朵偷听屋内谈话?
崇国公夫人没想到镇国公夫人会说这样一番话,她唯恐被人听了去,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吗?!”
“我要命,但我一条命有你们两陪着,有什么可怕的?”镇国公夫人冷笑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本来就一无所有,不再态度强硬点,到手的都要赔出去。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崇国公夫人一直就知道镇国公夫人心狠手辣,没那么容易让她乖乖听话,当年走那步棋,她就有此担心。
只是皇后一意孤行,她也不好阻拦,没想到安分了十几年,还真把枪头对着她们了。
可要就这么退让了,往后想她老实听话就更不容易了。
这一步,决不能退!
两人你不退,我不让,一个比一个强硬。
但镇国公夫人更硬一点儿,或者说崇国公夫人更害怕失去一点儿,再者南漳郡主出嫁这事,本就和镇国公夫人利益冲突。
她们本来是一条船上的人,谁想到会闹到现在这局面。
镇国公夫人看着崇国公夫人道,“原本这事与你也无光,犯不着和你置气。”
“扪心自问,你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吗?”
“皇后要真疼南漳郡主,就该退了这桩亲事。”
镇国公夫人态度软和了点儿,崇国公夫人也好说话了几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镇国公夫人眉头拧着道,“可灏儿不是会屈服的人,越是逼着他娶,他会越反感南漳郡主。”
“连国公爷都被他说服进宫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了,遑论是我。”
“你们要执意让南漳郡主出嫁,那就只能做平妻了。”
比起做妾,镇国公夫人已经退了一大步了。
但这样的退步,镇国公夫人也不满意。
堂堂郡主怎么能给人做平妻?
做平妻还不如做继室填房呢!
想到继室,崇国公夫人眸底闪过一抹光芒道,“皇后急着给南漳郡主定亲,却也没想过让她这么早就出嫁,打算多留在身边待个一年半载的。”
“我倒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把世子迷的神魂颠倒,不惜为她拒婚。”
这话一听,镇国公夫人就知道她打的什么好算盘。
不过这也是她打算劝皇后的。
只是最后想进宫,皇后不许她进宫了。
想对人家姑娘痛下杀手,然后再把南漳郡主嫁过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只要进了门,南漳郡主不退婚也得退婚了!
当然了,这些想法,镇国公夫人不会说出口,她皱了皱眉道,“既然不急,那就慢慢再商量吧。”
“灏儿防备着呢,我几次问他那姑娘家在何处,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崇国公夫人笑了一声,“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一世吗?”
事情也算是谈妥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崇国公夫人还得进宫和皇后说一声,便告辞了。
她前脚走,后脚镇国公夫人把谢灏叫了来,问他心上人到底是哪儿人。
谢灏不肯说,镇国公夫人动怒了,“这已经是我问你的第四次了,还不肯说,难不成真如皇后所言,根本就没有什么心上人,是子虚乌有?!”
谢灏头疼。
这么大的事,他能骗她吗?
可衡阳郡主的身份,在亲事退掉之前,决不能透露半个字。
没辄的谢灏,只能撒谎了,“是禹州的一位姑娘。”
禹州是去南梁的必经之地,他们也在禹州逗留了两日。
谢灏不肯说那姑娘的身份,镇国公夫人把一同去南梁道贺的大臣找进府问过,只是一无所获。
撒谎骗人也得有理有据,否则就漏洞百出了。
镇国公夫人道,“姓什么?”
“姓李,”谢灏回道。
镇国公夫人委婉道,“南漳郡主身份尊贵,又是皇上赐婚,委屈她做妾是不可能的事。”
“你去禹州一趟,说服那姑娘做平妻,位居南漳郡主之下吧。”
谢灏不同意。
镇国公夫人发怒了,“难不成她还想压南漳郡主一头吗?!”
“你要张不开这个口,我派人去说。”
禹州小小地方,能出一个镇国公世子夫人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了,没有理由不同意。
镇国公也觉得这样安排不错,只要他心里有那姑娘,位份都是次要的。
谢灏能怎么样?
不能说实话的他,只能听话的离京了。
离禹州越近,他走的就越慢,因为禹州根本就是他信口胡诌的。
而且身后还跟了两拨人。
一拨是镇国公派来保护他的,另一波则是皇后的人。
到了禹州,谢灏哪都没去,就待在客栈里看兵书,两拨人就知道他们暴露了。
皇后的人是打死不出现,镇国公的人现身请罪,“世子爷,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国公爷让我们跟过来把把关,看看未来世子夫人的秉性,他也好放心。”
谢灏要打发他们走,暗卫一脸为难。
不过最终两方,不,是三方都不为难了。
因为边关起了战火,南梁攻城了。
谢灏得知消息,哪还有闲心理会暗卫,快马加鞭赶往边关。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时候打仗,他娶衡阳郡主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第二十五章 火气
谢灏离京是为了亲事,他人到禹州,还没有见到心上人,便得知消息赶赴边关,皇后派去的人只能无功而返。
这事传到皇后耳中,皇后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人家这是防备着她,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呢。
可人家把国事看的比家事更重,谁能说一个错字?
皇上知道后,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赞镇国公教子有方呢。
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只要上了战场的,没人敢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有多少男儿离家后,连尸骨都找不着了。
镇国公有些惭愧,他这儿子喜欢读兵书是真,喜欢边关,喜欢战场厮杀的感觉都是真。
可在这关头去边关,更多的还是在逃避。
也罢。
与其留在京都为这些事烦心,还不如在战场上同敌人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
谢灏上了战场了,崇国公世子上官暨组建飞虎军为的就是抗敌,虽然飞虎军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人数,但战场是最训练人的地方。
也只有上了战场,打了胜仗,而且要赢的漂亮,才能说服皇上和那些将军让他完善飞虎军。
组建飞虎军这条路走得艰辛,半年前开始准备,至今也不过三千余人。
一来时候上官暨选人的要求高,要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男儿,宁缺也不凑合,二来是那些将军都不愿意把麾下干将交给上官暨。
这三千余人多是从冀北侯麾下挑的,镇国公手下给他凑了六百人。
就这样已经连累冀北侯和镇国公得罪人了。
将军是靠军功升官的,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为将者只擅长用兵是不够的,还要将士们会配合,精兵良将缺一不可。
把精锐都给了上官暨,可能就是把军功给上官暨啊,傻子才乐意呢。
上官暨不在乎军功,他是崇国公世子,未来的崇国公,将来崇国公手里的兵权都会由他继承。
他只是想建立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立敌人闻风丧胆的飞虎军。
大齐需要这样一支守国门的军队。
上官暨向皇上请命出征,皇上准了。
三日后,他便带着才组建没几个月的飞虎军上了战场。
挑选出来的都是精锐,大部分都上过战场,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他们的体能更胜从前。
上官暨对他们有信心。
飞虎军们更是士气高昂,上官暨的理想,也是他们的理想。
能成为一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队伍中的一员,是他们的骄傲。
他们会为能成为这样的骄傲而不懈努力。
可怜沈钧山本来就没几个知心朋友,上官暨是一个,和上官暨是至交好友的谢灏算一个。
现在两人都去了战场,沈钧山连个喝酒的伴都找不到了。
更郁闷的是沈钧山还指着谢灏说服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这等着等着,人去边关了。
文远伯府一案又难查,太后一党弃车保帅,查到的线索断了。
这都半个月了,毫无进展,他十有八九还得再去梁州一趟。
他去梁州十趟八趟都无所谓,可他不放心云初,安大少爷虽然躺在床上,沈钧山对他也不放心。
这混账东西太会气人了,人都出不了门,下不了床了,居然还派下人这里送贺礼那里孝敬,生怕自己三个月不出门,京都权贵忘了他这个新继任的文远伯了。
上回病榻前的敲打,简直是敲了头蠢驴啊。
云初还只是其一,还有三皇子和颜宁。
那小子太会献殷勤了,把她表妹献的都找不到北了。
一个比一个欠揍。
他的拳头随时处在暴揍的边缘。
沈钧山喝了口酒,把酒杯放下就出了包间。
冤家路窄。
一出门就碰到了崇国公府二少爷上官通和他的表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上官通看着沈钧山,道,“你和我大哥关系那么好,比我这个亲兄弟还像亲兄弟,我大哥去战场,你怎么没跟去?”
沈钧山还没说话,上官通先自己回答了,“忘了,我大哥组建的飞虎军要的是精锐,即便是我想加入都不够格,沈二少爷声名远播就更别想了。”
上官暨组建飞虎军,上官通内心是赞同的。
拥有一支无敌的军队,不说在战场上的杀伤力了,就是说出去也倍有面儿啊。
上官暨提出这想法时,他就想分一杯羹。
只是上官暨知道他和上官通走不到一起去,他更不想看见崇国公府的内斗被带入军营。
要真让上官通掺和一脚,组建飞虎军的道路会顺畅很多,但主将心都不齐,手下的将士心能齐吗?
他要的是众人一心的飞虎军!
上官暨拒绝了上官通加入的想法,崇国公也不同意。
原本太后和崇国公夫人就希望将来继承崇国公府的是上官通,而非上官暨。
让上官暨组建飞虎军,还不让上官通分一杯羹,太后怎么可能会答应?
拒绝了捷径,注定了上官暨这条路会走的格外艰难。
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让加入飞虎军,沈钧山的纨绔之名人尽皆知,他要想加入,上官通绝不会答应。
不过沈钧山还真没有加入飞虎军的想法。
他手头上的事都还没忙完呢,而且据他对南梁的了解,这场仗会打是迟早的事,但来的比他料想的要早。
大齐没有发生天灾人祸,这两年都风调雨顺,国库有钱有粮,和富足的大齐开战,于南梁不利啊。
但没有这想法,却落上官通一通讥讽,还不止讥讽他沈钧山,沈钧山就有点恼火了。
他一向护短。
既然拿上官暨当兄弟看了,谁讥讽他兄弟,他要当没听见,那就不是他兄弟了。
沈钧山看着上官通笑道,“我和你大哥才相交几天,他可是你亲大哥,兄弟这么多年,一个屋檐下住着,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家大哥是个举贤不避亲的人?”
“他不让你加入飞虎军,那说明你真的不合适加入。”
一句话,把上官通气的脸都紫了。
沈钧山不屑和他废话,道,“劳烦把路让让。”
沈钧山径直往前,上官通拒不让路,两人眸底噼里啪啦火光四射,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
好在醉仙楼的小伙计还算机灵,端着茶水过来道,“几个爷,客人催的急,劳烦您们把路让让。”
谁让都不行,那一起让总没话说吧。
上官通侧了身,沈钧山也让了。
小伙计挽救醉仙楼,送过茶水后去和掌柜的邀功讨赏。
看着沈钧山下楼,上官通眼神冷的能把人活活冻死,他的表弟周大少爷道,“一个小小侯府次子也敢不把表哥放在眼里,更可恨的是大表哥还向着他。”
火上浇油,上官通火气更大了。
他知道沈钧山再查文远伯府的案子。
虽然这案子和他没什么关系,但给沈钧山找点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周大少爷道,“我看他几次进文远伯府,似乎对安大姑娘有意思。”
上官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该何等的痛苦?”
“表哥的意思是?”周大少爷道。
上官通在周大少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周大少爷连连点头。
第二十六章 委屈
看着沈钧山骑马离开,周大少爷手中折扇摇的得意。
不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他就不知道有些人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接下来几天,京都很平静。
沈钧山一直在查文远伯府的案子,总算有了些眉目。
他不得不再去梁州一趟。
不放心云初的他,临行前去了文远伯府,云初道,“那你这回要去多久?”
沈钧山看着她,道,“舍不得我?”
云初脸腾的一红,“谁舍不得你了?!”
“没良心,”沈钧山敲她脑门道。
云初低着头,没有接话。
沈钧山自知失言,没良心的不是云初,她只是狠心了些,真正没良心的是她的兄长。
他这回来一来是舍不得她,二来是敲打文远伯的。
他要敢在他离京这段时间动小动作,等他回来,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沈钧山说话一向爽直,安大少爷连连称是,态度好的不行。
他态度还不错,沈钧山就没再多言,安二少爷送他出府。
只是他前脚走,后脚安大少奶奶就望着安大少爷道,“你不是答应……?”
安大少爷朝她摇头,不让她多言。
他摔下马摔的不明不白,她在院门口摔倒也透着古怪,不得不防。
保不齐真如他们说的那样,是沈钧山在背后捣鬼的。
人家要给云初出气,又贵为冀北侯府二少爷,不是他能比的。
但云初是他妹妹!
沈二少爷确实对文远伯府有恩,可有恩的却不止他一个,没道理有恩情就要他妹妹以身相许吧?
何况太后已经给他赐婚了,云初绝不可能给人做妾,他也早就把云初许人了。
现在崇国公府二少爷他们好不容易把沈二少爷支开,他得趁着他离京这段时间把云初的亲事办了,省的夜长梦多。
云初嫁了人,他就该死心了,沈二少爷就算恼他也不至于把他活活打死。
等亲事成了,他或许能找个富庶之地外放三年避避风头,然后再回京谋个肥差……
至于给老文远伯报仇雪恨,安大少爷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老伯爷不死,这伯爵府怎么轮得到他?
只怕最后会越过他给安二少爷继承。
何况冀北侯府二少爷查这个案子都这么难,何况是他了。
沈钧山回了冀北侯府,他要去梁州查文远伯的案子,冀北侯和冀北侯夫人是没有意见的。
查案子是伸张正义的好事,就算奔波路远了些,总好过他无所事事成天惹是生非和人打架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人,怕他在梁州和人打架。
沈钧山回府,颜宁就问他,“表哥,你离京,云初不会有事吧?”
沈钧山摇头,“我今儿去,他那大哥态度还不错。”
“但他那样的人,只会以利益为重,我离京他会不会重新给云初定亲难说。”
颜宁也不喜欢安大少爷,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看着就给人感觉不大好。
云初多好的姑娘,有这样的妹妹,做梦都能笑醒了,他们却欺负云初。
“那怎么办?”颜宁担心。
沈钧山大答反而看着颜宁,“先不说云初的事,你和三皇子呢?”
颜宁脸一红。
她现在都有点怕见表哥了。
颜宁低头不语,沈钧山脑壳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低着脑袋和他说话呢。
知道颜宁的性子,她不想说的话,是问不出来的。
“我后天走,明天见三皇子一面吧,”沈钧山道。
颜宁啊了一声道,“表哥见他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揍他啊,”沈钧山道。
颜宁着急了。
沈钧山前面走,颜宁在后面追。
虽然他们是表兄妹,这在别人看来已经出格了,毕竟表哥娶表妹亲上加亲的一大把。
可在冀北侯府里没人觉得诧异,因为他们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
颜宁就是冀北侯府姑娘,是沈钧山的亲妹妹。
因为沈钧山打架揍人是家常便饭,更揍过三皇子,所以他说笑的,颜宁当真了。
沈钧山转身看着她道,“表哥,我这个表哥在你心里分量重还是三皇子分量重?”
颜宁,“……。”
“表哥问的什么话?!”颜宁嗔怪道。
“果然三皇子比我这个表哥重,不然我揍他几拳,表妹怎么都不让,”沈钧山道。
“……。”
这是什么歪理啊?!
颜宁气的跺脚。
抬头对上沈钧山一脸心痛模样,颜宁道,“表哥喜欢揍那就揍吧,我不管了。”
颜宁气呼呼的跑了,丫鬟跟在后面追道,“姑娘,你真不管了?”
“连舅舅舅母都管不住二表哥,我能管得了吗?”颜宁道。
“最……最多他把三皇子打了,我让舅舅训他一顿。”
不知道三皇子听到这话,是不是会觉得稍微欣慰点儿?
丫鬟捂嘴笑。
二少爷眼看着就要去梁州了,揍了人,他肯定就跑了啊。
再说了揍了三皇子,谁敢往外说?
肯定要瞒的死死的啊。
二少爷挨骂这么多年,似乎只有揍三皇子没有挨骂呢。
第二天,沈钧山果然约了三皇子见面。
他以颜宁的名义约三皇子在大佛寺菩提树见面。
三皇子一脸高兴的来,还带了礼物,结果没瞧见颜宁,只看到沈钧山。
三皇子东张西望。
沈钧山一脸嫌弃的看着三皇子手里的花,三皇子忙把花往身后藏。
沈钧山是越看越嫌弃,“你就是靠送花把我表妹勾到手的?”
三皇子一脸尴尬,这人说话忒不中听了。
小福公公垫着脚尖,找了一圈没见到颜宁,他凑到三皇子身边小声道,“颜姑娘好像没来……。”
三皇子看着沈钧山,“是你不让颜宁来的?”
“今儿是我要见你,”沈钧山道。
“……。”
三皇子狠狠的看了小福公公一眼。
小福公公缩紧了脖子,暗暗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乌鸦嘴。
昨天信就送到三皇子手里了,三皇子是高兴的不行。
小福公公本着小心谨慎说,“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因为颜宁从来没有主动约过三皇子。
这是头一回。
就是三皇子约颜宁,那也是三四回才有一次回应。
事出反常,不得不叫人怀疑有问题。
皇后可一直盯着三皇子呢。
只是三皇子沉溺于喜悦,压根就没把小福公公的话放在心上,谁想……叫他说中了。
三皇子和沈钧山也算聊过几回,但好像还没有哪回聊的愉快。
找他来,那肯定没好事啊。
沈钧山知道颜宁喜欢三皇子了,阻拦是阻拦不了了。
他作为兄长,能做的是希望她一辈子幸福,哪怕知道不可能,他也希望三皇子能给句承诺。
三皇子或许可以对颜宁食言而肥,但他决计不敢把对他的说的话说过就忘。
此去不知道要多久,他怕等他回来,已经尘埃落定了。
甚至有可能都喝不上表妹的喜酒。
沈钧山要三皇子保证善待颜宁,三皇子先是错愕,随即是狂喜。
他还以为沈钧山是来棒打鸳鸯的。
“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三皇子抑制不住的激动。
沈钧山有点不爽。
这话听着就假的很。
过一辈子怎么可能不会让颜宁受半点委屈,尤其那还是在皇家。
“纳妾就是最大的委屈,”沈钧山问。
“你能做到一辈子不纳妾吗?”
三皇子,“……。”
小福公公,“……。”
三皇子怔怔的看着沈钧山。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许男子纳妾的,尤其还是从一个男子嘴里说出来。
沈钧山脸上嫌弃之色更甚,“身为皇子,还是想做储君的皇子,我对你要求太多也是枉然。”
“但有一条你给我记牢实了,颜宁是我妹妹。”
“你让她受委屈,哪怕你就是坐上龙椅了,我也会揍的你满地找牙。”
这一点,三皇子是绝对相信的。
他一点都不会怀疑沈钧山对颜宁的兄妹感情之深,估计颜宁父亲在世都不会有沈钧山管的这么多这么严。
该说的都说了,沈钧山懒得看三皇子。
他迈步要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回头道,“这花哪买的?”
三皇子,“……???”
小福公公,“……???”
“在,在城东花卉铺子买的,”小福公公忙回道。
“丑,以后别买了。”
沈钧山丢下一句,转身走人。
三皇子看着手里的花,看着小福公公,“丑吗?”
小福公公摇头。
不丑啊。
但又怕给了三皇子鼓励,下回他还送,沈二少爷毕竟是颜姑娘的表哥,从小一块儿长大,眼光可能差不多。
“比起御花园的花肯定差远了,”小福公公谨慎道。
“……那以后从御花园挑。”
见不到人,三皇子也走了。
来大佛寺是从城东走的,原路返回。
就看到沈钧山在城东最大的花卉铺子前停下。
三皇子,“……。”
小福公公,“……。”
这人也忒过分了吧?
不让三皇子送花,他自己来买花。
三皇子决定去逮他个正着。
沈钧山刚准备买百合花,就看到三皇子进来,他手一转,指了盆仙人掌道,“就这盆吧。”
三皇子,“……。”
小福公公,“……。”
这人什么眼光啊?
一大盆仙人掌,上头的刺看着就扎人。
卖花的为沈二少爷挑的仙人掌惊呆了,不是说送姑娘的吗?
哪有送仙人掌的啊。
小伙计绞尽脑汁,把一盆仙人掌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是最最最好的花卉了。
夸的沈钧山也觉得自己的选择很完美。
然后
他就翻墙把这盆仙人掌送给了云初。
云初,“……。”
第二十七章 立威
沈钧山把仙人掌塞给云初,一句话没说,直接就跳窗走了。
他怕开口就舍不得走了。
看着人走远,敞开的窗户,云初看着手中仙人掌,神情有点恍惚。
“刚刚来的是不是沈二少爷?”云初问彩蝶道。
彩蝶也懵的厉害。
她知道冀北侯府二少爷与众不同,可也没有与众不同到送姑娘东西送仙人掌的地步吧?
彩蝶看着那盆仙人掌,不否认,那仙人掌看着杀伤力就很强。
姑娘抱着,她心都颤抖,怕姑娘不小心会扎伤自己。
沈二少爷对姑娘有情,她看的出来,他不可能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送给姑娘,除非是有益。
彩蝶看着云初道,“会不会是给姑娘防身用的?”
“要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欺负姑娘,就一盆仙人掌砸死他们?”
云初,“……。”
云初嘴角抽搐不止。
这可能吗?
大哥大嫂也不至于到她屋子里来欺负她。
为了以防被他们欺负,好随时还手,她得走到哪儿仙人掌抱到哪儿了。
要真这么做了,只怕她这个文远伯府大姑娘疯了的消息会传遍京都。
云初哭笑不得。
她坐到小榻上,手里还抱着仙人掌。
手轻轻碰到刺,都疼的人炸毛。
她左思右想,揣摩沈钧山给她送仙人掌的用意,大概、或许、可能是因为仙人掌好养活吧?
毕竟是他第一次给她送花,如果仙人掌能算花的话……
他肯定希望自己送的花能绽放的更久一点儿。
这一点,还真没多少花卉能比的过仙人掌了。
江妈妈进屋就看到云初对着一盆仙人掌发呆,她道,“哪来的仙人掌啊,还离的这么近,别伤着姑娘了。”
彩蝶走过去,小声道,“是冀北侯府二少爷送给姑娘的。”
江妈妈,“……。”
“娘,你说沈二少爷这是什么用意啊?”彩蝶问道。
娘总说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都多。
她猜不透,娘或许知道呢。
江妈妈怅然道,“许是觉得姑娘像仙人掌,带着刺,不好靠近吧。”
云初碰着仙人掌的手一滞。
指尖的淡淡的刺疼弥漫开,从四肢百骸疼到心底。
她可不就是盆仙人掌吗?
对谁都好说话,唯独对他这个文远伯府救命恩人带着刺,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肯定是生气了,不然绝对不会送他这盆仙人掌。
沈钧山送了盆仙人掌,云初心情抑郁了三天,直到颜宁约她去冀北侯府玩,云初郁闷的心情才好转。
因为颜宁也有一盆仙人掌。
这盆仙人掌还是三皇子送的。
彩蝶听后道,“是我们太孤陋寡闻了吗,京都流行送仙人掌的吗?”
颜宁捂嘴偷笑,“没有的事。”
云初看着她,道,“怎么回事啊?”
颜宁这才说起三皇子给她送仙人掌。
沈钧山走后,三皇子就约颜宁见面了,空着手不好意思,送颜宁贵重的东西,她又不肯收,三皇子只能送花了,就是送花还是让小福公公他们帮忙出的主意。
只是花还没送出去,就知道沈钧山送姑娘花都是送仙人掌的。
毕竟都是一群没讨过姑娘欢心的人,就跟着有样学样了。
这盆仙人掌是御花园开的最好的一盆,是小福公公傍晚带小公公去偷偷挖回来,挑了最精美的瓷盆种的,扎了几口就不说了,疼。
第二天,三皇子就抱着仙人掌送给颜宁。
颜宁是震的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皇子看她表情没有惊喜也没有生气,而是懵了,他道,“不喜欢吗?”
她该喜欢吗?
颜宁看着他,奇怪道,“怎么想起来送我仙人掌?”
“你二表哥说送花太俗了,我看他挑了盆仙人掌,以为你喜欢,”三皇子窘迫道。
很明显看的出来,颜宁不是很喜欢仙人掌啊。
颜宁一脸黑线。
敢情三皇子是被她二表哥给坑了。
不过二表哥既然不阻拦她喜欢三皇子,就不会坑三皇子送她仙人掌啊。
颜宁觉得有问题,便多问了几句。
最后失笑道,“我表哥那是不好意思,才选的仙人掌。”
“我就知道是这样,”三皇子道。
说完,朝小福公公脑门就是一折扇。
“是他非说送仙人掌,要投其所好。”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颜宁看着云初,“二表哥当真把仙人掌给你送去了?”
要是沈钧山在,云初都恨不得把仙人掌呼他脸上去了。
送仙人掌就算了,还一句话不说,害她胡思乱想好几天!
结果只是他脸皮薄挂不住,才选的仙人掌。
云初在心底问候了沈钧山好几句,快马加鞭赶往梁州的沈钧山在马背上接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在冀北侯府陪颜宁玩了半天,吃过午饭后,就回了文远伯府。
云初看仙人掌不大顺眼,决定种在院子里,结果刚抱着仙人掌要出门,安大少奶奶就带着绣娘进来了。
云初当时就觉得没好事,果然,绣娘是来给她量尺寸的。
云初不让绣娘量,道,“我衣服多,穿不过来,不用做新衣裳了。”
安大少奶奶也不和云初绕弯子,她道,“这衣服做不做的无所谓,女儿家出嫁,嫁衣是少不了的。”
“本来这嫁衣该你亲手绣,但时间紧,只能让绣娘代劳了。”
云初脸色一变,声音拔高几层,“做嫁衣?!”
安大少奶奶道,“你的亲事定下了,下个月十八出嫁,这嫁衣得赶紧了。”
云初一颗心跌落谷底。
绣娘上前,彩蝶一把将绣娘推开,云初迈步就要走。
她要去质问安大少爷,他前几天才答应的好好的,沈二少爷走才几天,他就给她定亲了?
不!
是成亲之日都定下了!
云初要走,安大少奶奶以为她要逃,让丫鬟拦下她。
云初哪肯让人挡住去路,这不就在屋子里闹了起来。
云初气头上,数落了安大少奶奶几句。
安大少奶奶气着呢,她为什么那么着急把云初嫁出去,就是因为这伯府里,云初的威望在她之上。
云初是嫡姑娘,深受老伯爷和夫人的疼爱,哪是她一个庶房少奶奶能比的?
文远伯府下人多是以前留下的,他们心底更向着云初,安大少奶奶做了主母,下人们明面上对她毕恭毕敬,其实根本没什么人把她放在眼里。
安大少奶奶也有几分手段,当即想到云初嫁人这法子把场子镇住了。
他们向着云初可以,可云初总得嫁人,嫁了人的姑娘想回来一趟不容易,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也不可能全部让她带走,现在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回头落她手里了,保管叫他们掉几层皮。
一下子就把伯府上下镇住了,再拿几个开刀,如今文远伯府已经全在她掌控之中了。
踩云初就是她安大少奶奶最好的立威方式!
安大少奶奶这些年早看云初不顺眼了,只是不敢拿云初怎么样,现在老文远伯和夫人都过世了,沈钧山这个云初的靠山也走了,还不是她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她搓扁揉圆?
安大少奶奶手一抬,朝云初的脸呼过去。
云初下意识的抬起了手。
嗯。
安大少奶奶一巴掌呼在了仙人掌上。
那惨叫声……
偌大一个文远伯府顷刻间鸟兽尽散了。
安大少奶奶是用了大力气的,毕竟那颗大仙人掌都被她打歪了。
安大少奶奶掌心都是刺,疼的两眼翻白,被丫鬟抬了回去。
云初抱着仙人掌坐在罗汉榻上哭。
拳头握的紧紧的。
江妈妈心疼她,也心疼仙人掌。
不知道姑娘的亲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这仙人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第二十八章 交代
不过当务之急还不是这些,而是安大少奶奶那只打人未遂反遭殃的手。
一个屋檐下待了这么久,谁还能不了解谁,安大少奶奶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以前没把她怎么着,都针对云初了,恨不得她下半辈子惨不忍睹才好。
现在没站在那里不动让她打人,还导致手伤着了,只怕更不会让云初有好日子过了。
江妈妈忧心忡忡,心底叹息连连。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她们希望的反着来,真不知道这样的糟心日子还要过到几时。
安大少奶奶带着绣娘来的,带着满手的仙人掌刺离开。
回屋后,丫鬟赶紧帮忙把刺拔出来。
只是这刺扎进去容易,想怎么扎进去怎么拔出来可就难比登天了。
能完好拔出来的不过一小半,一大半都断在了里头。
丫鬟拿针帮安大少奶奶把刺挑出来。
安大少奶奶疼的满头大汗,心底想把云初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她什么时候种了仙人掌,我怎么都不知道?!”安大少奶奶咬牙切齿道。
丫鬟摇头道,“没听说大姑娘种仙人掌啊。”
哪有大家闺秀种这样的花了,谁不是爱牡丹、兰花和茶花之类了,仙人掌算不算花都一定呢。
老伯爷和夫人过世还没多久,大姑娘心情一直不好,根本就没有闲心侍弄花草,她院子里的花都是花房送去的,大姑娘也不是会挑剔的人,花房不可能给大姑娘送仙人掌去。
一大盆仙人掌打哪儿来的还真是个谜。
安大少奶奶咬着牙,丫鬟挑刺,疼的她扛不住,一巴掌把拿针的丫鬟打的耳朵嗡嗡直响。
“你是在挑刺还是趁机扎我?!”安大少奶奶怒火中烧。
丫鬟跪在地上,一脸惶恐。
借她几颗胆子,她也不敢在大少奶奶气头上火上浇油啊。
就是害怕大少奶奶动怒打她,才下手不稳,扎偏了……
安大少奶奶指着另外一个丫鬟过来,丫鬟惶恐道,“奴婢笨手笨脚的,怕扎伤夫人不敢。”
安大少奶奶看向哪个,哪个跪下。
这么招人恨的活,打死不能接啊,最后把这活推出去交给大夫。
大少奶奶再生气也不敢打大夫。
没丫鬟敢,自己又没法挑,只能找大夫来了。
大夫看着安大少奶奶满手刺,当时就惊呆了,“这莫不是一巴掌拍在了仙人掌上吧?”
安大少奶奶气的两眼发晕。
让他来治伤,谁让他多嘴多舌乱说话的?!
她虽然蛮横脾气差,却也知道这事传扬出去没理的是她。
若非云初进京告御状,豁出命滚钉板,又拜托沈钧山和上官暨帮忙查案,他们现在还在流放做粗活呢。
如今荣华富贵回来了,还做了伯夫人,不知感恩,还要掴掌云初,她在京都贵夫人中更难立足。
但这口气,她咽不下!
大夫年纪不轻了,眼神没那么好,屋子里光线差,点了灯也不亮,到院子里挑刺的。
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看着呢。
安大少奶奶嘴里咬着木棍,针扎下去,她几乎要把木棍咬碎。
嗯。
大夫挑刺扎的针比仙人掌的刺还要多。
这一忙就是半个多时辰。
也不知道刺有没有全部挑出来,反正安大少奶奶那只手看着吓人,掌心全是血。
大夫前脚走,后脚安大少奶奶就磨牙道,“把府里的仙人掌都给我扔的远远的!”
丫鬟们赶紧下去忙活。
府里本来就没什么仙人掌,即便有,也是在主子们等闲看不到的地方种了几颗,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是一味药。
下人们平常有点小毛病,哪舍得看大夫抓药,就用知道的土房子凑合着治。
仙人掌能止疼痛,还能吃。
这一不小心被仙人掌伤了,就把府里仙人掌都给拔了,府里的老人都敢怒不敢言,这是仙人掌,这要是吃饭不小心噎着了,是不是饭都不吃了?
要是再不小心牙齿咬到舌头,是拔掉牙齿还是拔舌头?!
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其他地方的仙人掌拔掉容易,但最最重要的还是云初手里那盆,毕竟那才是罪魁祸首。
丫鬟到云初跟前,要把仙人掌扔出府。
云初一把抹掉眼泪,冷声道,“不怕我把仙人掌呼她脸上的就只管来拿!”
她为了文远伯府一味的忍让,可换回来的只是变本加厉。
现在连个丫鬟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仙人掌就摆在手边小几上,歪歪倒倒的,看着挺惨。
云初脸寒如霜。
丫鬟们还真心底发憷,不敢放肆。
“大姑娘莫为难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丫鬟低声道。
云初冷冷一笑,“奉命?”
“我好歹也是文远伯府大姑娘,今儿连盆仙人掌都保不住了?”
“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她要扔这盆仙人掌,就连我一块儿扔出府去!”
彩蝶站在一旁,重重的点头。
她是巴不得被扔出府去的,她们能活的下去,可大少爷大少奶奶却丢不起这个人!
云初脸色冷的吓人,话又说的重,丫鬟还真不敢放肆,赶紧退下。
云初越想越生气,起身要出去。
江妈妈看着她,“姑娘这是……。”
“彩蝶,把仙人掌带上,”云初吩咐道。
彩蝶赶紧抱着仙人掌跟在云初身后。
云初去见安大少爷。
安大少爷已经知道安大少奶奶一巴掌拍在仙人掌上的事了,只是他断腿卧床,什么都做不了。
云初走到他病榻前,从彩蝶手里接过那盆仙人掌,双眸紧紧的盯着安大少爷的脸。
安大少爷一颗心都颤抖成筛子了。
这……这是要拿仙人掌砸他吗?
“云,云初,有话好好说,”他声音颤抖道。
云初看着他道,“大嫂说我的亲事定下了,下个月十八出嫁,大嫂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当然是真的。
可云初那张满是愤怒的脸,手里又抱着仙人掌,安大少爷哪敢说是真的。
“不,不是,你大嫂是逗你玩的,”安大少爷矢口否认道。
逗她玩?
“大嫂要打我巴掌,也是逗我玩吗?”云初眼底皆是失望。
一盘仙人掌,不,只是半盘仙人掌就把她大哥吓成这样了。
指着他撑住文远伯府,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安大少爷眼睛只盯着仙人掌,“不,不是没打着吗?”
“没打着?”云初笑了。
“倒是我的错了,我不该躲着大嫂是吗?”云初声音又冷了几分。
安大少爷吓的都忘记自己断腿,恨不得起身要跑了。
这种我躺着,人站着的感觉本来就不爽了,没有安全感。
再加上仙人掌,那就更没有了啊。
“仙人掌危险,你快放下,”安大少爷惶恐道。
云初看着他,失望道,“大哥是觉得爹娘都不在了,没人护着我了,想怎么欺负便怎么欺负是吗?”
安大少爷愣住,“云初,我没有……。”
云初冷笑一声将他的话打断,“有没有,我心里清楚,我只是不希望让人看到我们文远伯府兄妹阋墙,凡事我能忍都忍了。”
“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长这么大,爹娘都没舍得打过我一下,还轮不到她来教训我!”
“作为女儿,我对文远伯府,对爹娘,对列祖列宗都无愧于心了!”
“今日之事,大哥若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便进宫求皇上准我回梁州守孝三年!”
丢下这一句,云初抱着仙人掌转身离开。
安大少爷半晌才反应过来云初的弦外之音。
皇上格外恩准她不必守孝就能嫁人,她却进宫要替亡父亡母守孝三年,皇上势必会问缘由。
云初肯定不会隐瞒。
到那时候……
想到这里,安大少爷脸色刷白。
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要是再被皇上厌弃,那他这辈子休想再在京都立足了。
“把大少奶奶给我叫来!”安大少爷气道。
“可大少奶奶受伤了,”小厮回道。
“受伤了也给我滚过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气死他了!
第二十九章 抬扛
安大少爷这回是真生气了,或者说是被云初威胁到了。
恼云初不识大体,更恼安大少奶奶做的太过分。
她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云初啊。
安大少爷动怒,都用了滚字,他对安大少奶奶还从未用过这么重的字眼过,小厮也吓着了。
匆匆赶去传话,安大少奶奶正一肚子火气呢,手疼的她想死了算了。
她不去,小厮便把安大少爷的话说给她听。
安大少奶奶更生气了,她这么做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
他倒好,人家没吃亏,还去告她的状,他就让她滚去,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安大少奶奶手上裹着纱布,丫鬟扶着她去见安大少爷。
安大少爷一肚子火气,看到安大少奶奶疼的眼眶红肿,火气滔天的样子,怒气就消了大半了。
安大少奶奶再一数落他没良心,安大少爷就焉了。
安大少奶奶坐在那里哭,“我又没把她怎么着,她是你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我能从她手里讨到便宜?”
“你看看我这只手,都快废了!”
手心疼的她眼泪直往外飚,那模样不知道是疼的,真当她受了十万分的委屈。
安大少爷见了道,“那你也不该动手打她。”
“我就是吓唬她,我又不会真打,”安大少奶奶道。
只是这样的狡辩,说出来没人信。
不是真打,又怎么会收不住手一巴掌拍在仙人掌上?
糊弄别人就算了,糊弄他,安大少爷火气又被挑了起来。
自己的枕边人,他多少了解几分。
今儿敢动手,虽然吃亏了,难保不会有下回。
云初就是知道,所以才来威胁他,希望他管着点。
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一个个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
“你去给云初赔礼道歉,”安大少爷道。
安大少奶奶恍惚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我让你去给云初赔礼,”安大少爷一字一顿道。
安大少奶奶猛然站起来,指着安大少爷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好心好意带绣娘去给她做嫁衣,她不领情就算了,还对我恶语相加!”
“老伯爷和夫人不在了,长嫂如母,我管教她天经地义,她不听训诫,还拿仙人掌打伤我,我还没开口让她给我赔礼,你还要我给她道歉?!”
安大少奶奶那火气大的直往外喷,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长这么大,还没给谁赔礼道歉过!
安大少爷火气也长了几分,“你不赔礼,云初就要进宫求皇上准许她回梁州守孝三年,到那时候,你这伯夫人还能不能安稳的坐下去都是个问题!”
安大少奶奶脸色僵硬,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这是在拿她的名声威胁她呢!
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安大少奶奶坐回小榻上,望着安大少爷道,“你就依着她了?”
不依着她还能怎么样?
难道还能要她的命吗?
滚钉板都没能要她的命,待在伯府里养尊处优却一命呜呼了,这说的过去吗?
安大少爷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安大少奶奶则道,“可她的婚期都定下了……。”
安大少爷头疼,“我先看看能不能延期吧,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安大少奶奶觉得他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人家为什么那么急着让云初过门,不就是怕云初和冀北侯府二少爷纠纠缠缠吗?
这也是他们担心的事。
冀北侯府二少爷不在,一个云初他们都奈何不来了,要是他在,还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样呢。
反正是早点嫁了好,省的夜长梦多。
安大少爷一脸埋怨,“你明知道云初不同意出嫁,还带绣娘去给她做什么嫁衣,她身量和你差不多,用的着量吗?”
要安大少爷说,那里用得着费那个神,把她当初穿的嫁衣给云初出嫁就成了。
丫鬟站在屋子里是大气不敢出。
安大少爷说这话的时候,丫鬟没忍住抬头看了眼安大少奶奶。
不知道大少爷是什么眼神。
大少奶奶生了孩子后,身材比大姑娘差远了,大少爷是怎么瞧着差不多的?
对女儿家来说,这衣裳是多一分嫌宽,少一分穿不进去啊。
安大少奶奶是又生气又欣慰,至少安大少爷没有嫌弃她身段差了,在他眼里还是未出阁姑娘的身段,可她带绣娘去不是希望云初的亲事能办的风光体面吗?
安大少爷和太后一党交好,被人看不起,云初替父伸冤,多少人对她赞不绝口。
他们夫妻要薄待云初,让她嫁的寒酸,那可真就被人戳脊梁骨落人话柄了,即便舍不得钱,这脸面也得充起来。
嫁衣是最最重要的,多少人都看着呢,她是打算让两个绣娘日夜赶工绣出来。
也正因为用心,而且是好心,结果云初不领情,她才更恼火,没忍住要掴掌云初教训她。
安大少奶奶看着安大少爷道,“我还不是为了让云初嫁的体面,才去自讨没趣,你觉得嫁衣无所谓,那我直接让绣娘做就是了。”
“可你要清楚,让云初老实出嫁那是不可能的。”
安大少爷眸光泛冷,“她不老实,有的是办法让她老实。”
安大少奶奶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顿觉掌心疼的冤。
在云初心里,安大少爷这个大哥的脸面不重要,但文远伯府重要。
到时候只需给她下点药,花轿临门,木已成舟,她还敢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闹翻不成?
再说云初从安大少爷这里走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前脚回去,后脚就让丫鬟把花匠婆子找来。
云初怕仙人掌养不活,问花匠婆子怎么养,花匠被问懵了。
还没听说仙人掌养不活的,这已经是最省心的花了。
看着那盆给大少奶奶吃了苦头的仙人掌,花匠婆子道,“这颗仙人掌只是折了些刺,歪了些,扶正再在根旁添些土就成了,还是交给奴婢去办吧。”
云初摇头,“我自己来。”
花匠婆子就站在一旁看着,云初小心翼翼的把仙人掌扶好,花匠婆子道,“姑娘别担心,仙人掌是最好养活的,别看这会儿伤的重,要不了多久,这刺就又长起来了。”
云初一边重一边掉泪珠子。
刚把仙人掌种好,丫鬟就进来禀告说安大少奶奶来了。
现在来,肯定是赔礼道歉的。
虽然这交代是云初要的,但云初真心不想看到安大少奶奶那张脸。
她看着仙人掌道,“彩蝶,你去告诉大少奶奶,就说我喜欢仙人掌。”
彩蝶愣住了,望向自个的娘。
江妈妈心底叹息一声,姑娘这回是真怄气了,不过怄气就怄气吧。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待姑娘也就那么多,已经在亲事上做筏子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有时候不强硬点儿,他们还真当姑娘好欺负了。
江妈妈默许了,彩蝶就出去了。
安大少奶奶被拦在门外不给进,彩蝶出去后,福身道,“姑娘病了,不想见大少奶奶。”
病了?
“大姑娘这病来的还真是快!”安大少奶奶磨牙道。
彩蝶不接话。
安大少奶奶深呼吸道,“既然病了,我给她请大夫来瞧瞧,她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我让大厨房给她做。”
彩蝶就等她这句呢,她道,“姑娘没说喜欢吃什么,只说她喜欢仙人掌。”
彩蝶的话说的很轻。
可再轻,对安大少奶奶来说那也是巴掌啊。
打的她脸青的发紫。
她才下令不让府里留一颗仙人掌,云初就要她赔礼道歉,现在她人来了,却不让她进屋,还说喜欢仙人掌。
这不明摆着是要府里多种点仙人掌吗?!
可既然是来赔礼,那还不是云初要什么给什么?!
安大少奶奶咬着牙,道,“可没有大家闺秀喜欢仙人掌的。”
“不会啊,冀北侯府表姑娘院子里就种了颗仙人掌,”彩蝶道。
安大少奶奶还能说什么呢?
颜宁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她拳头攒紧,掌心疼的她额头青筋一颤一颤的,“既然大姑娘不怕人笑话,要种仙人掌这样的贱花,我有什么不依的?”
“来人,给大姑娘院子里多种些仙人掌。”
吩咐完,看了屋子一眼,“既然大姑娘身子不舒服,那我改日再来看她。”
扔下这一句,安大少奶奶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管花卉的妈妈就过来问买多少仙人掌。
这多了少了得问清楚啊。
安大少奶奶咬牙道,“给我种满了!”
“仙人掌要活超过半个月,我要你的命!”
管事妈妈连连称是。
把仙人掌养死还不简单,开水一烫,不出三天,保管就成花肥了。
管事妈妈办事得当,很快就买了不少仙人掌回来,把云初院子里的花都移走。
这么明显抬扛的行为,彩蝶气道,“种十几颗就行了,哪有全部种仙人掌的。”
“可买了这么多回来,”管事妈妈回道。
“府里地儿宽着呢,再多的仙人掌都种的下!”彩蝶道。
江妈妈站在回廊上看着,道,“这仙人掌可是最好养活的了,要是仙人掌都养不活,这管花卉的活怕是要换人了。”
管事妈妈后背一凉。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一个不让种活,一个要种好,这叫她一个下人怎么办啊?
管事妈妈恨不得把自己和仙人掌一块儿种了,省的为听谁的烦心。
第三十章 赐婚
江妈妈知道安大少奶奶的性子,老伯爷和夫人在的时候,她还肯吃亏。
如今没人镇着她了,她哪肯让人占到上风折损颜面?
这也就是大少爷压着,她才肯来伏小做低。
这仙人掌她是决计不会允许府里有的。
盯着管事妈妈把仙人掌种下,江妈妈这才转身回屋。
云初就站在窗外发呆。
自打老伯爷和夫人过世后,姑娘一天里少说也有半天在发呆。
她还在孝期,又长年累月的待在梁州,京都没什么朋友,能说的上话的也只有冀北侯府表姑娘一个。
怕云初气坏了身子,江妈妈打算给颜宁送信,让她进府陪陪云初,开解开解她。
第二天,云初没什么食欲,江妈妈打发彩蝶出府买糕点,顺带给颜宁送信。
只是刚出府没多就,彩蝶就跑了回来。
跑的急,进屋的时候还差点把江妈妈给撞翻。
江妈妈哎呦叫疼道,“火急火燎的,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啊?”
彩蝶上接不接下气道,“娘,出大事了。”
江妈妈看着她道,“还能出什么大事?”
文远伯府都这样了,还能出什么大事?
不是她看不起大少爷,他就是想闯祸,他都没那本事,人还躺在床上养伤呢,大少奶奶还能捅破天不成?
彩蝶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娘误会了,她道,“不是伯府出事了,是颜姑娘。”
江妈妈心头一沉,忙道,“你倒是快说啊,出什么事了?”
彩蝶道,“皇上刚刚下旨给三皇子赐婚了,是崇国公府大姑娘。”
江妈妈见颜宁的次数不多,彩蝶见颜宁的次数就不少了。
她是知道颜宁和三皇子互相倾慕的。
现在皇上给三皇子赐婚了,三皇子妃却不是她。
得知这消息,她就赶紧跑了回来,现在不是找颜姑娘来安慰姑娘,而是姑娘去安慰颜姑娘了啊。
云初正在抄佛经替九泉之下的爹娘祈福,彩蝶说的大声,她直接从椅子上惊站了起来。
“皇上怎么会把崇国公府大姑娘赐婚给三皇子?”云初震撼道。
彩蝶摇头。
这么大的事,姑娘都不知道,她一个小丫鬟怎么会知道呢?
而且前两天,姑娘才见过颜姑娘,颜姑娘的丫鬟还告诉她沈二少爷走之前已经同意三皇子娶颜姑娘了。
三皇子是打算挑个皇上心情好的时候求皇上赐婚的啊。
现在皇上是赐婚了,可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快准备马车,我要去冀北侯府一趟。”
云初带着彩蝶往前院走。
在门口等了会儿,马车才过来。
钻进马车后,就直奔冀北侯府了。
屋子里,颜宁扑在冀北侯夫人怀里哭,冀北侯夫人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的,叹息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赐婚圣旨不管为何出了差错,皇家到底不是好去处。”
“宁儿,你就听舅母一句劝,从此对三皇子死心了吧。”
颜宁只哭。
云初上前给冀北侯夫人见礼。
冀北侯夫人心下一叹,两个苦命的姑娘凑到了一起,她道,“你来的正好,陪宁儿说说话。”
冀北侯夫人起身离开,走到珠帘处,还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
云初是真后悔了。
她不该被三皇子感动,有负沈钧山所托,即便棒打鸳鸯不讨人喜欢,总好过现在肝肠寸断。
她坐到颜宁身边,问道,“赐婚圣旨怎么会出差错?”
颜宁哭泣不止。
她的丫鬟春兰红着眼眶道,“圣旨肯定出差错了,一个时辰前,三皇子还派人来告诉姑娘,说皇上答应给他和姑娘赐婚了,让姑娘安心等着接圣旨……。”
想到先前她打趣姑娘,春兰就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几嘴巴。
姑娘高高兴兴的等着接圣旨,可圣旨迟迟没送来,却传来了皇上把崇国公府大姑娘赐婚给三皇子的消息。
春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找谁去问。
她都不知道骂了三皇子多少句了。
云初帮颜宁擦眼泪道,“先别哭,三皇子既然派人给你传信,不该是假的。”
虽然是安慰,可云初声音飘的厉害。
她相信三皇子不会骗云初,可皇上把崇国公府大姑娘赐婚给三皇子的消息肯定也不是假的。
没人有这个胆量敢传三皇子和崇国公府大姑娘的流言,何况还事关圣旨。
这其中一定是出大问题了。
连云初都嗅道这道圣旨的不寻常之处,何况是满朝文武了。
这道圣旨来的突然,震惊了多少人。
当今皇后是崇国公的堂妹,即便崇国公一再申明他不参与立储,只效忠皇上,做一个将军该做的事,可在百官眼里,他也是站在六皇子那边的。
皇上却把崇国公的女儿许配给三皇子……
莫不是皇上已经决定立三皇子为太子了?
怕太后除之后快,才给三皇子赐了这桩亲事?
那皇上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百官们几乎是一边倒的这么认为的,而且听上去合情合理。
然而“用心良苦”的皇上这会儿正在雷霆震怒。
自打太子病逝后,皇上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知道自己大限就要到了。
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这让他又爱又恨的江山。
把江山交给谁是皇上最放心不下的事。
朝堂上拥护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各占一半,原本三皇子势弱,但有了冀北侯相助,崇国公称病不上朝,三皇子才勉强和六皇子平分秋色。
三皇子为人宽厚,江山交给他,开疆扩土缺了几分雄心,可守成有余。
六皇子野心勃勃,但他的才智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又有皇后在,立他为储君,恐会大权旁落。
权衡再三,皇上还是决定立三皇子为太子。
想最后过几天舒心日子,皇上把立储圣旨写好后交由镇国公保管。
待他驾崩后,让镇国公持圣旨扶三皇子继位。
这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还都是皇上信的过的。
三皇子求到皇上跟前,要娶颜宁为三皇子妃,皇上见过颜宁,冀北侯的女儿,性子温婉,她嫁给三皇子,将来三皇子登基,她必能母仪天下。
有冀北侯府做靠山,也不怕后宫皇后能一手遮天。
皇上准了三皇子的请求,答应给他赐婚。
现在赐婚圣旨却出了差错,这是在挑衅他的帝王威严!
皇上血气翻涌,两眼发黑。
皇上体力大不如前,圣旨是由翰林院拟写,他加盖玉玺。
先前圣旨送来,皇上有些头晕,公公扶他回宫歇息,他要盖了玉玺,公公阻拦道,“皇上,您保重龙体,赐婚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您要怕三皇子等着急了,奴才帮您把大印盖上。”
皇上也没多想,谁能想到有人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圣旨上弄虚作假?
公公在圣旨上盖下玉玺,就让人出宫宣旨了。
现在圣旨出了问题,公公也不见了……
皇上派人去找公公,等找到时,已经没气了。
得知公公被杀,皇上再傻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的,他信任了十几年的人居然会背叛他。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事情闹大,他这个帝王最后的颜面都保不住了。
思及此,皇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晕了过去。
皇上吐血晕倒,太医匆匆赶来,脉象一摸,便知大事不妙。
皇上已经油尽灯枯了。
三皇子跪在龙榻前,他要知道给他赐婚会闹出这么多事来,他宁肯不要父皇赐婚了。
皇上握着三皇子的手。
他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大概就是立三皇子为储君了。
怕遗诏再出问题,皇上当着众太医和皇后他们的面,用最后一点气力道,“朕立三皇子为储君,冀北侯府表姑娘为太,太子妃……。”
说完这一句,皇上便撒手人寰。
皇后站在一旁,那张脸青的发紫了。
所有人都跪下来,恭送陛下,龙驭宾天。
颜宁和云初都在等三皇子的解释,却等来了宫里的丧钟声。
比起皇上驾崩,赐婚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何况皇上弥留之际还留下立颜宁为太子妃的口谕。
皇上驾崩,大丧期间,民间禁乐。
皇上留下口谕,又有镇国公保管的立储圣旨,三皇子的储君之位稳若泰山。
先皇葬入皇陵后,三皇子登基为帝。
之后,就是大婚了。
皇上无需守孝三年,国不可一日无主,后宫也一样。
皇后收买了皇上身边的心腹公公,皇上立三皇子为储君的事,皇后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立储圣旨在镇国公手里。
这么大的事,镇国公连枕边人都没有告诉,皇后想拿到圣旨难比登天,何况因为南漳郡主的事,镇国公夫人和她关系闹僵,帮不了她,也不会帮她。
焦头烂额之际,皇上又要给三皇子赐婚
这帝位已经没在她儿子手里了,这后位岂能旁落?
这后宫不掌握在手里,将来她儿子就更没希望了!
来不及思考,甚至都没机会和崇国公夫人商量下,皇后就先斩后奏了。
皇上病重,命不久矣,他绝不会在最后的时候让自己龙颜有损。
只要圣旨下了,这亲事就没有回转余地了。
皇后铤而走险,圣旨还未送出宫,便杀了公公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计划的很大胆,也很成功,但她想到会最后被皇上摆了一道,留了一道赐婚口谕。
有这道口谕在,皇上大婚,立谁为后就成了大问题了。
皇上没有收回赐婚崇国公府大姑娘的圣旨,圣旨上立她为三皇子妃。
皇上留下口谕赐婚颜宁为太子妃。
两道圣旨都有效,按理三皇子立为太子,三皇子妃就该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妃。
崇国公倒是有心不让女儿趟这趟浑水,可这是先皇赐婚,由不得他想不嫁女儿就不嫁,何况崇国公夫人为女儿抱打不平,一定要争到底。
历朝历代也不是皇子妃就一定会被立为太子妃,太子妃就一定会成为皇后的。
也有太子妃最后只被立为贵妃,侧妃反而被立为皇后的先例。
大臣们商议了半天,觉得这样争吵,没人会退让,没人退让,就得吵个没玩没了。
新皇才刚登基,就为了个后位争成这样,不是个好兆头。
不妨同日大婚,将她们二人一同娶进宫,将来谁先诞下龙子,谁就被立为皇后。
母凭子贵。
合情合理。
这样安排,大臣们都赞同。
唯一不同意的就是皇后和崇国公夫人了,明明先皇先给她女儿赐婚,按理该她女儿先过门!
第三十一章 进宫
不过皇后,不,现在应该称呼太后了。
太后和崇国公夫人的理由也站不住脚,没有先赐婚就先过门的道理。
赐婚只是赐婚,什么时候娶得看三皇子的,还得钦天监测算八字,定良日吉时,可能崇国公府大姑娘先嫁更好,也有可能冀北侯府表姑娘先嫁更合适。
再者,她们两赐婚也只隔了几个时辰,这么点差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冀北侯在朝中威望也不差,再加上皇上明摆着更喜欢颜宁,那些大臣哪能不会看菜下碟?
同日成亲就算是定下了。
钦天监测算吉日,成亲大典定在下下个月十六。
在这天之前,宫里和民间都禁乐。
安大少爷原本还琢磨云初的亲事是依计划办还是延期,先皇一驾崩,他口都不用开了。
谁敢在大丧期间迎亲嫁娶啊,御史台一弹劾,官职难保。
不用安大少爷出马,人家主动来延期了。
皇上下下个月十六办喜宴,花轿下下个月二十八来迎亲。
颜宁要嫁给皇上了,以后进了宫,想再见面就没这么方便了。
云初待在府里也无聊,几乎每天都去冀北侯府陪颜宁,云初不擅长针线活,颜宁的针线活做的很好。
云初就跟着她学,宫里派了嬷嬷来教颜宁宫规,云初跟在一旁看着。
对颜宁来说,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出嫁这天了。
对云初来说,日子要慢的多。
沈钧山一走这么多天,杳无音信,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证据,还有京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要知道颜宁受了这么多委屈,肯定气的想揍三皇子。
颜宁出嫁,沈钧山都没有赶回来,冀北侯和冀北侯夫人舍不得颜宁嫁出去,更担心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他们都知道皇上对她是真心的,可在后宫,不是有皇上的真心就够的。
颜宁被他们保护的太好了,冀北侯府里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他们怕颜宁应付不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颜宁被送上花轿,和崇国公府大姑娘一同抬到宫门前。
自古只有皇后能从正门进宫,她们两位份待定,颜宁得皇上真心,崇国公府大姑娘有太后撑腰,最后中宫之位花落谁家谁也不知道,只能拭目以待了。
正门紧闭,两边侧门都开着,颜宁和崇国公府大姑娘一同被抬进宫。
颜宁对怎么进宫的并不在乎,左右她都待在这花轿内,她也不在乎位份,她在乎的是三皇子对她心意。
崇国公府大姑娘坐在花轿上是咬牙切齿,除了皇上,只有皇后出嫁能走正门了,再就是金榜题名,状元公能走一回。
这是无上的荣耀,就因为颜宁而错失,这辈子都别想了,崇国公府大姑娘想把颜宁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进宫之后,便是成亲大典,娶一个和娶两个在礼仪上差别不大。
别人成亲一对一拜堂。
皇上一对二。
差别在圆房上,皇上就一个,其他事都能做到不偏不倚,两边都不得罪,可这圆房,皇上可没有分身之术。
皇上压根就没想娶崇国公府大姑娘,太后篡改赐婚圣旨,害得先皇怒火攻心,不治身亡,这已经是犯了死罪了。
只是碍于先皇颜面,公公又被杀了,死无对证,这案子没法往下查,否则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
礼成之后,颜宁和崇国公府大姑娘被送去各自的寝殿。
颜宁被封为云妃,住朝华宫。
崇国公府大姑娘被封为宝妃,住信阳宫。
两个宫殿距离皇上的寝宫差不多距离,本来皇上安排崇国公府大姑娘住的更远一点儿,太后做主换的。
皇上喝了一壶佳酿后,醉醺醺的去了朝华宫。
皇上去颜宁那儿,崇国公府大姑娘早有心理准备,倒没有那么生气。
一时的高低算什么?
她要的是永远!
她既然嫁进宫了,这后位只能是她的。
谁敢和她抢,她就要谁的命!
等了会儿,她就独自上床歇息了。
朝华宫内,红烛帐暖。
皇上盼望这一天已经盼了许久了,虽然过程曲折了些,好在最后夙愿得偿,颜宁嫁给他了。
心安了。
皇上心满意足的拥着颜宁沉沉睡去。
不过皇上睡的并不好,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还把颜宁给惊醒了。
颜宁看着他,担忧道,“你做噩梦了?”
皇上擦着脑门上的汗道,“算是个噩梦吧。”
颜宁失笑,“噩梦就是噩梦,什么叫算是噩梦?”
“梦到你二表哥揍我,”皇上道。
“……。”
颜宁愣了一瞬,哑然失笑,还鼻子酸酸的。
冀北侯府里,所有人都疼她,但最疼她的还是二表哥。
她出嫁,二表哥都没有回来,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捎回来,颜宁心底其实是担忧的。
只是她知道,和她一样担忧的人还很多,比如冀北侯、冀北侯夫人还有云初。
尤其是云初,沈钧山毕竟是为了查文远伯府的案子才去梁州的。
云初对她,对冀北侯府一直存着愧疚,她怕提到沈钧山,云初会更愧疚,一直忍着。
现在皇上梦到沈钧山,云初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她担心表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若是表哥在,皇上就不只是做梦挨揍,而是真的挨揍了。
表哥不愿意她嫁给三皇子,就是怕她将来和一堆女人过争风吃醋的日子,谁想到她还没出嫁,三皇子就已经被分出去一半了。
这还只是开始,将来这个后宫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想到以后再难回到冀北侯府,甚至连见舅舅舅母一面都难,颜宁的眼泪越掉越多,把皇上给吓着了。
“别哭啊,”皇上帮她擦眼泪,“有什么委屈你和我说。”
云初把眼泪擦干,道,“二表哥没能回来送我出嫁,我怕他出事了,还有文远伯府的案子,你能不能多派些人手去查一下……。”
皇上哭笑不得。
今儿是他们成亲大喜的日子啊,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
梦到沈钧山已经出格了,颜宁还和他说帮文远伯府伸冤的事。
看来是他这个新郎官太怜惜她没努力,她才有这么多力气想这么多。
“这些事,我明儿就派人去办,”皇上回道。
“现在,我们办正事。”
他许了她后位,他得说到做到。
长夜漫漫,春色无边。
第二天,是给太皇太后和太后敬茶的日子。
皇上昨晚没去信阳宫,宫里上下都知道。
敬茶的时候,太皇太后训诫皇上要雨露均沾,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没有明着说不要冷落了宝妃。
皇上没说话,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没多说,毕竟才嫁进宫,说这些还早了点儿。
她们看颜宁不顺眼,但也没有明着刁难,但赏赐给颜宁和宝妃的东西差别就很明显了。
皇上怕颜宁心里不舒服,回去之后,给颜宁补了一份更贵重的。
第三十二章 心虚
怕颜宁在宫里待的无聊,皇上尽可能抽时间陪她。
这十天,皇上都睡在朝华宫,没有踏进信阳宫半步。
宝妃什么都没说,太后让她去跟皇上献殷勤,宝妃只道,“姑母,人家本来就不愿意娶我,我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上赶着不是买卖,反正后位姑母比她更着急,这样得罪人的事就算要干也不能她去干啊。
皇上心不在她这里,万一她去了,皇上还是不来信阳宫,她可就沦为笑柄了,至少现在她表现的对皇上也不在乎,嫁进宫并非她所愿。
太后恨铁不成钢,“嫁都嫁了,难道你要为了所谓的脸面和矜持就放弃后位吗?!”
“出嫁之前可是说好的,谁先诞下龙子,这后位就是谁的!”
这话宝妃记的很清楚,不过她更知道自己姑母是什么人,不惜假造圣旨也要把她碰上后位了,会让到手一半的后位从手里溜走吗?
她每日都要云妃来请安,她可不信云妃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会没有问题。
太后气啊,她在云妃的茶里加避子药,可那也只能让她怀不了身孕,生不出龙子,这后位可就一直悬在那儿呢,云妃拿不走,也不会给她!
太后给宫女使眼色,拿了一小药包给宝妃,“找机会把这个给皇上服下。”
宝妃看着药包,道,“姑母,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
要靠下药才能圆房,才能生下龙子,才能夺得后位,这对她来说不是荣耀,是羞辱。
不过宝妃还是接了药,一来太后施压,二来她对皇上也存着气呢,她见不得皇上和云妃鹣鲽情深,把同一日过门的她不当回事。
这是后宫,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就别嫁进宫!
宝妃把药包藏好,陪太后坐了会儿,就回信阳宫了。
颜宁每日除了给太后请安外,就逛逛御花园,日子清闲的和舅母说的后宫完全不一样,她知道这是因为后宫没什么嫔妃的缘故,她也尽量和宝妃避开,只是太后那儿遇上是避无可避。
春兰见她看着窗外发呆,她道,“娘娘可是想侯爷和夫人了?”
云妃没说话,春兰就知道她猜对了,毕竟跟了姑娘好些年了,她道,“要是娘娘想夫人了,不如宣夫人进宫?”
颜宁摇头,“过些日子吧,表哥去梁州查案至今未归,舅母肯定记挂,我又才嫁进宫,就宣舅母进来,恐叫人说闲话。”
春兰想想也是,她道,“不好宣夫人进宫,可以宣安姑娘进宫陪您说说话啊。”
颜宁还真有些想云初了,之前出嫁的时候,云初说过两天就进宫陪她,这都过了十天了,她也没来,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不放心,颜宁道,“也好。”
再说云初,不是她不进宫,而是她根本出不了门。
前几天,江妈妈让彩蝶出府买东西,彩蝶瞧见到安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偷偷摸摸进了药铺,彩蝶觉得有问题,就偷偷跟了上去,发现丫鬟买迷药。
药铺的小伙计不肯卖,丫鬟道,“这药不是给人吃的,是我家大少爷养的狗,这几天夜里叫的人睡不着,我家大少奶奶吵着大少爷把狗牵的远远的,大少爷不肯,这不派我出来买点迷药,晚上拌了红烧肉给狗吃,让它一觉睡到天大亮,我们也能睡个安稳觉。”
小伙计一听,笑道,“你早说啊,只要不是给人吃的,你要多少都卖给你。”
说完,还补了一句,“你们家的狗也实在是不识趣,有红烧肉吃还不够,还扰人清梦。”
小丫鬟笑笑。
彩蝶眉头打结,大少爷几时养过狗了?
这分明是骗人的啊。
回府后,彩蝶就把这事和江妈妈说了,江妈妈也觉得这些天府里不大对劲,她是大姑娘的奶娘,以前老伯爷和夫人在的时候,她在夫人跟前都有几分薄面,府里哪个不对她恭恭敬敬的?
最近些天,府里不论是老人还是新来的丫鬟小厮看见她就绕道走了,那唯恐被她叫住的样子好像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会传染似的。
现在大少奶奶的丫鬟又买迷药,而且分量还很多,江妈妈不得不上心了。
江妈妈按捺住什么都没说,等夜深了,她才拎了灯笼出去,怀里还揣了把匕首,找府里的管事妈妈问话。
管事妈妈是一问三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夫人交代过,谁敢走漏半点风声,就打的她半身不遂。
夫人连大姑娘都敢打,虽然没打着,可态度摆在那儿了,连大姑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何况是他们这些下人了。
这些日子她们过的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落夫人手里了,她们的卖身契可都攥在夫人手里,还不是任由她搓扁揉圆?
江妈妈好言相问,什么都没问出来,她直接亮刀子了,管事妈妈吓白了脸,“这是做什么?”
“你说了,夫人不一定会知道,但你要不说,我送你下去见老伯爷和夫人!”江妈妈冷道。
“以前老伯爷和夫人是怎么待我们的,你都忘了吗,一个个猪油蒙了心,助纣为虐!”
江妈妈刀抵着管事妈妈的脖子,冰冷的刀身挨着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管事妈妈吓道,“小心点,刀子可不长眼啊。”
“你说还是不说?!”江妈妈没耐心道。
越是这样,就越没好事。
管事妈妈能怎么样,如江妈妈说的,她说了,夫人不一定会知道,她不说,命现在就保不住了,想起老伯爷和夫人待她们的恩情,她也不愿意屈服于大少奶奶的y威啊。
“四天后,就是大姑娘出嫁的日子,”管事妈妈道。
江妈妈脸色一白,“大少爷大少奶奶这是打算偷偷摸摸就把姑娘嫁了吗?!”
管事妈妈忙道,“这应该不会,姑娘名声在外,大少爷大少奶奶不敢在亲事上慢待姑娘,据我所知,府里这些天一直在筹备姑娘出嫁要用的东西,请帖也都写好了,就等发出去。”
知道这事时,管事妈妈也吓了一跳,大姑娘是不可能愿意嫁给人做续弦的。
她多嘴问了一句,夫人一记冷眼扫过来,她身子都凉了半截。
江妈妈想到了迷药,大少奶奶这事打算把她们都迷晕吗?!
江妈妈心都寒了,想到云初敲登闻鼓,滚钉板,替老伯爷伸冤争回来的家产和爵位就便宜了这么一个卖妹求荣的白眼狼,江妈妈为云初不值,心如刀割。
从管事妈妈处走后,江妈妈就把打听到的事都禀告云初知道。
云初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装做不知道,也没吃丫鬟端来的东西,借口昨晚梦到了爹娘,要去祭拜他们,让府里准备马车。
只要出府了,她就再也不回来了,只是云初想的很好,可惜安大少奶奶根本不让她出去,昨晚江妈妈从管事妈妈处离开,不小心被丫鬟瞧见了。
丫鬟一大清早就和安大少奶奶禀告了。
云初被禁足在府里严加看管,哪都不让去。
云初也不敢闹的过分,至少她现在还能走还能说,真吵大了,别人给她下迷药,她就一点辄都没有了。
云初能做的只有等,既然是要娶她做续弦,文远伯府为了颜面也要喜宴办的风光,就必须要广送喜帖,但愿颜宁知道了会想办法救她。
颜宁还不知道云初要嫁人的事,派人来文远伯府宣云初进宫,怕亲事有变,安大少奶奶说云初身体不适,恐过了病气给云妃,等过两日病好了再进宫。
人病了没法进宫,传话公公也没辄,多问了几句也就回宫了,如实禀告颜宁知道。
颜宁就知道出事了,云初的身子骨一向好,当初滚钉板养了大半个月就好了,现在却病了五六天还没好,肯定有问题。
但她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怀疑文远伯府,颜宁找太医询问。
安大少爷腿断了,太医隔三差五就去文远伯府一趟,要是云初真病了,肯定会让太医把脉。
然而太医对云初生病的事一无所知,“臣前儿才去文远伯府,未曾听说安大姑娘病了。”
颜宁点点头,让太医退下,然后就去御书房找皇上,让皇上派人宣颜宁进宫。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他笑道,“这么点小事,派个人去文远伯府说一声不就成了?”
颜宁摇头,“我派人去了,文远伯府说云初病了没法进宫,我担心有问题。”
皇上眉心一皱,让小福公公跑这一趟。
小福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是左右相爷看了也得给几分面子的,他亲自到文远伯府宣旨,可是给足了文远伯府面子。
安大少爷没法下床,安大少奶奶亲自来迎接的。
和之前的说辞一样,云初病了没法进宫,小福公公便道,“病了吗?那我去探望她一下。”
安大少奶奶拦下他道,“病的严重,恐会过了病气给您,还是别见了吧?”
小福公公脸一沉,“那正好,我带了太医来,给安大姑娘好好诊治下。”
安大少奶奶支支吾吾。
小福公公冷道,“要见安大姑娘的是云妃,是皇上,你们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
安大少奶奶脸一白,连忙跪下。
“还不快叫安大姑娘出来!”
小福公公真心不愿意跟蠢人说话。
安大少奶奶多好一姑娘,作为兄嫂不可劲的捧着,还要打压她,这是没长脑子吗?
云初被请出来,见到小福公公,福身见礼。
小福公公不敢当,“快请,别叫云妃娘娘等着急了。”
云初坐上马车进宫。
不到半个时辰,宫里又派人来宣安大少奶奶进宫了,为的正是云初的事。
沈钧山走之前,给颜宁出了一招,现在正好用上。
安大少奶奶跪在地上,颜宁道,“好一个长兄如父,你们就给云初挑了给做填房的亲事?!”
安大少奶奶一股脑的推给安大少爷,反正他断腿进不了宫。
颜宁气道,“之前云初在冀北侯府给我做丫鬟,说要侍奉我两年,以报答我找表哥帮文远伯府伸冤之恩。”
“文远伯府冤屈洗刷之后,我便让云初回去了,现在看来,倒是害了云初了。”
“如此,就再给我做两年丫鬟吧。”
安大少奶奶愣住,“这……不行啊。”
“不行?”颜宁声音徒然转冷。
“怎么?你做云初的主就罢了,现在连我的主都想做了吗?!”颜宁冷道。
安大少奶奶吓的瑟瑟发抖,“能进宫侍奉您是云初的福气,只是云初的婚期已经下了啊……。”
要真让云初进宫了,这亲事铁定得黄啊。
人家急着娶续弦,怎么可能等云初两年后再嫁?
他们允诺在前,去说云初两年后才能嫁,人家肯定不会同意,只怕最后结亲不成还得结仇,事关文远伯府前程,不能掉以轻心啊。
安大少奶奶望着云初,希望她能懂事点儿,乖乖跟她回去。
可惜,云初瞥都没瞥她一眼。
颜宁把茶盏放下道,“要给我做两年丫鬟的事,云初没告诉过你?”
云初站在一旁,声音淡漠道,“我告诉过兄长。”
安大少奶奶道,“我没听相公说过啊。”
“大嫂是在怀疑我和云妃在撒谎吗?”云初皱眉道。
这还用怀疑吗?
这就是事实!
安大少奶奶敢怒不敢言,只听云初接着道,“若不是知道现在没法把我嫁人,又怎么会这么偷偷摸摸怕被人知道?”
安大少奶奶哑口无言。
偷偷嫁人是事实,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正大光明,云初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再者云初当初被颜宁买进府是不争的事实,不少人都知道。
安大少奶奶嘴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说话。
颜宁也懒得看她,摆手道,“看在你们是云初兄嫂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们擅作主张之过,退下吧。”
安大少奶奶还要说云初出嫁的事,颜宁脸一沉,安大少奶奶就再不敢多言了。
等人走后,云初才望着颜宁,哽咽道,“多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颜宁心疼她,道,“你该谢的是表哥,这是表哥走之前给我出的招。”
“只可惜表哥不在,不然你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云初鼻子发酸。
第三十三章 避子
颜宁不想云初进宫,因为这代表了她在文远伯府受了委屈。
但云初进宫,颜宁心底是最高兴的。
这后宫大,风景也美,但总觉得憋闷的慌,皇上政务繁忙,不可能时时陪着她,她也不敢多去御书房,不然太后就该数落她打扰皇上勤政了。
找不到人说话,这才嫁进宫十几天,都快憋出病来了,如今有云初在,哪怕太后和太皇太后再怎么刁难她,她也心安了。
除了颜宁,春兰也高兴,有安大姑娘在姑娘身边帮她,不用怕宝妃有太后撑腰了,安大姑娘可聪明了。
只是这么聪明的人竟然被她那一双蠢的她一个小丫鬟都看不上眼的兄嫂欺负,春兰也是想不通,姑娘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别人,往往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不是很理解。
不过春兰却是知道这辈子伤姑娘最深的可不就是颜家吗?
他们害死了夫人,害的姑娘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虽然侯爷帮着报了仇,害死夫人的人要在佛堂吃斋念佛一辈子,但人死不能复生,姑娘再也见不到她娘亲了。
文远伯府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欺负安大姑娘,安大姑娘却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不然她一个女儿家也没法撑起偌大一个伯府。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有恃无恐,欺人太甚,有这样没良心的兄嫂还不如没有呢。
不过现在好了,安大姑娘进宫了,不用再受他们欺负了。
颜宁有许多话要和云初说,云初道,“我先去换了宫女打扮吧。”
颜宁看着她道,“委屈你了,等表哥回来,我就送你出宫。”
哪有委屈,只有感激。
今儿若不是颜宁想起她,她晚上就要豁出去逃婚了,能逃掉的希望很小,但如果逃不掉,明天她就要被塞进花轿里嫁人了。
要她这样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她一定会选择自尽,颜宁不止是救她出火坑,而是救了她一命。
别说只是做两年宫女,就是十年,都是应该的。
春兰把自己新做的没穿过的宫女衣裳拿一道给云初,退下金钗玉镯,带上丁香耳坠,却也难掩周身贵气。
既然做宫女,就不适合叫云初了,不然宫里谁都能叫云初的闺名。
颜宁给她取了个丫鬟名字
檀儿。
这个名字云初很喜欢,两人在一处说话,皇上批阅完奏折过来看颜宁,他道,“有安姑娘进宫陪你,我就不用担心你闷着了。”
颜宁看着云初道,“云初毕竟是文远伯府大姑娘,她进宫陪我,实在委屈她了。”
“等表哥回来,皇上看能不能把先皇给他的赐婚收回,成全她和表哥吧。”
皇上有点为难。
先皇赐婚若是能收回,他就不用顺太后的意娶了宝妃了,他看了眼云初道,“安姑娘的亲事退了?”
云初知道皇上有他的为难之处,她轻摇了摇头。
这个话题实在叫人不高兴,皇上赶紧转移开。
云初虽然进宫做了宫女,但毕竟还是个大家闺秀,皇上和颜宁在说话,她站在一旁怪怪的,皇上和颜宁也不能忽视她。
云初让春兰带她去住处,避着点儿。
云初走了,皇上也松了口气,平常宫女太监一堆,他也能做到旁若无人的逗颜宁,今儿多了一个安大姑娘,他就放不开了。
这一走,皇上就无所顾忌了,他九五之尊,哪用得着怕她一个姑娘,内心还是怕她和沈钧山告状啊。
云初和颜宁商量好,只要皇上来,她请安后就去书房待着,等皇上走了,她再出来。
颜宁听的两腮通红,却也没有反对。
就这样,云初在朝华宫住下了,安大少奶奶回府之后,把颜宁护着云初的事和安大少爷一说,道,“我就说不能耽误太久吧,果不其然,还是出事了。”
安大少爷也头疼的紧,他道,“那现在怎么办?”
安大少奶奶一肚子气,现在知道问她了,早前怎么不听她的?!
前几日嫁了,云妃才嫁进宫,也无暇管这么多,现在她腾出手来,却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云妃帮她,咱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如实和人说了,看人家愿不愿意等云初两年吧,”安大少奶奶道。
安大少爷觉得都不用开这个口,怎么可能等云初两年呢,人家急着续弦呢。
再说了,颜宁帮云初进宫,不就是在帮沈钧山吗?
等两年耽误了时间不说,就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大少爷没法出门,安大少奶奶拖着疲惫身子去解释,差点被扔出门来。
说好了的亲事,一推再推,看在安大姑娘不错的份上忍了,明儿就要过门了,却告诉他云初被皇上传召进宫给云妃做了宫女,没法嫁人了?!
这是拿他当猴耍呢!
若不是云初替父伸冤,名声在外,哪怕就是一个续弦也轮不到她,还真以为一个小小文远伯府有人稀罕呢。
老伯爷死了,一个庶子袭爵,有谁会放在眼里?
安大少奶奶怕别人责怪,故意把皇上抬出来证明她是逼不得已,可在人家看来,是皇上让云初进宫的,那就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看在要结亲的份上,才给文远伯府几分薄面,好言相对,现在亲事要黄了,哪还会忍耐?
两婆子几乎把安大少奶奶轰了出去,还扔下两个字,“晦气!”
安大少奶奶气的脸都紫了。
一整天了,没人给过她好脸色看,就是泥人也能气个半死了。
亲事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得知云初进宫陪颜宁,冀北侯和冀北侯夫人也高兴,有云初在一旁帮忙照顾,他们也能安心几分。
这些天,一直担心颜宁不适应宫里的生活,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想托人打听吧,又怕传到皇上耳中惹皇上不快,一直忍着。
现在,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转眼,又半个月过去了。
云初给颜宁做宫女,这事就算云初和颜宁都想瞒着,也还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
太后听说了之后,还责怪颜宁携恩以报,云初说她是自愿的,太后把矛盾引向安大少爷和安大少奶奶身上,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不然没有哪个大家闺秀会舍得锦衣玉食的生活进宫做宫女。
云初摇头,“若不是云妃和冀北侯府二少爷相助,我现在还是逃犯,文远伯府还流放在外,又哪来的锦衣玉食?”
“云妃能给檀儿报恩的机会已经是檀儿万分之幸了。”
找茬没成功,太后看云初的眼神很是不善。
能想到敲登闻鼓滚钉板这样的办法逼先皇不得不审文远伯的案子,不论是聪慧还是胆量都不容小觑了。
她这么聪明,她那大哥倒是个十足的废物,成亲在即,还能让她躲过去。
她进宫求庇佑就罢了,她要敢帮云妃坏她好事,她绝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太后眸底闪过冷芒,云初后背一凉,低眉顺眼的做个本分小宫女。
以前都是春兰陪云初去给太后请安,现在云初进宫了,这差事就由云初办了。
春兰也高兴,她最怕的就是陪姑娘去给太后请安了,太后说话总是夹枪带棍,有时候明明在笑,但却是生气了,姑娘都惶恐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冀北侯府争斗少,说话也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意思,没有弯弯绕,哪像宫里,连宫女太监说话可能一句话都挖了好几个坑。
不用陪姑娘去请安,还不用担心姑娘会被人欺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有云初在,颜宁也松快了几分,不那么怕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了。
云初机灵,稍微提醒她两句,就能避开太后的刁难,抓不到颜宁的错,太后也不乐意见她了。
云初能感觉到太后不耐烦见到颜宁,却又不说免了颜宁的请安。
太后不是皇后,后妃不用每天都去给她请安,每三五日请安一回就成了,全看太后是喜欢热闹还是清净了。
可这位太后不一样,颜宁去晚了,她还不高兴。
云初觉得哪里不对劲,经过她半个月的观察,总算是发现问题所在了。
只要颜宁在太后那儿喝半盏茶,太后就说乏了把她们打发走。
这一天,云初陪颜宁去给太后请安,半道上,云初道,“待会儿,你别喝茶。”
颜宁看着她,道,“怎么了?茶有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云初谨慎道。
“你听我一回。”
颜宁点点头,不喝茶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和往常一样,给太后请安后,总要被太后留下小坐会儿,但这回宫女把茶端上来,颜宁没喝。
起初太后没说什么,但她都端了两回茶盏了,颜宁都坐着不动,太后道,“这是新进贡的猴魁茶,哀家甚是喜欢,云妃不尝尝鲜儿?”
这下,颜宁也觉得茶有问题了,不然不喝茶这么点小事,太后不会说。
颜宁不知道怎么办好,她总不好回头问云初的意思,她把茶端起来,和往常一样喝了半盏,夸了几句,然后才放下。
太后似乎对她的夸赞不甚满意,摆摆手道,“退下吧。”
在颜宁这里,太后把喜怒无常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颜宁还不敢埋怨,乖乖告退。
从永宁宫出来,颜宁才望着云初,小声道,“你是怎么发现太后在茶里动了手脚?”
云初四下看了几眼,道,“回去再说。”
颜宁压下心中急惑,和云初一起回了朝华宫。
回去后,没多久,颜宁就把脚给崴了,宣太医。
嗯,太医没到,皇上先到了,火急火燎的赶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的很严重?”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皇上发火道。
春兰懵的厉害,她也不知道她家姑娘怎么就把脚给崴了啊,明明一直坐着啊。
颜宁朝皇上摇头,“我没事,你别怪她们,脚长在我身上,她们也不能代替我走路。”
皇上轻咳一声,觉得自己怪的没道理,他也是急糊涂了。
很快太医就赶来了,颜宁脚腕有点红,太医把脉后给颜宁治脚,什么都没说。
崴脚一事没闹大,除了不能给太后和太后太后请安之外,倒一点波澜都没起。
不过两天之后,云妃的脚还没好,又宣太医来,不过这回换了个太医,皇上也不在场。
太医给颜宁把脉后道,“娘娘的脉象很好,没有大碍。”
云初眉心一皱,“果真没有大碍?”
太医愣了下,“檀儿姑娘为何这么说?”
“前儿个太医把脉,说脉象有些问题,一时不知原因,需要斟酌,过了两天,娘娘的病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你却说脉象很好?”云初冷了脸道。
太医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可娘娘的脉象真的没问题,微臣敢以项尚人头作保。”
云初和颜宁互看一眼。
难道她身体真的没问题?
云初觉得不可能,她让太医起身,留下药就放他走了。
等太医走后,云初在颜宁耳边低语了几句,颜宁点点头。
皇上进来正好看见,他笑道,“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让人听见?”
颜宁起身给皇上请安,道,“檀儿和春兰别扭上了,故意不让她听见的。”
春兰,“……???”
这怎么又和她有关了?
她也好奇安大姑娘和姑娘说了什么,要拿她做挡箭牌了。
皇上也没多问,他是来陪颜宁用午膳的。
翌日,颜宁脚好了,去永宁宫给太后请安。
只是这回多留了个心眼,喝茶的时候,茶水沾在绣帕上。
等从永宁宫回去,云初借口回家探望兄长出了宫,把沾了茶水的绣帕给大夫检查。
果不其然,帕子上有避子药。
药性温和,但服用个一年半载,损伤也彻底,极难恢复,而且不易察觉病因。
云初回宫后,如实告知颜宁,颜宁气红了眼。
太后这是怕她先怀上龙子,夺了后位所以给她下药,又怕药性太猛,她迟迟怀不上,会觉察有问题才用了温和的药,皇上来的这么勤,要怀不上,那肯定有问题。
颜宁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她望着云初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告诉皇上吗?”
直觉告诉她不能告诉皇上。
皇上才刚登基,太后一直在为皇上不宠幸宝妃在动怒,暗中施压,她能感觉到皇上的为难。
她要告诉皇上,皇上肯定会和太后闹翻,到时候皇上的处境会比现在更难。
颜宁知道皇上的难处,云初自然也知道,她道,“暂时还是别告诉皇上了,但太后那儿,你得要小心了。”
“以前可能是茶水,也有可能是糕点,防不胜防。”
每天都去,难免中招,最好还是少去。
云初绞尽脑汁,才帮颜宁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故意晚点出门,半道上走的火急火燎的,把给太后送兰花的宫女给撞到了,把太后最最最心爱的兰花给摔了。
太后得知后是凤颜大怒,颜宁跪在地上认错,皇上闻讯匆匆赶来。
颜宁并非故意撞坏太后的兰花,只是怕请安晚了,惹太后不快。
皇上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之前怪过颜宁,她不会这么急,都急的失了礼仪。
皇上帮颜宁求情,太后还不依不饶,逼的皇上不得不禁足云妃,皇上有些恼道,“云妃笨手笨脚,常来太后这里,还不知道会撞坏多少太后心爱之物,往后还是每五天来给太后请安一回吧,也省得太后看见她闹心。”
第三十四章 痛斥
虽然被禁足,但能半个月不用来永宁宫,颜宁觉得划算,有皇上发话,她以后每隔五天来给太后请安一次,太后虽然生气,但因为不占理,也只能忍着。
毕竟五日来给太后请一次安并不算慢待太后,规矩就是这么定的,如果太后还执意要颜宁每天来请安,那以后晚来,不小心撞坏太后的心头好,太后都得忍着。
太后一口银牙没差点咬碎,却也无可奈何,谁都有失手的时候,颜宁会莽撞,那也是怕来晚了,情有可原。
太后深呼吸,把怒气压下,“既然这次是无心之失,那便算了吧。”
颜宁小心翼翼道,“臣妾回去一定好好反省,半个月后再来给太后请安,一定小心谨慎,绝不再犯。”
太后脸一沉,她的意思是算了,不再罚她,以后还每天来给她请安!
宝妃也在场,她道,“太后的意思是免了你的责罚,还和往常一样,只是不要再像今儿这般鲁莽就成了,云妃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认了罚,莫不是巴不得不用来给太后请安吧?”
原本皇上还没想过,宝妃这话倒是给了他一个提醒,颜宁可不是性子鲁莽之人,即便走的太急,也不会做出撞到宫女这样的事来,何况还有安大姑娘陪着她。
莫非真是故意撞的,不想来给太后请安?
皇上也知道太后不喜颜宁,处处刁难,这其中有一半是他冷落宝妃的缘故。
颜宁是怕他和太后交恶,才这般委婉的反抗是吗?
颜宁没说话,皇上皱眉道,“既然犯了错,就该好好反省,宫规不能废。”
这是太后刚刚说的话,皇上悉数奉还了。
该免责罚的时候,太后咄咄逼人,等他罚了,太后又宽厚大度,这样的宽厚,不要也罢。
颜宁还一直跪在地上,皇上道,“起来吧,回去好好反省。”
云初起身后,将颜宁扶起,然后告退。
颜宁从小在冀北侯府长大,加起来的时候还没有刚刚跪的多,多跪了会儿,膝盖就疼的厉害了,云妃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了。
皇上见了是要多心疼就有多心疼,宝妃气道,“云妃身子骨也太娇弱了吧,这才跪了多会儿,就伤成这样了?”
言语间,明显在怀疑云妃在装弱。
太后也一脸不喜,“要让皇上的心尖儿跪出个好歹来,倒是哀家的不是了,找个太医给云妃瞧瞧。”
皇上本就心疼的紧了,太后和宝妃还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皇上是尽量压着才不让怒气爬到脸上来。
怕忍不住,皇上要走,但太后阻拦道,“既然云妃禁足,皇上也该到别处下榻了吧,这后宫的嫔妃也不止云妃一人,身在帝王家,难道不懂独宠是忌讳吗?”
太后压根就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若不是占了一个长字,这帝位几时轮到他来坐?!
这帝位只是暂时交给他保管,迟早还有回到她手里的一天。
看在皇上坐在帝位上,打压她的人,太后每天都在愤怒的边缘游走,能有好脸色给皇上看才怪了。
宝妃站在一旁帮腔,她和颜宁嫁进宫差不多一个月了,皇上从未踏进过她信阳宫半步,太后又赏了两个美人给皇上,皇上不宠幸她们,却也给了个位份。
宝妃贤良大度道,“梅美人感染风寒了,皇上得空去看看她吧。”
皇上看了宝妃一眼,直接和太后告退。
出了永宁宫,皇上看了小福公公一眼,小福公公会意,皇上这是要给云妃出气呢。
太后和宝妃确实欺人太甚了,不给一点颜色瞧瞧,真当皇上是软柿子了。
若是这次由着她们欺负云妃了,只怕还有下回。
小福公公想了个辄,然后宝妃傍晚逛御花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太后养的茶花。
那可是比兰花更是太后的心头好。
接连摔了两盆稀罕花卉,太后本就怒上加怒了,早上才罚了云妃,晚上宝妃就当众毁了太后的茶花,云妃和宝妃位份一样,又犯错在前,宝妃应该警醒在后,却又犯了错,按理不但要罚,还要罚的更重。
太后气了一通,也只能一碗水端平,罚宝妃禁足半个月。
宝妃受罚的消息传到御书房,皇上刚批好奏折,道,“走,摆驾信阳宫。”
小福公公愣住,“摆驾信阳宫?”
“没听错,”皇上道。
小福公公赶紧宣驾,皇上去了信阳宫。
宝妃没想到皇上这时候会来信阳宫,出乎她意料,难道是因为太后今儿早上给了云妃教训,皇上知道独宠云妃,对云妃不是件好事了?
宝妃跪在地上接驾,皇上看着她道,“起来吧。”
皇上坐下后,宫女上茶,皇上道,“朕听说太后也罚你了?”
宝妃点头,“太后也罚了臣妾抄佛经。”
皇上让宝妃坐下,东一句西一句聊了半天,聊的宝妃都觉得皇上今儿会住在信阳宫了,结果嬷嬷把床榻都铺好了,皇上走了。
待这么久,不为别的,就是让人把他来信阳宫的消息传给太后知道。
太后不反对皇上来信阳宫,回头就别说他不能去朝华宫。
同样手法,没道理待遇不一样。
从信阳宫出来,皇上就摆驾朝华宫了。
颜宁也听说皇上去了信阳宫的事,心底有点不舒服,但她什么都没说,皇上不可能一辈子不宠幸宝妃,在进宫之前,她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宝妃是太后的侄女,更是崇国公的女儿。
崇国公对朝廷忠心耿耿,和舅舅交情还不错,只是宝妃的性子没有随崇国公,和她玩不到一处去。
如今都进了宫,就更是注定的敌人了。
可再有心里准备,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心底难免闷的慌,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云初正宽慰她呢,就听小福公公那熟悉的嗓音传来,云初愣住了,“是我听错了吗?”
春兰高兴道,“没听错,是皇上来朝华宫了。”
颜宁还有点恍惚,赶紧把眼泪擦干净,上前接驾。
她福身迎接,皇上将她扶起道,“不是说了,和朕不用这么多礼,这一迎接,都生分了。”
颜宁抬头,皇上就看到她哭肿的眼睛,心疼的不行。
“膝盖可好些了?”皇上帮她擦眼泪道。
云初悄悄退下,留下春兰在殿内伺候。
颜宁坐下来道,“皇上让小福公公送了药来,涂上一会儿就好了,皇上不是去信阳宫了吗,怎么还……。”
皇上就知道她是为这事伤心,他道,“你这是不欢迎我来?”
颜宁拿眼睛瞪他,皇上心情顿时好了。
这才像她,他道,“太后偏帮宝妃,我当然更要向着你了。”
挤破头要进宫,就该有受到冷落的准备。
永宁宫,太后正为皇上终于去了信阳宫高兴,结果还没高兴一会儿,皇上又摆驾朝华宫的消息就传来了。
太后脸一沉,手一抬,手边小几上的茶盏就摔地上去了。
当真是一刻都离不得朝华宫那位了!
皇上竟一点都不给她这个太后和崇国公府脸面!
恼完皇上,接着恼宝妃,没用的东西,皇上都去信阳宫了,连个人都留不住,崇国公府怎么会有她这么没有的女儿?!
不是宝妃不想留,实在是皇上坐在那里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宝妃觉得没有下药的必要,这用药哪有你情我愿好?
宝妃想要后位,也想要尊严,别看这会儿信阳宫里都是她的人,谁知道哪天就走漏了风声,靠手段谋来的后位,那是耻辱,将来难保有后来者效仿,她即便坐上了凤椅,又有什么颜面去教训那些人?
现在的宝妃还有父亲崇国公给她的影响,但她嫁进了宫,到了太后身边,这样的影响会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太后气了一夜,第二天派嬷嬷去教宝妃,她如果坐不到中宫的位置,她的兄长上官通就更没有希望坐上国公之位了,进了宫,太后才是她的依靠,崇国公对朝廷忠心耿耿,立下多少功劳,但凡皇上给崇国公一点面子,崇国公让皇上多善待她一点儿,她也不至于嫁进宫一个月都还没有圆房。
太后挑拨在前,又让崇国公夫人进宫劝她,宝妃对云妃的憎恨是蹭蹭蹭的长。
但下药,她是绝对不同意。
嫁进宫之前,教喜嬷嬷和她说过,女儿家需要夫君怜香惜玉。
皇上连太后赏赐的美人都宠幸了,没有道理接着冷落她,皇上也不会因为有负对云妃的承诺,把过错算在她头上。
梅美人病的越来越严重,几天都出不了寝宫,太后趁着皇上在朝华宫的时候,派人去告知,这是逼的云妃把皇上往外推,如果她做不到让皇上雨露均沾,那她即便生下了龙子,也登不上后位。
颜宁看着皇上,皇上道,“我去看看她。”
太后赏赐他的那两美人,他都不记得她们长什么模样了。
皇上走后,颜宁就有点不安,春兰道,“没事的,皇上肯定一会儿就回来。”
颜宁也相信皇上,毕竟他去信阳宫都没有留宿,何况现在还是白天,肯定是她多心了。
皇上去看梅美人,梅美人急乱之下不小心被宫女泼了茶水,这样子如何见皇上,气的梅美人想把宫女活活打死。
梅美人只能更衣,让宫女太监迎接皇上。
宫女说她在泡热水澡去寒气,一会儿就好,皇上便坐了会儿,毕竟是来探望人的,总要见到人才走吧。
宫女给皇上倒茶,皇上喝了两口,梅美人就出来了,因为怕皇上责怪,紧张的满脸通红,还真有点像是泡了药浴的样子。
皇上看着她,怎么看怎么像云妃,这时候,有公公过来禀告小福公公,小福公公出去了。
这一出去,皇上更神志不清了。
等小福公公处理完事情,皇上已经沦陷了。
等皇上醒过来,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他对梅美人没有一点旖念,更做不出宠幸病人这样的过分之举来,不是身不由己,没有别的可能了。
皇上一气之下差点没直接杖毙了梅美人。
只是这事丢人,可怜催的梅美人刚受宠就被打入了冷宫。
皇上愧对颜宁,都没脸去朝华宫,太后得知这事后,把皇上叫了去,“怎么回事,怎么刚宠幸了梅美人就把她打入冷宫了?”
皇上没有隐瞒太后,因为梅美人是太后赏赐的,太后找他来无非是想替梅美人求情罢了。
做出这么丢人的事,看太后有什么可说的!
太后还真没想到梅美人有这么大的胆量,真是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倒是会给她捅篓子,一个两个的真是不把她气死不罢休!
要是下药的是宝妃,皇上不给她这个太后面子也得给崇国公面子睁一只眼闭一眼算了。
太后痛斥梅美人,要皇上杀了她,以证明这事并非她授意。
撇清完,太后道,“皇上独宠云妃,冷落其她人,已经造成不满了,皇上要不严肃对待,只怕这样的事还会发生,皇上也不想事情闹大,最后百官皆知,说云妃是祸水吧。”
第三十五章 心疼
太后虽然恼梅美人,但她话里话外却也在替梅美人抱打不平,若是皇上不冷落她,不是偶尔才去她寝宫一趟,她也不至于会铤而走险,不惜用给皇上下药这样的方式争宠。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耻辱。
想到耻辱两个字,太后眸光一闪,不会……
太后拍着凤椅的手一紧,道,“哀家言尽于此,皇上回去好好想想吧,列祖列宗打下一份基业不容易,可别叫皇上这么葬送了!”
皇上一点都不愿意听太后的训诫,他更担心的是怎么和颜宁解释。
朝华宫内,消息传开时,云初惊呆了,梅美人这是活腻了找死吗,哪有女人给男人下药最后能得到宠爱的,上杆着的从来不是买卖,那是半买半送。
云妃宽慰颜宁道,“皇上肯定是没想到梅美人会这么大胆,才一时不察中了计。”
颜宁抹掉眼泪,其实她知道皇上不会属于她一个人,这世上有几个男子不三妻四妾的,她爹都做不到,何况是帝王,是她心底存着这份奢求罢了。
她盼望的是这份奢求能多留给她些时日,没想到进宫才一个多月便被击打的支离破碎,扎的她的心鲜血淋漓。
“我没有那么脆弱,从决定嫁给皇上起,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颜宁哽咽道。
云初心疼她,或者说,她心疼这世上的女人。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不是所有的父亲都是慈父,也有卖女求荣的。
不是所有的夫君都是良人,也又卖妻求荣的。
世上更有不孝子!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本是一句好词,可也免不了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
这世上女人活的太苦了,幸福的有几个呢?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云初望着颜宁道,“梅美人咱们也见过,你觉得她是有胆量给皇上下毒的人吗?”
“她是太后赏赐给皇上的,宝妃还没有和皇上圆房,她咱们敢后来居上?”
虽然太后没把梅美人这样的棋子看的太重,就是觉得皇上后宫单薄,又独宠云妃,心底恼火故意给人添堵的。
多了两个美人,太后再逼着皇上雨露均沾也不会被说是逼皇上宠宝妃,也可以是宠其他人。
但梅美人应该心里有数,连宝妃都争不过颜宁,何况是她们了。
凭着是太后赏赐,皇上不会宠她们,也不会亏待她们。
在后宫里不争不闹,饿不死也风光不了,但距离冷宫也远远的。
颜宁望着云初,“你的意思是这事背后有主谋?”
云初摇头,“或许梅美人是被算计了也未可知。”
“可谁会算计她呢?”颜宁想不通。
在她看来,宝妃和梅美人是一伙的,都是太后的人。
太后总不会算计自己人吧?
云初也觉得奇怪,走这一步棋对太后似乎没什么好处啊,万一露馅了,太后颜面扫地。
皇上从永宁宫走后,就来了朝华宫。
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愣是没敢进来,小福公公陪着皇上被蚊子咬了好几口,叫苦不迭。
这进又不进,走又不走,蚊子最高兴啊,都快喂饱了。
“皇上,您还是进去吧,云妃不会怪您的,”小福公公又一次劝道。
皇上站着没动,好像小福公公的话在他耳边绕到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云初拎着灯笼出来道,“皇上还是进来吧。”
“颜宁她是不是还在生气?”皇上忐忑道。
“她生的不是皇上的气,”云妃道。
“颜宁她什么都知道,不和皇上说,是不愿让皇上为难罢了。”
“比起生气,她更关心的是皇上的安危,皇上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连个小小美人都敢给皇上下药,若是哪天有谁想要皇上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云初每说一句,小福公公就点下头。
安大姑娘是说到正点了,没有什么比皇上的安危更重要的,云妃对皇上是真心的,首先想到的还是皇上的安危。
哪像太后,只想到让皇上雨露均沾。
皇上道,“这事朕一定会彻查。”
云初点点头,福身离开,没说让皇上进来。
颜宁哭了许久,身心疲惫的睡下了,没法接驾,云初只想她好好睡一晚,这些糟心事明天再想。
皇上站了会儿,还是迈进了朝华宫,坐在床边,看着颜宁的睡眼,睡梦中眼角都有泪。
皇上让小福公公去处死梅美人,小福公公出门云初遇上了,道,“这大晚上的,小福公公要去哪儿?”
小福公公没隐瞒,直接说了,“皇上让我去处死梅美人。”
云初眉头打结,她还想顺着梅美人这根藤往下查,看能不能撼动太后,这一处死,皇上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可背后之人也能高枕无忧了。
“万一梅美人是无辜的呢?”云初道。
小福公公愣了下,他进宫六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天真的话,皇上要处死一个宫女,哪是无辜就能躲的过去的?
让皇上心里不痛快了,这就是罪。
安大姑娘不是向着云妃的吗,怎么帮梅美人求情,云初道,“我看这天色也晚了,就算要梅美人的命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云妃还想去冷宫看梅美人一眼,这一处死,就见不着了。”
小福公公为难道,“可皇上有旨,我不敢不听啊。”
“这黑灯瞎火的容易崴脚,”云初道。
“……。”
然后,小福公公就把脚给崴了。
崴了脚没法去冷宫,即便怪罪下来,也情有可原。
第二天,颜宁醒来,云初就把这事和她说了,颜宁道,“皇上,这案子还没查清,梅美人不能死。”
“太后都不帮她求情,你帮她求情,”皇上一脸不快。
被个女人算计,这是耻辱。
即便是在冷宫,皇上也不允许。
颜宁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皇上,看的皇上无奈道,“朕都依你。”
颜宁心底酸酸的。
小公公进来禀告,“皇上,太后传召宝妃去永宁宫了。”
皇上脸色一冷,颜宁和宝妃都在禁足中,还是太后亲自禁足的,她要见宝妃就传召,这把禁足当成什么了?!
永宁宫内。
宝妃迈步进去,太后坐在凤椅上,不怒自威。
她忍了一晚上,还是没忍住要问个清楚,她把宝妃弄进宫,不是让她擅作主张的!
稍有不慎,她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摆手让人退下,等人都走了,太后望着宝妃,“哀家给你的药呢?”
宝妃眸光一闪,“药,药……。”
“药被我给弄丢了,”她回道。
太后猛然拍桌子,吓了宝妃一大跳,“让你给皇上下药,哀家都提心吊胆,你倒好,把哀家的一番苦心拿来践踏!”
宝妃望着太后道,“若我真听了太后您的,待在冷宫的就是我了。”
太后气笑了,“你是哀家费尽心思才弄进宫的,哀家会让你去冷宫吗,就算哀家同意,你爹也不会同意。”
是不会去冷宫,可丢人啊。
太后就知道她还受崇国公的影响,这么多年,她暗中教了她多少,挑拨了多少,还是没能把她爹对她的影响剔干净,这还是崇国公不常待在京都,要是在,这颗棋子非但不会成事,还可能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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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查案
太后心底有气,却也无可奈何,崇国公府女儿少,嫡出的更只有宝妃一人,南漳郡主的家事远比不上宝妃,再加上是打小跟在身边养大的,亲如母女,私心里她也不愿意南漳郡主卷进后宫的争斗中来。
宝妃不同,她是崇国公亲生的女儿,只要宝妃进宫,即便崇国公再怎么不愿意参与储君之争,他也得为自己的女儿,为自己的外孙着想。
太后坐在凤椅上,面色冷沉,眼底尽是威严和愤怒,看的宝妃心底发憷,从小她就害怕姑母,但最羡慕的也是姑母。
这世上哪个女儿家不想做皇后,母仪天下,她想成为姑母这样的女人,娘让她多和姑母走动,父亲让她少进宫,她想顺从父亲,她也想顺从母亲,更想顺从自己。
太后手搭在鎏金的凤椅上,把眼睛闭上,深呼一口气。
这么多年,她在宫里走的有多艰辛,远不是宝妃能想的,人前看着无限风光,人后吃了多少的苦头,崇国公府是她娘家,可崇国公却不是她嫡亲的兄长,只是堂兄。
若是崇国公一心为她打算,后位何至于落到皇上手里,她贵为太后,儿子却和帝位失之交臂?!
这后位她一定会通过他女儿的手夺回来!
太后没说话,宝妃心越发忐忑不安,她道,“姑母,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太后脸寒如霜,“你可知这深宫的凶险,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她已经失败过一回了,失败的苦果太沉太痛,她承受不起第二回了。
宝妃望着太后,道,“我知道后宫凶险,进宫之前,爹娘都说过,但我也有我的打算。”
太后倒想听听她有什么打算,原本叫她来也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这一次若不刹住了,难保还有下一回。
宝妃走上前,把心底的想法告诉太后,她是急着圆房,但她不想丢人,这事让梅美人去做,皇上宠幸了云妃之外的女人,就违背了对云妃的承诺。
云妃从小在冀北侯府长大,她娘死于后宅争斗,冀北侯又没有妾室,这样的生长环境,她内心最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然了,这样的感情谁不想要,但宝妃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在帝王家。
若是别人家,最多别人闲言碎语说一句惧内,可皇上的后宫,有百官盯着呢,子嗣问题更关乎国祚,皇上要想独宠一人,那云妃必死无疑。
一旦云妃和皇上离了心,皇上还能不宠幸其她后妃?
她是崇国公的女儿,是先皇赐的婚,皇上不宠幸她,就是忤逆先皇的意思,她不用着急。
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达到目的,何必靠下药?
宝妃把太后说服了,能不用下药就能达到目的自然是好,只是她没有那份耐心,谁先生下皇子,谁就皇后,事关后位,岂能掉以轻心?
尤其现在云妃被禁足,没法来永宁宫给她请安,这避子茶……
太后不放心,因为避子茶只能管一两天。
自打云妃进宫,太后对她从未有过好脸色,突然赏赐她,太过刻意了,太后怕会引人起疑。
这时候,一小宫女走进来,道,“太后,云妃去冷宫了。”
太后眉心一皱,云妃去冷宫做什么?
“难道是去找梅美人出气的?”宝妃猜测道。
太后看了她一眼,“你该了解你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云妃去冷宫做什么,太后猜不到,但云妃绝不是会去找梅美人茬的人,何况这后宫她独宠,只要一句话,不,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自有一堆讨好她的人去替她出气,何必麻烦她亲自去一趟冷宫?
冷宫那地方,哪是金尊玉贵的人肯去的?
“派人去盯着,”太后叮嘱道。
小宫女赶紧退下。
冷宫,破旧阴冷,颜宁和云初都听过冷宫的大名,甚至如雷贯耳,但没想到冷宫会这么破旧,和金碧辉煌的皇宫对比鲜明。
春兰胆小,她害怕道,“娘娘,真的要进宫吗,听说里面住的都是疯子。”
“不得胡说,”颜宁轻斥道。
她哪里胡说了,宫外都是这么传的。
以前她也不信的,可进了宫,她信了。
朝华宫那么气派,也待的人闷的慌,皇上来的勤快,她都怕姑娘迟早会闷出病来。
这里是冷宫,一旦被扔来这里,从锦衣玉食到残羹冷炙,就她一个丫鬟都受不了,何况是那些曾经的贵人了。
颜宁迈步走进去,春兰望着云初,指着她劝颜宁,云初什么都没说,胆小的人在后宫是生存不下去的。
进了冷宫,往前走了百来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枕头过来,要把枕头给颜宁看。
颜宁吓的花容失色,直往后躲。
云初将她挡在身后,春兰还在颜宁后面。
那女人把枕头往前递,问道,“你看我儿子长的像皇上吗?”
问的一脸认真,云初都懵了。
那女人见没人回答她,又抱着枕头摇晃,“乖,不哭……。”
远处快步走过来一嬷嬷,身后还跟着一小宫女,上前给云妃请安,然后使唤小宫女道,“还不赶紧把她带进去,看紧了,别让她再出来。”
小宫女要拉那女人走,女人还固执的很,继续问她儿子像不像皇上,被小宫女硬给拖走了。
春兰胆小,但八卦心是最重的,“那是谁?”
嬷嬷一脸灿笑,她没想到这平常鸟都不来的冷宫居然会迎来云妃的一天,这可是皇上的宠妃啊。
伺候好了,保不齐能离开冷宫,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嬷嬷小心伺候着道,“刚刚是先皇的妃子,以前也是个宫女,有幸得了先皇的宠,怀了龙胎,可惜福薄,先皇怀疑她与侍卫有染,把她给贬来冷宫了,受不了打击就疯了,到现在有八年了。”
嬷嬷语气很平淡,完全听不出一丝的同情。
春兰没想到会是这么被贬来冷宫的,她和云初小声嘀咕,“与人有染,不是死罪吗?”
云初朝她摇头,既然没被判死,那有染应该是假的。
这么丢人的事,先皇绝不会让人知道的,梅美人只是给皇上下药,皇上都恨不得连夜处死她了,何况是绿帽子了。
嬷嬷只说了一半,因为她没觉得重要,先皇的妃子只是在宫女的时候受过一侍卫恩惠,绣过一荷包给侍卫,当然了,可能宫女也有倾慕之意,只是后来福气来了,被先皇看上了。
几个月被皇上招幸一次也不惹眼,错就错在没有根基却怀了龙胎,先皇一关怀,她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送出去的一个荷包也能要她的命,这都是命啊。
不过在冷宫能活八年,也算是命硬了。
颜宁心生同情,云妃问道,“梅美人在哪里?”
嬷嬷猜云妃是为梅美人来的,她道,“在这边,娘娘请。”
嬷嬷前面带路,冷宫嫔妃还不少,有在树下赏花的,看着挺正常的。
只是听到脚步声,蓦然回首,差点吓她们一个心脏骤停。
嘴涂的大红,脸上打了很浓的腮红,饶是见惯了的嬷嬷都吓了一跳,何况是颜宁和云初了。
春兰吓的腿软,她就说冷宫住的都是疯子吧,姑娘还不信,这都快要被吓死了。
继续往前走,到一间屋子前停下,房门紧闭,还落了锁。
嬷嬷解释道,“梅美人吵着要见皇上,冷宫人手不够,没法一直盯着她,只能落锁了。”
颜宁没有责怪之意,嬷嬷也知道。
谁会给和自己争宠的女人好脸色看,过的越惨,心里才越舒服呢。
梅美人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
门一打开,昏暗的屋子里瞬间亮堂的刺眼,她下意识的缩了锁。
等适应了光线,她爬起来往外跑,她以为是宫女来给她送饭的,她也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她要见皇上,她是冤枉的!
走了两步,就看到颜宁了,梅美人脸色一白,连连往后退。
和嬷嬷以为的一样,她也觉得颜宁是来找她麻烦的。
云初看向嬷嬷,“你退下吧。”
嬷嬷有些迟疑,“我怕她会伤着云妃娘娘。”
云初多看了嬷嬷一眼,嬷嬷一脸惶恐的退下了。
只是她前脚退出去,后脚一公公走过来,嬷嬷不认得公公,要问他来做什么。
公公做了个手势,嬷嬷脚步停下不敢管了。
太后的人盯梢云妃,她哪敢管啊。
左右不让她伺候,她眼不见为净。
梅美人退后几步,道,“我都被皇上贬到冷宫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颜宁看着她,“我把你怎么样过吗?”
从头到尾,她都没和梅美人起过冲突,倒是梅美人,因为是太后赏赐给皇上的,处处巴结讨好宝妃,与她为敌。
颜宁知道她依附太后而活,不得不给宝妃做出头鸟,不屑和她一般见识。
梅美人嗓子一噎,确实,云妃没有把她怎么样过。
这后宫里谁都可能给她下药,唯独云妃不会,她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云初见她一脸敌意,冷道,“若非云妃替你求情,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你是太后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太后会保你,太后又保的住你吗?”
梅美人脸色刷白。
她跟在太后身边两年了,因为乖巧听话,又有几分颜色才被选中送给皇上。
说她是太后的棋子都是在夸她了,宝妃那样的才算棋子,所以她极力的捧着宝妃,事事出头,她能不知道云妃不能得罪吗?
可她只能这么做。
梅美人扑通一声跪下道,“我没有给皇上下药,我是冤枉的。”
“不是你,那又是谁?”颜宁问道。
梅美人跪在地上,她摇头,“我也不知道。”
自打被贬来冷宫,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皇上后宫没多少人,除了云妃,其他都是太后的人。
云妃不会给她下药,可其她人也没有理由啊,要弄死她多的是办法,用不着这么费劲通过皇上的手。
梅美人在努力想皇上来看她之后的事,她道,“皇上只在我那儿喝了杯茶,茶是惠儿端给皇上的,当时我在更衣。”
“宝妃都没有得到皇上的宠幸,我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给皇上下药夺宠啊。”
这话,云初信。
也就是知道她没那份胆量,所以才觉得她冤枉。
梅美人自己都糊里糊涂的。
糊里糊涂的被皇上宠幸了,糊里糊涂的又被贬了。
她到现在都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这冷宫太可怕了,她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梅美人求颜宁帮她求皇上,她是冤枉的。
颜宁没有答应帮她,虽然她会继续往下查。
颜宁转身离开,梅美人扑过来要抱颜宁的腿,被春兰拦下了,害她家姑娘不知道掉了多少的眼泪,她还想她家姑娘帮她,大白天的就想做什么美梦呢!
从屋子里出去,颜宁径直往前,云初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着公公探头出来。
四目相对,云初还没喊,公公转身就跑了。
颜宁发现云初没跟上,她道,“你在看什么?”
“太后的人,”云初道。
宫里别处的地方,云初不认得多少,但永宁宫的人大多的都脸熟,毕竟往永宁宫跑过很多回,可不是白跑的。
颜宁什么都没说,从嫁进来,她就知道自己活在太后眼皮子底下。
除了她的寝殿,在别处做的事说的话,没有能瞒过太后的耳朵的,早见怪不怪的。
公公跑后,见没人追来,才松了口气。
虽然他是太后的人,可头疼云妃说话,那也是犯了宫规的,不被打死,也至少要被打个半死,太后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从冷宫后门出去,公公直奔永宁宫。
太后在生气呢,颜宁禁足虽然不是她直接下旨的,却也是她逼着皇上下的,和她禁足颜宁没什么区别。
她前脚传宝妃到永宁宫,后脚她就去冷宫了,这有把她的禁足放在眼里吗?!
太后知道是皇上准许的,也正因为是皇上帮着颜宁,太后才更生气。
公公一口气跑进来,喘的都说不出来话了,太后道,“怎么急成这样?”
“奴才偷听,被云妃身边的宫女檀儿发现了,”公公忙回道。
“怕她追我,才一口气跑回来的。”
路上都不记得撞了多少宫女太监了,胳膊撞的疼。
太后一脸不虞,什么宫女檀儿,那是文远伯府大姑娘!
有胆量敲登闻鼓,滚钉板也要给文远伯府伸冤,就冲这股狠劲就不是软角色了。
自打她进宫伺候云妃后,云妃的胆量是蹭蹭蹭的长,这些太后都看在眼里。
云妃得皇上宠爱,身边又有这么个得力帮手,想除掉云妃更是难上加难。
宝妃更关系的事,“云妃去冷宫做什么?”
公公歇了片刻,缓了几分,忙回道,“云妃去见了梅美人,梅美人说自己没有给皇上下药,求云妃帮她伸冤。”
宝妃心慌了,云妃竟然不是去找茬的,梅美人居然求她!
宝妃看向太后,太后脸冷的厉害,现在知道怕了?
给皇上下药的时候胆子去哪儿了?!
“云妃答应了?”太后问道。
公公飞快的摇头,“云妃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没答应,但也没否认。
太后摆摆手,公公赶紧起身退下。
太后看向宝妃,宝妃惶恐道,“会不会查到什么?”
她安排周密,不该出纰漏才是。
可她害怕,毕竟不是她亲自盯着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办事不利。
太后道,“越是越到事,就越要沉稳,越慌越容易出岔子。”
“既然云妃要查梅美人的案子,那这案子就不能让她插手了。”
太后抬手道,“摆驾御书房。”
“你和哀家一起去。”
宝妃赶紧起身,把太后从凤椅上扶下来。
御书房内,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上奏,还上奏不止一本,看的人心烦。
一听宫人禀告太后来了,皇上心更烦了。
宝妃扶着太后走进来,皇上把奏折合上道,“太后怎么来御书房了?”
“哀家就不能来御书房了吗?”太后问道。
皇上起身道,“外头太阳大,朕是怕太后累着了。”
“有什么要紧事要找朕,派人来说一声就成了。”
宝妃给皇上福身请安。
皇上撇了她一眼,继续看向太后。
太后开门见山道,“刚刚皇上走后,哀家思来想去,梅美人一案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继续查,严肃宫规。”
“本来这是皇后的事,无需哀家多过问,但皇上没有立后,哀家便解了宝妃的足,让宝妃去查这案子。”
皇上眉心一皱,这是冲着凤印来的吧。
他没说话,太后道,“宝妃是崇国公的女儿,崇国公世子的妹妹,难道查点案子,皇上都信不过吗?”
这时候,外面宫人进来道,“皇上,云妃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皇上道。
颜宁迈步走进去,云初紧随身后,春兰没有跟进来。
颜宁上前给太后请安,再给皇上见礼。
皇上看着她,“去冷宫看过梅美人了?”
颜宁点头,“梅美人说她是冤枉的。”
太后斜了颜宁一眼,“看来云妃对梅美人一案也格外的上心了。”
也?
这么说太后和宝妃也是冲着梅美人的案子来的了?
梅美人被关也有一天了,都没见太后说要查,她去了趟冷宫,太后就上心了。
这是怕她查到证据吗?
颜宁看了皇上一眼,希望皇上能把案子交给她查。
皇上自然是向着她的了,几乎明摆着的向着,可皇上向着没用啊,因为宝妃有太后做靠山。
再加上颜宁和宝妃平起平坐,太后要宝妃一同查这个案子,共同执掌凤印,皇上也无话可说。
就这样
颜宁和宝妃一起查案。
皇上还忙着批阅奏折,没有多逗留就都走了。
出了御书房,颜宁望着云初道,“我没查过案子,梅美人一案要怎么查?”
云初摇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
但凡是都要迈出第一步,偌大一个后宫,往后人会越来越多,总有查案子的时候。
再加上颜宁整天没事做,云初也怕她闷坏了,给她找点事干干,权当打发时间了。
再者,她们在后宫得有自己的人啊,不能总靠着皇上宠爱过日子。
最最重要的是,她们要为皇上分忧,有她们牵制太后,太后的眼睛就没法往前朝盯着了,皇上的压力会小很大。
还有,云初事多了,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沈钧山的消息了,昨晚上她甚至做了噩梦,梦到他出事了。
颜宁要忙起来,她更需要。
只是这案子本来就不好查,现在又是宝妃和颜宁一起查,两人根本就查不到一块儿去。
转眼,五天过去了,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反倒被宝妃气了不少。
当然了,宝妃也没少受气。
白天见了气,颜宁食欲欠佳,云初劝她道,“这案子查清楚之前,只怕每天都要和宝妃见面,你要气的吃不下,只怕梅美人的案子还没查清楚,你就要饿出好歹来了。”
“不但要吃,还要多吃,才有精神应付宝妃。”
皇上没让宫人通传,直接迈步进来,正好听到云初的话。
皇上眉心一皱道,“宝妃给你气受了?”
颜宁赶紧起身行礼道,“没有,就是天热了,吃不下。”
“热了,多抬两个冰盆来,”皇上道。
颜宁看着他道,“皇上吃过了吗?”
“还没有,”皇上道。
春兰赶紧拿碗筷来,云初退出去,给春兰使眼色,让她小心伺候着。
有皇上陪着用饭,颜宁心情再糟糕也好转了几分,给皇上夹菜。
皇上也喜欢来朝华宫吃饭,吃完了饭,就干脆不走了。
至于奏折,有小福公公派人搬来,颜宁或帮着研墨,或把奏折摆好,皇上批阅起来也方便,省心省力。
遇到愤怒的事,颜宁劝他,遇到棘手的事时,颜宁也感慨道,“可惜二表哥不在,不然他肯定能帮皇上,二表哥性子虽然顽劣了点,但主意是最多的,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
“但脾气也是最差的,”皇上补了一句。
他可不敢使唤沈钧山,之前只利用了他一回,被他坑了多少钱去,简直没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
即便他现在贵为皇上了,那也是个不会把皇上放在眼里的主儿。
使唤不了他几回不说,还可能连龙威都保不住。
皇上觉得颜宁有点盲目崇拜沈钧山。
那么厉害能去个梁州就杳无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