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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嬴     欢喜记事txt下载     欢喜记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字迹

    如今人找到客栈,还和客栈掌柜的打了招呼,就这样拎着食盒回去是不可能了。

    这两天,她也听了不少关于冀北侯府二少爷的事。

    就他那脾气,被他抓住,不死也得掉几层皮。

    云初在一旁躲了半天,冀北侯府小厮走了。

    但客栈掌柜的不大可能会冒着得罪冀北侯府的危险放她离开。

    云初想了想,拎着食盒去了一间铺子。

    在铺子里挑了一套女装换上,俊美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个美娇娘。

    卖裙裳的老板娘都看呆了,她是真没发现人家是女儿身。

    云初付了钱后就回客栈了。

    客栈小伙计也没认出她来,还有点诧异,毕竟住客栈的姑娘家是真少。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伙计笑的殷勤。

    “我找人,”云初回道。

    小伙计有点懵,“客官找谁?”

    云初报了个包间名,小伙计领着她上楼。

    远远的,小伙计便道,“就是那间了。”

    云初摸出三钱银子给小伙计,“有劳了。”

    “你去招呼别的客人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小伙计高高兴兴的接了赏钱就转身走了。

    云初走到那包间前,见小伙计走了,一转身回了自己的包间。

    包袱没敢拿,只拿了藏好的银票,然后就退出来了。

    云初下楼的速度很快,小伙计端茶路过,抬头正好看到她。

    小伙计眉头一皱。

    刚刚没好意思盯着人家姑娘仔细看,怎么瞧着这姑娘很是眼神啊?

    可他很确定,这姑娘之前没来过他们客栈。

    长这么漂亮的姑娘,他不可能不记得。

    犹豫的功夫,云初已经出客栈了。

    客栈掌柜的过来,抬手敲小伙计的脑袋,“还傻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去招呼客人!”

    小伙计脑袋吃疼,道,“掌柜的,您有没有觉得刚刚那姑娘很眼熟?”

    客栈掌柜的眉心一皱。

    小伙计不说,他还真没主意到。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眼熟。

    客栈掌柜的回到柜台,正好看到柜台上放的画像。

    掌柜的随手打开。

    这画像他看过,也确定冀北侯府要抓的人就是在他客栈歇脚的公子。

    只是刚刚出去的那姑娘容貌轮廓和画像上的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好,那公子跑了!”掌柜的脸色一变。

    小伙计都没反应过来。

    掌柜的让他赶紧去冀北侯府报信。

    小伙计一口气跑到冀北侯府,禀告沈钧山道,“沈二少爷,您要找的那位公子知道您要抓他,男扮女装回客栈拿钱逃了。”

    沈钧山,“……。”

    什么男扮女装?

    那就是个女人好不好!

    只是没想到她那么狡猾,竟然被她察觉了,换回女装掩人耳目。

    把小伙计打发走后,沈钧山手中折扇敲在了小厮脑门上,“让你们去抓人,提前回来就算了,怎么就不知道把人的包袱一起带回来呢?!”

    那女贼身上可还有从他这里顺走的一万两银票。

    小厮没想那么多,他们就没觉得那女贼能从他们家二少爷手里逃了。

    现在二少爷恼他们,他们也觉得自己有点笨了。

    没了钱,那女贼就寸步难行了。

    小厮小心翼翼的望着沈钧山,“那……现在该怎么办?”

    沈钧山气的脑壳疼。

    他身边怎么净是些笨人啊。

    屁大点的差事都能给他办砸了。

    “给我去找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沈钧山磨牙道。

    再说云初把钱拿在了身上,心就没那么慌了。

    只是她的处境也更不妙了。

    冀北侯府二少爷肯定会满世界找她。

    京都就这么点大,想不被找到谈何容易,尤其她还要想方设法替父伸冤。

    现在客栈是肯定不能住了,客栈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她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住客栈,太引人耳目了。

    轻纱遮面,云初走在闹街上,身心俱疲。

    前面有代人写信的,云初走过去借纸笔写了封家书,托人送去冀北侯府交给沈钧山。

    信送到冀北侯府的时候,冀北侯正好骑马回府。

    小厮便把信往前递,道,“侯爷,有人给二少爷送了封信来。”

    冀北侯眉心一皱。

    居然有人给他儿子送信来?

    别是战书才好。

    想到沈钧山和周大少爷的矛盾,冀北侯越发不放心。

    他随手接过信,也不管上头写着“沈二少爷亲启”的字眼,直接拆开了。

    入目是几行清秀隽丽的字迹,瞧着很是养眼。

    云初为偷沈钧山锦袍的事赔礼道歉,她并非有意害他走上打劫这条路,实在是身上衣服被荆棘刮烂了,不得已才偷的。

    她只是偷衣服借马,并不知道锦袍里还有一万两银票,她急需用钱,那一万两银票算是她借用的,还望见谅。

    除了解释之外,云初还在信里附了一张借据。

    借一万两,还一万两千两。

    这封信让冀北侯眉头更皱紧了。

    从一开始,他就对云初的感觉很不错,毕竟是他爱驹烈火认可的人。

    先入为主,他以为那是他儿子的“心上人”,对云初颇有好感。

    那天云初是要把一万两还给他的,是他没收。

    现在云初送信来解释,条理清晰,字体落落大方,哪怕偷了他儿子的锦袍,导致他儿子打劫了周大少爷还有后面那么多事,冀北侯对写信之人都没有过反感。

    还是那话,云初是烈火认可的人。

    烈火跟随冀北侯征战沙场多年,冀北侯比谁都了解烈火的脾气,想骑烈火,难比登天。

    整个冀北侯府,除了他,也只有沈钧山能骑上马背了。

    虽然能骑,烈火还是很想把沈钧山掀下来。

    作为第二个被烈火认可的人,冀北侯反感不起来啊。

    这说明人家姑娘至少比他儿子有过人之处。

    冀北侯把信递给小厮,让小厮送去给沈钧山。

    沈钧山正烦着呢,他性子急,找不到人,他心底跟猫挠了似的。

    沈大少爷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气,正极力的安抚他,拦着他,不让他出门。

    这时候出去,谁撞上来谁倒霉啊。

    皇后只训斥了冀北侯夫人,没能做别的,这时候沈钧山犯点错,可就正好给了皇后借题发挥的机会。

    小厮把信送给他,沈钧山皱眉,“谁拆了我的信?”

    “是侯爷,”小厮回道。

    “……。”

    沈钧山白眼一翻,“又拆我的信!”

    “父亲他怎么就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沈大少爷嘴角狠狠一抽。

    小厮脑门上黑线是要多粗壮就有多粗壮。

    二少爷说这话真是够欠揍的。

    侯爷多正啊,也不知道二少爷怎么就歪成这样了。

    大少爷和三少爷也时常有人送信来,侯爷可从来不看。

    唯独二少爷

    小厮们已经习惯了把送给二少爷的信先送给侯爷过目了。

    本来沈钧山就为找偷锦袍的人火大了,云初这封信直接在他气头上点了把火。

    这是解释吗?

    这是在挑衅他!

    沈大少爷看了信,道,“未来弟妹这字写得还真不错。”

    沈钧山两眼盯着自家兄长,从牙缝里磨出来几个字,“大哥喊女贼什么?”

    弟妹……

    沈大少爷轻咳一声,“没别的意思,就是喊习惯了。”

    沈钧山差点没气炸肺。

    之前弟妹长弟妹短就算了,知道是贼,还喊。

    看到自家弟弟气的冒烟的样子,沈大少爷就越觉得写信之人成为他弟妹的机会大。

    撇开表妹和府里的丫鬟,还有和表妹交好的几位大家闺秀,沈大少爷都怀疑自家弟弟有没有和旁的姑娘说过话。

    现在一姑娘闯进了他弟弟的生活中,还把他弟弟给坑了,多有趣的一件事啊。

    嗯。

    不止在冀北侯那里,在沈大少爷这里,对云初也是极有好感的。

    把信叠好,沈大少爷拿着信走了。

    沈钧山见了道,“大哥把信带走做什么?”

    “拿去给娘看看,”沈大少爷笑道。

    沈钧山一脸无语。

    真不知道一个女贼的信有什么可值得他娘过目的。

    他摇着玉扇,借风消气。

    再说云初,送信保平安,但她也没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封信上。

    找不到万无一失的歇脚之地,她去了慈云庵。

    慈云庵的师太心地善良,云初想在慈云庵小住几日,师太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白日里,云初想办法救娘亲和进刑部大牢探监,晚上就抄佛经,替含冤而死的父亲祈福。

    豆大的泪珠掉在纸上,把字迹都晕染的模糊了。

    刑部大牢没那么好进,云初倒也进了一回,只可惜没能上前,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怕娘不知道她来了,云初故意大声和狱卒说话。

    文远伯夫人听出了女儿的说话声,激动之下连咳了好几声。

    云初含泪离开。

    慈云庵是京都最大的庵堂,来祈福的不少,但也不多。

    慈云庵的师太为慈云庵是操碎了心,奈何有个大佛寺挡在前面,慈云庵如何跟闻名天下的皇家寺庙相提并论?

    和小尼姑的谈话中云初得知,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不少贵夫人去大佛寺上香。

    正巧过两日就是十五了,云初打算去碰碰运气。

    云初字写的好看,慈云庵师太让她帮忙抄佛经,云初寄人篱下,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云初没想到师太把她抄的佛经送到了冀北侯夫人跟前。

    又碰巧被沈钧山看见,暴露了她的行踪。

第九章 菩提

    这一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云初坐马车到大佛寺脚下,徒步上山。

    十五上香的人多,云初看不到不少华贵马车。

    她打听到镇国公夫人也来上香。

    朝中大臣,她知道的不多,但她听父亲提过镇国公。

    能被父亲夸赞的,必定是朝廷栋梁,云初求助无门,打算混进镇国公府求镇国公出手相助。

    她不是没想过当街拦人,下跪相求。

    只是那样做容易暴露自己,毕竟她现在还是逃犯。

    她可以牺牲自己,但前提是她的牺牲值得,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不能暴露自己文远伯府大姑娘的身份,即便暴露了,也难高攀上镇国公府。

    她还没有想到好办法,只能先来,再见机行事了。

    远远的看到镇国公府马车停下,从马车里走下来两姑娘,年长的和她差不多。

    她们两就是她此行的目标。

    云初在等待机会,却不知道她抄的佛经已经被送到了冀北侯夫人跟前,被沈钧山瞧见了。

    这佛经是慈云庵送来的,足以说明云初人就在慈云庵。

    沈钧山带着佛经找到慈云庵。

    慈云庵的师太还吓了一跳,她去过冀北侯府两回,认得沈钧山。

    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突然到了慈云庵,明显有事啊。

    沈钧山打听云初,师太惶恐道,“那位女施主可是得罪了沈二少爷?”

    “得罪?”沈钧山笑了。

    “师太严重了,她是我心上人。”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自打偷了他锦袍后,就被他放在心上了。

    那是恨的咬牙切齿,牙根痒痒啊。

    但明说有仇,师太心善,必不会坦白相告,只能说这样含糊其辞的话了。

    师太心口一松,笑道,“原来是沈二少爷的心上人。”

    “不过安姑娘一早下山了,去了何处贫尼也不知道,不过她会回来用斋饭。”

    师太确实不知道,虽然云初住在慈云庵,但她不会管束云初的去向。

    留,她欢迎。

    去,她不挽留。

    不过师太不知道,小尼姑知道啊,“安姐姐去了大佛寺。”

    小尼姑削发为尼不久,还没养成见人就称施主的习惯。

    云初住到慈云庵后,小尼姑就陪着她,两人住一间院子。

    大佛寺吗?

    沈钧山勾唇一笑。

    添了一百两香油钱,沈钧山骑马离开。

    一路纵马狂奔到大佛寺,沈钧山恍惚想起来今天是十五。

    他娘有十五上香祈福的习惯,尤其是他隔三差五打架后,他娘总担心他哪天被人打死,祈福的更是勤快,在佛前替他消罪孽保平安。

    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来大佛寺,肯定会被他娘问起。

    万一……

    他娘看上了那女贼,后果不堪设想啊。

    沈钧山头疼了。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坑他的女贼,父亲和娘一个比一个喜欢,这是什么眼光?

    想到这些,抓贼的急切心情都黯淡了几分。

    一上山,冀北侯府的小厮就过来了,高兴道,“二少爷也来了。”

    “当没看见我,”沈钧山道。

    小厮,“……。”

    当没看见就没看见吧,偏二少爷翻身下马就走了。

    人不让他看见,让他看见马。

    小厮认命把马牵去拴好。

    大佛寺下有集市,卖什么的都有,镇国公府大姑娘、二姑娘从这个小摊子逛到另一个小摊子,玩的不亦乐乎。

    云初觉得这是个相遇的好机会,她走了过去。

    依照计划,她会不小心撞到镇国公府大姑娘……

    嗯。

    计划的很好,只是实施的太快了。

    她走过去,还没走到镇国公府大姑娘身边,就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一脚踩在了镇国公府二姑娘的绣花鞋上。

    突然被踩,镇国公府二姑娘疼的直叫。

    一把将云初推开,把镇国公府大姑娘的丫鬟给撞了。

    镇国公府二姑娘疼的呲牙咧嘴,骂道,“你长没长眼睛啊!”

    她生气,云初比她更气。

    好端端的计划被搞砸了啊,和人家镇国公府二姑娘交恶了,她这辈子只怕都没机会登门了。

    云初连忙赔不是。

    镇国公府二姑娘的丫鬟嫌弃的看着云初,“你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

    “踩伤我家姑娘,你担待的起吗?!”

    云初能做的只有赔礼。

    谢大姑娘走过来,帮云初说话,“她也不是故意的,这地方确实拥挤了些。”

    谢二姑娘才十二岁,气头上连自家姐姐也一起瞪了,“她踩了我,你还帮她说话,看我一会儿不和娘告状!”

    谢大姑娘顿时头大,她这妹妹越长大,度量越小。

    谁都有不小心踩到别人的时候,也没多严重,人家赔礼不就算了吗?

    作为姐姐,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至于妹妹不听,她也爱莫能助了。

    云初一再赔礼,谢二姑娘不依不饶。

    云初抬头看着谢二姑娘,正要开口,结果一瞥眼瞧见了沈钧山。

    沈钧山个子高,模样俊逸,走在人群里,那就是鹤立鸡群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沈钧山也看到了云初。

    四目相对。

    一个高兴。

    一个惶恐。

    两脚生风,哪还管赔礼的事,要是被沈钧山戳破她偷锦袍,镇国公府的姑娘就更不会和她交好了。

    云初拔腿就跑,惊呆了谢大姑娘,气的谢二姑娘跺脚,脚更疼。

    集市人多,云初混在人堆里,还真不好找。

    但要躲开,也没那么容易。

    而此时,冀北侯夫人在大佛寺内给儿子祈福求姻缘,颜宁不打扰舅母,带着丫鬟四下闲逛。

    集市人多,不想被挤的她往僻静处走。

    她喜欢大佛寺半山腰处的菩提树,那是她爹娘相识相知相许的地方。

    只要来大佛寺,她都会去那儿坐坐。

    她习惯从小道走。

    只是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她坐在那里,丫鬟发现她耳坠丢了一只。

    那是颜宁最喜欢的耳坠,丫鬟急道,“姑娘的耳坠怎么丢了一只?奴婢回去找。”

    “姑娘,你就在这里等奴婢,奴婢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丫鬟就跑了。

    刚刚她还见姑娘的耳坠在,应该就在附近丢的。

    大佛寺是佛门重地,没人敢放肆,再者她们来菩提树过很多次,除了她们,极少见有别人来,不怕有危险。

    可偏偏,今儿来这里的人多。

    三皇子遇刺受伤,躲到了这里。

    颜宁坐在菩提树下,三皇子没有惊动她,直接躲上了树。

    远处几名刺客追过来,脚步声很重,颜宁猛然瞥头,就看见刺客蒙着脸,杀气凛然。

    刺客走过来,问道,“有没有看到一男子?”

    颜宁刚要摇头。

    突然,一滴血掉下来,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她颈脖处。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

    颜宁不敢抬头,她道,“我一直坐在这里,没见有人过来。”

    “倒是刚刚有脚步声,我回头,恍惚觉得有一道黑影往那边闪过,不,不知道是不是……。”

    颜宁话还没有说完,刺客就往颜宁指的方向追去。

    确定人走远了,颜宁手中绣帕一抹后颈,绣帕上是血。

    她抬头,正好和躲在树上的三皇子四目相对。

    三皇子躲过一劫,刚松了口气,被颜宁那双不染纤尘的眸子一看,脑袋一空,竟从树上摔了下来。

    颜宁吓的接连往后退。

    三皇子反应过来,稳住身子没摔的四仰八叉。

    可是颜宁退的急,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往后一滑。

    三皇子急忙伸手拉她。

    人没拉住,两人一起滚下山了。

    这一幕,好巧不巧的被找到耳坠急着回来禀告的丫鬟看见了。

    丫鬟脸色一白,扯着嗓子喊,“救命啊!”

    嗯。

    更凑巧的事,云初躲沈钧山也往这边跑。

    这边人少,不好躲,听到有叫救命声,才发现这边有条小道,慌不择路的从小道下来了。

    沈钧山把人追丢了,正恼呢,就听到丫鬟喊救命。

    这丫鬟的声音他熟啊,是表妹的丫鬟春儿。

    下面是菩提树,是表妹经常待的地方。

    担心颜宁出了什么事,沈钧山赶紧下山。

    他用了轻功,反倒在云初前头,丫鬟见到他,急的眼泪直掉,“二少爷,你快救姑娘啊。”

    沈钧山皱眉,“出什么事了?”

    “姑娘碰到了登徒子,掉下去了,那登徒子也在下面,”丫鬟急道。

    沈钧山转身回头就看到云初,道,“替我拦下她。”

    话音未落,人已经跳下山了。

    云初是想跑的,可她见丫鬟着急又想救人。

    这一耽搁,想走都走不掉了。

    颜宁和三皇子一起摔下山,三皇子虽然受了伤,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心理承受能力强,颜宁这一吓,直接晕倒了。

    沈钧山下山救人的时候,三皇子正拍颜宁的脸,让她醒过来。

    丫鬟不知道是三皇子,只看到颜宁躲人,然后掉了下去,认定三皇子是登徒子。

    沈钧山又看到三皇子拍他表妹的脸,这一幕,无疑是在轻薄他表妹。

    怒气一瞬间就从脚底心涌到了头顶。

    二话不说,沈钧山走过去,一把拎着三皇子的衣领将人抓了起来。

    都没看清脸,一拳头就招呼了过去。

    气头上,力气更大。

    三皇子的眼睛当时就青了。

第十章 久等

    三皇子被打的眼冒金星,疼的是呲牙咧嘴。

    挨打的眼睛疼的睁不开,不过还是把沈钧山认出来了。

    沈钧山不认得他,他认得沈钧山啊。

    冀北侯府在京都地位不低,但沈钧山一向能惹事,宫宴等重要宴会,冀北侯都不带沈钧山进宫,唯恐他惹祸上身。

    沈钧山对进宫赴宴也没什么兴趣,是以还真不认得三皇子。

    三皇子自报身份。

    刚报完,另外一只眼睛也挨拳头了。

    “三皇子?”沈钧山气笑了。

    “三皇子就能轻薄我表妹了?!”

    三皇子,“……。”

    谁轻薄他表妹了?

    他只是想叫醒他表妹而已!

    三皇子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颜宁吓晕的,三皇子已经将她从昏迷中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沈钧山的拳头对着三皇子。

    “表……表哥?”颜宁轻唤出声。

    表妹喊他,沈钧山哪还顾得上三皇子。

    人家是三皇子,他也不能把人打死替表妹出气。

    沈钧山把颜宁扶起来道,“表妹有没有摔伤?”

    颜宁脸颊绯红,轻摇了下头。

    她没有摔伤,因为摔下来时,三皇子给她做了垫背的。

    沈钧山扶她上去,回头瞪了三皇子一眼,“以后离我表妹远一点儿!”

    “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颜宁朝沈钧山摇头,“表哥……。”

    虽然沈钧山和人打架那就是家常便饭,可颜宁不希望看到表哥因为她打架被舅舅责罚。

    沈钧山能怎么办,表妹不让打人,他只能算了。

    抱着颜宁,纵身一跃上去了。

    一上去,就看到让他嘴角狂抽气不打一处来的一幕。

    颜宁的丫鬟春儿趴在地上,紧紧的抱着云初的脚,不让她走。

    云初一脸的生无可恋。

    她就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丫鬟。

    二少爷让她拦下云初,春儿可不敢放人走,就是死,她也得把人拦下来。

    沈钧山跳下救人时,云初转身就跑,春儿扑过去抱住云初的腰。

    云初把她的手掰开要跑。

    春儿追的太急,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云初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就被丫鬟抱住了脚不让走了。

    这丫鬟是来真格的,除非杀了她,否则没法让她松手。

    到了地面,沈钧山把表妹放开,朝云初走过去。

    他眸底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可算是逮到人了。

    云初心虚的厉害,根本不敢看沈钧山的眼睛。

    见沈钧山过来,春儿才敢松手,爬起来,跑到自家姑娘跟前哭鼻子,“姑娘,你刚刚吓死我了。”

    颜宁朝她摇头,“我没事。”

    她对云初更感兴趣。

    看到云初,她就想到舅舅画的“未来二嫂”的画像,可不正是眼前之人吗?

    就是她偷了二表哥的锦袍,还有舅舅的马,导致二表哥打劫了崇国公府二少爷的表弟周大少爷。

    这般大胆的姑娘,颜宁早就想结识了。

    春儿松开手,云初拔腿就跑,只是在沈钧山跟前,她能跑得掉才怪了。

    沈钧山身子一闪,直接把云初的去路给挡了。

    云初跑的太快,直接撞了上去。

    脑门和沈钧山的下巴撞上了,疼的她是眼泪直飚。

    沈钧山觉得下巴快要被撞碎了,他揉着下巴道,“你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吗?”

    “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云初疼红了眼。

    见云初哭了,沈钧山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了。

    没有和姑娘相处的经验,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啊。

    他望向颜宁。

    颜宁一脸“表哥,你吓哭了人家姑娘,你自己哄”的神情。

    不是她帮不了,而是不能帮。

    大表哥过不多久就要成亲了,三表哥也定亲了,只有二表哥,亲事困难。

    舅舅和舅母为了他的终身大事都愁白了几根头发。

    舅舅挺喜欢这位坑了表哥的姑娘,她不能破坏表哥和人家姑娘相处的机会。

    沈钧山脑壳涨疼,哪有这么喜欢哭的姑娘,好像他欺负人了似的,偷钱偷马的可是她。

    莫非是在装柔弱?

    “别以为你哭,我就心软不追究了,”沈钧山冷了脸道。

    云初哭的更凶了。

    父亲亡故,母亲入狱,这么多天,云初都是靠着坚强意志扛过来的。

    她已经濒临崩溃了,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哭。

    刚刚撞疼,确实疼出了眼泪,但更多的还是心里委屈。

    压抑的眼泪一旦开了闸,就收不住了。

    越哭越凶。

    沈钧山一个头两个大。

    表妹摆明了不肯帮忙,丫鬟春儿帮不了,四下又没别人……

    想到别人,沈钧山眉心皱紧了。

    他们都上来半天了,三皇子怎么还没上来,不至于挨了他两拳头,不走平坦道路从荆棘丛走吧?

    沈钧山想起三皇子,颜宁也想起来了,春儿小声问道,“二少爷是把那登徒子打死了吗?”

    颜宁摇头。

    怕出了什么事,颜宁望着沈钧山道,“他没上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沈钧山拧眉,“他轻薄你,你还关心他的死活?”

    颜宁脸红跺脚道,“什么轻薄?!”

    “他没有轻薄我!”

    沈钧山看向春儿。

    春儿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姑娘。

    她亲眼看见的啊。

    虽然表妹和丫鬟说的不一样,但沈钧山还是选择相信自家表妹。

    他瞥向云初道,“站在这里别动。”

    说完,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见他跳下去,云初赶紧擦掉眼泪,一溜烟跑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春儿要去追,被颜宁拦下,“不用追了。”

    “可二少爷让她别走,”春儿道。

    颜宁失笑。

    真是个傻丫鬟。

    二表哥说那话,不是真让她别动,而是故意放她走。

    二表哥不会哄人,放她走,她自然就不哭了。

    只要她人在京都,二表哥能抓他一回,自然就能抓两回。

    比起哄人,明显抓人更容易。

    她现在更担心那男子,他受伤在前,被她垫背在后,又挨了表哥两拳头,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正担心呢,就见沈钧山把三皇子带了上来。

    三皇子晕倒了。

    在沈钧山带颜宁上来之后,三皇子也要上来,只是一口气提上来,牵的胳膊和眼角都在疼。

    两眼一黑,就倒地不起了。

    要不是沈钧山想起他来,只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把人救上来后,见云初不见了,沈钧山松了口气。

    他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人,居然怕姑娘哭,这毛病得治。

    沈钧山经常和人打架,随身带着金疮药,把三皇子放下后,就帮他包扎伤口。

    颜宁看着三皇子的伤,想起刺客,连忙道,“表哥,咱们还是带上他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怕刺客会回来找他。”

    沈钧山还想把人包扎好就不管了。

    他并不知道表妹匡了刺客一把。

    那这地方确实不能久留了。

    嗯。

    他们前脚走,后脚刺客没追到人折返回来。

    在菩提树下发现了几滴血,眸底寒芒闪烁。

    沈钧山没有直接带三皇子下山。

    他虽然性子纨绔了些,却也知道近来朝廷有多动荡。

    太子久病不愈,流言暗起,都说储君之位要空出来了。

    皇子们都在极力的拉拢朝臣,以增加夺嫡的希望。

    三皇子在这时候遇刺,和储君之争脱不了干系。

    救三皇子是功劳一件,可如此一来,也把要除掉三皇子的人给得罪了。

    救他一命已经仁至义尽了,沈钧山不想因此把冀北侯府卷进争斗中去。

    再者,把三皇子送回宫,他一双青黑的眼睛比刺伤更惹眼。

    即便再不把规矩放在眼里,沈钧山也知道揍了三皇子的罪名有多严重。

    不过他不怕就是了。

    堂堂皇子被打了,三皇子丢不起这个人。

    把人送到大佛寺交给住持,沈钧山就没管了。

    颜宁裙裳上沾了血,换了身裙裳,冀北侯夫人觉察了,道,“怎么换衣裳了?”

    颜宁红了脸道,“刚刚在集市被人撞了下,裙摆脏了。”

    冀北侯夫人没有怀疑,她道,“今儿是十五,来进香的人多,集市肯定比以往拥挤,你要想逛街,待会儿下山多带几个丫鬟小厮上街。”

    颜宁受了惊,哪有心思逛街啊。

    她摇了摇头,扶着冀北侯夫人往前走。

    这会儿差不多该用斋饭了,只是这回的斋饭没能吃成。

    三皇子在大佛寺遇刺受伤,大佛寺怕承担不起这责任,直接把这事闹大了。

    今儿来大佛寺上香的人多,更来了不少贵夫人。

    连三皇子都受伤了,足以说明大佛寺不安全啊。

    香客纷纷下山。

    冀北侯夫人也不敢久留,没用斋饭就回府了。

    沈钧山知道云初在慈云庵歇脚,把三皇子交给大佛寺后,就去慈云庵守株待兔了。

    只是等到天黑,也没把人等到。

    沈钧山眉头拧紧。

    那女人有这么聪明,猜到他已经知道她在慈云庵落脚,所以不回来了?

    山上蚊子多,沈钧山都不知道在慈云庵这等清净之地大开了多少杀戒了。

    再不下山,该要宵禁了。

    沈钧山骑马离开。

    他不知道冀北侯府的小厮找了他一下午。

    而他要找的云初身陷牢狱了。

    云初为了结识镇国公府大姑娘来的大佛寺,结果结识不成,反而踩了镇国公府二姑娘的脚。

    她一再赔礼,谢二姑娘都不肯消气。

    云初又发现了沈钧山,转身就跑了。

    此举无疑是在谢二姑娘气头上浇了一盆烈油,要不是谢大姑娘拦着,谢二姑娘就让小厮抓她了。

    谢二姑娘气呼呼的去给镇国公夫人告状,谢大姑娘还挨了几句训斥。

    云初从菩提树处离开后,正巧被谢二姑娘的丫鬟看见了。

    丫鬟让小厮跟上,给云初一点教训。

    云初警觉强,小厮非但没能从她手里讨到便宜,还挨了云初一闷棍。

    小厮怕回去挨训,正巧看到大理寺衙差路过,计上心来。

    大理寺卿是镇国公提拔上来的,是镇国公府的常客,大理寺的衙差都知道。

    小厮说云初拿棍子打他,云初说小厮跟踪她在前。

    大理寺的衙差便道,“大路人人走,你怎么就确定不是同路,而是跟踪你?”

    这明显的偏袒之词,气的云初冒烟。

    衙差手一摆,“抓起来!”

    云初转身就跑,但是没能从衙差手底下逃走,被下了狱。

    待在大理寺牢房中,云初抱着膝盖,强忍着没哭。

    早知道会入狱,她还不如和娘、兄长他们在一起。

    她还想找人救娘,如今她自己都要被人救了。

    被抓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被谁给抓了。

    是夜。

    繁星璀璨。

    沈钧山翻身回府,打算洗洗睡了,明天一早再救人。

    结果一进府,暗卫就闪身出来道,“二少爷,你可算是回府了,侯爷找你。”

    “找我?”沈钧山扭眉。

    “父亲找我做什么?”

    暗卫看向书房方向,“侯爷还没睡。”

    沈钧山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他今天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啊。

    硬着头皮,沈钧山去了书房。

    一进门,就挨了自家亲爹好几记瞪眼,沈钧山笑道,“父亲大晚上的不睡,不是在等我吧?”

    “你也知道大晚上了?”冀北侯气道。

    “……。”

    一句话没说好,直接撞枪口上了。

    沈钧山干脆不说话了,免得多说多错。

    他说话,冀北侯生气。

    他不说话,冀北侯更生气。

    沈钧山一脸惆怅,“父亲,我又哪里做的不对了?”

    “你救了三皇子?”冀北侯道。

    沈钧山望着冀北侯,眉头拧成麻花。

    父亲怎么知道这事的?

    表妹一向嘴严,她还叮嘱他今儿的事不让父亲知道,不大可能会主动告诉父亲才对。

    “是谁告诉父亲的?”沈钧山问道。

    “皇上!”

    沈钧山,“……???”

    冀北侯不是生沈钧山救了三皇子的气,而是皇上宣他进宫,冀北侯府找不到人。

    整整一个下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沈钧山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谁能想到他跑去慈云庵蹲守偷马贼了?

    皇上传召,有谁让皇上等了一个下午等不到人的?

    让皇上久等

    好事都变成坏事了!

    尤其这还算不上是件好事。

    沈钧山抬手拍脑门,他只想到瞒着救三皇子的事,却没想到三皇子自己会把这事捅出去。

    不是三皇子告诉皇上的,皇上不可能会知道。

    能被忌惮的派刺客追杀,可见三皇子也不是个笨的。

    他不直接送他回宫领赏,而是把人交给大佛寺,明摆着是不想卷进储君之争去。

    结果他倒好,借着替他请功,生拉硬拽的把他拖了进去。

    算计他,胆子够肥。

    沈钧山望着冀北侯,“父亲要骂就骂吧。”

    冀北侯瞪他道,“回去给我早点睡,明日一早随我一起进宫。”

    沈钧山看着他,“我那么早进宫做什么?”

    “我又不用上朝。”

    “我是让你去御书房前等皇上下朝!”冀北侯嗓音飚高。

第十一章 杀心

    冀北侯气啊。

    他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和小儿子都能心平气和的闲话家常。

    唯独二儿子,说正事都聊不到两句就血气翻涌。

    至于闲话家常

    他的闲话家常就是训儿子,罚儿子。

    小厮在书房外听着侯爷怒吼声,嘴角是抽了又抽。

    侯爷脾气很好,对谁都和气,唯独对二少爷,那脾气是上无止境。

    不过二少爷也是欠骂,平常在街头称霸,一找一个准。

    不想找他也能碰上,结果皇上传召,侯府一半的小厮去找他了,愣是找不到他人影儿。

    冀北侯极力的压抑怒气,“你下午去哪儿了?”

    沈钧山眼角一抽。

    他要说自己去慈云庵等女贼了,以至于没能进宫面圣,让皇上久等,他爹能活活气晕过去。

    他一向实诚,能不撒谎都不撒谎,哪怕让人胡乱猜都行。

    可现在,情况逼他撒谎啊。

    “找了个阴凉地方,睡了一下午,”沈钧山一脸严肃道。

    要不是明儿一早要进宫,冀北侯真的要罚儿子去跪佛堂了。

    一家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却在呼呼大睡?!

    感觉到自家爹火气越来越大了,沈钧山赶紧道,“爹,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冀北侯答应,沈钧山转身就跑了。

    冀北侯气的脑壳疼。

    沈钧山泡了个澡,就躺床上了。

    很想睡觉,但睡不着啊。

    那女贼无处可去,不得不住在慈云庵。

    白日里被他找到又逃了。

    她不回慈云庵,她能去哪儿?

    算了。

    还是想想女孩子哭要怎么哄吧。

    他不担心找不到人,只要她人在京都,她就插翅难逃。

    他怕的是找到人了,三句话没说就哭,哭的他心慌。

    天气闷热,屋子里没有冰盆。

    不是冀北侯府用不起冰盆,而是冀北侯不许人给他们三兄弟准备。

    男人怎么能那么娇气?

    行军打仗,边关更热,别说冰盆了,有时候连想痛快的喝口水都办不到。

    在家养成娇气习惯,到了边关吃的苦头更多。

    当然了,也不是一定不能用冰盆了,只要成家立业,就可以蹭媳妇的光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沈钧山又想喝酒,拿了一壶酒,直接上了屋顶。

    繁星满天,还有徐徐清风。

    这天气在屋顶喝酒,不要太惬意。

    唯一缺憾的就是少了个伴。

    不过很快就有伴了,沈大少爷在书房读书,有些乏了,准备睡下。

    从书房出来,就听小厮禀告沈钧山在屋顶喝酒。

    沈大少爷就上了屋顶。

    沈钧山把酒递给他。

    沈大少爷喝了几口,道,“痛快。”

    沈大少爷把酒坛放下道,“又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了?”

    作为兄长,沈大少爷还是很了解自己弟弟的。

    闯祸的本事大,心也大。

    捅破天了,也能倒床就睡。

    他上屋顶必定是心里有事,而且肯定不是让皇上等了一下午这件事。

    沈大少爷还真想知道有什么事比让皇上等更大了。

    只是弟弟未必会和他说。

    正这样想了,就见沈钧山望着他,道,“大哥,女孩子哭了要怎么哄?”

    沈大少爷,“……。”

    “就这事?”他嗓音仿佛从远山飘来。

    “不然呢?”沈钧山反问道。

    “……。”

    沈大少爷扶额。

    这个难题把沈钧山难住了,也把他这个沈大少爷给问懵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

    他连女孩子都没惹生气过,更别提惹哭了。

    只是看着自家弟弟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沈大少爷第一次有了做兄长的感觉。

    兜不住,也得把这个问题兜住了啊。

    沈大少爷皱紧眉头道,“不是大哥说你,人家女孩子多娇气,你怎么能把人惹哭?”

    沈钧山,“……。”

    心好累。

    以为他想惹哭吗?

    什么都没做呢,就哭的肝肠寸断了。

    明明被偷钱被坑惨的是他,却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只要一想到人家哭惨的模样,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跪一天的祠堂都没这么难受。

    见兄长说了一句就停了,沈钧山望着沈大少爷道,“大哥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哄吧?”

    沈大少爷道,“不要激将我,我哄你大嫂经验足着呢。”

    “今儿天色不早了,明儿你还要跟父亲一起进宫,早点睡。”

    “等你从宫里回来,大哥再教你。”

    说完,沈大少爷纵身一跃就下了屋顶,根本不给沈钧山追问的机会。

    他得早点睡,明天去找念娘请教。

    只有女儿家才知道女儿家要怎么哄。

    问清楚了,将来念娘进门,他把人惹哭了也好知道怎么哄。

    沈钧山将一坛酒喝光,方才回屋。

    翌日,天麻麻亮,沈钧山就被叫醒了。

    现在的他可不是将来的他,慵懒闲散,睡觉睡到自然醒,哪有到点就醒的自律?

    小厮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他叫醒的。

    从酣睡中醒来,沈钧山那火气大的,要不是小厮说进宫的事,沈钧山已经把这事忘了个彻底了。

    说到这事,沈钧山意见就很大呢。

    救了三皇子,还得一大清早就进宫去御书房前等皇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眼睛都困的睁不开,再加上昨晚喝了不少酒,酒气未消。

    冀北侯闻着酒气,揍儿子的心都有了。

    进宫面圣还敢喝酒?!

    沈钧山一脸无辜,“我又没喝醉。”

    “你还敢喝醉?!”冀北侯气道。

    “你想去皇上跟前发酒疯不成?!”

    “……。”

    沈钧山没敢接话。

    虽然他没喝醉过,更没发过酒疯。

    冀北侯夫人瞪了沈钧山一眼道,“好了,一大清早就这么火气大,别误了上朝的时辰。”

    冀北侯整理好官服,大步流星的走了。

    沈钧山跟在身后打哈欠。

    进了宫,父子俩就分道扬镳了。

    冀北侯去议政殿上早朝,沈钧山去御书房等皇上下朝。

    走之前,冀北侯道,“近来朝中没什么大事,皇上下朝很快,你给我老实等着。”

    “我知道,”沈钧山无奈道。

    嗯。

    沈钧山老实的在御书房外等着。

    只是一等再等,迟迟不见皇上下朝。

    这真是太考验人耐心了,尤其是对一个缺乏耐心的人来说。

    实在等不下去了,沈钧山找了个公公问,“皇上在哪儿?”

    小公公叹息一声,“皇上在东宫。”

    沈钧山要去东宫找皇上,被小公公拦下。

    “沈二少爷还是别去东宫了,太子吐血了,皇上心头正烦着呢,”小公公道。

    小公公说完就退下了。

    沈钧山就为难了,太子是储君,他吐血,皇上必定忧心,还不知道在东宫待多久,他肯定不能去东宫啊。

    可现在回府,他爹那一关不好过。

    走不能走,留又没耐心留,沈钧山想到了坑他的三皇子。

    让小公公带路,沈钧山去找三皇子了。

    三皇子没想到沈钧山来找他,“沈二少爷怎么来了?”

    “托三皇子的洪福,让皇上等了我一下午,我一大清早就进宫等皇上下朝了,到这会儿都还没见到皇上的人,”沈钧山道。

    “……。”

    扑面而来的怒气,三皇子呛着了,连咳了好几声。

    三皇子两眼还有些青,不过比昨儿好多了。

    沈钧山把救命之恩让给大佛寺,三皇子知道,他是故意告诉皇上是沈钧山救了他的。

    冀北侯在朝中势力不弱,他希望能得到冀北侯府相助。

    是谁要他的命,他心里有数。

    而沈钧山是个不把崇国公府放在眼里的人。

    这一点,三皇子很欣赏。

    三皇子摸着眼角道,“沈二少爷和颜姑娘的救命之恩,本皇子不能不报。”

    沈钧山眉头一挑,“那我还真好奇三皇子打算怎么报答我?”

    三皇子,“……。”

    不按常理接话,直接把三皇子接懵了。

    不该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吗?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三皇子登时知道沈钧山不是那么好惹的,把他卷进储位之争来,他没那么好说话。

    “沈二少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三皇子道。

    沈钧山坐下来,把怀里的画像掏出来。

    “这女贼偷了我锦袍和一万两银票,昨天为了救三皇子,让她给跑了。”

    “我的要求不高,三皇子只要把她给我抓到就成了,要活的。”

    三皇子看着画像上的男子,嘴角抽了又抽。

    这是女贼?

    确定不是在耍他?

    三皇子琢磨了下,这话重点可能不是找人,而是在那一万两上。

    他让小福公公取了一万两来。

    沈钧山还真收了。

    把银票揣怀里,沈钧山告退道,“那三皇子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你静养了。”

    小公公目瞪口呆。

    知道冀北侯府二少爷胆子大,连崇国公府二少爷的表弟周大少爷都敢断他几根手指,但没想到胆子大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谢恩要赏吗?

    小福公公觉得三皇子肯定生气,结果三皇子心情还挺不错。

    小福公公不理解了,“三皇子,您不生气?”

    “这是好事,”三皇子笑道。

    小福公公懵的厉害。

    他怎么就没觉得是好事了?

    想了好一会儿,小福公公才反应过来。

    冀北侯府二少爷拿了钱就不追究三皇子把冀北侯府卷进储君之争一事中来了啊。

    那这是不是说明冀北侯府向着三皇子了?

    要是能得到冀北侯府相助,那三皇子的胜算就更大了。

    沈钧山从三皇子这里拿到了一万两,回御书房后,向皇上请罪。

    皇上虽然悲痛太子病情加重,但昨天要不是沈钧山出手相救,三皇子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沈钧山救了三皇子,皇上夸了他几句,赏赐不少。

    虽然没有一万两,但那些赏赐也价值三千两了。

    只是赏赐的不是锦缎就是文房四宝,都不是沈钧山喜欢的东西。

    带回府后,就给大家分分了。

    沈大少爷回府,就收到了沈钧山送他的端砚,他把从未婚妻念娘处请教来的哄女孩子高兴的办法一股脑的传授给沈钧山知道。

    沈钧山听的是嘴角狂抽。

    因为那些办法对他一个也不适用。

    可能大概是他没说清楚,自己要扼止的是女贼的眼泪,叫人误会他要哄的是心上人,写情书、送首饰、甜言蜜语……

    他对女贼说甜言蜜语,这可能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赔礼道歉?

    他和女贼赔礼道歉?

    赔礼他不该在她路过的地方洗澡,把锦袍放在石头上,诱惑她偷拿吗?

    “二弟,你懂了没有?”沈大少爷问道。

    “……懂了。”

    “大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沈钧山赶紧跑了。

    沈大少爷一看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自家弟弟没听进去。

    不过他今天是受益匪浅。

    沈钧山上街不为别的,继续找人,虽然他把这事交给了三皇子,但他还真不敢抱多大期望。

    自己都保不住,差点没命,能指着他找人吗?

    只是从街头找到街尾,一点消息都没有。

    反倒因为在街头晃荡久了,扎了人家的眼,故意生事,找他打架。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崇国公府二少爷和六皇子(未来齐王)。

    太子病重,药石无医,皇子们的争斗也随着太子的病重愈来越激烈。

    而这些皇子中,最有希望的除了六皇子就是三皇子了。

    甚至……三皇子的希望更大一点儿。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

    当今皇后并非皇上的原配嫡后,而是先皇后病故后才册封的。

    先皇后生下了二皇子,但二皇子因为早产,天生体弱,不到六岁便夭折了。

    痛失爱子,先皇后悲痛欲绝,皇上便把三皇子给她养了。

    当年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夺储君之位,二皇子是嫡皇子,但体弱多病,大皇子虽是庶出,但是皇长子。

    这番争斗中,大皇子赢了。

    而三皇子曾经记名在先皇后膝下,便是嫡出,上头没有兄长,那他就是长子。

    六皇子势力大,也架不住三皇子比他早出生一年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皇后在忧心太子病情的时候,还得防着三皇子。

    沈钧山揍周大少爷在前,救三皇子在后,旧仇未报,又添新仇,两人看沈钧山是哪哪都不顺眼。

    他们两存心挑事,沈钧山又脾气暴躁。

    这不,在醉仙楼打起来了。

    上回沈钧山留手了,这回崇国公二少爷动了杀心,沈钧山要再忍让,他就不是沈钧山了。

    两人过招,醉仙楼遭殃,被打的乱七八糟。

    正巧崇国公世子骑马路过,得知上官通和沈钧山打架,便进了醉仙楼。

    彼时上官通和沈钧山都被打的鼻青脸肿了。

    崇国公世子纵身一跃,将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拉开。

    上官通气道,“大哥忙着建飞虎军,管我做什么?!”

    “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动手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崇国公世子道。

    上官通不喜被兄长说教。

    尤其兄长建立飞虎军,父亲眼里就更没有他了!

    上官通避开崇国公世子,朝沈钧山打过来。

    之前一直看热闹的六皇子过来“劝架”,“不小心”挨了沈钧山一拳头。

    嗯。

    当众揍了皇子,哪怕不是故意的,也罪责难逃。

    尤其这一幕还被赶来的大理寺衙差看到了。

    然后

    沈钧山就被抓到大理寺了。

第十二章 是她

    沈钧山没有反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六皇子都挨了他一拳头。

    哪怕为了皇家面子,他也得往大牢里走一趟。

    不过他不担心就是了,他才救了三皇子,又是不小心打到六皇子的,醉仙楼这么多人都能作证。

    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是肯定的。

    往大牢里走一趟,可比现在吵翻天回府挨爹训斥强。

    大理寺衙差们一脸为难。

    六皇子、崇国公府二少爷、冀北侯府二少爷……身份是一个比一个尊贵,大理寺卿在他们跟前都不算什么了,遑论他们这些小衙差了。

    没一个得罪的起的,又不能不听话。

    大理寺衙差领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回大理寺,大理寺卿把他们脑袋都敲肿了。

    虽然他是镇国公提拔的,可镇国公和冀北侯关系好着呢。

    万一回头冀北侯给他穿小鞋,可没人能保的住他!

    这些个神仙打架,他们往前凑做什么?!

    躲的远远的才能保平安!

    可现在人已经领回来了,又是六皇子和崇国公府二少爷让关的,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放人。

    只能先关着再说了。

    大理寺卿是打算尽量不掺和这些事中,可他想的太好了,崇国公府二少爷派人来传话,让大理寺给沈钧山一点苦头吃吃。

    大理寺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大理寺少卿问道。

    “天知道该怎么办!”大理寺卿揉太阳穴道。

    “天色不早了,先把人关起来再说吧。”

    说完,大理寺卿抬脚走人了。

    大理寺少卿嘴角狂抽。

    天色不早了?

    这才刚到午时啊,午饭都还没吃呢。

    这样不是去醉仙楼吃午饭,也碰不上,更打不起来啊。

    要说倒霉的还是醉仙楼,被打的乱七八糟的,还不敢要赔偿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沈钧山被带进大理寺大牢,他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被关在这里,可云初口渴了,要喝水,正站在老门前要喊人。

    远远的就看到沈钧山走过来……

    沈钧山虽然是被抓来的,但狱卒知道他的身份,不敢造次。

    云初就当是来找她的,吓的小脸刷白。

    她都被抓了,还不放过她吗?

    云初背过身去,暗暗祈祷不是。

    只听到脚步声从牢房前走过去,然后狱卒声传来,“就这间吧,亮堂、通风。”

    “沈二少爷,就先委屈您了。”

    哐啷啷,牢房铁锁被打开,沈钧山走了进去。

    “给我来两坛上等女儿红,三五个小菜,”沈钧山从怀里摸出一银锭子扔给狱卒。

    狱卒,“……。”

    狱卒懵了。

    是他们态度太卑微了,以至于冀北侯府二少爷得寸进尺了吗?

    这里好歹也是大理寺大牢啊,他又是被崇国公府二少爷送来的,人家都点名了要多给他点苦头吃了,他还想在大牢里吃香的喝辣的?

    他吃的下,他们还不敢帮忙买呢。

    狱卒小心翼翼的把银锭子放桌子上道,“沈二少爷被抓的事,冀北侯府已经知道了,肯定会给您送饭菜来,不用费这个钱。”

    说完,不等沈钧山接话,狱卒赶紧退出去,摆手让人把牢门锁上。

    沈钧山也没强求,坐在床板上伸懒腰。

    隔壁牢房内,云初偷偷看他。

    她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冀北侯府二少爷这是……被关了?

    不是来找她的?

    真是虚惊一场。

    云初心口一松,更口渴了。

    瞥见沈钧山躺在牢房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翘着脚,那真不像是来坐牢的,还有狱卒恭敬态度,更像是来做客的。

    想到沈钧山为人纨绔,横行霸道,三天两头打架惹事,想来进大理寺也是家常便饭。

    他是冀北侯府二少爷,狱卒可不得对他毕恭毕敬么。

    狱卒拎着木桶挨间牢房盛水,只是路过云初牢房的时候,直接略过去了。

    云初心沉了沉,从昨儿傍晚起,就没给过她水喝了,这是想活活渴死她吗?

    云初走过去,道,“我也要喝水。”

    许久没喝水了,声音干涉的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了。

    沈钧山躺在隔壁也没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就是他咬牙切齿掘地三尺也要找的人。

    一狱卒见云初唇瓣都干裂了,心有不忍,盛了一瓢水要给云初,被另外一狱卒拦下,“头儿吩咐,不给她喝水,你忘了吗?”

    “就让她这么渴着吗,会渴死的,”狱卒道。

    另外狱卒笑道,“放心吧,头儿不会让她渴死的。”

    “想在这里干下去,就好好听话,不该有的同情心不要有。”

    说着,拎着水桶去给其他犯人放水,至于隔壁牢房的沈钧山,足足一桶水,不愁没得喝。

    云初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大理寺衙差是故意磨难她的。

    只是她现在无依无靠,就是被整死在大理寺大牢也没人知道。

    想镇国公声名远播,是父亲敬重之人,没想到他的女儿竟这么心肠狠毒,只是不小心踩了一下她的脚,也赔礼道歉了,竟然这般待她。

    云初坐回木板床,抱着膝盖,想办法自救。

    只是嘴里都快渴炸开了,她现在只想喝水,哪还想到什么办法?

    她望向沈钧山。

    不知道能不能问他要些水喝?

    毕竟还欠着他一万两银子没还呢,她要是渴死在大理寺大牢里了,也没法还他钱不是?

    云初觉得希望不小,甚至可能被救出去。

    毕竟她被抓罪名不大,大理寺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抓她的,证据不足。

    只要冀北侯府二少爷一句话,大理寺不敢不放人。

    可……

    冀北侯府二少爷不是个好说话的啊。

    偷人锦袍在前,还指着人家救她,可能吗?

    云初刚腾起来的希望就被自己给摁死了。

    不过很快,她又心动了,她实在是渴的受不住了。

    她刚从木板上床下来,牢头走过来,狱卒赶紧把牢房打开。

    牢头一脚踏进去,看到沈钧山在打哈欠,牢头赶紧退出来,道,“把她给我带出来。”

    狱卒用手里的鞭子敲牢门,“叫你呢,快点出来。”

    云初眉头皱紧。

    她站着没动,狱卒嫌弃她动作慢,直接把她拉出去了。

    沈钧山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大理寺大牢里犯人多着呢,虽然男的居多,但女的也不少,他没在意。

    云初心慌不安,自打她被关进这里,不论白天晚上都能听到惨叫声,那是犯人在受刑。

    把她抓出来,只怕也是如此。

    只是出乎云初预料的是,她直接被冲用刑处带走了,去了另外一间牢房。

    牢头看着她道,“你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云初摇头。

    她不能说。

    只是在牢头看来,应该是家中没人了。

    不然怎么会被抓来几天,都没人来探监?

    得罪了镇国公府,那是肯定没什么好下场的。

    牢头看云初的眼神见见变的猥琐了起来,“长的还真是不错。”

    一旁狱卒附和道,“岂止是不错,小的做狱卒也有几年了,咱们这大牢被关进来的姑娘也有不少,还没有比她模样更标致的。”

    “挽香楼的花魁都不及她漂亮,头儿眼光真不错。”

    被人拿来和花楼姑娘相提并论,云初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傻,这两狱卒明显是不怀好意。

    牢头眸光不加遮掩的从云初脸上扫过,道,“得罪了镇国公府姑娘,你该知道自己没好果子吃吧。”

    “我是个怜香惜玉的,哪舍得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在牢中蹉跎一生?”

    “你给我做小妾,我不但放你出去,还保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牢头的话让云初心惊。

    她只是不小心踩了人家一脚,就打算关她一辈子?

    好狠的心。

    牢头见云初气愤不已,他道,“别不识抬举。”

    云初冷冷一笑,“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人做妾!”

    狱卒笑了,“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头儿肯纳你为妾,已经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初懒得理他,朝牢门走去。

    牢头一把将她抓住了。

    狱卒见状,赶紧退出牢房。

    这里是大理寺大牢,是他们狱卒的地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和他们作对那是自讨苦吃。

    云初不答应,牢头有的是办法让她就范。

    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还长的漂亮的姑娘,被送进大理寺大牢,名声毁了,出去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让她做妾是便宜她了。

    大理寺牢头道,“让你做妾是看得起你,今儿我就占了你,再把你卖到挽香楼!”

    云初一步步后退,不知何时她手里多了根玉簪,对着牢头,“你别过来!”

    看玉簪通体碧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牢头看的眼热。

    但凡进大牢的,身上的钱财都被搜刮干净,没想到她居然还偷偷藏了根簪子。

    这样成色的玉簪,可不是小门小户能有的。

    这玉簪是她及笄那天,文远伯送她的及笄礼,是她最喜欢的簪子。

    如今文远伯故去了,文远伯府被抄家,这玉簪是父亲留给她这个女儿最后一件礼物了,云初倍感珍惜。

    被抓后,云初就偷偷把玉簪藏起来了,倒也没有被发现。

    牢头笑了,“人我要,玉簪我也要!”

    “乖点,才能少吃苦头。”

    牢头压根没把云初当回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要能伤他,他这个牢头也没脸在大理寺大牢里混了。

    轻敌注定吃亏,云初不想伤人,尤其在人家的地盘上伤人,可她也得自保。

    即便是死。

    她也要清清白白的死。

    玉簪被扎进牢头的肩膀,许是扎到了骨头,玉簪碎了。

    牢头被扎懵了,接着就是震怒。

    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把云初吓着了。

    如今的她无依无靠,就这么被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不能死!

    云初躲着牢头,一边喊“救命”。

    牢房里有犯人,但没人能帮他,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狱卒听到叫声,眼底泻出羡慕来,这要是个寻常女子,头儿吃了肉,他们没准儿能喝口汤。

    这姑娘太漂亮了,头儿可不舍得留给他们。

    云初喊了两声,反应过来,她喊救命根本没用,她喊道,“沈钧山!”

    她可是连最后一点的力气都喊出来了。

    刚喊完,就脱了力,被牢头一把掐住了脖子,再喊不住一声了。

    沈钧山躺在木板床上,听到有人喊他,精神有点恍惚。

    他这是耳朵出问题了吗?

    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

    而且还是个姑娘?

    沈钧山注意听,再没听到声音了。

    他眉心皱紧,他耳力一向不错,刚刚不该是错觉才是。

    沈钧山问对面管着的男子道,“兄台刚刚可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在叫一个名叫沈钧山的男子,”男子漫不经心道。

    “可怜那姑娘了,在牢房里叫心上人的名字,人家也救不了她。”

    心上人?

    那肯定不是在叫他了。

    只是男子惋惜的时候看了眼云初被关的牢房。

    沈钧山又眉头拧紧了。

    叫救命的是刚刚那被带走审问的姑娘?

    住他隔壁,喊的名字又和他重了……

    沈钧山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那姑娘定然是认识他!

    沈钧山脚一抬,一脚把牢房栏杆踹断了。

    云初被掐的快断气了,双眼发黑,快要晕过去了。

    沈钧山赶过来,就看到云初被人掐着脖子。

    虽然云初几天没洗脸了,脸上脏兮兮的,但沈钧山还是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是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满大街的找不到人,居然在大理寺大牢里遇上了?

    沈钧山一脚把牢房踹开,抓着牢头的手一拧,牢头就疼的眼冒金星了。

    这还不够,沈钧山脚一踹,直接把牢头踹墙上了。

    牢头摔下来,两眼瞪直,已经没气了。

    沈钧山那一脚要不了他的命,只是气急之下,沈钧山没发现牢头肩上有伤,半截玉簪还插在他肩膀上呢。

    沈钧山那一脚用了七分力,本来就能断牢头两根肋骨的,这一摔,那半截玉簪也扎进去了。

    牢头当即毙命。

    云初往下一倒,被沈钧山抱住了。

    看着云初,沈钧山眉头拧成麻花。

    他刚刚干了什么?

    救了一个恨不得吊个三天三夜来消气的女贼?

    他是疯了吗?!

    沈钧山觉得这不可能是他干的事。

    不过他很快就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很合理的解释。

    嗯。

    他不是在救她,他是在救自己那一万两银票。

    她要是死了,自己跟谁要钱去?

    他救了她。

    从此,她这条命就是他的了。

    沈钧山一把将云初抱起,狱卒听到动静跑来,看着毙命的牢头,吓的脸色刷白。

    沈钧山把云初抱回牢房,结果自己的牢房被踹烂了,他抱着云初转身,吩咐狱卒道,“把这间牢房打开。”

    狱卒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听话先了。

    牢房关不住沈钧山,但也得关啊。

    狱卒把铁锁锁上后,赶紧去禀告大理寺卿。

    冀北侯府二少爷逃出牢房,还杀了牢头,这可不是小事啊。

    大理寺卿闻讯匆匆赶来。

    只是他还没问话,沈钧山先问他了,“我找了她几天几夜,没想到竟然被关在大理寺大牢。”

    “她是不是三天前被关进来的?”

    大理寺卿懵了一瞬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狱卒点头,“她是三天前被关进来的。”

    果然!

    想到自己在慈云庵等了半天,甚至误了进宫面圣,沈钧山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要不是凑巧也被关了,还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找到人呢。

    “她犯了什么罪?”沈钧山问道。

    沈钧山问的心平气和,毕竟云初有前科犯在他手里,沈钧山怀疑云初是故技重施才被人抓了。

    偷窃被抓,理所应当。

    嗯。

    沈钧山觉得自己问的很心平气和。

    但他在气头上,再心平气和,那也是怒容满面。

    他又说找了云初三天三夜。

    一个男人找一个姑娘三天,这肯定是有所企图啊。

    再见云初模样标致,大理寺卿猜云初是沈钧山的心上人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得冀北侯府二少爷看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足为奇。

    大理寺卿心虚了。

    大理寺大牢不仅关了冀北侯府二少爷,保不齐连未来的冀北侯府二少奶奶都一起关了啊。

    关沈钧山,大理寺卿还不心虚,毕竟有崇国公府二少爷在前头挡着,沈钧山也确确实实打了六皇子一拳头,虽然是不小心。

    可云初不一样。

    云初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只是得罪了镇国公府,才被抓进来的。

    大理寺徇私枉法了。

    要是沈钧山揪着不放,大理寺卿没好果子吃。

    但沈钧山问起来,什么都不说肯定不行,大理寺卿颤抖了声音道,“她打了镇国公府小厮。”

    打人?

    不是因为偷窃?

    沈钧山眉头拧紧。

    他听出了大理寺卿声音漂浮,抬头看他,眸光也在躲闪。

    显然,事情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沈钧山知道牢头死了,大理寺卿是来问罪的。

    他只能先发制人了。

    沈钧山脸一沉,“不来大理寺大牢走一趟,都不知道大牢有多乌烟瘴气!”

    “即便是犯人,哪怕十恶不赦,择日处斩,也轮不到狱卒肆意欺凌,大理寺就是这么看押犯人的?!”

    大理寺卿已经头冒冷汗了。

第十三章 温暖

    大理寺狱卒审问犯人那是职责之内的事,可审问归审问,或许有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的情况,但肆意欺凌这就严重了。

    大理寺卿也知道牢里一些弊端,平常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谁想到今日会落在冀北侯府二少爷手里。

    这要揪着不放,那他少说也要落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可能还会连累镇国公府二姑娘。

    大理寺卿擦头上的冷汗。

    沈钧山知道大理寺卿不敢再追究牢头之死了。

    他来大理寺大牢还不到半天就发现牢头胡作非为,这样的事肯定没少干。

    身为牢头,借看押犯人之便,做着犯法的事,那是罪加一等。

    查下去,不但牢头死不足惜,这些狱卒也难逃罪责。

    大理寺卿是聪明人,不会做这样损人还损己的事。

    只是气势汹汹的来,就这样被打压一顿就走了,大理寺卿的面子挂不住。

    沈钧山给他一个台阶下,问道,“大理寺卿来找我有事?”

    “没事,我来审问其他犯人,路过顺带来看看,”大理寺卿赶紧顺着台阶下了。

    “没什么事,我就去忙了。”

    大理寺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后,回头看,还能看到云初雪白的颈脖上清晰的掐痕。

    大理寺卿把牢头鞭尸的心都有了。

    其他狱卒凑上来献殷勤。

    牢头死了,只要得到大理寺卿看中,他们就能被提拔上来啊。

    只是大理寺卿气头上,这些狱卒的马屁都拍到马蹄子上了。

    但凡凑上前的,通通罚俸一个月。

    牢房内,云初还昏睡着。

    沈钧山也没叫醒她。

    他还想看看她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他这个想躲的远远的人,肯定很有趣。

    找到了想找的人,这大理寺大牢没白坐。

    云初昏睡中,口渴的厉害,她下意识的开口,“水……。”

    沈钧山就喊狱卒了,“端茶来。”

    狱卒赶紧送了壶查来,还贴心的送了一碟点心来。

    沈钧山把茶倒了喂云初喝。

    只是云初虽然口渴,但喂她喝水不容易,大部分水都流进她脖子里了。

    云初醒过来,就看到沈钧山那张脸。

    她看懵了。

    “傻了?”沈钧山勾唇道。

    “……!!!”

    不是她的错觉。

    是真的冀北侯府二少爷!

    云初脑子里想起之前的事,她当时是喊了冀北侯府二少爷的名字。

    因为偷了他的东西,又见他在醉仙楼因为锦袍的事打架,所以云初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冀北侯府二少爷在街头打架那是家常便饭,他的名字大家都如雷贯耳。

    当初听到沈钧山这个名字的时候,总觉得冀北侯府二少爷的气质和这个名字不符。

    这名字听着就让人觉得沉稳,而不是他那样的纨绔子弟。

    因为印象深刻,才记住了。

    她坐在床板上,望着沈钧山。

    眸光落到沈钧山手里的茶盏上,夺过来咕噜噜,一口气喝光。

    不解渴,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还有糕点。

    她是真饿了。

    她知道沈钧山会和她算账。

    就是死,她也要做个饱死鬼!

    云初吃的太快,沈钧山给她倒茶,“慢点吃,别噎着了。”

    话刚说完,云初就噎着了。

    沈钧山,“……。”

    好像他乌鸦嘴似的。

    沈钧山给云初拍后背。

    嗯。

    沈大少爷来探监就看到沈钧山给云初拍后背的这一幕。

    他都惊呆了。

    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是他弟弟。

    云初脸脏兮兮的,沈大少爷还真没认出她就是沈钧山掘地三尺也要找的女贼。

    再者女贼偷锦袍,还得他弟弟光膀子打劫,就他弟弟的脾气,他都替女贼捏把冷汗。

    给女贼拍后背?

    一掌拍出内伤来他信。

    这样温柔的拍他是不信的,虽然云初也被拍的不轻。

    沈大少爷四下看了一眼,嘴角抽了又抽。

    身为冀北侯府大少爷,沈大少爷定亲之前,那是走到哪里都有不少姑娘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而沈钧山纨绔之名远播,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的,他就是兄长和三弟的衬托。

    上回被冀北侯误会,以为沈钧山开桃花了,结果是个乌龙。

    现在……这朵应该没开错了吧?

    就是开的这地方不合时宜,在大理寺大牢,这是身上有官司啊。

    这样的姑娘,爹娘哪能同意他娶进门?

    狱卒见他走神,唤道,“沈大少爷?”

    沈大少爷轻咳一声。

    沈钧山转身望向沈大少爷,“大哥怎么来了?”

    “给你送饭,”沈大少爷道。

    狱卒把牢门打开,把沈大少爷带来的饭菜送进去。

    沈钧山皱眉,“怎么不是接我回去的?”

    沈大少爷扶额,“父亲已经知道你揍了六皇子的事了,恼你太冲动,让你自己想办法出去。”

    沈钧山,“……。”

    沈大少爷看了云初一眼,笑道,“有人陪着,倒也不孤单。”

    “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饭了,先回府了。”

    沈大少爷转身离开。

    沈钧山脑壳疼。

    他知道他大哥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他爹真的不会救他出去。

    非但不会救,甚至还会让大理寺严惩他。

    不然就真落得个纵容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名声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就是了,才救了三皇子,他既然想让冀北侯府帮他,就不得不帮他求情。

    揍的是三皇子的兄弟,由三皇子保他,也能顾全皇上的颜面。

    现在更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沈钧山把食盒打开,把饭菜端出来。

    三个菜,还有一壶酒。

    沈钧山拿起酒坛,拔开盖子,酒香扑鼻。

    正要往嘴里倒,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把酒坛子抢过去了。

    沈钧山懵了。

    抬头就见云初把酒往嘴里倒。

    沈钧山把酒坛抢回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了,居然敢抢我的酒?!”

    他不知道云初就是怕他和她算账才喝酒的。

    酒壮怂人胆啊。

    抢了人家锦袍和马了,虽然更重要的还是那一万两,但云初不承认那是她故意偷的。

    连锦袍和马都抢了,也不怕再多一壶酒了。

    烈酒入喉,对云初这样只喝过果酒的来说就跟吞刀子似的,呛得她咳嗽不止。

    她酒量很小,一杯酒下肚,虽然没倒,但脸通红了。

    她哏着脖子望着沈钧山,“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沈钧山还真没见过云初这样的姑娘。

    当然了,他见过的姑娘就不多,大部分过眼就忘。

    他拿着酒坛子绕着云初转了一圈,笑道,“落到我手里了,还想要个痛快?”

    “我想要你的命,直接看着牢头把你掐死不就行了?”

    果然是他从牢头手里救下了她。

    救命之恩,云初哏着的脖子收了几分。

    沈钧山坐下来,道,“过来给我夹菜。”

    云初站着没动,“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不做丫鬟,难道你还想做我的夫人不成?”沈钧山笑道。

    云初脸一红,想咬死他了。

    沈钧山就那么看着她,云初能怎么办,牢房就这么点大,她想跑都跑不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到同样身在牢房的娘,云初鼻子泛酸,眼睛通红。

    这明显是要哭了。

    沈钧山脑壳疼了。

    怎么这么容易就哭呢?

    这天又没塌。

    就算塌了,不还有个高的顶着吗。

    他是最怕人家哭的啊。

    在大佛寺还能放她走,这可是在大理寺大牢,难道他要把牢房踹开让人逃吗?

    云初走过去给他夹菜,沈钧山一把将她拉坐下,“算了,你还是陪我一起吃吧。”

    云初看着他,沈钧山把饭都给她了。

    沈大少爷只带了一碗饭来。

    狱卒见状,赶紧送了副筷子来。

    云初戒备的看着沈钧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沈钧山没想到云初的戒备心这么强,他道,“帮我试毒。”

    狱卒,“……。”

    这饭菜不是沈大少爷送来的吗?

    自家大哥还能给他这个亲弟弟下毒不成?

    这要是沈大少爷听见了,还不得气个半死啊。

    就沈二少爷的身份追个姑娘用得着这么委婉吗?

    虽然这委婉的很是明目张胆。

    云初望着沈钧山,沈钧山道,“要我喂你?”

    “也行啊。”

    说着他要端碗。

    云初赶紧把碗端起来,吩咐狱卒道,“再拿个碗来。”

    她虽然饿,但也吃不下这么多的饭。

    狱卒又赶紧送了个碗来。

    云初把饭划了一大半给沈钧山。

    这顿饭,吃的很平静。

    云初不敢激怒沈钧山,尽量顺着他。

    沈钧山则担心云初哭,再者他肯定要在大理寺大牢待几天,不愁没机会找她算账。

    慢慢来,不着急。

    再说沈大少爷回府后,冀北侯夫人问起沈钧山的情况。

    沈大少爷道,“娘,您放心吧,二弟在牢里待的挺好的。”

    冀北侯夫人瞪着他,“都入狱了,能好到哪里去?!”

    沈三少爷一脸好奇。

    他大哥可不是不会说话的人。

    沈大少爷忙道,“我去给二弟送饭,二弟正给一吃糕点呛着的姑娘拍后背呢。”

    冀北侯夫人,“……???”

    “男女犯人不是分开关的吗?”冀北侯夫人不解道。

    沈大少爷还真没想这么多。

    除非是一家人,否则都会分开关的,这是规矩。

    “大哥不会是看花眼了吧?”沈三少爷道。

    “……。”

    “是男是女我还分的清,”沈大少爷黑线道。

    “……。”

    不过沈大少爷知道的不多,没能打听出云初的身份。

    沈三少爷道,“大哥,牢房可不是别的地方,你得使银子才能问出来。”

    “晚间我去给大哥送饭。”

    嗯。

    沈三少爷使了银子,狱卒也没收,因为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云初是什么身份啊。

    除了她是得罪了镇国公府姑娘被送来的,但这事他们不能说。

    “她只是犯了点小事,随时能放她走,这不是沈二少爷在,让她陪着吗,”狱卒陪笑道。

    嗯。

    沈大少爷虽然没能问出云初的身份,好歹和沈钧山说了几句话。

    沈三少爷胸有成竹的来,结果连句话都没说上。

    他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钧山把云初逼到角落里,手撑着墙。

    那一幕,怎么看都是要亲人家姑娘了。

    本着非礼勿视,沈三少爷把食盒交给狱卒就转身走了。

    云初退无可退,一脸紧张的望着沈钧山,“你别乱来!”

    “你要敢乱来,我就咬舌自尽!”

    沈钧山一脸无辜,“人有三急,方便下都不让了?”

    方……方便?

    云初低头一看,一旁角落里正摆着恭桶。

    云初脸红如霞,恨不得钻地洞。

    她一把推开沈钧山,转身走了。

    身后,是沈钧山肆意的笑声,云初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她喝了不少的茶。

    正想着,就听沈钧山吩咐狱卒道,“拿扇屏风来。”

    云初喜上心来。

    她就喜欢这么讲究的人。

    她转身回头,就听到哗啦啦声传来。

    云初,“……!!!”

    “无耻!”

    两个字脱口而出,云初背过身去,脸红得能煎荷包蛋了。

    沈钧山嘴角狂抽。

    他走过来,云初听到他脚步,一步步后退。

    沈钧山道,“偷看我,还骂我无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你不是要屏风了吗?”云初红着脸道。

    “那是给你要的。”

    沈钧山怀疑这要是没有屏风,她是不是打算活活憋死自己。

    云初愣了一瞬,鼻子一酸,“谢谢。”

    她没想到在大理寺监牢,还能感觉到温暖。

    狱卒送了屏风来,还善解人意的抱了床棉被了。

    晚上怎么睡就成了个大问题了。

    之前云初一个人住一间牢房,没有这些担心,现在多了沈钧山,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且不说牢房的床很窄,紧挨着勉强能睡两个人,就算宽敞,她也不能和沈钧山睡一张床啊。

    她知道自己深陷牢狱,闺誉已毁,可她不能破罐子破摔。

    狱卒帮忙把床铺好后就退下了。

    到了睡觉的时辰,沈钧山直接躺下了,云初则趴在桌子上睡。

    这张桌子本来是没有的,是沈钧山要的。

    沈钧山从床上起来,道,“你睡床吧。”

    云初看着他,“那你睡哪儿?”

    沈钧山眸光扫了一圈。

    这牢房里除了床能睡人,没别的地方能睡了。

    让他趴在桌子上睡一夜,那是不可能的。

    他瞄到隔壁空着的床铺,道,“我睡那儿。”

    说完,走过去,一脚把栏杆踹断。

    可怜狱卒下午才修好的牢房,就这么被他两间打通成一间了。

    躺在床上,沈钧山哈欠连天,“睡吧。”

第十四章 切磋

    沈钧山这一脚用力不小,值夜打盹的狱卒被惊醒。

    作为狱卒,最怕的就是有人劫狱,牢房突然这么大动静,吓的狱卒赶紧提着灯笼过来看出了什么事。

    见牢房被踹烂,沈钧山睡在木板床上,狱卒嘴角抽了又抽。

    这是嫌床小了,要单独睡一张吗?

    那么大一美人陪着不好,要单独睡一间,冀北侯府二少爷这是正人君子还是脑子不大正常?

    狱卒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

    对于沈钧山踹烂牢房,狱卒意见很大,因为要他们狱卒修啊。

    但沈钧山是冀北侯府二少爷,是连崇国公府二少爷和六皇子都敢打的人,踹烂一个牢房算是事吗?

    杀了牢头,他们大理寺都不敢往上报。

    狱卒打着哈欠退下。

    一夜安眠。

    第二天,到了时辰,沈钧山就醒了。

    实在无聊的他,在牢房里扎马步。

    今日的早朝,是格外的热闹。

    沈钧山揍了六皇子,不少大臣弹劾冀北侯教子无方。

    养不教,父之过。

    冀北侯向皇上请罪,请皇上严惩他。

    皇上还没说话呢,镇国公就站出来保冀北侯了。

    冀北侯常年征战沙场,不在京都,才会对儿子疏于管教,家国不能兼顾,这不能怪他。

    再者冀北侯生了三个儿子,沈大少爷和沈三少爷的才学人品大家都有目共睹。

    仅仅因为一个儿子闯祸就认定冀北侯教子无方,过于严重了。

    冀北侯对朝廷之功,没人能否认,镇国公的话,没人出来反驳,只能揪着沈钧山揍了六皇子一事不放。

    连六皇子都敢揍,这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

    不过沈钧山揍了六皇子,也救了三皇子的命,所以不把皇家放在眼里谈不上。

    朝廷上为惩罚沈钧山吵的是不可开交,吵的皇上心力交瘁。

    太子病重,皇上几个日夜没能睡好,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这一吵,皇上头疼,提前下朝了。

    沈钧山揍了六皇子的事,三皇子早有耳闻。

    作为同样被沈钧山揍过的皇子,三皇子心底多少有了点安慰,但更多的还是气愤。

    沈钧山揍六皇子那是不小心,揍他可是故意的。

    先前揍他一拳可以说是不知道,明知道他是六皇子还补了一拳头,三皇子可没忘记呢。

    小福公公道,“三皇子既然想拉拢冀北侯府,沈二少爷又救过您,帮他求情,助他出牢狱,冀北侯府必定承您的情。”

    三皇子看了小福公公一眼道,“人肯定是要帮忙求情的,但不是现在。”

    让沈钧山在大理寺大牢多待几天,正好消揍他两拳头的气。

    再者沈钧山是因为六皇子和崇国公府二少爷才入狱的,牢房那地方阴暗潮湿,多住一天,对他们两的恨意就深三分。

    和六皇子的仇越结越大,才会稳稳当当的站他这边。

    小福公公觉得三皇子这样安排也不错,毕竟他还受着伤,不便出寝宫。

    嗯。

    三皇子想的很好,结果送到他手边的人情被他一不留神给溜走了。

    崇国公府二少爷上官通和六皇子与沈钧山有矛盾,崇国公世子上官暨没有。

    身为崇国公世子,他不希望崇国公府和冀北侯府交恶,尤其他当时人就在醉仙楼,知道六皇子那一拳头是怎么挨的。

    估计往人拳头上撞,以权压人,把人送进大理寺大牢,这等手段,他看不上眼。

    不过他也知道沈钧山救了三皇子的事,虽然六皇子是他表弟,但他觉得三皇子更适合做储君。

    三皇子肯定会帮沈钧山求情。

    上官暨等了三天,三皇子那儿都没一点动静。

    上官暨不得不怀疑三皇子是怕得罪六皇子,才不帮沈钧山求情。

    上官暨进宫向皇上禀告建飞虎军的事,顺带帮沈钧山解释揍六皇子的事。

    他是六皇子的表哥,他帮沈钧山求情,皇上信。

    “既然是不小心,又在牢里关了三天了,那遍放了吧,”皇上摆手道。

    消息一传开,三皇子肠子都毁青了。

    送到手的人情溜了不说,还可能因为没有帮忙求情,被沈钧山记上一笔,三皇子还得想办法补救。

    然后

    三皇子伤口崩了,昏迷说胡话。

    太医在病榻前照顾了三天才缓过劲来。

    再说沈钧山,虽然坐牢很没面子很枯燥无趣,但因为多了云初,坐牢也没那么无聊。

    没事逗云初玩,把她气的跳脚,还没地方能跑,只能忍着。

    那恨不得扑过来咬死他的样子,沈钧山满意极了。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狱卒太没眼色了。

    牢房破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修。

    不修好,他晚上就得回去睡啊。

    这一天,沈钧山彻底忍不住了,狱卒路过的时候,他把狱卒喊住。

    狱卒殷勤道,“沈二少爷有何吩咐?”

    沈钧山指着牢房道,“牢房都坏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修?”

    狱卒,“……。”

    狱卒懵了。

    这牢房怎么坏的,没人比你沈二少爷更清楚了啊。

    踹坏了又让人修……

    这是要闹哪样啊?

    “要,要修吗?”狱卒声音颤抖。

    沈钧山眉心一皱。

    不修他还说什么?

    一记眼神飘过去,狱卒赶紧道,“我这就修。”

    看着狱卒修牢房,沈钧山喝着茶,不要太心满意足。

    刚把牢房修好,崇国公世子上官暨就过来了。

    看着他,沈钧山眉头皱紧。

    他武功不错,揍崇国公府二少爷和六皇子都不再话下。

    顾及他们的身份,下手多有留情,一般人家打他一拳,他还人家一拳,看上去不分伯仲。

    之前他和崇国公府二少爷他们打的难舍难分时,上官暨过来拉架,能把他拉开,武功绝对不差。

    这么多年都没痛痛快快敞开的打过一回架,现在知道上官暨武功高,沈钧山有点蠢蠢欲动了。

    他没想过崇国公世子是来找他的。

    结果人家在他牢房前停下了,吩咐狱卒道,“把牢门打开。”

    狱卒把铁锁打开。

    沈钧山望着上官暨,“你来找我的?”

    “皇上已经恕你无罪了,”上官暨道。

    “我在醉仙楼设宴一桌,希望你能和舍弟化干戈为玉帛。”

    沈钧山笑了。

    他从木床上下来,走到上官暨跟前道,“你这个大哥有心做和事佬,你那弟弟可未必承你的情。”

    在醉仙楼,他就看出来他们兄弟两关系不睦了。

    也是。

    一个是嫡妻之子,一个是继室所出。

    一个爵位横在他们两兄弟之间,这关系就好不了。

    再者他这个大哥惊才逸逸,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满朝文武建立飞虎军,其中阻碍最大的就是太子。

    和太子关系好的是上官通,可不是他上官暨。

    要不是太子病重,皇后无心其他,他能不能建飞虎军还不一定。

    他这个外人给他面子,他自家弟弟还真未必给。

    “我可以给你面子与你弟弟上官通和解,之前的事当做没发生,但你要先和我打上一架,”沈钧山道。

    “……好。”

    上官暨把路让开,沈钧山迈步出牢房。

    云初看着他,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她刚刚才和沈钧山吵架,气的牙根痒痒。

    现在求情让人救她,太没面子了。

    她看向上官暨,崇国公世子是好人,她知道。

    他爹不知道夸赞过他多少回,崇国公世子定亲后,他爹还后悔,可惜自己不在京都,这么个好女婿被人捷足先登了。

    云初刚准备开口,沈钧山回头道,“你不走?”

    云初有点愣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能走了吗?”

    话音未落,她就反应过来,快一步出了牢房。

    她早就想走了。

    这大理寺大牢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出了牢房,云初给崇国公世子见礼,崇国公世子点头一笑。

    沈钧山臭了张脸。

    偷他锦袍,偷他的马,他都没找她算账,还既往不咎救了她,她都没对他有过好脸色。

    对崇国公世子却这么好态度?

    崇国公世子也没长的比他好看。

    沈钧山火气很大。

    再加上他早就想和上官暨比划了,上官暨也答应了,如今正是筹建飞虎军最忙的时候,错过今天,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比试吧,”沈钧山道。

    上官暨没见过这么喜欢打架的。

    “你在牢房待了三天,不休息两天?”上官暨道。

    “不用。”

    牢里牢外,对他来说都一样。

    甚至这几天待在牢房里的心情更好一点儿,毕竟前些天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偷他锦袍的贼,现在是捉弄云初为乐,不能比。

    沈钧山执意要比试,上官暨只能奉陪了。

    大理寺牢房外宽敞,正好做了他们两的比试台。

    起初只有云初一个人围观,很快就围了一堆人。

    沈钧山武功高,上官暨武功更高。

    二十招之后,沈钧山不满道,“比武不尽全力,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他不怕输。

    既然比试了,他想知道对方的实力,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少。

    上官暨有点头疼。

    拳脚不长眼,用尽全力,难免会伤他。

    父亲希望他做和事佬,让他们和解,他要打伤了他,还怎么和解?

    可不尽全力,沈钧山更恼他。

    上官暨能怎么办,只能尽全力了。

    之前上官暨没用全力,沈钧山还游刃有余。

    这一尽全力,沈钧山就吃力了。

    扛了不到二十招,就被上官暨踹了胸口,后退了五六步才停下。

    “还要再比吗?”上官暨问道。

    话音未落,沈钧山已经上前了。

    只要没倒下,就还能战。

    云初站在一旁,都不忍心看,在她看来,沈钧山就是放着舒服日子不过找打啊。

    明知道打不过人家崇国公世子,还非要和人家过招,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打过人家又能如何呢?

    挨了四脚两拳后,沈钧山力气也消耗尽了,一抹嘴角的血迹,“痛快!”

    上官暨笑道,“你和传闻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沈钧山笑道。

    有人拳脚相加是敌人,有些人则能成为朋友。

    上官通和沈钧山是前者。

    而上官暨和沈钧山则是后者。

    上官暨扶沈钧山起来道,“你身上有种不服输的韧性,这不是一个纨绔能有的。”

    “越战越勇,天生的将才。”

    “将才?”沈钧山笑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夸他。

    “你人不错,没想到眼光还这么毒辣,”他笑道。

    “不管我和上官通能不能和解,但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他抬胳膊要捶上官暨胸口。

    结果胳膊一抬起来,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胳膊脱臼了。

    上官暨抓住他胳膊,当众给他治胳膊。

    围观的百姓是难得看到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

    不少人都知道沈钧山和崇国公府二少爷打架,结果误打了六皇子一拳头,锒铛入狱的事。

    上官暨是上官通的哥哥,他和沈钧山打架,大家都以为上官暨是替上官通出气。

    结果看了半天,上官暨和沈钧山成兄弟了……

    围观的看客有点懵了。

    冀北侯府小厮知道沈钧山被放的事,牵马过来接他回府沐浴更衣去晦气。

    沈钧山和上官暨告辞,翻身上马,朝云初伸手。

    云初后退两步,“我回慈云庵。”

    沈钧山想了想道,“也好。”

    “不要再跑了,否则再被我抓住,可就没这回这边便宜了。”

    云初妙目一瞪。

    沈钧山心情大好的骑马走了。

    不过走到半道上,沈钧山想起云初身上没钱,京都距离慈云庵比较远,要走半天,打算送他一程。

    结果回来,远远的就看到上官暨扶云初起来。

    这一幕,看的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沈钧山不知道他走后,上官暨要骑马去军营。

    他的马拴在树上,云初跟过去,他解开栓绳的时候,直接给他跪下了。

    云初这一跪,直接被他跪懵了。

    “姑娘这是做什么?”上官暨忙道。

    要扶云初起来吧,手都伸出来了,又避讳男女授受不亲收了回来,“有什么事起来说。”

    云初双眸微红,连连摇头。

    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能帮忙了。

    她道明身份,诉说文远伯府冤屈。

    上官暨眉头打结,他没想到云初竟然是文远伯府大姑娘。

    文远伯被断定通敌卖国的事他知道,前些天崇国公还提起,崇国公也不信文远伯会做出通敌卖国这样的事。

    上官暨把云初扶起来,正要说话,沈钧山骑马过来,阴沉了张脸道,“你们在做什么?”

    云初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花。

    上官暨翻身上马,对沈钧山道,“安姑娘一个人不安全,沈兄送她去慈云庵吧。”

    “军营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又对云初道,“安姑娘所托之事,我一定竭尽所能。”

    云初感激一笑。

    沈钧山脸黑成锅底色,“安姑娘?”

    “你不是姓李吗?!”

第十五章 丫鬟

    沈钧山的嗓音几百年没这个高过。

    云初告诉他她姓李,告诉崇国公世子她姓安。

    对她横眉怒目,对崇国公世子和颜悦色。

    很显然她对崇国公世子说的才是真姓,对她只是忽悠。

    都骗他都不生气。

    只骗他,沈钧山的火气就压不住了。

    云初已经忘了告诉沈钧山她姓李的事了,刚刚求崇国公世子帮她伸冤,还不知道人家答不答应,沈钧山就过来了,回复被打断,她正一肚子气呢。

    好在崇国公世子答应了。

    心头一松,沈钧山的质问就扑面而来。

    那几近喷火的眸光,云初看懵了,道,“我姓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一样是偷他锦袍的贼。

    沈钧山嗓子一噎,脸上怒意凝固,没有消散,一股脑的全跑心底去了。

    是啊。

    她姓什么对他一点都不重要。

    他为什么跟吃了爆竹似的一下子就炸了?

    “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骗我!”沈钧山恼道。

    “……。”

    云初无话可说。

    他满京都的找她,逼的她客栈都不敢住,躲去慈云庵了,她能和他说实话吗?

    再说了,她对外都宣称姓李的。

    随她娘的姓。

    沈钧山猜云初没法解释,也没有刨根揪底,因为他有更好奇的事,“你刚刚求崇国公世子帮你什么忙?”

    文远伯府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云初不肯告诉沈钧山。

    可沈钧山想知道的事,总能想办法弄清楚。

    因为知道这事的不止云初,还有上官暨。

    如沈钧山所说的那般,他这个外人给上官暨面子,上官通这个弟弟未必给。

    沈钧山和上官暨在大理寺大牢前比划拳脚的事,上官通知道。

    上官暨的武功有多高,上官通很清楚,虽然揍了沈钧山,但他肯定手下留情了。

    六皇子用计才撞沈钧山的拳头,把人送进大牢,上官暨不帮他们就算了,还帮他求情!

    没有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上官通找崇国公夫人告状,崇国公夫人数落了上官暨几句。

    上官暨道,“是父亲的意思。”

    一句话,直接把崇国公夫人到嘴边数落的话都给堵了回去,脸都气紫了。

    崇国公夫人能数落上官暨的不是,但她还真不敢说崇国公做的不对。

    但上官通不愿与沈钧山和解,上官暨几经劝说都没用,只得放弃。

    不过上官通不肯赴宴,上官暨还是约了沈钧山在醉仙楼吃饭。

    上官通不来正好,沈钧山和上官暨相谈甚欢。

    酒过三旬之后,沈钧山望着上官暨,面色深沉,语气凝重道,“安姑娘那件事,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上官暨没有多想,毕竟云初和沈钧山同关在一间牢房内。

    沈钧山又亲眼见云初向他下跪,还知道云初骗了他的事。

    以沈钧山的性子,肯定会刨根问底。

    他料到沈钧山会问,却没想过云初的嘴很严,什么都没说,不然沈钧山也不会来旁敲侧击了。

    不设防之下,上官暨回道,“我去刑部看过卷宗,想翻案难度不小。”

    翻案?

    沈钧山眉头一拧。

    想到云初给上官暨下跪,看来是有冤屈在身,想上官暨替她翻案。

    上官暨名声在外,找他帮忙是明智之举。

    但他好歹也是冀北侯府二少爷,不找他帮忙就算了,他主动问,她还三缄其口!

    这是……怕他把她抓去刑部归案?

    想到两人的矛盾,云初防备他倒也能理解了,沈钧山心里舒服了几分。

    他还想再问,结果敲门声传来。

    小厮把门打开,上官通走了进来。

    上官通脸色很臭,明显是不愿意来又不得不来。

    崇国公知道他不肯和沈钧山化解矛盾,把他训了一顿。

    走进来,上官通便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冀北侯府二少爷和大哥才是亲兄弟呢。”

    拐着弯的说上官暨帮疏不帮亲。

    上官暨倒也不气。

    沈钧山的脾气可忍不了他,越气他,他越高兴,“这话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可惜没早和你打上一架,不然早和上官兄成兄弟了。”

    上官通气的头顶冒青烟。

    论气人,在沈钧山这里除了云初,还没人占过上风。

    人家是女人,他要让着。

    旁人,无需忍让。

    上官通恨不得转身就走,但他还是笑着坐下了。

    小厮端了酒水来给他们倒酒。

    小厮拿的是鸳鸯壶,给上官通倒酒之后,轻轻一动给沈钧山倒酒。

    因为心虚,小厮的酒倒撒出来了一点。

    上官暨眉头皱紧。

    醉仙楼的小厮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想到上官通,上官暨有点不放心了。

    之间沈钧山抬手端酒,他要开口,沈钧山抬手阻拦道,“我敬二少爷一杯。”

    小厮把酒倒洒了,上官通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见沈钧山不设防,他又笑了起来。

    只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沈钧山用力一碰,酒杯里的酒洒了好几滴进上官通酒杯中。

    “咱两一口干了,”沈钧山笑道。

    上官通几乎要把酒杯捏碎。

    但他还是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不喝不是明摆着告诉沈钧山,他指使小厮往酒里下毒了吗?

    他倒是可以说是小厮下毒害他们,可小厮会老实担着,不把他招供出来吗?

    这酒

    他今儿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好在是慢性毒,要会儿才发作,还有时间服用解药。

    他喝了,沈钧山奉陪一杯。

    上官暨眉头微皱,是他多心了吗?

    一旁站着的护卫魂差点吓飞,赶紧让小厮端着鸳鸯壶下去,把解药下在菜里给他们解毒。

    上官通没想过计划有失,计划失败后,这顿饭前半段吃的还算相安无事,直到飞虎军有事,上官暨提前离开。

    沈钧山郁闷,他话还没问完呢。

    上官暨不在,上官通就没好脸色了,看着沈钧山道,“别以为大哥出面做和,我就既往不咎了,以后见了我躲远点儿!”

    这是存心气沈钧山,让他先动怒出手。

    那样就是沈钧山不愿和解了。

    如此,上官暨就不能再劝和了。

    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沈钧山的眼,他斜了上官通一眼,给自己倒酒道,“你比你大哥差远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直捅进上官通的心窝子。

    他比不上上官暨。

    这样的话,私底下说的人不少,可明面上说的只有沈钧山一人。

    上官通还得忍着不发怒,不然闹大了,闹笑的是他。

    因为沈钧山说的是实话!

    如果眼神能杀人,沈钧山已经被大卸不知道多少块了。

    沈钧山把酒杯放下,迈步要走。

    走了两步之后,他转身看着上官通,“你嫉妒自己的兄长,我管不着。”

    “但你因为嫉妒就要毁了他,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一次看在上官兄的面子上,我没有戳破你要毒杀我嫁祸他的事。”

    “下回,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丢下几句,沈钧山转身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刑部。

    上官暨是对他不设防,才接了他旁敲侧击的话,若是再问,他肯定会起疑心。

    不过上官暨也说了,他去刑部看过卷宗。

    只是卷宗是重要东西,不是他想看就能看的。

    沈钧山也不是直接就冲着卷宗来的,他问衙差道,“刑部有什么犯人是姓安的?”

    衙差愣了下,不知道沈钧山为什么这么问。

    衙差想了想道,“刑部关押的犯人多,除了文远伯府,小的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还有哪些犯人是姓安的。”

    文远伯府?

    衙差不说,沈钧山还真没想起来文远伯姓安。

    文远伯府被判通敌卖国,撞墙自尽已证清白,文远伯府家眷悉数被抓进京,就关押在刑部大牢内。

    他锦袍被偷的地方正是从文远伯府进京的必经之路。

    还有云初那一手漂亮字迹,以及上官暨说案子棘手……

    要是寻常案子,崇国公世子跟刑部打个招呼,说案子可能有冤情,刑部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重查案件。

    如此种种,沈钧山不得不怀疑她就是文远伯府大姑娘。

    通敌卖国的案子一向不好查,尤其皇上已经下旨抄了文远伯府,这就说明皇上信了。

    要是文远伯府真是冤枉的,那皇上就是听信谗言,中了小人奸计,误杀忠良,皇上必定会落个昏君骂名。

    为了颜面,皇上也不允许臣子替文远伯府翻案。

    上官暨既然答应帮云初,那就不是嘴上说说。

    由崇国公带头,不少大臣帮文远伯府说情,希望皇上从轻发落,只是非但没用,还把皇上气的不轻。

    通敌卖国,罪比弑君夺位,是诛九族的大罪。

    哪有通敌卖国还宽恕其家眷的,这不是委婉的承认他下错圣旨了吗?

    皇上绝不同意。

    崇国公他们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而替文远伯府翻案的第一步,就是帮云初保住家人,否则人都被杀光了,皇上就更不会让他们替文远伯府翻案了。

    文远伯好歹是自尽的,其他人可是被送上断头台的。

    只是说服皇上太难了,上官暨也束手无策。

    沈钧山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一计。”

    太子病重不治,皇后出宫到大佛寺替太子祈福,还算了一卦。

    挂上说太子病重乃因福报不够,需皇上替他行善积福。

    皇上积福是向百姓施恩。

    只是朝廷今年是多灾之年,今儿这里干旱,明儿那里洪涝,国库都被折腾空了。

    朝廷就是想施恩,也没办法施。

    皇后一筹莫展,就在这时候,大赦天下四个字被送到了皇后耳中。

    对!

    大赦天下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皇后回宫后,就去找了皇上,皇上距离上一次大赦天下已经有十年了,也该大赦天下一回了。

    皇后苦苦哀求,皇上答应了。

    一般小罪直接就放了,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则没那么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朝廷放他们一条生路,判流放千里。

    当然了,文远伯府被判通敌叛国,肯定有人背后出阴招,未免文远伯府死灰复燃,要皇上在大赦天下之前砍了文远伯一家。

    不过皇上是为太子积福才大赦天下的,大臣一说这样不利于给太子积福,皇上就心软了。

    放了那么多人,最后因为杀文远伯府一家而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流放千里,不比死了轻便。

    就这样

    文远伯府一家算是保下了。

    云初得知这消息,喜极而泣,向上官暨道谢。

    云初要跪下道谢。

    上官暨不居功,赶紧将她扶起。“安姑娘谢错人了。”

    云初望着他,满脸疑惑不解。

    不是他们,她娘和兄长能借着皇上大赦天下逃过一死吗?

    她能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上官暨笑道,“文远伯府能保下,是沈兄的功劳,而非是我。”

    之前过招,他就认定沈钧山是大将之材。

    这次救文远伯府,沈钧山的计谋手段更是让他惊艳。

    沈钧山站在一旁,脸上刻着“没错,就是我”几个大字。

    云初一脸错愕,她是做梦都没想到是沈钧山帮她的,她怕他使坏,都没敢和她说这事。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云初给沈钧山赔礼道歉。

    沈钧山端着架子道,“你住慈云庵不是长久之计,不安全,来往也不方便,我看你还是搬进我冀北侯府住吧。”

    云初望着他。

    上官暨也看着他。

    沈钧山轻咳一声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是去给我表妹做丫鬟!”

    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贸然住进冀北侯府,肯定会惹来非议。

    他不在乎名声无所谓,可云初不能不在乎,还有冀北侯府也得在乎。

    云初现在毕竟是在逃犯人,凡是要低调,即便是她娘身边,也有露馅的可能,在确保云初安全的情况下,知道她身份的人要越少越好。

    他思来想去,放在表妹身边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个安排上官暨觉得不错,云初还有点抗拒,但沈钧山才帮她救了娘和兄长们的命,又是为了她好,她不能不识抬举。

    就这样

    云初到了沈钧山的表妹颜宁身边做起了小丫鬟。

    为了掩人耳目,颜宁是在街上买下云初的,花了二十两银子。

    赐名檀儿。

第十六章 离京

    嗯。

    买云初的过程还出了点岔子。

    云初容貌摆在那儿呢,这样的容貌,便是京都大家闺秀中也找不出几个,大家闺秀不会买回去被人说做主子的还不如个丫鬟长的好看,可想买的世家少爷不少啊。

    要不是沈钧山怕出纰漏,陪着颜宁,颜宁还真不一定能买得到云初。

    云初站在颜宁身侧,有和沈钧山相熟的打趣他,“颜姑娘不缺丫鬟伺候,没必要争个丫鬟,不会是你要买回去做小妾的吧?”

    “去去去,胡说八道,”沈钧山摆手道。

    当然,他满面笑容,一点也不生气。

    颜宁认得云初,表哥对她这般上心,看来是真动心了。

    趁云初不注意,颜宁瞪着沈钧山道,“表哥说送我个丫鬟,怎么是她?”

    颜宁嘴严,沈钧山信任她,如实告知云初的身份。

    这一下,着实把颜宁惊着了。

    “这般身份,怎么能给我做丫鬟,太委屈她了,”颜宁摇头道。

    “此一时彼一时,我要离京一趟,放任她待在慈云庵,我不放心,”沈钧山道。

    把云初放在颜宁身边,一来是为了云初的安全,二来就是让颜宁盯着她的。

    除了以上两条之外,还有第三条,那就是看着颜宁。

    颜宁前些日子已经及笄了,冀北侯夫人在给她物色夫婿,虽然是表妹,但在沈钧山眼里,颜宁就是他亲妹妹。

    颜宁长的倾国倾城,只要上街,不知道多少人眼珠子都盯着她,胆小的只敢远远的看着,胆大的还敢上前搭讪。

    颜宁性子温和,丫鬟随她,她身边需要一个像云初这样凶悍的人护着。

    还有三皇子,曾和颜宁一起摔下山,又算计他,沈钧山怕三皇子也觊觎他表妹。

    三皇子那人如何,沈钧山还不了解,不得不防备着点儿。

    颜宁望着沈钧山,“表哥离京办差,丢钱丢马,舅舅不是说不敢再把差事交给你去办了吗?”

    “为私事,”沈钧山道。

    颜宁脑袋一转就明白了,“是为了云初吗?”

    沈钧山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要告诉她,”沈钧山道。

    颜宁点点头。

    文远伯府通敌卖国一案不好查,万一说出去,表哥查不到证据,就太丢面子了。

    不过表哥为人虽然纨绔了些,但一向说到做到,她相信表哥一定能还文远伯府一个清白。

    “表哥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云初,”颜宁道。

    两人带着云初回府,新买了个丫鬟,需要和冀北侯夫人报备,毕竟冀北侯是将军,府里难免有些重要东西,恐有人蒙混进来。

    云初是冀北侯府长的最好看的丫鬟,一进府,就招惹了一堆丫鬟羡慕妒忌。

    冀北侯夫人也上下打量云初,即便云初再伏小做低,也难掩她大家闺秀的气质。

    冀北侯夫人很难相信这只是个丫鬟。

    冀北侯夫人有点不放心,就在她仔细看云初的时候,冀北侯回来了,一眼就把云初认出来了。

    冀北侯看看云初,再看看颜宁,最后才看自己儿子。

    不用说了,这肯定是他儿子的主意。

    冀北侯夫人道,“既然是新买进府的丫鬟,带去多调教些时日再放在你身边。”

    颜宁忙道,“舅母,我想自己教她。”

    冀北侯夫人眉头一皱,冀北侯便道,“既然宁儿想自己教,你就让她教吧。”

    “正好趁机看看她管丫鬟的本事,省的将来出嫁了,你担心。”

    颜宁脸一红,“不和舅舅说了。”

    “檀儿,我们走。”

    说着,一把拉过云初的手,带她离开。

    冀北侯都同意了,冀北侯夫人还能说什么。

    颜宁带云初回了自己的院子,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看的出来二少爷对云初不一般,说是丫鬟,不过是放在她们姑娘身边养着的。

    毕竟二少奶奶还没有着落,二少爷名声又不大好,说亲困难,这要没娶正妻就先纳妾,传出去,就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

    二少爷在外人看来是个纨绔,在府里威望还在大少爷之上,府里主子也不少,但最得下人喜欢的还是二少爷。

    能嫁给二少爷,是几世修的福分呢。

    就这样,云初在冀北侯府住下了,跟在颜宁身边,也就干研墨收拾书房的活。

    冀北侯生了三个儿子,但没有生女儿,府里就颜宁一个姑娘,还是表姑娘,没姐妹作伴,日子总枯燥了些。

    丫鬟虽然忠心,但和颜宁聊不到一块儿去,和她们谈论诗词歌赋,那就跟对牛弹琴差不了多少。

    可云初不同,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是文远伯府嫡女,她也没有姐妹,兄弟还比颜宁少一个。

    两个没有姐妹的人相见恨晚,成了最好的姐妹。

    文远伯府上下保住了性命,虽然流放了,但有命在,希望就在。

    三日后,文远伯府众人从刑部放出来,被压往流放之地。

    一早上,颜宁就带着云初出府了,在距离刑部大牢不远的地方逛街,只要他们出城,就一定能看到她们。

    看到云初一身丫鬟打扮,文远伯夫人泣不成声。

    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从来没干过粗活,没想到会沦落到给人做丫鬟的地步。

    文远伯府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彩蝶扶着文远伯夫人,她是边哭边笑。

    作为丫鬟,她知道做丫鬟的辛苦,但再辛苦,也比流放千里好上百倍。

    她知道,姑娘一定会想办法救她们的。

    颜宁给负责押送文远伯府的衙差塞了二百两银子,说受过文远伯府恩惠,拜托他们在路上多照拂点文远伯夫人他们。

    衙差没想到颜宁出手这么大方,二百两银子沉甸甸的,押送的疲惫在收到这么多银子后都消的一干二净了。

    云初则做了几个香包交给文远伯夫人,哽咽道,“我在香包里塞了些驱蚊的药草,你们随身带着。”

    文远伯夫人接香包的时候,紧紧的握着云初的手不松开。

    彩蝶接过香包,觉得香包有点沉。

    她惯常做香包,这绝对不只是药草的重量。

    等半道上打开一看,荷包里都是一粒粒的小金瓜子,足足百八十颗。

    文远伯府被抄家了,文远伯夫人她们身上干净的找不到一枚铜板。

    有了这些金瓜子,她们就能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在半路上。

    颜宁给了衙差二百两,额外再给三五十两给文远伯夫人,衙差也不眼热了。

    攀上冀北侯府的高枝,没准儿将来能往上爬呢,做人不能眼皮子太浅了。

    尤其颜宁还当着衙差的面道,“老伯爷为人善良,一定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这话是说给文远伯夫人听得,也是说给衙差听的。

    他们要是半道上欺负文远伯府,要是文远伯府一辈子受着冤屈也就罢了,一旦昭雪,有他们这些衙差苦头吃。

    衙差笑道,“颜姑娘放心,我们一定毫发无损的把他们送到玉州。”

    颜宁道谢,然后把路让开。

    文远伯夫人频频回头张望,眼泪模糊的看不清。

    云初捂嘴哭,颜宁握着她的手。

    文远伯夫人就知道女儿待在冀北侯府表姑娘身边不会有危险。

    如此,她也就安心了。

    送行完,颜宁就带云初回府了。

    云初红肿着眼眶,望着颜宁,欲言又止。

    颜宁笑道,“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

    “你是想向我二表哥道谢吧?”颜宁猜测道。

    云初点头,“有几日没见到他了。”

    颜宁笑道,“你想见我二表哥可不容易了。”

    云初望着她,一脸不解。

    “二表哥离京办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颜宁道。

    云初眸底有些失望,想到她偷沈钧山锦袍的事,想来他经常离京。

    等回来再好好谢他了。

    嗯。

    沈钧山去了文远伯府所在之地梁州。

    这案子不好查,此行去梁州能不能有所收获,谁也不知道。

    但前些天,沈钧山借皇后之手让皇上大赦天下,朝中有大臣一定要文远伯府上下的命,引起了上官暨的怀疑。

    沈钧山没有官职在身,不用上朝,上官暨需要。

    有哪些大臣出来劝皇上斩草除根,他都记了下来,下朝后,查了梁州任免名册。

    还真叫上官暨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其中一位大臣的门生在梁州任职。

    文远伯府和那大臣无冤无仇,那大臣就算不帮他,也没必要落井下石,定然是因为其门生之故。

    上官暨身为飞虎军统帅,无法脱身,只能沈钧山往梁州跑一趟。

    临行前,上官暨让他查查那门生。

    沈钧山快马加鞭赶到梁州后,就从那书生着手查文远伯府通敌叛国一案。

    他查到的情况和上官暨告诉他的大相径庭。

    那门生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还是文远伯提拔的,他也是文远伯府的常客,而非他以为的和文远伯府有仇。

    沈钧山在梁州待了足足一个多月,查文远伯这些年都和什么人结仇了,文远伯被杀,谁是最大的受益人。

    不是有仇,有利益之争,没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污蔑文远伯府。

    只是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到点什么,沈钧山决定先回京,或许上官暨那里查到什么线索了也说不一定。

    然而

    就在他启程不到半日,在驿站内,沈钧山找到了线索。

第十七章 告状

    沈钧山他们在驿站歇脚,碰到一男子在拿一幅画让人鉴别真假。

    那幅画是假的,出自随州一老者之手,老者一手临摹本事出神入化。

    只可惜四个月前唯一的独子被人绑架,得知噩耗,一口气没提上来死了。

    而那老者的儿子被人一剑封喉,还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杀的。

    说到这事,议论者不免唏嘘长叹。

    随州比邻梁州,而文远伯府正是四个月前搜出通敌叛国的罪证。

    文远伯没有通敌叛国,那通敌的罪证又从何而来?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定有所关联。

    沈钧山掉头赶往随州查老者被杀一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老者一生酷爱书法字画,擅长临摹,耗费纸张无数,那些写废掉的纸多扔在柴房里给厨娘点火。

    沈钧山找到老者生前那两个月写废的纸里,还真找到一张和通敌叛国罪证一模一样的……

    这是栽赃陷害的铁证啊。

    虽然不知道是谁要陷害文远伯,但有了这张废纸,就能证明文远伯是被人栽赃陷害。

    沈钧山带着证据赶往京都。

    从找到证据到回京这一路,沈钧山两次死里逃生,证据险些被毁就不说了。

    然而安然无恙的回京才只是开始。

    沈钧山离京这两个多月发生了太多的事了,太子病重不治身亡,皇上痛失爱子,一病不起。

    证据虽然拿到了,可在皇上病重的情况下,没人敢把证据呈给皇上过目,更没胆量让皇上承认误杀忠良的错误。

    三皇子为了讨颜宁欢心,在未来表舅子那里卖个人情,在探病之时,委婉的向皇上提了一句,被皇上痛斥了一顿。

    连三皇子都训斥了,遑论其他人了。

    沈钧山回京半个月,事情毫无进展。

    云初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她可以等,可她娘和兄长不能等。

    他们还在流放之地受苦。

    这一天夜里,云初梦到她娘不堪劳苦病倒了。

    可不替父伸冤,朝廷不下旨,她娘就回不来了。

    她一定要朝廷还她爹一个清白!

    不能因为皇上要面子,就让她爹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遭人唾骂。

    云初不想牵连冀北侯府,沈钧山和上官暨帮她找到证据洗刷冤屈,这恩情就够她还一辈子了。

    云初留书离京。

    沈钧山满京都的找她,然而云初去皇宫前敲鸣冤鼓,告御状了。

    御状谁都能告,但把状纸递到皇上跟前,必须要过一关

    滚钉板。

    滚板上是密密麻麻的钉子,一遍滚过去,能不能活命都悬的很。

    云初咬着牙从钉板上滚过去,浑身不知道扎出来多少的小孔。

    一个女子为了替父伸冤告御状,震惊朝野。

    事情闹大,云初的状纸,皇上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了。

    闹到这种程度,朝廷要还置之不理,那就真的是错杀忠良,还知错不改,极力掩饰了。

    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为了家人连命都能豁出去,皇上也不忍心责怪她。

    这案子交由刑部彻查。

    刑部尚书对比云初上交的证据,确定文远伯通敌卖国一事是被人栽赃,皇上下旨赦免文远伯一家,并归还查抄之物。

    虽然没能找到栽赃之人,但既然交给刑部查了,上官暨和沈钧山也说会帮忙查到底,云初最希望见到的就是娘亲了。

    沈钧山派人去流放之地接他们回府。

    云初在等待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这一天,沈钧山来找她,带她离京。

    快马加鞭跑了三天,在一驿站内,云初见到了文远伯夫人。

    文远伯夫人病入膏肓,沈钧山派去接他们回来的小厮见状不妙,飞鸽传书给沈钧山。

    沈钧山带云初离京,就是希望她们母女能见上最后一面。

    云初跪在床前,哭成泪人儿。

    文远伯夫人却很高兴,她没想到云初能帮文远伯府洗刷冤屈,还文远伯一个清白。

    流放的一路,文远伯夫人虽然思念女儿,但有颜宁和押送衙差打招呼,虽然辛苦了些,倒还能忍受。

    可到了流放之地,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文远伯夫人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几时干过粗活?

    再加上思念女儿,忧思成疾,病倒了。

    若不是冀北侯府的小厮赶到的及时,文远伯夫人这会儿只怕早就没命了。

    能活到现在,全靠小厮劝她撑着,到京都就能见到女儿了。

    如今如愿以偿,文远伯夫人和云初没说几句话,就撒手人寰了。

    云初在文远伯夫人的床榻前哭到晕厥,被沈钧山抱回屋。

    云初是披麻戴孝回京的,纸钱从京都大门口撒到文远伯府。

    不少人看的都替云初心疼,好好的一个家,双亲健在,就因为不知道挡了谁的路,就被栽赃陷害,痛失双亲。

    可怜了这么一个孝顺女儿,老天待她何其不公?

    皇上也没想到文远伯夫人会病死在回京途中,文远伯府有此遭遇,都是他疑心太重之过。

    皇上让京都禁乐三天,以示哀伤,并允许文远伯府不降爵袭位。

    而云初,她告御状的孝心上达天听,她尚未许人,现在父母双亲都没了,需守孝三年。

    然而等三年孝期一过,都十八九了。

    皇上听后妃议论云初时,连声惋惜,心中动容,以她孝心可嘉为由,允许她守孝三月便可嫁人。

    冀北侯夫人对云初是喜欢的不行,打算等三月一过,就登门提亲,把云初娶回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太后给沈钧山赐婚了。

    圣旨来的突然,给了沈钧山和冀北侯府一个措手不及。

    沈钧山没想到他查文远伯被栽赃一案,刚查到太后一党与此事有关,太后就对他下手了。

    用赐婚将他绑住,逼他早日完婚,不再插手文远伯府被栽赃陷害一案。

    沈钧山岂肯就范,说他和云初早有婚约,借此让太后收回赐婚懿旨。

    只可惜婚事没能退成,还直接撞太后枪口上了。

    皇后猜到沈钧山和云初有情,坏她的好事,她岂能成全他们?

    她已经从云初兄长那里确定云初和沈钧山并未定亲,现在沈钧山这么说,不是他和云初私定终身,就是为了抗旨信口胡诌,没把太后放在眼里!

    私定终身,这四个字太沉了。

    沈钧山哪能让才痛失双亲的云初背上这四个字?

    定亲而已,再慢慢想办法退就是了。

    他不想娶,谁还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娶不成?

第十八章 垫脚

    沈钧山没把定亲放在心上,可云初不能不当回事,沈钧山再去文远伯府找她,她躲着不见了。

    当然了,躲是躲不掉的,还是那话,只要沈钧山想见,总能见到。

    毕竟他还是文远伯府的救命恩人。

    只是云初敬重又疏远的态度,叫人十分的不爽快。

    更叫他不爽快的是他不在京都这段时间,三皇子明里暗里的献殷勤,把他表妹一颗芳心哄到手了。

    为了问这事,沈钧山往文远伯府跑了三回。

    他走之前叮嘱云初防备三皇子,怎么还让他们接触了。

    云初没有忘记沈钧山的叮嘱,但那毕竟是三皇子,这偌大的京都,有几个人是他想见见不到的?

    为了断三皇子的念头,也为试探三皇子对颜宁的真心,云初把他约颜宁去大佛寺改成了去断桥,再附上一句不见不散。

    她陪着颜宁去大佛寺上香,三皇子兴高采烈的去断桥。

    从早等到晚,大雨滂沱都没有离开半步。

    断桥在京都之外,那天三皇子都没有回京,更没有回宫,还因为淋了两个时辰的雨,高烧了。

    本来身为皇子留宿宫外就是错了,再加上淋雨病倒,这事被捅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才痛失太子,三皇子又这么不爱惜身子,要不是他还病着,皇上恨不得叫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不过也正因为三皇子这一病,病到了皇上心坎里去。

    三皇子肯定不会和自家父皇说他是约了冀北侯府表姑娘去断桥,为了等她才淋雨的。

    身在皇家,最忌讳的就是把女人看的太重,不爱江山爱美人,断送列祖列宗们抛头颅洒热血夺回来的江山。

    撒谎也得往孝顺上面撒。

    再者小福公公已经帮三皇子打过圆场了,三皇子要不顺着往下说,那小福公公就是欺君。

    皇后早看不惯他身边有个机灵的跟班,几次找茬都被小福公公给躲了过去,皇后绝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三皇子说他去断桥是为了摘果子,当年太子和父皇游断桥,曾种过一棵果树,他想去看看有没有结果子。

    这话勾起了皇上的回忆,确实曾在断桥栽过棵树,三皇子说树上的果子不知道被谁摘了,只剩树顶上两个了。

    他本是想去摘,结果刺客杀过来,他抵抗不过,带护卫逃命,才没找到地方避雨……

    嗯。

    三皇子撒谎,皇后咬着牙听着,欺瞒皇上,还拿她的皇儿做幌子,做娘的如何能忍?

    皇后拳头握紧,硬是没吭一声,静静的等三皇子说完。

    皇后若不是得到准确消息,她不会捅到皇上跟前来。

    皇后笑说她怎么听三皇子宫里人说他是离京去断桥赴美人之约?

    这个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冀北侯的外甥女。

    三皇子眉头一皱,他正为颜宁没能去赴约气闷呢,但他知道颜宁不会耍他,定是出事了。

    心里担心的厉害,皇后直接撞上来,三皇子怎么会犯错,当即怒道,“是谁乱嚼我的舌根?!”

    “我是往冀北侯府多跑了几趟,那是因为上回冀北侯府二少爷救了我,我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昨儿就没见过冀北侯府表姑娘的面,怎么约她去断桥相会?!”

    “父皇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冀北侯府一问。”

    嗯。

    不用问,正好有大臣进宫向皇上禀告事情,他知道颜宁去了大佛寺的事。

    昨儿颜宁和云初打闹,追赶间,不小心把脚崴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奈何崇国公府大姑娘讥讽了颜宁几句,说她一个大家闺秀,在府里和丫鬟打趣也就罢了,在外面也这么不分尊卑,一个主子追着丫鬟跑,丢不丢人?

    崇国公府大姑娘说的大声,那大臣的女儿也围观了会儿,回府在饭桌上说与他听,他正好知道。

    这是向着三皇子了,但大臣说的是实情,当时大佛寺那么多人在呢,都能作证。

    冀北侯府表姑娘崴了脚,疼的走不了路,而争吵时,已经快到正午了,不可能会去断桥赴约。

    再者,既然崴脚了,肯定要请大夫,可以说一整天都有人为冀北侯府表姑娘作证。

    皇后消息不准,皇上就更相信三皇子对他的孝心了,夸了几句,让小福公公扶他回去养着。

    三皇子前脚回宫,后脚皇上赏赐的珍贵药材就送到了。

    三皇子受伤寒的消息一阵风传开,颜宁很是担心,明明约好了去大佛寺,三皇子怎么去了断桥?

    莫非是消息送到三皇子手里之前被人掉包了?

    颜宁怀疑是皇后捣鬼的。

    云初本来就心有愧疚,她没想过会下雨,更没想到三皇子都不找个地方躲雨,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淋病了。

    能因为一句不见不散,就等足足一天,这份深情,云初动容了。

    她望着颜宁,把去断桥之事和盘托出。

    颜宁没想到换掉信的是云初,不过她没有怪云初,一来这是沈钧山所托,表哥是为了她好,这是表哥不在,要是在府里,还不知道把三皇子使唤去哪里凉快了。

    表哥去梁州帮云初查案,他交代云初的事,云初哪敢不上心?

    能和她坦白,就足以说明她们姐妹情深了。

    更重要的是不经历这事,她又怎么能看清三皇子对她的感情?

    沈钧山听后是气的脑壳疼,“我是让你做挡路石,你怎么给他们做了垫脚石?”

    云初望着他,道,“三皇子为人不错,你又何必棒打鸳鸯?”

    云初不止给颜宁赔礼道歉了,碰到三皇子后,也和三皇子说清楚了。

    颜宁不怪他,三皇子就更不怪了。

    把皇上赏他的人参借花献佛送给颜宁。

    三皇子说刺客杀他,皇上信了,如今正是夺嫡之际,谁最想要三皇子的命,皇上心里有数。

    三皇子说刺客的时候,可没有含沙射影,反倒是皇后揪着不放,造谣生事。

    皇上心底的天平稍微倾斜了两分。

    三皇子再稍稍一用计,让皇后误以为她安排的眼线被他策反了,那忠心耿耿的眼线就被皇后亲手拔了。

    三皇子在这事中获益匪浅,谢云初还来不及呢,哪会责怪,只要不是颜宁不想见他,他一颗心就安定了。

    他早就想出宫问清楚了,只是实在不敢出来才等到现在。

    三皇子对颜宁的感情,云初看的真切,极力的帮三皇子说好话,可是沈钧山不为所动。

    “他人是还不错,可京都比他好的不是没有了,”沈钧山道。

    “他贵为三皇子,将来身份可能会更高,哪个后宫王府只有一个嫡妻的?”

    “宁儿她娘,我的姑母就是死于后宅争斗中,颜宁性子温和,那样的虎狼盘踞之地,她能活多久?”

    “当年接回宁儿,父亲就说过,给宁儿挑夫婿头一条就是不许纳妾,三皇子能答应吗?”

    就算三皇子答应,皇上也不会答应。

    这样善妒的女人,进不了皇家大门。

    三皇子要不顾一切,那他就得放弃帝位。

    放弃容易,可六皇子和皇后未必会因此放过他。

    走上夺嫡这条路,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三皇子别无选择。

    云初倒没想那么多,她道,“那现在打断还来得及吗?”

    沈钧山看了她一眼,“表妹要是同你这么心狠,轻而易举。”

    云初,“……。”

第十九章 长兄

    云初心头一滞,一股淡淡的疼从心口弥漫至四肢百骸。

    不是她狠心,是她必须要狠心。

    文远伯府一案查到现在,矛头直指太后。

    冀北侯府在京都权势是不小,可要想撼动太后的权势,难比登天。

    她再和他走的近,以沈钧山的性子,必定会和太后斗到底。

    这是文远伯府和太后的仇,太后已经再敲打他了,再查下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而且,她近来发现大哥和太后一党走的近,这是让云初最气恼的事。

    太后一党为了父亲在梁州的兵权,不惜栽赃嫁祸,要他们安家满门!

    父亲为了清白,为了给他们留一线生机,不惜撞墙自尽,可大哥为了权势去巴结仇人,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大哥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好查到证据替父亲报仇,可她分得出来那是真的还是在敷衍她。

    自家亲大哥为了权势都不顾父仇了,她能让沈钧山为了文远伯府肝脑涂地吗?

    他们以前常住梁州,京都有好些年没回来了,原就陌生的很,如今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文远伯府,她找不到一点家的感觉。

    待在府里的每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云初沉默不语,沈钧山手在她跟前晃,“怎么不说话了?”

    云初鼻子酸涩,轻摇头,“我没事。”

    既然是在聊颜宁和三皇子的事,云初把伤感抛诸脑后。

    沈钧山要的就是云初的回应,云初拿眼睛瞪他。

    好好的说颜宁的事,为什么又转到她身上来?

    她和颜宁根本不是一回事。

    她们两性子也不一样。

    颜宁和云初两人性子看上去都温婉,但又有不同。

    颜宁的温婉,从脸上柔到骨子里,云初的温婉里更多的是坚韧刚柔。

    遇到事,云初是果敢拒绝,颜宁可能会选择退让。

    沈钧山说的没错,颜宁的心要软一点儿。

    冀北侯和冀北侯夫人,还有沈钧山他们这些表弟怜惜她小小年纪丧母,对她是百般疼爱。

    再加上冀北侯因自家妹妹丧于内宅争斗中,冀北侯夫人又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再加上颜宁,那就是他女儿了。

    旁人妻妾成群也未必有三个儿子,便没有纳妾,身体力行。

    冀北侯是打定主意给颜宁找个内宅没有纷争的夫婿,他是将军,手下一堆小将军,总能物色到可心的外甥女婿。

    只是要求太高,迟迟没能定下,然后被三皇子捷足先登了。

    女儿家的心一旦交出去可没有那么容易收回来。

    冀北侯和冀北侯夫人虽然拿颜宁当亲生女儿,但毕竟是舅舅舅母,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

    何况这对鸳鸯中的一只还是母亲夺嫡最热门的人选,这一棍子敲下去,谁能保证三皇子不记仇?

    现在的三皇子是没能力弄跨冀北侯府,可登基为帝的三皇子呢?

    再退一步说,要是三皇子正儿八经的登门求娶颜宁,冀北侯不答应,事情一旦传开,又有谁敢和三皇子抢女人?

    除非三皇子移情别恋,不然这就是个死结。

    三皇子为了“不见不散”四个字在断桥守了一天,就算会移情,短时间内也不会。

    沈钧山的脑子一向转的快,在他眼里就没难题,可表妹的事,他是真为难了。

    云初看着他,低声道,“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云初是真心的。

    若不是沈钧山为了查文远伯府的事离京,他就能看着颜宁了。

    沈钧山看着她,道,“你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冀北侯府除了我之外,还有父亲和大哥他们一堆人在。”

    “三皇子见天的往我冀北侯府跑,他们一点察觉都没有。”

    “何况感情的事,哪是谁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我们都疼表妹,但也会尊重她的选择。”

    如果不嫁给三皇子,最后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郁郁寡欢一辈子,他们也于心不忍。

    云初替颜宁感到高兴,冀北侯府一家人是真心疼她的。

    云初望着沈钧山,刚要开口,沈钧山又不了一句,“我尊重表妹的选择,但不尊重错误的选择。”

    很显然

    云初放弃他那绝对是错误的。

    三句话总能聊到她身上来,云初还无法反驳。

    不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感激,她都不该对沈钧山狠心。

    没法报恩的她,借口去厨房给沈钧山做糕点逃了。

    走之前让二少爷招待沈钧山。

    沈钧山离开文远伯府的时候,正好安大少爷回来,刚继任爵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见安二少爷和沈钧山相谈甚欢,他上前打招呼,沈钧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内心所不齿。

    做为男人,骨头还没个女人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他打招呼。

    没搭理安大少爷,沈钧山骑马走了。

    安大少爷讨了个没趣,气在心里,还不敢上脸。

    在府外,沈钧山没给他面子,回了府里,云初也不理他。

    安二少爷也对他疏远。

    安大少爷气的不行,一个个都拿他当仇人看是吧?!

    他和太后一党的人交好还不是为了文远伯府好,父亲死了,他又是庶子继位,京都不知道多少人对他羡慕妒忌恨,根本就不屑和他往来!

    他不能及时站稳脚跟,留在京都做官,就会被外放的远远的。

    京都可不是南梁能比的,难道他们不喜欢京都的锦绣高粱吗?!

    从早上起就出府做孙子,回了府还这么不受待见,安大少爷也恼了。

    他不知道,京都百官看不上他不是因为他是庶子,开国大臣有几个身份尊贵的,看不上他,是他明智太后一党是杀父仇人,还与仇敌交好,这是忘祖。

    谁会和忘祖不孝之人往来,要不是文远伯府里有个云初,都没人搭理文远伯府。

    在遍地权贵的京都,一个小小伯府还真没几个人看的上眼。

    安大少爷对云初不满,再加上太后一党存心憋坏,怂恿安大少爷给云初定亲。

    安大少爷还真上了人家的当。

    既然是提亲,那肯定是要媒婆亲自登门的,云初知道后,气的眼泪直飚。

    虽然皇上说她不用守孝三年,只需守三个月即可,可也没有大哥这样迫不及待就要给她定亲的。

    而且还是给人做继室填房!

    云初抗议,安大少爷一句“长兄如父”压下来,安二少爷护着云初,差点没和安大少爷打起来。

    可再不愿意,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云初也不占理。

    她的亲事,得兄长拿主意。

    云初拔下头上金簪抵着脖子,“今儿大哥要允了这门亲事,我就去九泉之下陪爹娘!”

    安大少爷吓的脸色刷白。

    自家妹妹,安大少爷哪能不知道云初的性子,平常看着牲畜无害,真狠起来,那是个敢豁出命滚钉板的人。

    可亲事……他已经应了啊。

    前来保媒走个过场的人被这场兄妹斗吓着了。

    看来谢媒银的份上,她肯定希望亲事能成。

    但撇开媒人的身份,她不得不说一句,安大少爷也太不是人了。

    文远伯府交到他手上,迟早还是被抄家灭族的下场。

第二十章 分寸

    都顾不得她这个外人在场,兄妹三人就斗了起来,媒婆害怕啊。

    家丑不可外扬。

    权贵人家一向视名声如命,虽然她瞧着安大少爷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人,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怕她嘴大往外说对她痛下杀手?

    她可赌不起。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媒我不做了,”媒婆丢下一句,赶紧跑了。

    她爱钱,可不爱昧良心的钱。

    要真为了保媒把人家安大姑娘给逼死了,往后京都还有谁会找她做媒?

    这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吗?

    媒婆逃之夭夭。

    安二少奶奶把云初手里的金簪夺下来。

    云初抱着她哭。

    安二少奶奶瞪着安大少爷,“若不是云初,我们现在这会儿还在流放做苦力,如今文远伯府爵位还回来了,云初又还在孝中,你为什么急着给云初定亲?!”

    定亲也就罢了,还给人做填房。

    这么作践云初,他也不怕老伯爷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他拼命!

    安大少奶奶,也就是新文远伯夫人,她道,“我们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云初好吗?”

    为云初好?

    安二少奶奶都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她还真不知道大嫂能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安二少奶奶呼吸了好几口气,才道,“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冀北侯府二少爷对云初有情吗?!”

    安大少奶奶笑了一声,“有情又如何?太后赐婚,难道冀北侯府二少爷还敢抗旨不成?”

    “云初是我们文远伯府大姑娘,难道弟妹想让她给人做妾吗?”

    “给云初定了亲,也省得冀北侯府二少爷总往咱们府上跑,到时候闲言碎语传开,于云初名声不利。”

    “亲事定下,冀北侯府二少爷也能早点死心,免的他们将来越陷越深,越痛苦。”

    虽然安大少奶奶没憋什么好心,但话确实说的振振有词,说的安二少奶奶接不上话。

    云初给人做继室填房不行,做妾就更不行了。

    安大少奶奶心疼云初,老伯爷和夫人不再了,没人护着云初了。

    安大少奶奶看向站在一旁的江妈妈和彩蝶。

    江妈妈是云初的奶娘,对云初的疼爱之情不比伯爷和夫人生前少,彩蝶更是为了云初连命都豁出去了。

    现在大少爷这么欺负云初,怎么不见她们站出来帮云初说几句话?

    江妈妈脸色冰冷,彩蝶一脸愤怒。

    但她们谁也没说话,江妈妈还抓着彩蝶的手,握的紧紧的。

    安二少爷望着安大少爷道,“大哥,做人不能没良心。”

    安大少爷气炸了,“我没良心?!”

    “你倒是给云初找门好亲事啊!”

    兄弟俩一言不合吵开了。

    然而安二少爷明显不是安大少爷的对手,安大少爷气的吭哧吭哧,“咱们文远伯府已经不是以前的文远伯府了。”

    “我又是庶子继位,羡慕嫉妒我的大把,看得起我的没有,能给云初找这么桩亲事还是我豁出脸去求的!”

    彩蝶极力的要挣脱自家娘亲的抓着的手。

    她实在忍不住要怼大少爷了。

    大少爷为什么在京都站不住脚跟,人家瞧不起咱们文远伯府?!

    那还不是他继承爵位后做的都是丢人现眼的事!

    他给姑娘提鞋都不配!

    就冲姑娘的孝心,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娶姑娘回去,他不豁出脸姑娘还能嫁的好一点儿!

    他一豁出脸,人家连姑娘都看不上眼了!

    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一圈,可就是没能说出来,因为江妈妈不让她说。

    大少爷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少爷了,他是文远伯了。

    要是以前,她还能说大少爷几句,如今确实不能够了。

    没必要赌这一口气和大少爷起争执。

    安二少奶奶连扶带拉的把云初拉下去了。

    江妈妈和彩蝶随后离开。

    安大少奶奶喊住她们道,“好好劝云初,别犯傻做意气事,不然吃亏的是她。”

    彩蝶气的咬牙。

    江妈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出了门,彩蝶才道,“娘,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江妈妈松开手,道,“娘能说什么,伯爷和夫人都去了,姑娘的亲事捏在大少爷手中,你就是骂再多也没用。”

    彩蝶鼻子一酸,“那就让他们毁姑娘一辈子吗?!”

    文远伯府的爵位还是姑娘豁出命找回来的呢!

    他们不知感恩,还要把姑娘往火坑里头推,他们就不怕老天降一道雷把他们活活劈死!

    彩蝶愤怒,江妈妈比她更愤怒。

    只是江妈妈毕竟年长,知道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大少爷占理,她们奈何不了他。

    可她们奈何不了,有人奈何的了啊。

    江妈妈在彩蝶耳边低语了几句,彩蝶眼前一亮。

    对!

    就该找个更狠的来治大少爷!

    彩蝶回屋取了银两,借口上街给云初买最喜欢的糕点,然后绕去了冀北侯府,把安大少爷要和云初定亲嫁给人做填房的消息告诉沈钧山知道。

    沈钧山当时就炸毛了。

    他本来就看不惯云初那大哥了,他不知收敛,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气冲冲的要出府,被颜宁拦下,她道,“二哥,云初不是柔弱之人,那毕竟是她大哥。”

    云初心底或许没有大哥,但她有文远伯府。

    偏偏现在文远伯府是她大哥的。

    这也是个死结。

    沈钧山眉头一拧,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一向行事洒脱,没那么多顾忌,偏偏云初遇到的都是纠结事。

    “我有分寸,”沈钧山道。

    颜宁这才放心。

    嗯。

    第二天,新承袭爵位的文远伯在街上惊了马,把腿给摔断了的事就传开了。

    得知消息后,颜宁去找沈钧山,沈钧山正让小厮准备礼品。

    颜宁看着他道,“表哥准备这么多补品做什么?”

    “云初她大哥摔下马了,我得去探望下啊,”沈钧山一脸严肃道。

    这事一点没错,要真娶云初,安大少爷就是大舅子。

    “表哥,云初大哥摔下马是不是你?”颜宁小声问道。

    “表妹,我这分寸拿捏的不错吧?”沈钧山笑问道。

    “……。”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出不了门,不去捧仇人的臭脚,云初也不用闹心。”

    三个月,足够他想办法让太后退亲了。

    沈钧山自信十足。

    然而他没想过,他和云初的亲事注定波折重重。

    在颜宁呆滞中,沈钧山拎着礼品,笑容满面的出了门。

第二十一章 甩锅

    文远伯府。

    安大少爷摔下马,大家替他揪心,知道情况还好,只是把腿摔断了,接上断骨,养上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大家又高兴了。

    尤其是江妈妈和彩蝶,大少爷没良心,欺负她们大姑娘,就该受点罪。

    高兴之余,又觉得这事过于凑巧了些。

    文远伯是武将,镇守一方,膝下没有嫡子,对仅有的两个庶子也是寄予厚望,悉心栽培。

    这武功虽然不是顶好的,骑马绝不在话下,大少爷可是九岁就会骑马了,挑的也是性子温顺的马,怎么会突然间发狂把大少爷甩下马背呢?

    这……莫不是冀北侯府二少爷的手笔?

    江妈妈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昨儿才让彩蝶去和沈二少爷告状,今儿大少爷就摔下马了,说没关系也说不过去啊。

    江妈妈犹豫着要不要和云初禀告一声,又怕云初恼了她擅作主张。

    不过江妈妈知道,比起她擅做主张,云初更恼安大少爷不顾父仇和太后一党的人交好,她们都不奢求安大少爷有多大出息,光耀门楣,只要别辱没了老伯爷的威名,把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祖宗基业再又给葬送出去就成了。

    屋内,云初歪靠在窗户旁,看院外落叶纷飞。

    江妈妈把粥放下,道,“姑娘,我熬了点粥,你吃点吧。”

    云初食欲全无。

    彩蝶掀开盖子一看,道,“娘,怎么又是莲子羹啊,姑娘喜欢吃燕窝羹。”

    江妈妈瞪了彩蝶一眼,不该说话的时候少说。

    彩蝶气鼓了腮帮子。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燕窝贵,大少奶奶不愿给姑娘吃了呗!

    以前老伯爷和夫人在的吃喝,姑娘那天不吃上小碗燕窝,自打大少爷继承了伯府,姑娘就只剩一点月钱了。

    之前吃的燕窝是冀北侯府表姑娘送来的,如今吃完了,只能吃莲子羹了。

    “莲子好,降火气,”江妈妈笑道。

    她给云初盛了一碗,道,“姑娘别担心大少爷,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姑娘才不担心大少爷呢,”彩蝶咕噜道。

    江妈妈继续拿眼睛瞪她。

    这话她是说给姑娘听的吗?

    她是说给外头那些墙头草丫鬟婆子听的。

    大少爷毕竟是姑娘的兄长,摔断了腿,姑娘不担心说的过去吗?

    见屋里没外人,江妈妈打算和云初坦白找沈钧山告状的事,“姑娘,奴婢有件事要和您说。”

    云初看着她,“您说。”

    江妈妈刚要说,外面跑进来一丫鬟,道,“姑娘,冀北侯府二少爷来探望大少爷了。”

    江妈妈嘴角狠狠一抽。

    云初赶紧起身,走了两步后,回头望着江妈妈,“江妈妈要和我说什么?”

    “没事,没事,一点小事不急着说,姑娘先去忙,”江妈妈忙道。

    云初赶紧离开。

    从昨天媒婆登门,云初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身体虚的厉害,走急一点都有点头晕目眩。

    可她又不能不急,沈钧山她了解几分,他比她更看她大哥不顺眼。

    大哥摔伤,他不偷着乐,还登门拜访……

    云初有点怕啊,沈钧山不是个随便能摸透性子的人,与其猜测还猜不透,不如去看看。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沈钧山来冀北侯府,哪怕云初再避着他也会露面的原因。

    云初进屋,沈钧山看见她就蹙眉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云初摇头,“我没事。”

    “没事?没事怎么瞧着虚脱的来一阵风都能把你吹倒了?”沈钧山道。

    云初强打起精神道,“你来是?”

    沈钧山看了安大少爷一眼,道,“听说你大哥摔断了腿,我来瞧瞧。”

    “安大少爷这腿断的也太出人意外了。”

    沈钧山一脸严肃。

    虽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不少,但当着云初的面还是头一回,心里有点怪怪的。

    安大少奶奶早有怀疑,她道,“我就说是有人在背地里使坏吧。”

    “我又没得罪谁,”安大少爷道。

    虽然羡慕妒忌他的人不少,可他不继承文远伯府也轮不到别人来继承啊,而且他继承爵位以来,伏小做低,不敢端伯爷的架子,没有和谁红过脸,不可能结仇啊。

    当然了,他知道安大少奶奶是什么意思,怀疑是二房暗害他。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二弟,就是借给他三颗虎胆,他也没胆量害他。

    皇上看在冤枉了文远伯府的份上,才允许文远伯府不降爵继承,可他死了,就是他儿子继承了,也轮不到二弟,就算给他,也不过是个将军头衔了。

    现在好歹是伯府二爷,说出去比只是个将军体面,不可能是他。

    但是谁,他实在猜不透啊。

    才继承爵位几天,京都的权贵都没认得多少,更谈不上结仇了。

    安大少爷见沈钧山主动来探望他,又说起他坠马的事,他道,“沈二少爷擅长查案,你帮我查查是谁和我过不去。”

    沈钧山若有所思。

    江妈妈和彩蝶面面相觑。

    她们都有点糊涂了,沈二少爷不至于坑了大少爷还来献殷勤吧?

    他要真接了大少爷坠马一案,他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查吗?

    可要不是这心思,他不该把话题往这上头引啊,姑娘说的一点不错,即便是沈二少爷肚子里的蛔虫都不一定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盘算的,旁人就更别想猜到零星半点了。

    沈钧山看着安大少爷的腿道,“我来之前还在琢磨你这摔断腿是不是受我牵连的。”

    安大少爷眼睛瞪圆,“此话何解?”

    沈钧山道,“你也知道我性子纨绔,不受管教,三天两头打架生事,我娘吧,管不住我又总担心我哪天被人打死在街头,隔三差五就去给我算上一卦,求个心安。”

    “我帮云初查贵府的案子,我娘也是求过签确定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放任不管,前些天我无意间听我娘说这案子冥冥之中会有人相助,所有难题总能迎刃而解,可这贵人一直没出现。”

    “你和太后一党交好,我这案子都没法往下查了,只要我往外一走,是个人都说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多管闲事,人家做儿子的都不急着替父伸冤,我一个外人瞎操心,说的我这心底还真有那么点不舒服,然后你就摔下马,三个月没法下床了,我琢磨着可能是老伯爷就是那贵人,在天之灵向着我护着我呢。”

    沈钧山一脸严肃的把黑锅甩给了九泉之下的未来老丈人。

    这锅一甩,差点没把安大少爷活活砸死在病榻上。

    不。

    是气死。

    安大少爷是气的脸都紫成茄子色了。

    他才是他爹的儿子!

    他爹在天之灵不保佑他这个儿子保佑他这个外人?!

    可偏偏这些话他打死都不能说出口,因为沈钧山是文远伯府的恩人啊,没有他奔波去梁州查案,文远伯府找不到证据洗刷被人栽赃诬陷的罪名。

    沈钧山查案不还是为了替老伯爷报仇?

    他作为儿子怎么感谢人家都应该,哪敢生气啊。

    江妈妈是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很快,喜悦就被伤感覆盖了。

    若是老伯爷还在世该多好,沈二少爷这性子脾气一定对老伯爷的胃口,哪像现在,一双有情人将来能不能成为眷属都不一定。

    比起沈钧山太后赐婚在身,安大少爷要给云初定亲都不算什么了。

第二十二章 儿子

    云初抬手扶额,她就知道沈钧山来探望她大哥不是什么好事,这哪是说话啊,这是匕首随着话直个往外蹦啊。

    不过这些话是说到云初心坎里头去了。

    其实这些话她和二哥都没少说,可他们不论谁说,大哥总之言辞凿凿,说他是为了文远伯府忍辱负重。

    把他们气了个半死,他依然我行我素。

    现在轮到沈钧山让他吃瘪,半个字说不出来了。

    安大少爷气的嘴里有了血腥味,偏脑袋打结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沈钧山见他不说话,道,“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我说的话不中听,恼了我吧?”

    安大少爷想把沈钧山打出府的心都有了。

    可他也只敢这样想一想,还得陪笑脸道,“沈二少爷说的哪儿话,你帮我文远伯府伸冤,是我文远伯府的大恩人,你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不敢有半句微词。”

    沈钧山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看向云初。

    原本断安大少爷一条腿,内心对云初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

    现在安大少爷说这话,那点愧疚之前顿时烟消云散了。

    人家安大少爷心里有数这呢,要他一条命都不在话下了,断他一条腿算的了什么呢?

    安大少爷不想再见到沈钧山,怕自己没摔死,最后被他活活气死,他哎呦叫疼,安大少奶奶忙叫人请大夫。

    屋子里乱作一团,安二少爷请沈钧山去花厅一叙。

    等人都走了,安大少爷一张脸拉的比马脸还要长,安大少奶奶更是愤愤难平,“得亏太后给沈二少爷赐婚了,不然云初要嫁给他,相公的伯府爵位还不定落到谁手里。”

    嗯。

    沈钧山是走了。

    可来的却不止沈钧山一人,还有暗卫躲在暗处。

    都明着告诉安大少爷,冀北侯夫人担心儿子被人打死在街头了,肯定会派人暗中跟着,结果他们人前陪笑脸,人后居然存了这样的心。

    暗卫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能蠢成这样,他们家二少爷虽然性子混了些,可一旦把一个姑娘放在心上,那就是一生一世,能闯祸,也能担事,安大少爷眼皮子得浅成什么样子,才不把安大姑娘嫁给他们二少爷,而是选择从中作梗。

    他们二少爷连崇国公府二少爷都敢打,会把他一个小小安大少爷当回事吗?

    为文远伯府奔前跑后,居然这么不落好,断他一条腿真是太轻了!

    沈钧山在文远伯府又待了一刻钟,知道他走,安大少奶奶去送客。

    结果她刚出院子,远远的瞧着云初和安二少爷送沈钧山出府,她迈步下台阶,结果人往前一摔,摔了个狗啃泥,把腰给扭了。

    丫鬟扶她起来,疼的她惨叫不绝。

    文远伯府大门前,沈钧山翻身上马,看向云初。

    云初眸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沈钧山勾唇一笑,从怀里摸出张帖子,对云初道,“忘了说了,宁儿约你进府赏花。”

    说完,把帖子扔出去,安二少爷随手接住。

    他没有打开,而是交给了云初。

    云初接过帖子,道,“我一定去。”

    沈钧山笑了一声,骑马离开。

    云初以为那帖子是颜宁给她的,虽然觉得没必要,但既然写了,那肯定约了不少大家闺秀一起。

    可等进府,打开帖子一看,这哪是颜宁约她赏花的帖子,这是沈钧山约她游湖的帖子!

    云初气的跺脚,哪有这样捉弄人的,偏她又答应了,还是当着二哥的面答应的。

    一心躲着他,偏偏被他逼着往他跟前凑。

    沈钧山骑马回府,结果路过闹街的时候,碰到崇国公世子上官暨快马加鞭回府。

    跑的很急,鞭子甩的很快,反倒是护卫跑的慢。

    沈钧山把护卫拦下道,“跑这么快,出什么事了?”

    护卫笑道,“刚刚国公府派人报信,世子夫人在生孩子,世子爷赶着回府呢。”

    护卫说完,追着上官暨跑远。

    沈钧山想着要添个侄儿了,得去道贺。

    既然道贺,就得送上贺礼。

    他翻身下马进铺子挑选见面礼。

    等他挑完贺礼回府,崇国公世子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的消息已经传到冀北侯府了。

    他拎着贺礼回府,冀北侯夫人正在催沈大少爷早点把媳妇娶进门,早点给她添个孙儿。

    催完了沈大少爷,催沈二少爷,沈二少爷忙道,“娘,我是老三,你催我之前,是不是不该略过二哥?”

    冀北侯夫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三少爷没当回事,自家二哥他了解的很,催他,不是催他早点娶回太后赐婚的二嫂,而是催他早点儿退婚。

    二哥不着急,他都急的上火了。

    沈钧山走进来道,“娘都没见过上官兄的儿子,有那么羡慕吗?”

    “龙生龙,凤生凤,上官世子惊才逸逸,他的儿子岂会有差?”冀北侯夫人嗔道。

    沈钧山坐下来,端茶解渴道,“既然娘这么喜欢上官兄的儿子,赶明儿我和上官兄说说,让他儿子认我做干爹,算我半个儿子,算您半个孙儿,也省得您羡慕。”

    冀北侯夫人狠狠的瞪了沈钧山一眼,“越说越混了,你娘我是愿意有这么个孙儿,可人家崇国公敢让孙儿认你做干爹吗?”

    “不怕你带坏崇国公世子就不错了。”

    四下丫鬟捂嘴偷笑,沈钧山一脸黑线。

    在他娘心中,他有那么差劲吗?

    不过崇国公世子作为世家子弟中翘楚,人中龙凤,多少爹娘都希望儿子能有上官暨一半。

    才学武功是甭指望了,这生儿子还是能比一比的。

    冀北侯夫人还没有去崇国公府道贺,先找人挑了几个吉日送去亲家府上,早日给沈大少爷完婚。

    京都最俊逸的世家少爷除了崇国公世子外,就数镇国公世子了。

    只是镇国公世子奉命去南梁道贺,还未回来,一心倾慕镇国公世子的南漳郡主怕被人捷足先登了,求着皇后给她赐婚。

    皇后把镇国公夫人宣进府,要成南漳郡主之美,然而镇国公夫人不同意,说做不了镇国公世子的主。

    皇后恼她不识相,知道她为什么不同意,怕南漳郡主嫁进镇国公府,坏了她的盘算,但她想要做的事,没人能拦的住!

    要是能把南漳郡主嫁给镇国公的儿子,一来能成全侄女的一番痴心,二来通过联姻,镇国公就算站到她这边了,这对六皇子夺嫡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论是哪个理由,都足够皇后为之努力了。

    皇后计上心来,去找皇上赐婚,皇上起初不同意,但皇后道,“可臣妾已经宣镇国公夫人进宫说这事了,她也同意了,南漳和镇国公世子男才女貌,是天作之合。”

    “臣妾就是看他们般配才起了撮合之意,谁想您竟不同意,你情我愿的事,皇上为何不同意?”

    皇上知道皇后宣镇国公夫人进宫了,却不知道所为何事。

    现在知道了,但皇上能说为什么不同意吗?

    他就是单纯的不喜欢镇国公府卷入夺嫡中来。

    只是皇后和镇国公夫人都通过气了,南漳郡主虽然养在皇后膝下,也封为了郡主,但毕竟不是皇室,她和镇国公世子的亲事,还真不需要他这个皇上点头。

    他这个皇上总不能下道圣旨公然阻拦他们定亲吧?

    既然阻拦不了,不如给皇后个薄面,成人之美。

    镇国公夫人前脚回宫,后脚赐婚的圣旨就到了,皇后派嬷嬷出宫给镇国公夫人传话

    在皇上那里,她是赞同这门亲事的。

    镇国公夫人气的咬牙。

    可她能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边被皇后气了一通,镇国公得知皇上赐婚,从军营赶回来,责怪她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商量下。

    镇国公夫人心里苦,但她也只能硬扛着,“我觉得这桩亲事好,灏儿也到了娶妻之龄,不能再耽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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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事介绍:
穿越到刚刚招安封侯的土匪一家。
亲爹,威武勇猛爱闯祸。
亲娘,貌美如花爱爱闯祸。
亲哥,英俊潇洒爱爱爱闯祸。
……
你问她啊?
她就比较懂事了,刚刚从街上抢回来一压宅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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