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剑锋三尺斩神明
试炼之梦中。
卫渊脚下步法运转,掌中气剑凌厉,在得到九天玄女所传的那一段口诀之后,眼前仿佛能够看得到规则的流转,本来只是这样倒也无妨,但是偏偏眼前就恰好有一个能作为陪练的陆吾分灵。
又有烛九阴,刑天,无支祁在旁看顾,防止出了岔子。
于是在沉思之后。
在无良白嫖了答案之后,某白毛成功再度将考试主考官白嫖成为陪练,。
卫渊冷静地和陆吾的分灵对练,过往的诸多战斗经验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作用,哪怕是面对完全陌生的神之分灵,也不曾落入太大下风。
烛九阴神色若有所悟,嘴唇无声开阖:
“当年传授给轩辕的那一门气决?”
“金函玉经?”
九天玄女微皱眉注视着和陆吾交锋的卫渊,平淡道:
“是,但是只有第一段。”
“他的剑术很强,不需要后面的部分。”
“或许,以剑理阐释法理,才是他应该走的道路,强行将金函玉经全部传授给他,不是什么好事,不过,金函玉经不比寻常,哪怕是他,有宿世积累,也休想要一……”
正说着。
卫渊掌中的剑又一次崩碎。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掌中的气剑崩碎了多少次。
看了看右手手掌,若有所悟,叹息道:“原来如此。”
五指微握。
消弭下去的剑气猛地暴烈。
玄女声音微顿,隐隐然有剑鸣之声通天贯地,卫渊猛地踏步向前,并指刺前,袖袍猛地翻卷滚动,眉心佛光流转,剑气纵横,劲气流转至极,掌中仿佛握了一柄真正的剑,和嘶吼咆哮着冲来的陆吾分灵碰撞。
转瞬之间,一人一神似乎交换了位置。
剑鸣和虎咆声音持续数息,方才湮灭下去。
卫渊闷哼一声。
右臂袖袍寸寸崩裂。
踉跄数步。
面色煞白,哪怕是以这一具特殊的身体,都忍不住张口咳出一口鲜血,紧绷着面容的九天玄女这才稍松了口气,继续道:“……哪怕是他,也休想要一蹴而就。”
声音落下。
卫渊五指缓缓握合。
陆吾分灵猛地咆哮出声,其中隐隐有些震怒。
而后眉心出现一道剑痕,神力被斩破,规则也流转,以剑理阐释法理,斩去神力,破除规则,唯剑不灭,而后这一道陆吾分灵昂首咆哮数声,就此崩灭,像是一团没有骨骼血肉的云气一般溃散,流入天地。
刑天感慨道:“确实是没有一蹴而就。”
“我数了数,大概得有两蹴吧。”
“你觉得……”
还要开口,夸父尴尬大笑着道:“……这,冕下,喝茶,喝茶啊。”
“哈哈……”
卫渊指掌中的剑气流转散去。
手握因果,可斩宿命之中芸芸众生。
剑指法理,当可对天神拔剑,一剑破法。
卫渊沉思许久,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大约明白了如何以剑对神的方式,其实需要转变思路,不是要像是去斩杀生灵或者妖物那样斩去肉体,泯灭魂魄,斩神之法,是以剑斩道。
当然没有那么离谱。
但是大概是得破开神力的庇护和流转,才能真正对神造成伤害。
眼前这终究只是陆吾的一道分灵,和陆吾本体的差别几乎等同于齐天大圣的一根毫毛和齐天大圣本身的差距,诸如若是想要对和陆吾同等位格的烛九阴出手,那么就要一剑斩破日月轮转,才有可能。
否则的话,就会永远被驱逐在时间之外。
这是卫渊从刚刚烛九阴对陆吾周围时空流速干扰判断得来的。
而他当年能斩去组成十二元辰大阵的元辰,毫无疑问。
烛九阴虽然说自己并不擅长时光岁月。
但是恐怕这个不擅长,也是要强于十二元辰这个层次的大荒神灵。
卫渊将手中的剑散去,朝着气质英武凌厉的玄女微微拱手一礼,郑重道:“多谢指点。”
“我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九天玄女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领悟速度,尚可。”
卫渊听出了这位昆仑神女话语里面潜藏的波动,伸出手掌,微笑解释道:
“其实不是我领悟的快。”
“是之前刑天祂们想办法让我学会了轩辕剑法。”
“而我对于剑法,多少懂一点。”
“所以能够感觉到,轩辕剑法里面有几招,和这一门气决隐隐相合,有彼此促成的功效。”
“大概就是因为之前掌握了轩辕剑诀,我才能够这么快就上手吧。”
刑天还要开口。
“哦,难道说九……”
夸父直接拿着茶杯怼进了刑天嘴里,大声笑道:
“冕下你还要喝茶啊?”
“不要客气,我喂给你!”
“哈哈哈哈……”
九天玄女眼神微敛,看向卫渊,嗓音清冷:
“你觉得……这是为何?”
卫渊想了想,回答道:
“大概,是这一门功法的创造者,对于轩辕而言很重要吧……和刑天交手时候的轩辕帝已经是中土的首领,他的实力必然已经抵达了巅峰,年少时的剑法完全可以更为纯粹,删繁就简,单人独剑就是巅峰。”
“但是在这剑法里面,却有着专门为了这一门气决准备的剑招剑式。”
“这和他当时的境界是不同的。”
“人可能会说谎,但是剑者的剑式是不会说谎的。”
“他一定无比思念曾经和这一门气决的主人并肩的日子吧,所以,哪怕是当年和刑天反目,彼此厮杀的时候,同样会用出这样的剑诀。”
卫渊感慨问道:
“这一门气决的创造者是……”
九天玄女面不改色:“不知,我只是偶然在一处白云洞所得。”
“原来如此。”
卫渊沉思:“我也曾经修过道法。”
“道门有传说,周敬王时期,吴越交战,九天玄女在云梦见异兽白猿,白猿对玄女极为恭敬,终日摘花献果,加以供奉,后所传法,是为白云洞君。”
“后世传说的天书传说里面的天书,据传也是白猿盗窃玄女九天秘书之一的《如意册》,抄录在了白云洞的石壁上,看来没有错,这一门气决应该就是九天玄女的九天秘书之一的内容,是九天玄女所创。”
夸父:“…………”
卫渊轻声道:“还需要什么解释呢,人会说谎,文字会编织幻觉,甚至于感情都可以故作欺瞒,唯独生死相伴的剑和剑诀,代表着赤诚之心,人至少不会对一柄武器说谎,看来,轩辕帝始终在怀念着九天玄女吧……”
卫渊低声叹息,遥想当年之事,隐隐感慨。
烛九阴讶异地看着卫渊。
难道他有天机易术的天资?
虽不曾修行,也能自然而然趋吉避凶?
而九天玄女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
她甚至于在者一刹那觉得,自己是否对于眼前的剑者过于苛刻。
“是吗……”
直到卫渊感慨着说完最后一句:“……怀念着自己的老师。”
烛九阴收回目光。
好,
没救了。
卫渊没有注意到九天玄女眼底的刹那凌冽,也没有再谈论过去隐藏于历史当中的隐晦心思,故人已逝,唯独剑诀当中的一招一式,还藏留有不为人所知的情绪,他只是沉思道:
“可是……赢过了陆吾的分灵,为什么这一关还没有结束?”
玄女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嗓音清冷道:
“……很简单,同样是陆吾沉睡的缘故。”
“你要知道,过关与否是陆吾决定的,而现在你把陆吾分灵打散。”
“相当于考核之时把裁判考官驱逐了,又如何得知,你是过关了?”
她语气玩味。
“…………”
卫渊扶额,只觉得头痛,临到最后一步了,反倒遇到个这事情。
烛九阴缓声道:“无妨,可自寻找,祂真灵沉睡,这个试炼之梦是依据祂的真灵而诞生的,现在这个梦境既然还在,代表着试炼未破,真灵尚存。”
“找到祂的真灵,拿取信物,应该就可以过关。”
烛九阴的位格最高,哪怕是全盛时候刑天的战力同样强大无双。
但是对于这些知识,刑天表示并不理解。
于是分头行动,寻找陆吾真身。
“陆吾是天之九部,执掌天规律法和威严,洞若雷霆,如天之怒。”
“那么,祂应当是在这幻境最高处才对。”
卫渊若有所思,迈步往最高处的亭台楼阁行去。
陆吾的梦境里面,就仿佛是祂所执掌的那一座昆仑,处处可以看到珍奇异兽,奇花异草,而在最高处,有一座威严至极的亭台楼阁,如同天神俯瞰自己的领域。
卫渊踏步往上,推开了门,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他微微皱眉:“……难道说不对,神灵的威严,绝对的秩序。”
“陆吾的真灵必然是象征着这些才对。”
“所以祂在梦中应该也就是在这里。”
“还是说,因为祂的真灵也陷入了沉睡,所以再度发生了变化,从表层真灵表征,化为了真灵最深处的模样……”
卫渊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而绕到了那神殿御座后面。
大秦时代黑冰台的机关知识,让他至少察觉到了御座下不平整的地方。
“没有以神通变化巨大威严,甚至于出现了没有用法力神通的机关,在睡梦之中,真灵的二次沉睡,相当于进入到了真正的内心深处,难道说……”
卫渊迟疑着打开了机关。
下面是一个小型的地下暗道,持剑走入其中。
黑夜中,出现了两点幽幽的光。
而后是一声咆哮,带着恶风袭来。
卫渊下意识一拳砸出。
他,找到了‘陆吾’。
大概。
………………
片刻后。
试炼之梦的核心处。
卫渊缓声道:
“所以说,这里是陆吾的梦境,也是试炼之地的基础。”
夸父点头。
卫渊道:“这里的陆吾真灵意识,因为神力的极度匮乏和精神上的疲惫,已经陷入了沉睡,因而进入到了某个,从不曾发生过的特殊状态。”
刑天颔首。
卫渊沉思,而后若有所悟,自语道:
“强势者的内心,很有可能潜藏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柔弱之处。”
“始终庇护他人的强者,偶尔也会怀念曾经被庇护的时光。”
“被所有人‘公认’和‘期待’的强者,就连梦里都不可以软弱,唯独在梦中的自我都失去意识,陷入沉睡的时候,才能回到当初弱小,不需要承担巨大责任的年代里。”
“确实符合心理学,所以……”
卫渊指了指咬着自己肩膀死活不肯松开,约莫一只手臂大小,龇牙咧嘴的‘猛虎’,嘴角抽了抽,道:“这个小家伙,就是陆吾真灵在极端疲惫,连续沉睡之后,表达出的内心深处的某种‘自我’的可能性?”
那猛虎完全没有修行成人面虎身的状态,还是虎首。
尾巴蜷缩成一团。
牙齿倒是很锋利。
正在努力咬着卫渊的肩膀。
卫渊屈指叩击直接一个脑瓜崩。
猛虎炸毛,身上从头到尾炸开细细的透明绒毛。
蜷成一团的尾巴一下变成九条,然后垂落下来。
只是仍旧倔强无比,死死地咬着卫渊的肩膀,四肢和九个尾巴,整个像是猫条一样垂下来,用力咬着卫渊的肩膀,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卫渊掏出手机,顺势给陆吾的‘深处自我’拍了张合照。
夸父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此刻的陆吾身上移开。
道:“不过,无论如何,渊,你是找到了陆吾的真灵。”
“可以通过试炼了。”
卫渊沉思,道:
“试炼不试炼的不是很重要。”
“如果我把祂带离这个梦境,会发生什么?”
PS:今日第二更…………
白猿,如意册,九天玄女的传说是来自于罗贯中搜集传说所写的《平妖传》,当然,里面有一部分就被摘取出来变成了动漫《天书奇缘》,平妖传主角之一就是蛋儿。
第五百零八章 梦中之梦
??!
把陆吾神的沉睡真灵带出祂的梦境?
夸父差一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看着卫渊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而后很快,刑天似乎也加入了认真思考的范畴里面,夸父嘴角抽了抽,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脑子嗡嗡的,好在九天玄女及时打断了卫渊的妄想。
“不要做梦了。”
“你把这个状态的陆吾带出他的梦境,相当于就是要将昆仑三神之一的天之九部主宰神魂和神体脱离,不要说是你,哪怕是大荒的帝俊,或者王母娘娘都没有这样的神通法力。”
卫渊和刑天对视一眼,一齐遗憾地道。
“太可惜了。”
卫渊叹气。
顺手rua了一把陆吾头顶的毛。
“是啊,太可惜了。”
刑天叹气。
顺手rua了一把陆吾的尾巴。
九尾虎充满抗拒地用两个爪子抵抗着中古和现代两代战神的大手。
而后耻辱地失败了。
卫渊注意到了夸父呆滞的目光,双手把内心深处状态的陆吾举起来,道:“夸父,你也要来一把吗?毕竟是神的幼年期,毛撸起来的感觉相当舒服,比德芙都要丝滑,要不试试看?”
“这……”
夸父伸出右手,而后触电般收回来。
猛地摇了摇头:“还,还是算了。”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卫渊遗憾:
“这世上恐怕在也没有什么比这只幼年陆吾更好撸的了。”
“除非幼年期的开明兽。”
夸父迟疑了下,道:“……渊你和陆吾神,似乎有过仇怨?”
卫渊伸出手指逗弄着此刻懵懂的九尾虎,漫不经心道:
“是啊。”
“祂差一点让我魂飞魄散,也让珏困锁昆仑之巅千年。”
“禹也曾经因此杀上祂所掌控的那一座昆仑。”
“仇可以说很大。”
夸父迟疑道:“那你不会打算……”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此刻卫渊怀里的幼年九尾虎,然后两只手像是抓着什么绳索一样在脖子上绕了几圈,然后猛地一拉,做出了个表情,道:“这样吗?”
卫渊:“…………”
“我是那么屑的人吗?”
卫渊无奈叹息一声,而后提起了陆吾的后颈皮把祂提了起来,看着此刻在梦境中弱小的陆吾神不断地张牙舞爪,抗拒着自己,道:
“我确实是深深地厌恶那个恪守规则,死板不知变通的威严天神,但对于眼前这个小家伙,倒也还没有什么恶感,要在梦中欺负这么个小家伙,我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反倒是觉得,原来强大威严如同律法铁则的陆吾。”
“在千万年前,也曾弱小如斯。”
“故可知,世上本无恒强恒弱之理。”
“我人族他日,未必不可做到陆吾曾做到的事情。”
“所以严格来说,心情反倒是好很多。”
“……也不知道祂小时候究竟经历了什么,过去了这么久的岁月,祂都变成天之九部的主宰,权位甚至于在羲和常羲之上的天神,在真灵二度沉睡之后,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卫渊盘坐在地上,把幼年九尾虎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陆吾浑身绒毛炸开,本能想要远离这个家伙。
四只小短腿一起用力。
嗖一下飞出去。
然后某大唐剑圣顺势出手,直接托住小老虎的肚皮。
又把祂拉回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
幼年陆吾茫然。
摇头晃脑,再度用力。
嗖一下跳出去。
卫渊又一次恰到好处地托住小老虎肚皮给拉回来。
幼年九尾虎看着自己明明跳出去,结果又莫名其妙回到原地。
脸上表情逐渐凝重。
九尾虎跳一次,卫渊就把祂拉回来一次。
玩得不亦乐乎。
“秘技·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夸父挠了挠头,道:“那么,昆仑试炼当中的第三重该怎么办?”
卫渊道:“如果你说的是陆吾的认可的话,我刚刚已经拿到了,祂的真灵躲藏在了神殿的最下面,祂以前似乎是有过把能用到的东西藏在隐蔽处的经历,所以,我在里面找到了昆仑第三重试练通过的证明。”
“当然,与其说是证明,应该说,是人间昆仑山神的权柄之一。”
“一枚烙印着天之九部的令牌。”
卫渊顺势拂袖,一枚玉色腰牌浮现出来,上面烙印着神代的纹路,有奇特的力量在上面流转着,卫渊若有所思,道:“这应该就属于是人间昆仑山神的力量之一,持拿腰牌,能够直接掌控人间昆仑山附近的天地。”
“是陆吾权能所分化而出的一部分力量。”
“由此看来,陆吾本身在昆仑山附近,如果全力施展的话,实力将会相当恐怖……”
九天玄女道:“既然已经得到了,那么要去得到开明神的认可吗?”
卫渊沉思道:
“虽然比较特殊,但是这里仍旧是陆吾的试炼之梦当中。”
“时间流速应该和外界不同吧?”
九天玄女讶然,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是也不可能太过漫长。”
卫渊想了想,道:“现在的陆吾是真灵沉睡之后,内心的某些东西跑出来的状态,相当于是梦中之梦,祂苏醒之后,还会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烛九**:
“这大概不会记得,正常来说,只会有若有若无的印象。”
夸父面容古怪。
先是怔住,而后迟疑,最后倒吸冷气,注视着卫渊。
结合了这几个问题。
这家伙,果然是想要在梦里面蹂躏陆吾吧?
果然如此对吧?!
在老实人夸父不信任的注视下,卫渊总算是没有再戏弄这小小的陆吾神,幼年的九尾虎落在地上,反倒是不敢置信似地,用小爪子轻踏地面,卫渊道:“既然如此,倒是有些时间做点其他的了。”
“原来强大如你,值守昆仑神系秩序的陆吾,也曾有过这样的岁月,虽然我个人而言很讨厌你,这没说的,但是,我也必须要承认,固守着规则和秩序的天神陆吾,同样对人族的繁衍生息有过很大的裨益。”
“也曾庇护过无助的人类。”
“恩是恩,仇是仇。”
“现在,是人来满足神的愿望了。”
卫渊微微弯腰。
伸出手让真灵沉睡的陆吾走到自己的手上。
想了想,把这九尾虎放在了肩膀上。
至少在梦里,倒也可以给你一段虚假的,被庇护着长大的记忆……
九天玄女讶异,道:“……你,要怎么做?”
卫渊耸了耸肩膀,道:“从祂真灵沉睡之后的表征来看,从小缺乏安全感,孤独弱小,防备心重,那么只要做一点就好,带着祂去——吃喝玩乐!”
九天玄女沉思。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确定,你不是想要逗猫玩?”
卫渊动作僵了下。
他爽朗笑道: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呢?!”
“真是会说笑啊,哈哈哈……”
……………………
西山界·昆仑山。
诸多昆仑神众神色紧张地看着前方巨大的陆吾神本体。
似乎是因为之前那个小年轻说出了‘噩梦’这两个字,打开了诸多神众的思路,给他们打开了新的大门,他们现在怎么看陆吾神,怎么觉得祂真的像是做了个噩梦,而后神色就有些沉凝了。
陆吾位格极高。
是昆仑山海神系规则的代表。
能够让祂在沉睡之中陷入噩梦当中。
这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大敌。
是威胁到了昆仑秩序的存在。
正当他们心中紧张忧虑的时候,原本身躯紧绷的陆吾神突然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缓,陆乙这才松了口气,诸多昆仑神众也低声自语果然如此,强大如陆吾神怎么会有噩梦这个说法?
而后,他们耳畔传来了如同雷鸣一样的声音。
从陆吾神的身躯里传出。
威严而强大。
诸昆仑神众皆神色郑重。
而在昆仑山外的诸多山神水神也都感知到了这一股声音,如同雷霆一般,长乘神色讶然,道:“这是……陆吾神的气息,陆吾神在做什么?是在呼唤雷霆吗?”
崇吾山主神色亦是不解。
被叉出去之后,顽强地爬回来的水鬼沉思。
若有所悟。
“等一下……”
新晋水神举起手,悄悄道:
“我家原来有养猫的,如果挠下巴的话,猫很高兴舒服就会发出这种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是因为精神放松假声带震动喉腔共鸣,大概猫科都有的特征,所以大概是陆吾神在被rua……”
长乘神色凝固。
刷!
右手抬起,手中的快乐水以凡人绝无法企及的恐怖速度旋转。
而后直接把快乐水一把塞到水鬼嘴里。
水鬼的声音直接变成咕噜咕噜。
四肢抽搐挣扎。
长乘咬牙切齿,用力把快乐水往里面塞,脸上带着满含杀气的笑容。
“你给我……闭嘴,闭嘴……”
“哈哈哈,想要喝快乐水,就喝嘛。”
“我喂给你!”
“乖,不要客气……”
………………
外界不过片刻,梦中时间则是要长不少。
卫渊陪着这梦中稚嫩的九尾虎玩耍嬉戏了一通,将祂梦里的强大敌人全部揍趴,而后‘扯高气扬’地从这些强敌面前走过,最后卫渊去‘捕猎’,带回来食物给玩耍的九尾虎幼崽。
吃饱喝足,也玩得尽兴了。
稚嫩的九尾虎趴在卫渊膝盖上。
卫渊盘坐在地,右手手肘支撑膝盖,手掌撑着下巴,左手放下来,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当做腿,假装是个小人儿,和九尾虎‘战斗’,最后直接一个‘翻身十字固’,用两根手指把祂弄翻到,而后左手食指轻柔挠动九尾虎的下巴。
不得不说,猫科动物的幼崽都缺觉。
哪怕是神话生物同样如此,最多是活动时候的范围和力量强得多。
该睡还是得睡。
“唔……睡着了。”
九天玄女眼眸平淡,道:“……该走了。”
卫渊不置可否。
………………
九尾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似乎不再有敌人了。
不,同样是有敌人,但是梦里的自己身边有了一个同伴。
也很强大,能够把那些很强很强的野兽打跑,能找来最好的猎物,还能用猎物做出前所未有的美味,祂安心地睡着,但是梦里突然回忆起来——在荒古的天地间艰难求生,勉强找到些许的残羹碎肉,一次次孤独死里逃生。
并没有同伴。
祂一下被吓醒了,猛地睁开眼睛。
温厚的手掌仍旧还在祂头顶按着,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
白发的剑者微微颔首,嗓音温和道:“做噩梦了吗?”
“继续睡下去吧……”
九尾虎的意识终于安静地沉睡了,祂在最后沉睡的时候,用力地咬了下白发剑者的手指,一滴鲜血落入嘴里,最后才沉沉地睡去了。
一直到陆吾的真灵再度安睡,卫渊才龇牙咧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指抽出来,看着上面的两个洞,嘴角抽了抽,用力吹气——
这可是他的肉身啊!
被契无良埋在泥土里腌制了足足五千年的肉身啊!
是胃口好到可以和禹相提并论的肉身啊!
居然被这么一个小不点直接咬破了?
你的牙是什么做的?
“该说陆吾还是陆吾么……哪怕是真灵沉睡后幻化出的幼年状态,牙口还是这么厉害。”
卫渊甩着自己被咬破的手掌,另一只手托着小老虎的头。
九天玄女看着陆吾,随意道:
“……我还以为,你会利用机会,对陆吾做些什么。”
卫渊把陆吾放下,道:“嗯?做些什么?”
“你是指得留下术式道法,类似于烙印之类的吗?”
他笑道:“我所希望的,是堂堂正正地把陆吾击败,而不是用那样是方式。”
“也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出一口气。”
“否则心里不痛快。”
玄女皱眉:“奇怪的论断……”
卫渊道:
“趋利避害是生灵,但是有时候偏要给自己找难题的才是人。”
“留下烙印,我讨厌那种事情。”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个还是可以的。”
九天玄女微怔。
看到卫渊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今,陆吾认可当年做的事情是错的,涂山部族渊与昆仑珏之事,并无不妥,当年裁决,有所不公,在此广告天下,以示歉意’而后面不改色,拿起小老虎的右爪,哈了口气,啪一下直接按在白纸右下角。
还按着爪子左右挪了挪。
让爪印更清晰些。
九天玄女:“…………”
烛九阴:“…………”
烛龙闭上眼睛。
没眼看。
都不知道,该说这家伙是好,还是不好。
卫渊看着手里的证据,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丰收老农一样把东西赛道怀里,而后看着彻底安宁沉睡下去的天神陆吾,手指轻轻点了点祂的眉心,神色柔和下去,道:
“既然是梦里面,就不要有什么亭台楼阁,神灵威严了,看着都累。”
道门法决流转,扭曲梦境自然不可能,但是靠着得来的腰牌,稍微影响倒是正常。
这梦境没有抗拒卫渊。
于是那些威严而沉重的亭台楼阁一一散去了。
稚嫩的九尾虎身边,便是繁花盛开,周围奇珍异兽,蝴蝶纷飞。
阳光温暖和煦。
是曾经期望的生活。
沉睡的陆吾真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了白发的剑者起身,负手离去:
“……好梦。”
“下次相见,你便不记得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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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开明与陆吾
在卫渊得到了陆吾隐藏起来的令牌之后,就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前往另一处昆仑,也就是开明兽所控制区域的方法,说实话卫渊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同陆吾那样特殊的梦境。
明明是诞生于真灵的幻梦。
却能够让他的肉身进入其中。
分明可以容纳实体。
偏又具备了梦境千变万化的特性。
只一动念,就能够让梦境发生变化。
这个时候,更是靠着令牌的指引,在前方开辟出一条前往其他世界昆仑山的道路,卫渊甚至于怀疑,逐渐往前走,已经不再梦境之中,只是周围的环境始终被一层浓郁厚重的云雾遮蔽起来,卫渊也无法看到究竟是走到了哪里,两侧的风景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开明兽么……
卫渊沉思,脑海中回忆这位昆仑三神当中,最为隐秘,不为人所知的天神,接下来得到开明兽的认可,就可以回到人间去找西王母任职了,连陆吾都通关了,这位开明兽不至于比陆吾还难对付吧。
九天玄女一路行来,面容若有所思,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卫渊。”
“你之前,是在……怜悯神灵吗?”
“怜悯神灵?”
“你是说陆吾吗?”
卫渊微怔,而后笑起来,道:“不,并非怜悯。”
“我讨厌成熟的陆吾那样的性格,却也认可尊重他的功绩。”
“我所觉得遗憾的,并不是说后来已经创立下无数的功绩和传说的天神陆吾,更不是统帅天之九部的昆仑三神,而是祂年幼时的经历。”
“我想我现在多少能够明白了。”
“为什么昆仑三神之中,陆吾会是制定规则和秩序的那个。”
“祂也是从弱小的时候慢慢变强的,所以知道,秩序才是庇护弱者最好的方法,祂在弱小时候期许的,强大地维持公义的神灵和同伴一直不曾出现,所以祂成长起来之后,就选择自己变成了那个维持秩序的强者。”
“当然,这和我想要揍他没有区别。”
“这家伙的规则有问题。”
“刚才打分灵的时候我其实很爽的。”
“当然,看着分灵被揍其实更爽一点,毕竟自己不用动手。”
“如果能够有一份奶油爆米花就更好了。”
卫渊玩笑着补充了一句,最后想了想,叹息道:
“但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说不清楚。”
“大概因为我是人吧。”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卫渊挠了挠头,道:“我觉得祂年幼的经历值得感慨怜惜。”
“和我想要把成年的祂按在地上揍,这两点之间并无冲突。”
九天玄女看着卫渊,若有所思。
一路前行。
不知过去了多久,渐渐的似已脱离陆吾梦境。
因为离开了那种特殊的试炼之梦,无支祁,夸父等无法再现身在外,打完架的无支祁愉快地返回了淮水水底,而后看到自己的游戏画面已经变成了一片灰色,脸上表情缓缓凝固。
祂之前被那所谓的‘龙虎不屑超神’给气得要死。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家伙。
怎么可能打出0-34-0的战绩?!
好吧,其实这是因为无支祁自己一直拒绝投降,挣扎出的局面。
可这样臭的操作,怎么有脸叫做威压龙虎,不屑超神。
拉只猫过来都比你打得强啊!
那天一开始是上头的无支祁死活不肯投降。
最后祂气得无言以对,选择投降的时候,对面又死活不肯投降。
彼此极限拉扯。
那天打完之后彼此狂喷一顿,今天约定单挑。
一上手,无支祁就知道,对面的那个是之前打出0-34的家伙,不是那天后来的替补,所以心情轻松,就当虐菜了,可万万没想到会被卫渊拉去入梦,此刻无支祁看着灰色的屏幕,陷入沉思。
而这个时候,对面发来了一段评论。
“打得不错。”
无支祁:“…………”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
完全不知道淮水祸君再度陷入激情对喷状态。
也不知走了多久,卫渊手中白玉令牌总算微微亮起浮光,又往前走出了数十步,周围那种浓郁的云气总算是散去了,卫渊瞳孔微微收缩,眼前不过一步宽的道路,左右皆是万仞深渊,深不可测,隐隐有巨大的能量流在其中流转,明灭不定,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清醒之梦中,夸父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震撼,许久说不出话。
“这就是,昆仑……”
卫渊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是,而且是昆仑南渊。”
“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
“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
“西王母代表着昆仑的威严,陆吾代表着昆仑的秩序。”
“而开明兽则是代表着昆仑的隐秘。”
“当年的禹带着镇压共工的功绩前来拜访,都没有能够让开明神网开一面告知那九重天门之后的秘密,哪怕是昆仑神系的诸神,最多也只是能够走到天门之外,在那里还有一座冈之岩,悬于天地,几乎没有人能上去。”
夸父道:“几乎没有?”
卫渊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只有大羿上去了。”
夸父惊愕,而后恍然叹息:“大羿……又是他。”
九天玄女平淡道:“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
“卷宗之中是这么记录的。”
“仁羿。”
夸父若有所思:“是因为仁德吗?”
卫渊古怪道:“不,当然不是……”
“好吧,这句话虽然在山海经里,但是其实在昆仑的典籍里就这么记录的,所以当时直接就抄录了下来,但是,夸父你仔细想想看,仁这个字,至少是表达友善,相亲的对吧。”
“那羿呢?”
“一路从南砍到北,从东砍到西,尧帝时代,反正哪儿出了毛病尧帝就喊一声大羿,然后大羿就会去把问题解决,或者说把创造问题的家伙给解决掉。连太阳神都射杀了九个,当年帮助过轩辕的风伯作乱都被斩首。”
“无论是修蛇凿齿还是九婴恶神都全部被诛杀,当时可是血淋淋杀出来的威名,这样的人,威风凛凛,但是却不能够用仁来形容,所以你再细品那句话……”
“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
卫渊慨叹一声。
就这句话。
再联系大羿生猛得一批的战绩。
卫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句话里面满满的阴阳怪气。
夸父怔住。
夸父沉思。
夸父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刑天。
夸父沉默。
“……我好想,明白了什么……”
卫渊感慨低语:
“不过,就连一路打出杀神名号的大羿,最终也只是走到了冈之岩,没能够更进一步,甚至于从昆仑卷宗来看,千古以来,也只有他走到过这里,也能够推断得出,这位最少露面的昆仑天神,实力之强,极为恐怖。”
“没有想到,来客居然知道这些隐秘。”
“这算是夸赞么?”
“若是的话,那么在下就生受了。”
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卫渊神色凛然,知道自己进入了开明兽的领域范围,索性神色坦然,昆仑九重天门陡然变得无比遥远,脚下的云气也化作了坚实的土地,前方一名身穿白衣的儒雅青年噙着微笑颔首:
“是来参与试炼之人么?”
卫渊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点头应下。
“涂山部,渊。”
开明兽所化的青年似极惊讶,连连赞叹道:
“是你……难得难得,陆吾居然会放人过来。尤其居然会放你过来,莫不是转了性子?”
“往年的试炼者都在他那关折戟,能来到这里的,屈指可数。”
“我倒是很看好你能够通过。”
祂摇了摇头,似乎对陆吾发生的事情很有兴趣,但是很快就收敛自己的情绪,微笑道:
“……既已来此,那么也不必多谈什么。”
“我这便送你去试炼之处。”
卫渊怔住。
“等下,规则……”
开明兽所化青年温和微笑道:“并无规则。”
“纯由自悟。”
拂袖,卫渊眼前,仿佛有一座大门轰然洞开,这一具身躯是以三皇五帝时期的那一世身为基础,变化为了陈渊相貌,能够支撑卫渊的剑意,但是法力却是短板,再加上这本身也是为了试炼,一时间有一种难以抗衡的巨大压力。
卫渊下意识掌中浮现剑气,旋即将这本能生生压制。
他眼前一花,进入门中。
旋即察觉到了不对————
夸父,刑天,那位昆仑神女,乃至于烛九阴的联络。
中断了。
卫渊嘴角抽了抽。
叮·您的作弊器已被考官发现。
昆仑试炼版本更新。
修正了某渊一副马甲里面塞了一堆人的BUG。
祝试炼愉快。
………………
昆仑九重天门前,一身白衣的青年微笑看着前面被拦截出的意念真灵。
“许久不见了,玄女,刑天,这位是夸父是吗?”
“你追逐大日时的事情我曾听羿说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相见。”
“以及……烛九阴。”
开明兽注视着灰袍男子,微笑道:
“许久不见。”
开明兽,洞察万物,知过去未来,镇守天门,威慑百灵。
烛九阴神色平淡,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道:
“……你给他的试炼,是什么?”
开明微笑道:“是一个人情。”
“人情?”
“不错。”
“这一次的试炼里,他应该能够遇到当年出卖契和禹的叛徒,但是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他自己的了,故而,姑且算是卖给他一个人情。”
烛九阴神色平淡:“卖给他人情。”
“那么,代价是阻拦他成为人间昆仑之主吗?”
开明神微怔,而后摇头叹息道:“……你总是这样敏锐。”
“不过,你似乎并不担心他?”
“自然。”
烛九阴语气平淡:“卫渊此人,从来令人讶异。”
“是吗?”
“从来使人讶异。”
开明兽若有所思,而后微笑摊手:“可我又不是人啊。”
“不管这些了,诸位,九重天门前难得来客人,在他试炼之时,由我来招待几位,请……”
……………………
西山经,昆仑山。
那种如同雷鸣般的声音也徐徐停歇了,而陆乙心中稍安稳了些,驱散了那些围绕过来的昆仑神众,让这些神众且去应对外界的山神水神,这一次难得有人间界的生灵挑战试炼,可是大事。
而陆吾偏偏沉睡,事情就落在祂的肩膀上。
好不容易安排下去。
陆乙吐出一口浊气,稍微放松了些,回过头,微微一怔。
祂看到原本安静的陆吾,缓缓睁开了金色双瞳。
那一双瞳孔当中,神性的流光一如既往。
陆乙怔住,而后大喜,道:“尊神,您醒过来了……”
陆吾神色徐缓宁静:
“原来如此……陆乙,我睡着了么?”
祂沉默了下,呢喃自语:“我好像……”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六百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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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大荒之地
“梦?”
山神陆乙讶异,心中升起了无数波涛。
眼前的可是执掌天之九部的天神陆吾,强大到真灵凝聚,永恒唯一的昆仑三神,按照常理来说,是绝不可能出现做梦这样的情况,但是也无法彻底否认特殊情况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反常,往往代表着极度的反常。
陆乙忍不住心中好奇,轻声询问:“您做了什么梦?”
“……一个奇怪的梦,有些记不得了。”
陆吾随意回答,一双金色瞳孔里面,带着些许的疑惑茫然,那一颗几乎于毫无破绽的冰冷内心,却不知为何泛起了些许的涟漪。
这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远不是所谓的神通烙印。
绝没有任何神通能够做到这一点,哪怕是西王母,帝俊的神通,都无法动摇陆吾的内心,但是祂也能够清楚地感应到,心底确切地出现了某种奇特的涟漪。
让祂想到年幼弱小时候,饥饿不堪的时候,得到了路过强者的怜悯。
最后吃饱喝足,带着遍体鳞伤回到自己安全的小窝。
一边舔舐伤口,一边看着外面狂风暴雨,雷霆大作。
沉沉睡去不知多久后醒来,见到月光顺着缝隙落在自己眼前的一朵野花上,月光很美,伤口很痛,肚子饱饱的,但是无论如何,痛苦也好,明天的朝不保夕也好,并无损于雷霆月色下的花朵美好。
像是有手掌按在弱小时自己的头顶,为自己遮蔽了那一夜的风雨。
那种奇特的温暖和涟漪是真实存在的。
这绝非是任何神通所能够做到的。
但是,始终想不起来。
唯独隐隐约约,似乎是梦一般,看到了白发身影背对着自己,渐行渐远,可要仔细回忆,却完全没有印象,甚至于连这一幕是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陆吾也不能确认。
巨大的天神收敛神念,将这杂念缓缓压下。
陆吾从庞大的天神真身里转而变化,化作了人形。
陆乙抬头看去,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讶异之色,陆吾皱眉,道:“有何不妥?”
山神陆乙摇头,迟疑着道:“不……只是,尊神。”
“您这一次化生的模样,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样。”
“嗯?”
陆吾伸手看了看自己手掌,握了握,眼前浮现出了边缘有着无数云纹的昆仑镜,上面倒映出了此刻的模样,一身神装白色为底,金色纹路流转其上,双瞳金色,眉心竖痕,墨色玉冠束发,白发如雪。
最重要的是年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陆吾这样本体并非是人的神灵,所变化的人形不是固定的。
通常意义上,陆吾所变化的人身,和其心境对应。
是高大威严,不近人情的冰冷天神。
而此刻却变化成了白发神装的冷面少年。
陆吾皱了皱眉,察觉自我真灵深处似乎有所微弱变化。
并不大,并不强。
甚至于只是汪洋大海之上的些微涟漪。
并无损于神灵的强大和浩瀚。
转瞬就会被波涛抚平。
但是绝不可说,这涟漪是不存在的。
闭了闭眼,伴随着流光转动,陆乙眼前所见到的,就又是平常能够看到的那位威严霸道的强大神灵,陆吾平淡道:“将其余诸神召集而来,告知他们,吾并无意外,已然苏醒。”
“只是仍旧需要些许时间,平复真灵。”
这一天,山海诸神见到了和往日并没有一丝不同的陆吾。
而后,陆吾回到了昆仑山巅的神殿。
坐于御座之上,一只手扶着额头,双眸微敛,再度陷入沉睡。
只是这一次,祂并没有进入那种连真灵都疲惫不堪的状态,而是进入了最初的沉睡模式,以缓解自身的疲惫,刚刚那种苏醒只是短暂的,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某些刺激而变化出的状态。
祂需要以一段浅眠来恢复自身的疲惫。
在最后进入沉睡的时候,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发身影,‘若是真的,见到其人,应该就能认出来了……’
‘到底是真,还是梦……’
陆吾进入浅眠。
身着黑衣,高大威严的天神不自觉收敛真灵。
最终化作了白发安静的冷面少年。
端坐于空无一人的孤寂神殿。
…………………
昆仑南渊,开明兽所化青年邀请诸人落座,自然有昆仑神众送上了灵果和灵酒,开明兽自斟自饮,而九天玄女拈着茶盏,若有所思,道:“开明,你刚刚说……卫渊会遇到人族的那个叛徒?”
开明微笑道:“是啊。”
“背弃了禹和当时人族的那个。”
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对于过去未来之事多少有点研究,所以看得到某些可能,就把涂山渊放到有机会遇到那叛徒的区域了,当然,那也同样是有机会完成试炼的区域,至于最终如何选择,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以及看他是否敏锐,能够察觉到了。”
刑天沉思。
而后道:“……要是全都要呢?”
开明兽怔住,而后指着他大笑道:“这,想法很好,可是太难。”
“事情往往不可能尽善尽美。”
“此地有酒有茶,茶是这九井玉栏之上所长,清淡绵长;酒是昆仑雪莽瑶池之水所化,却炽热如火,你要如何,才能同时喝道灵茶灵酒的味道,而不彼此冲突呢?做不……”
“可以啊?”
刑天随口回答。
开明怔住。
而后看到刑天伸出手,啵地一下把头摘下来。
然后脑袋去喝茶,身子去喝酒。
理所当然道:
“这不就可以?”
开明兽:“…………”
烛九阴嘴角勾了勾,漫不经心语气从容道:
“怎么样,开明兽威慑百灵,知过去未来。”
“如此可算到了?”
……………………
总算是找到地方了。
卫渊看着前面的城市,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这到底是哪儿?
他被开明兽直接一座门不知道送到了那里,一开始是在野外,转悠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发现了有人类,或者至少是智慧生命活动的迹象,而后这才混了进来,靠着道门法术和佛门以心印心的手段,至少沟通没有什么问题。
他曾经伴随着禹走过山海很多地方。
但是这里居然完全没有什么印象……
这代表着只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就是这几千年里,这一片区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巨变,导致他完全没有印象。
要么就是,这一片区域是他之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比如说,和昆仑山海处于隐隐敌对的,山海大荒区域。
明明是昆仑神系的考核。
为什么要被抛到大荒深处来?
难道说,是打算要在这儿玩一次敌后破坏斩首行动?
卫渊无可奈何,不明所以。
眼前所见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属于一个王族为白氏的国家,当然,这里的范围只能够算是一个小国,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地方又处于山海大荒之地,大荒和昆仑不同,山神水神什么的不多,但是依附于那些强大天神的侍从神灵却也不少,占据山水之地修行。
但是昆仑山神是要调理地脉,并且以此为职责的。
这里的那些神灵和凶兽就没有这些个顾虑。
倒像是混了个地方生活。
卫渊混入了这都城里面,来往所见的,有不少的凶兽和修行者,也有各族生灵,大荒的意思是极为遥远荒芜之地,但是即便如此,这里也会有人族以及其余种族的国,繁衍数千年后,数量也极为客观。
当然,卫渊对这里的了解并不多。
毕竟,大荒四经虽然也在山海经里,却是禹,契,还有女娇后写的。
比如吧,给各个地方取名字的风格,就完美暴露了禹王的文化水准。
什么‘禹攻共工国山’,‘禹所积石山’,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好吧,是要直白点好。
可你这也直白地太过分了吧?
而且,我怎么不知道禹你这么自恋?!
至于‘日月天枢’,‘大言’,‘合虚’这些逼格高得离谱的名字。
不用说,一看就是契的风格。
而如同‘名曰折丹,东方曰折,来风曰俊’这样的文字,这毫无疑问是涂山神女女娇的作风,渊当年写的部分可没有这样像是诗句一样的排布文字。
一般都是,某某地有某某山,产出什么东西,有什么野兽。
长什么样子,危险不危险,能不能吃,吃了怎么样。
总之,这一部分的《山海经》,和渊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卫渊完全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一点,甚至于可以直接确认绝不会有他遗失了某些记忆,其实他也曾经来过的可能性,要说为什么,那就是——这足足四部大荒经里,竟连一个‘食之如何’都没有!
是,天神记录了不少,毕竟禹喜欢打架。
特殊的山和海记录了不少,毕竟有契在。
甚至于诸多特产,如同遗玉,三青鸟,三骓,视肉,甘华,甘柤。
这些宝物,名药,是女娇记录的,也没问题。
她喜欢这些。
但是,吃的呢?!
吃的呢!
啊?!
这足足可以和山海比拟的辽阔土地,无数奇珍异兽,结果《山经》五卷,《海经》八卷,这《大荒经》就写了四卷?你们是怎么把十三卷的内容浓缩到四卷里面的,那些山,水,就记录个名字就没了?
日月天枢山里有什么凶兽。
禹所积石山有什么果子。
那三青鸟什么味道,视肉吃了会怎么样?三骓又该怎么料理。
居然一个字都没写。
禹啊……
我对你很失望。
当然卫渊也大概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大概是他去世之后,禹王厨艺的黑暗程度,最终让三人组默契地规避了饮食这一点,当你不得不在一坨黑色碳化物和西北风里面选一个的时候。
有理智的人都会选择把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打出脑积血,然后去吃果子。
卫渊抬起头,看着这大荒的天地,行走于这一座城池的道路上,亲眼看到了这些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如果不是说手机快没电了,他真想要好好地拍一些照片给珏看看。
主要也是之前没学过无支祁开发的充电术。
卫渊没法用雷法给手机充电。
他怕一个掌握不好,直接把手机给弄成C4炸弹。
手机不是什么问题。
重点是这里可没网,那些珍贵的黑历史资料给炸了,损失就大了。
那可是天神陆吾的黑历史!
可是要当传家宝的!
他一定要复制个十份,这里埋一份,那里埋一份,再给女娇送一份。
正自一边想着一边随处看着,也算是寻找些有关于昆仑的消息,卫渊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子交谈的声音——
“你说是真的,那位依老爷子,要行寿诞了?”
“是啊,这还有假,各处的人族国度也都说了。”
“事情消息传得挺广的。”
“是啊……”
“毕竟,那可是人族的传奇,据传说和禹王都有关系。”
禹?
卫渊脚步微微一顿。
PS:今日第一更…………
三千六百字。
第五百一十一章 叛徒!!!(感谢大明9524万赏)
难得听到有人在这个时代还在谈论禹的故事。
卫渊转身走向谈论着这些事情的方向,他也不清楚,到底自己是想要多听听禹的故事,还是说,心底有些好奇,在自己离去的岁月里,他们又经历了怎么样的冒险,遇到了怎样的人,邂逅了怎样的故事。
哪怕是这些故事早已经变成了过去。
他还是很感兴趣。
也很想要去了解一下。
那边交流着的人,大概是人,至少看上去是人。
六个人,围绕在这个城池的酒馆里面,当年轩辕黄帝的臣子杜康整出了酒这种东西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征服了整个山海和大荒,所以哪怕是阔别人间数千年的大荒城池,仍旧有酒馆这种东西的存在。
一行数人,约莫是在大荒不同的城池和国度里来回做些游商的买卖。
将不同的灵地宝地里产出的材料,运送到其余城池。
赚得一个辛苦钱。
百年里面弄些灵材灵宝,在过山过水的时候,还得给强者上供奉。
一年到头,到自己手里的能有三成毛利算是不错的。
就这,也已经是颇为难得,一般人想要做这事,还没这个门路。
不过一直以来活得累,此刻喝了酒,难得趁着醉意随意说些大话,其中一名男子打了个酒嗝儿,道:“也是,依家的那位,那也算是大荒人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老。”
“这《山海经》的《大荒北经》里也写了:禹生均国,均国生役采,役采生修革台,修革台杀绰人,帝禹念之,潜为之国,是此毛民。意思是禹王的后裔将绰人杀了,禹王心中不忍,就暗地里帮着绰人的后裔建立国家。”
“说起来禹王也对不住绰人后裔。”
“不过毕竟人不是禹王杀的,禹王能够暗中关照帮忙他的后裔,也已经是心胸仁善了啊。”
卫渊怔住。
禹王的后裔?
等下……这家伙难道不是只有女娇一个妻子和启一个儿子吗?
女娇又生了一个?
还是说……他又找了一个?
卫渊沉思,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才出现就被碾死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他?!
契和女娇会联手把他暴打一顿的。
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隐情,生……这里的生应该不是生出来的意思,是化生吗?正当卫渊沉思的时候,一侧酒楼里却突然传来了不屑的大笑声音,一名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男子只顾在哪里嗤笑不已,道:
“随便听了几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就在这里乱说话。”
那几个人听到声音,原本还很不服气,转头看到了那衣服乱糟糟,一身酒气的男子,脸上都露出一股古怪的神色,转移开视线:“原来是他啊……”
“又是他。”
“算了算了,走吧,晦气。”
那男子倒也不在乎,只是懒洋洋躺在那里晒太阳。
卫渊从旁人口中听到,这男子似乎是个赖子,在这就楼里面赊了好大一笔的债,天天地在这里蹭吃蹭喝,尤其是口中还总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些胡话,也不知道酒楼老板为什么不把他撵出去。
估计是给人设计了。
卫渊若有所思,走到了那男子在的桌子上,直接坐在前面。
“这位先生……”
头发乱糟糟一片的男子懒洋洋抬起头,不过还是没有什么性质。
卫渊把一瓶酒楼里的酒轻轻放在桌子上。
打开上面的冰封阵法,酒气,尤其是以寒气激发出的酒气,更增加了几分凌冽,入口冰冷绵密,卫渊自己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就凭借他现在的实力,一路走来狩猎一些凶兽,倒也不怕没钱。
先前还似乎半死不活的男子一下就有了精神。
伸出手把酒拿在手里,仰脖便大口灌酒。
卫渊招呼这酒馆的人再往这里上酒,一连把这酒楼的美酒都上了一个遍,那男子方才终于喝得满足了,仰脖吐出一口酒气,卫渊问道:“……从先生你刚刚说的话里来看,你对毛民国的人,还有禹的事情,似乎有不一样的看法。”
头发乱糟糟的男子瞥了卫渊一眼,懒洋洋道:
“客人对这个感兴趣?”
“我呢,在这里做个说书的,到处走,也听说了不少的小道消息。”
“不知道真,也不知道假,你呢就姑且听一听,就当解闷儿了。”
“不过,要我说啊,就刚刚那些人,他们对山海经里这一段话,本身解读就是错的,就禹王流传下来的性格,勇猛无匹,那也不是会暗中做这种事情的人,更何况,禹王去世的时候他儿子启都还没彻底长大。”
“还禹生均国,均国生役采,役采生修革台,修革台杀绰人。”
“根本不可能,从年纪上也对不上。”
“那么这个生字,只能代表着其他意思。”
自称说书人的男子喝了口酒,言简意赅道:“化生。”
“均国,役采,修革台,皆是禹王化身,而绰人,又正是禹王所杀,至于为什么最后居然会暗中帮助绰人的后裔同伙,建立国家,留下了帝禹念之,潜为之国的记录,呵……你可知,谁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男子眼底浮现一丝感叹,道:“据我得到的史料。”
“是女娇啊。”
“因为绰人,是涂山部,或者说当年人族的叛徒……”
“当年的人族,分裂山海,又与群星对峙,契直接主持了大阵,强行遮掩天机和诸神对抗,啧,那时候的风光啊,只是从文字上都能够感觉得出来咯。”
“不去接受天地和诸神的认可,人族堂堂正正地行走于山海和星辰之下,真是叫人热血沸腾的英雄事迹,可惜,以人对抗神,本就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哪怕是有那个时代的英雄们在,可这事情本身的成功可能性,也不比井中捞月要强多少。”
“最终,为了人族未来不必屈服跪拜在神灵掌控之下,禹王他们选择了搏上一搏,他们也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没有那暗中奔出了涂山部族,向星神告密的叛徒的话……”
“最终,那两个叛徒之中,禹王亲自诛杀了绰人,对于另外一个,却没能够下了狠手。”
“而后,禹王带着被反噬的身躯和大荒的天帝决战于大荒之野,最终战死,而契被群星流转反噬,双目失明,躺在床铺之上,动弹不得,当时的涂山和人族,是由女娇扛下来的,和帝俊谈判,讨回了断剑。”
“于诸神之间不断周旋。”
“而面对着在大荒诸神麾下的叛逆者,涂山神女并没有如同以前那样暴烈地解决,而是选择了怀柔,她将那名叛徒送到了大荒,留下了诸多的宝物,甚至于替他建国,这样懂事听话的态度自然是让大荒的诸神很是满意。”
“而在诸神松懈的时候,这位神女又以一份重礼送上。”
“由交好诸神送去大荒,气势十足,甚至于是以当时涂山部的至宝盛放,流光溢彩。”
“诸神大喜,可打开的时候,却见到里面空无一物。”
“这一来一去,倒是争取出了本不可能的时间。”
“最终,禹王和契的布置完成,人族成功分裂山海离开了大荒。”
“只是啊,可惜,可惜……”
那一身酒气的男子转口低语,感慨着道:
“我曾听说过过去的传说。”
“女娇,契,禹,还有另外一人。”
“他们曾经闯荡过山海的各处角落,曾经见识过远古的遗迹,曾经生死并肩。”
“可是现在想想当年最后的关头,禹王为了理想战死,只留下了断裂的曳影;想要将天上的群星拉入人间的契双目失明,精神涣散,几乎崩溃;而传说的另外一人,却也消失无踪。”
“可惜咯,可惜咯。”
“那样的时候,也只能由她一人扛下来。”
“过去年少时候有多痛快和潇洒,这个时候就有多孤独吧。”
说书人身前的白发剑者沉默许久,轻声道:“……是啊。”
浑身酒气的男子笑道:
“那个时候,天上日月齐齐浮现,十二元辰,常羲羲和,甚至于那些大荒神灵们齐齐出现,十日横空的盛景不可能再出现了,但是一轮轮星辰,还有十二轮明月齐齐悬在空中,仍旧是能够让人心底打颤的画面。”
“断裂的曳影剑被抛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族的士气都崩溃了。”
“我们不在那个时代,所以可能无法理解禹对于那个时代的人类代表着什么,只是知道,战士们悲痛到拦剑都无法抬起,整个部族笼罩着一阵哀伤,尤其是诸神出现,那一瞬间绝望到了极致,大家都敬爱着那时候的王者,所以心中都极为痛苦。”
“群星万象齐压阵,九鼎镇守人间,也只有她白衣素裹出城去。”
“倒也不是说其余人不行,实在是那个时候,只有她能应付这样的局势了,我想,当年那三个人,但凡还有一个能站在她背后,也是好的,至少不至于让她独自承受……”
“至少,当年年少明亮,也骄纵至极的涂山神女。”
“不至于对一介叛徒和大荒诸神低头。”
白发剑者默然。
周围也有酒客,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忍不住笑道:
“照你这么说,禹王实力那么强大。”
“为什么没有把叛徒全部杀死,还留下了一个?”
“你是不是还要说,这个叛徒,就是依家的那位?”
那说书男子哈哈大笑,道:“这个嘛,谁知道呢,我可没有说,那石碑上也没有记录这些,就只是好奇,一个寻常的人族,为什么会得到大荒天帝帝俊赐下的宝药,一直活到现在?”
“至于禹王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一来,叛徒逃跑的时候,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了,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没有什么意义。”
“二来,也是据说……据说,这个叛徒,让他想到了一个朋友。”
“所以,即便是勇猛强大如禹王,也终究没能下手。”
有人道:“那这个叛徒。”
“也就是你所说依家老祖的身份,在当年一定很高吧?”
“是什么贵族,或者说天神血裔吗?”
“都不是。”
说书人喝了口酒,答道:
“至于身份,很奇怪……”
“据说,这个叛徒,曾是一个陶匠的弟子。”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四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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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居然这么迟了,睡觉睡觉,控制作息,控制作息,躺尸
第五百一十二章 挂件和挂件的喜相逢(感谢千星之眸万赏)
“陶匠的徒弟?”
一众酒客大笑着说道:“这怎么可能?”
“我说说书的,那位好歹现在也是一国之主,虽说是靠着天神赐下的宝药,可多多少少活了几千年的时间,你居然说他是个陶匠的徒弟,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吧?”
那醉醺醺的男子摊手一笑,懒散道:“反正他在大荒的北边儿。”
“咱们这儿是大荒的西面,隔着这么远,他有本事来咬我啊。”
众人大笑起来。
卫渊喝了口酒,入口清冽,语气平静。
“那位依老爷子,叫什么名字?”
男子醉醺醺看了他一眼,“名为依日月。”
“依日月。”
白发剑者低语。
记忆里面。
涂山部族的阳光永远温暖,晒得人懒洋洋的。
只是有的时候,那记忆里也并不全是美好的。
在涂山的最后时间,被困住了的猛兽挣脱开封印,驳兽尖锐的角朝着前方冲去,而在最前面是老匠人的学徒,以及一个才六岁大的孩子,谨小慎微,被保护了一生的匠人怒吼着冲上去,拦在了学徒和那个孩子之前。
‘你姓依,既然想要学的手艺,那么我给你取个名字。’
‘反正是要做陶匠的,就叫依石好了。’
为了给那位年幼天女取一个好听名字,几乎要把头皮挠破了的陶匠当时就给学徒取了这么个简单的名字,事实证明他那一世的智慧和脑细胞几乎全部都用在了给少女的名字上,自己学徒的名字就含糊了多。
但是即便如此,该传授的东西仍旧没有一点拉下。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年老了。
宝药和法术可以治愈肉体的创痕。
却无法抚平魂魄的苍老。
寿命短暂的人,总想要将自己一生的所学传授给下一代。
“依日月,如同凡人一样的石头,已经不足以匹配你的野心,所以你连名字也抛弃了吗?还是说,依日月的意思,是依照日月诸神的吩咐行事……”
卫渊无声低语。
那醉醺醺的男子道:“不过名字再怎么也没用了。”
“毕竟本身是个凡人,哪怕是这么长的时间里不断地想方设法延长寿命,也到极限了,西昆仑有三青鸟,大荒也有三只五彩鸟,鸾鸟,凤鸟,皇鸟,他吃下的不过是五彩鸟守护的草药而已,勉强苟活于世。”
“估摸着没几天也就该死了。”
“不过,这几千年来享受荣华富贵,也算是喜丧了。”
白发剑者无声饮酒。
沉默许久,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那不修边幅的男人已经醉去。
卫渊伸出手把大荒的钱币放在桌子上,而后无声离去。
这一座白氏之国在大荒的西侧,而依日月所在的毛民国在大荒北方,和饕餮的约战在十日之后,他得在这十天里面把事情解决掉,而后返回人间和饕餮一战。
可是,要去做什么呢……
白发剑者离去之后,本来醉醺醺倒在桌子上的说书人睁开眼来,若有所思,而后将桌子上的一枚枚大钱都拈起来,放在袖口里面,把桌子上酒杯里的残酒都倒到了一个酒囊里面,一滴没放过。
这才慢悠悠地下了楼。
………………
卫渊辨别了方向,就往大荒的北方行去。
他得抓紧时间。
大荒地域辽阔至极,能够和昆仑山海相比。
重点是,他在这里没有办法腾空御风,倒不是说做不到,而这大荒和被分裂的山海不同,这里是完整的,谁也不知道路边的山里河流里面会不会隐藏着某些脾气暴躁的天神。
而这些天神搞不好和他有某种程度上的孽缘。
比如,被禹打过,被禹打过,被禹打过的那种。
况且,大荒西侧……
十二元辰之父,执掌日月星辰之行次的天神曀鸣,就在这里。
帝俊的妻子常羲,当年携带十二轮圆月逼迫人族的天神也在西方。
和昆仑不同,这里几乎遍地仇敌。
卫渊沉思。
不对啊……
好像昆仑那边儿也差不太多。
某《山海界》作者陷入沉思当中。
总觉得昆仑那边的凶兽也特别地热情。
最后得出了结论——
不管这么样。
都是禹的错!
……………………
卫渊才行走一段时间,就发现了路旁有人坐在青石之上,饮酒高歌,潇洒恣意,相当有高人风范,正是那个说书人,醉醺醺的说书人看到白发剑者过来,微微后仰,摆出一副世外高人里的世外高人气度。
仰脖饮酒,大笑道:“知前后未来,算天下苍生。”
“千秋万岁名,寄予杯盏中。”
“痛快,痛快啊,哈哈哈!”
这一番做派,潇洒无比,一身酒气的说书人心中自得。
就这气度,这气质,这家伙还不被镇住?
可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说话,说书人姿势都摆得有些脖子酸了,转过头去看过去,而后整个呆滞住,嗓音戛然而止。
前面什么都没有。
那边的白发剑者匆匆而来,眼睛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跑远了。
留下说书人在风尘中凌乱。
不是……跑了?
就跑了?!
“等下,这不对啊……”
“你不按规矩来啊。”
…………
卫渊远去了,皱着眉头——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个说书人有问题。
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现在又在前面故意等着他。
有蹊跷。
这里毕竟是大荒,小心为妙。
正自想着,前面又遇到了那醉醺醺的说书人,卫渊面不改色直接忽略无视,速度比以前还要更快,可也是奇诡,一脸好几次,卫渊都能在自己前面的路边儿看到这个落魄的醉酒男子。
而后每次都视若无睹。
最后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拦路,道:“停下,给我停下……”
“你就不好奇?!”
卫渊转头看着醉醺醺的青衫男子。
卫渊沉吟三秒钟。
而后掏出几枚大钱放在地上,
“就这些了。”
“拿去喝酒吧。”
说书人:“…………”
“你当我是什么?!”
“来乞讨的吗!”
青衫男子怒道,而后蹲下来把大荒铜钱收起来,塞到了袖口里面,看着前面白发剑者眼底平静,没有什么涟漪,最终似乎懊恼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指点你们这些参与试炼之人的。”
伸出手指了指卫渊手掌,道:“你那里应该是有个烙印吧?”
“手背上,一座门,那座门就代表着你能在这里待多久。”
“大荒和昆仑山海隔得很远,轻易不能够过来,开明兽将你送来这里,昆仑南渊有九座天门,这也就代表着你只有九天时间,九天之内你要完成昆仑的试炼,否则的话,就只能失败,被这烙印上的痕迹传回人间。”
青衫男子道出了这其中原委。
声音顿了顿,正等着卫渊询问自己。
却见白发剑者略有所思,而后点了点头,道:“多谢。”
似乎打算转身就走,醉醺醺的说书人连忙伸手拉住他,结结巴巴道:
“等下,你不打算问问我怎么通过昆仑试炼吗?”
“你就不打算问一下昆仑试炼的内容是什么?”
卫渊回答道:“不必了……九天时间,可能还不大够。”
说书人懵住。
却死活要拉着卫渊不肯让他走,道:“等下,你去试试看啊。”
他实在是不理解眼前之人的选择,若不是之前曾经和开明兽有过约定,要引导每一次的昆仑试炼之人去那个地方,他才懒得管这事情,况且这么多年来,这也是第一次完全真的不打算去试炼的人。
那你来大荒是干什么的?!
来旅个游,吃个饭的吗?!
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头痛不已,最后只好道:“好好好,我告诉你内容,告诉你内容还不行吗?当年大荒和昆仑彼此之间争斗,昆仑占据了上风,所以,其实在这大荒最深处,日月所入的丰沮玉门西侧,还有一座山。”
“那座山就直接叫做王母之山。”
“西王母的侍从,三青鸟就在这一座山附近。”
“其下更有轩辕之台。”
“你只要抵达王母之山,从三青鸟那里得了一张弓,然后攀登上轩辕之台,朝西而射,就能够通过试炼了,你就跟我去一趟好吧,我都这么坦诚了,九天时间很紧张的。”
卫渊倒是第一次知道,西王母居然在这里都定下了一座山。
这里可是大荒地界。
不过,由此可以看得出来,当年昆仑和大荒之间的关系是有多差。
眼前这人说得那么简单,不过试炼的难度肯定很难。
若是以前的话,他大概会去的。
但是现在却没有了那个心思,沉吟了下,看向旁边男子,道:
“依日月还有多少寿命可活?”
“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大概不多了,没准三五日,也许十多天,也或许还有一两个月。”
“因为只剩下那一缕游丝,可能能支撑很久,也可能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好了,你问的问题我也回答了,你得跟我走一趟。”
卫渊叹道:“我还有事情,这位先生,我也把钱给你了,你自可以去喝酒做乐,没有必要缠着我……”
“这怎么能叫缠着你?!”
醉醺醺的男子右手死死按住卫渊肩膀,咬牙切齿笑着:
“只是我和你很投缘。”
“我觉得,我们可以同行一段时间,比如说,先去轩辕之台看看。”
卫渊无可奈何,正要挣脱此人手掌,可是这一具身体的怪力,一时间居然也无法挣脱,隐隐准备动手的时候,却突然察觉到不对,之前没有怎么在意,可近距离看去。
这张脸,如果把那乱糟糟的头发给收拾一下,脸上的胡茬子剃掉。
就突然变得眼熟起来。
尤其是这个似乎什么都懂得的说书人鼓足力气的时候,那种熟悉感觉就越来越明显,而在卫渊鼓荡剑意的时候,那说书人也猛地抬头,见鬼似得看向前头的白发剑者。
两人一时间都停止了动作,脸上的表情略有凝固。
说书人嘴角抽搐:“这个魂魄气机……不是吧……”
卫渊若有所思:“这张脸……难道说……”
“是你!”
“是你!”
说书人蹬蹬蹬后退数步。
而后脱口而出:
“你是禹王身边那个挂件。”
“写了昆仑四海八荒鬼神黑历史的那个陶匠渊?!”
卫渊惊叹不已:
“你是轩辕身边那个挂件。”
“写了足足一万多个鬼神黑历史的白泽?!”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山海大荒,昆仑岁月,不知道有多少的神鬼凶兽。
而如果非要在所有的凶兽和鬼神心底选择最令人或神咬牙切齿的排行榜,那么其他的都可以往后稍稍,这个排行榜的榜一大哥只可能在两个名字里面诞生出来。
轩辕黄帝大腿上的挂件,主动上门,给轩辕记录了足足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鬼神的黑历史,顺便还配了样貌示意图,以及对付的方法,然后在人族蹭吃蹭喝的白泽。
人王帝禹大腿上的挂件,给人族记录了山经五卷,海经八卷,外加禹王所做,托其名而成就的大荒经四卷,一共十七卷山海经,不知道多少凶兽鬼神黑历史加美食做法的陶匠渊。
而令无数凶兽鬼神恨得牙痒痒的榜一大哥竞选两位有力人选。
今天在这里相遇了。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想来,那些恨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凶兽鬼神也会为之欣喜……吧?
卫渊若有所思:“大荒西经,有大泽之长山,白氏之国。”
“大泽之山,白氏之国,白泽,这里是你的地方?”
白泽咳嗽了几声,道:“没办法……昆仑和中土我是没法呆的,轩辕那家伙去世之后,玄女又……总之,仇人太多,我在那里的话,很可能会变成食谱。”
“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了……想明白你为什么不打算去轩辕台。”
“你想要去解决人族叛徒的事情吧?”
白泽苦笑叹息:“早知道,我之前就不该嘴贱把事情说出来。”
“你是要去大荒北?苦也……”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白泽收回手掌,而后转身要走。
才走了几步。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白泽面不改色,道:“……有什么事情吗?”
卫渊若有所思,道:“白泽,通万物之情,晓万物状貌。”
“正好我不大认识路,你不是说和我很投缘吗?”
“要不然一路走一走?”
白泽嘴角抽了抽,道:“不要想拉我下水。”
卫渊幽幽道:“是你先想要把我拉下水的……”
“你和开明兽绝对约定了什么。”
“不会是白泽你的黑历史也被开明兽给盯着了吧?”
“所以不得不做引导人去轩辕台的事情。”
白泽脸色一僵。
而后梗着脖子道:“是又怎么样?”
“大家都是挂件,现在轩辕和大禹都不在,我好歹也是神兽之身,你个陶匠,你还想……”
铮地一声。
卫渊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大斧头,咔嚓一下砸在地上。
白泽声音就像被卡着脖子了似的一下停住。
低下头,瞅了瞅那明晃晃的大斧头片子。
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白发陶匠。
又瞅了瞅那大斧头。
作为轩辕黄帝大腿挂件的某白泽,额角抽了抽。
是错觉吗……
这斧头,怎么那么眼熟?
“刑天斧?”
“刑天斧。”
“哪儿来的?”
“刑天送的。”
“你能用?”
“挺顺手。”
白泽沉默,而后爽朗笑道:“哈,哈哈,你,你是文官啊,早说嘛。”
“我觉得,我们确实是很投缘。”
“要不然,接下来一块儿走?!”
“我可以问一下吗?”
“你是想去毛民国做什么?”
卫渊思绪顿了顿。
做什么?
他想着。
眼前浮现出了是曾经懵懂的少年。
他回答:“去取回,我曾经送给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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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西经》:有大泽之长山。有白氏之国。
西有王母之山,壑山、海山。有轩辕之台,射者不敢西向射,畏轩辕之台。
第五百一十三章 山海极恶二人组
卫渊缓缓记录,口中低语:“西北海之外,赤水东,有长胫之国。”
“有大泽之长山。有白氏之国。”
“有五采之鸟,有冠,名曰狂鸟。”
这是《山海经·大荒西经》里面的文字。
卫渊重新将其刻录于大荒玉书之上。
声音顿了顿,伸出手握住一个杆子缓缓转动,右手继续记录:
“补:味厚肉嫩,胸腹为甚。”
“食之气血涌动,情躁,大力。”
前面的火堆上,一只五彩鸟早给扒光了毛,慢悠悠地烤着,卫渊用一根铁钳子穿过了这五彩鸟,慢慢地旋转,香气扑鼻,旁边白泽装作不在意,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地往过飘。
半天前,在卫某人亲切友好的文官流程交流之后,白泽对两人结伴同行这一结论表达了高度的赞同就和认可,并且主动自愿地作为卫某人的导游和他一起去大荒北侧,路上只是顺便打个牙祭,收拾了一只狂鸟。
这一只鸟虽然也是五彩,但是充其量叫做五彩鸡。
和凤鸟,皇鸟,鸾鸟这三只完全不同。
当然,相对而言还是很难抓的。
但是耐不住卫渊旁边的白泽,通晓万物,天下鬼神之事,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全部都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抓一只五彩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个负责抓。
一个负责做。
合拍地让大荒凶兽泪流满面的程度。
白泽拿到卫渊分来的一部分狂鸟的腿,对其味道赞不绝口,道:
“不愧是你啊。”
“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能陪着禹和契他们一起了。”
“有这手艺,还要什么啊,换成当年轩辕肯定也愿意带着你走。”
“就是他不肯,那几个家伙也不会放过的,就是把轩辕揍一顿,也得要把你带着上路……”
卫渊挑了挑眉:“那些家伙?”
白泽咧嘴一笑,道:“是啊,那些家伙,你不知道吗?”
“其实说起来很奇怪,但凡是人族的英雄,就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吸引力一样,他们一定会汇聚在一起,像是刀剑永远会和血与火有所联系。”
“尧帝有大羿;禹有你,女娇,还有契。”
“轩辕当然也有咯,常先,风后,大鸿,力牧,还有那个臭脾气的玄女,当然,还有我,当时我们也曾经在各处一起闯荡,毕竟那个时代的人间,可是更为危险的。”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帮家伙,记得那帮家伙做的事情。”
白泽微笑着道:
“常先,诛杀夔牛雷兽以制战鼓。”
“风后,伏羲子嗣,将伏羲的先天八卦,演化后天奇门一千八十局,以他的名字命名,又开辟太乙术数;大鸿,哦对了,那家伙又叫做鬼臾区,与轩辕合著了《黄帝内经》,定下五行和经脉论。”
“还有力牧,哈哈,那可是个莽夫,不过也是他创造出了战车。”
“为了这一口吃的,他就是把你绑在战车上都要拉走的,轩辕都拉不住他,哈哈……”
白泽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他声音顿了顿,轻声道:
“可惜,他们都不在了。”
“要不然,肯定喜欢你做的东西。”
“后世的人,大概都已经不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吧,战鼓,战车,奇门遁甲,五行脉络,这些东西还有流传吗,后世的人,还记得这些吗?他们的故事和传说,也只有我这样的家伙还记着啊。”
卫渊:“…………”
他伸出手,按住了一遍感慨着故友,一遍伸手去拿烧翅膀的白泽。
这家伙,不愧是接近麒麟或者龙一类的神兽,力气大得要死。
卫渊嘴角抽了抽:“说归说,别动手……”
白泽面不改色道:“我只是怀念故友啊,他们没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作为好友,我肯定要代替他们多尝尝味道,代替死者活下去,把他们的那一份也好好地吃下去,这就是还活着的人的职责。”
卫渊:“…………”
他总算是知道。
这家伙当年是怎么能够主动凑到轩辕面前去了。
这脸皮的厚度。
绝了。
卫渊默默把刑天斧摆上去。
于是白泽很讲道理地把手收了回去。
最后卫渊无可奈何,只好又分了一部分给白泽。
白泽丝毫没有作为神兽的尊严和自觉,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卫渊总觉得这家伙莫名会和水鬼很投缘。
卫渊把火熄灭,随口道:
“聊聊看吧,想要从大荒西这里,去大荒北的毛民国,路上还会遇到什么?”
“遇到什么?”
白泽想了想,叹息:“当然是大荒神系的石夷,他是曀鸣的属下,在西北隅执掌日月长短,实力很强,在石夷掌控的西北隅之外的外海,有不周山被撞倒折断落下来的部分,想要跨域这里,前往北域,肯定会遇到石夷。”
“石夷是不管事的,但是前往北域是得给诸神供奉的。”
“那些游商都是这样,这也算是这些年里出现的新的规矩了。”
卫渊想到之前在那座城里听到的交谈声,若有所思。
白泽又道:
“你要是愿意去参与试炼的话,倒是好说得多,往南面走,西王母之山后就是三青鸟和轩辕台,而从这里去西王母之山,又会遇到祝融之子,太子长琴,其他的什么曀鸣,常羲,都要更往南的,你也遇不着,安全得很。”
“何苦要往石夷那里冲?”
白泽还是有几分抱怨,可是看到卫渊神色,也知道自己说了白说,最后也只得无可奈何,继续道:“至于去了大荒北域,小心北海之神禺强,毛民国就在大荒北海一侧,其他的,我很久没有去过大荒北域了。”
“那边的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
“只能说遇到了那些家伙,我能认出来。”
“不过说起来,在北域和大荒西侧的西北海上,还有一座章尾山。”
“也是昆仑九幽之主烛九阴所执掌。”
卫渊怔住:“烛九阴?”
白泽感慨道:“是啊,烛九阴,烛照九幽之龙,当年昆仑和大荒有冲突的时候,祂可是相当厉害的,不过传说里说他不食不寝不息,我总觉得不对劲儿,这不大可能啊。”
不食不寝不息?
卫渊回忆起始终在吃东西的烛九阴。
那家伙。
不食不寝不息?
“不……这个记录肯定有问题。”
“你从哪里听说的?”
白泽讶异,沉思道:“《山海经》原典啊,我记得是禹说的。”
“禹?!”
“好的,懂了。”
卫渊干脆利落回答。
白泽懵住:“嗯?!!你又懂了什么了?”
卫渊沉默了下,幽幽道:
“大概是懂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禹王带着一堆焦炭拜访烛九阴的画面了。
然后回来和契还有女娇感慨着说:‘那家伙好奇怪啊,都不吃东西的。’
一边说一边在大荒北经里面写下,烛九阴,不吃东西,不食。
禹啊,你自己做的东西是个什么样子,心底里没有点ABCD数吗?
白泽最后吃完东西,望了望西北隅的方向,强调道:“首先,陶匠,你要忍住,我知道石夷当年也是逼迫人族和女娇的大荒诸神之一,可你记住,千万不要惹事……你这次不是为了对付祂的对吧?”
卫渊点了点头,道:“放心。”
“我不会打草惊蛇的。”
白泽点了点头,而后动作顿了顿,古怪注视着他:
“虽然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一句。”
“打草惊蛇……什么意思?”
卫渊语气玩笑道:“当然是如果现在就大张旗鼓地把石夷剁了。”
“之后又把那毛民国的‘老爷子’解决了。”
“那么常羲羲和这些大荒诸神肯定就会有所警惕。”
“之后下手不大容易了。”
白泽:“…………”
某种熟悉的感觉让他额角抽了抽。
为什么会觉得这家伙身上有种让祂不愿意回忆起来的特质?
怎么好像从这家伙身上看出了轩辕的影子?
不,不应当……这个的头应该没那么铁。
毕竟这家伙也是禹王挂件
挂件最了解挂件了。
像是他当年,就直接打算抱着轩辕大腿蹭吃蹭喝。
白泽松了口气。
想了想,伸出手,而后结出了一个术式,道:
“我当年好歹也和风后认识,他的奇门遁甲,后天八卦,太乙神数,我多少懂得一点,这是一个简单的术式,大概是可以避免你的身份直接暴露,我这些年也就是靠着这些术数才能安然无恙。”
“哪怕是羲和这样的天神出手,都不会追踪到你的跟脚。”
“但是我毕竟不是风后,这术式还是有局限的。”
卫渊道:“局限?”
白泽沉思,点了点头道:“无法彻底地混淆天机。”
“大概就是,这术式只能够把天机卜算偏移到你最近发生的事情上,对方算某件事情,都会阴差阳错算错,想要算的事情会和另一件你最近经历过的事情交换。”
“以防万一我问一句。”
“你最近应该没经历过什么离谱的事情吧?”
卫渊沉思。
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泽松了口气:“那就好。”
祂摸了摸肚皮,突然觉得,如果说小心谨慎,只是带个路,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难得静极思动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而这样的想法,在第二天就碎成了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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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白泽:倒霉倒霉倒霉!
第二日。
“所以说,我再确认一次。”
大荒西北隅之处,白泽和遮住面容的卫渊,混在一众人群里,打算通过天神石夷执掌的旷野,白泽倒了倒酒壶,再度认真询问:“你跟石夷应该没有什么仇啊怨啊的吧?”
“我也没听过你和他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还是问一句。”
卫渊白发如旧,身体以胎化易形之术又变化成了个中年人。
一身青衫,沉思了会儿,肯定道:“当然没有。”
“我之前都没有来过大荒,大荒四经也都是禹他们写的。”
“我跟石夷见都没见过,又怎么会有仇呢?”
这句话卫渊说得很确认,他确实是没有来过大荒。
也确实没有和石夷这些大荒神明有什么仇。
至少,现在没有。
白泽稍松了口气。
远远望着大荒西北海,那里隐隐约约有一座山,那是不周负子,是山海大荒以及昆仑第一头铁水神共工的杰作,卫渊在了解之后,实在是有些懵——
撞倒不周山,多少可以理解。
毕竟是地水风火四方诸神。
头铁一点,很正常。
可这家伙是怎么把西山地界的不周山上半部分直接撞到这儿的?!
这可是大荒外海啊?!
当年和禹王他们游历山海界的时候,都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原本卫渊还以为是撞塌不周山。
现在看来,当年这家伙怕不是直接把不周山上半部分撞飞了。
那得有多大的动量才能做到?
莫不是以超光速撞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卫渊倒是可以理解了。
水神共工携带无量四海之水,以超光速奔走,神代四海变成汹涌的光离子洪流,直接把不周山给拦腰斩断,涌动的力量以及共工的一部分神力裹挟着不周山的上半部分直接穿梭空间砸在大荒,化作了大荒的西北海域。
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水神共工,脑壳儿是什么构造的啊?!
这家伙的身体有多结实?
之前还想着身体能不能抗住共工的一头锤。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头铁和头铁,是不同的。
卫渊把心里面浮现出来,下一次摸一下共工脑壳儿的念头按死。
而后从那一座巍峨至极的不周负子山上收回视线,周围的声音略微有些嘈杂,人数其实不少——最近这千年,大荒这边的秩序也和当年不同了,于神灵之下奠定严格的规则,四方之地多有鬼神凶兽。
哪怕是为了安全,也不可能允许普通人或者种族自有来去。
而这些人,甚至于还有异兽,以及一部分弱小的神灵,之所以会在这段时间里面蜂拥而来,打算跨越西北隅,进入大荒北域,自然是因为在大荒北海之外的毛民国国主依日月要做的五千载寿诞。
“能够活五千年,虽然是人,也已经是神的规格了啊。”
“是啊,是啊,不过这位依日月国主,这些年来也是做了不少善事的,收留了不少的凡人,给他们吃喝生存之地,颇有贤名,这次咱们也该去结交一番。”
附近有交谈耳语声音传出来。
白泽冷笑一声,喝了口酒,道:“理由还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就是觉得依日月和大荒天神们有联系,有情分,活了这五千年也算是和石夷元辰这些神灵们有个面子上的点头之交,所以这些小神和灵们就想要过去认识一下,占占便宜,往上蹭一蹭,能混个面熟也好。”
“至于其他普通人,不过是打算要做生意。”
“真是,做生意就做生意,讲什么情分?”
声音倒是不大,卫渊看了白泽一眼,叹道:
“……我似乎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抱住姬轩辕的大腿了。”
“哈?”
“如果不是轩辕帝的话,你这张嘴,再加上通晓万物的本能。”
“估计被人活活打死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白泽脸色一僵。
卫渊沉默:“……你难道在轩辕那边也被揍过?”
“轩辕黄帝好像不是会动手的人。”
“奇怪啊,风后是伏羲的后人,力牧估计很可能听不懂你说的话,也不会在意,鬼臾区通晓五行气脉,常先也不像是会打人的样子……玄女?不对啊,昆仑天女性格应该不至于揍你。”
“难道你说了什么很能够刺激她的话?”
白泽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摇头道:“不提这个,都是小事。”
“反正我也不会再见到那个女人了。”
“人生相知不相逢。”
“唉,不过仔细想想,这几千年里不曾见过她,倒也算是有些想念了。”
卫渊挑了挑眉:“是吗?”
“自然如此,不过说起来,卫渊,这些人虽然目的不同,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也并不是全部都是假话,那依日月这五千年来确实是做了不少的善事,曾经救助过不少人,你的打算是什么?”
白泽的脸上神色稍有些郑重。
卫渊悠然道:“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最关键的时间,背叛了生养自己的土地。”
“卖国叛族,导致无数人为之牺牲奋斗了数百年的梦想差一点付之一炬,而他得以享受到了荣华富贵,在这个时候,他开始真心地悔过了,救人做善事,你觉得该怎么做?”
“他这后来做的善事,可以弥补卖国叛族的罪行吗?”
白泽不答。
卫渊道:“我是人,所以能知道。”
“人遇到很多事情,总喜欢抗拒一下,后悔一下,事后补偿一下。”
“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
“替不正当的罪行找个开脱的理由。”
“但是不正当就是不正当,罪行就是罪行。”
白泽喝了口酒,笑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他在山海大荒的北域诸国,名声很好。”
“他过寿那天,应该有不少存在会出现。”
卫渊低语道:“那就最好了。”
白泽道:“你果然是打算杀了他。”
卫渊看了白泽一眼,道:“杀了他?”
“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这样的叛徒,不杀他,还留着过年不成?”
卫渊道:“自轩辕黄帝始,颛顼绝地天通,禹王铸造九鼎,绵延多少代,最后险些付之一炬,你最终愿意跟着我来一趟,不也是想要看看他的结局吗?”
“毕竟当初你也陪着轩辕黄帝走完了他的一生。”
白泽沉默了下,笑一声,道:“倒还不错。”
“毕竟我有想过,大不了到时候我就大喊,那边那个是山海经的作者陶匠渊,肯定一大堆的凶兽朝着你涌过去,到时候我就能顺势逃跑了,安全的很。”
卫渊笑答道:
“那我喊一声那边那个喝酒的是白泽,反应不是更大?”
白泽笑起来,道:
“好啊,到时候就看看咱们两个到底谁的吸引力更大了。”
一边先聊着,一边已走到西北隅之处,白泽双瞳神光内蕴,流光转动,四处看了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道:“运气不错,可以说很好了,这边儿只有一些神侍神卫,石夷镇守西北隅,不在这里。”
“只要通过这个阵法,交点灵材就行了,放心,这阵法安全得很。”
“就是检测一下,你是不是大荒的通缉犯。”
“呵……你前世上辈子也就是个凡人,也没来过大荒,哪儿能惹到这边的神灵?说实话这边儿又不是那些神城,一般的罪行,多出点灵材也就行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
“再说了,这老掉牙的阵法,一千年前就没更新过了。”
“大家都不当回事。”
一阵凄厉的鸣啸声音。
白泽的声音顿了顿。
他已经走过了阵法,而后看着踏足阵法的卫渊,陷入沉默。
阵法剧烈地流转起来。
散发出无比的光芒。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看过来,面容古怪。
白泽额角抽了抽:“你不是没来过大荒吗?你为什么会被通缉啊!”
一般的罪行,只需要掏点灵材就可以解决,能用灵材解决的没必要打打杀杀,白泽一边肉疼至极地准备往外掏灵材,一边道:
“我看,是一层阵法,大概是偷东……”
“嗯!不对,怎么长了?”
“三层,卧槽你抢这里国家的国库了吗?还是睡了那个神的圣女?”
“嗯嗯?!五层,你,你是把那个山神水神给揍了吗?!”
“禹当年也就这个了……”
“等一下??!八层,你你你……你是屠了一座山的灵兽吗?”
“我可赎不起你这……”
白泽的嗓音戛然而止,脸庞呆滞,周围的那些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商人们脸色煞白,像是触电一样连连后退,甚至于有一个巨人族的壮汉跌倒在地,手足并用地跑开,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看到天下最恐怖的事情。
就连那些闻讯赶来的神卫和神将,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空气中一片凝固。
唯独无尽的压抑和恐惧蔓延。
阵法几乎已经化作了一圈圈的封闭型神通,尽数血色。
白泽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艰涩,艰难道:“……屠杀大荒正神……”
锋锐无匹的锋芒剑气,直接将血色阵法斩破。
白发剑者并指而立,剑气如霜。
白泽嘴角抽了抽,仿佛看到又一个年少的轩辕黄帝,或者禹王蹭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咬牙切齿,大喊道:“没惹事,你不是说你没惹事情吗?!这都还没惹事情?!你对惹事这两个字的定义是不是有问题?!”
“伏羲啊,风后啊,还有比斩杀大荒正神更糟糕的局面吗?!”
而后不知为何,第二轮阵法被激发,两道血光冲天而起,交相辉映。
将整个西北隅的天空染成了血色。
白泽看着天空,一脸呆滞。
问:
世上还有比斩杀大荒正神更糟糕的局面吗?
当然有!
比如杀了两个大荒正神。
白泽:“………”
卫渊:“………”
两人对视一眼。
卫渊看到白泽这家伙眼底诡异的光,白泽也看到了卫渊的眼神,两个挂件瞬间达成了共识。
齐齐开口:
“这家伙是山海……”
“这家伙是白……”
神将面色煞白,却仍旧启动阵法,怒吼道:“拦住这两个。”
“他们是一伙儿的!”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四百字,码字码字,躺尸……今天一定要早点写完早点睡觉,再熬夜的话简直要当场暴毙,控制作息啊我……
第五百一十五章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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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陆吾,广受好评!
星辰的冷光流转。
整个浴月谷的大荒神灵都陷入一种绝对的安静当中。
尤其是之前说是要去将这白发之人捉回来的那几位。
眼观鼻,鼻观心。
此刻老实得不得了。
刚刚还兴致勃勃,打算要拿下来这千年来首功的天神屏蓬,此刻神色沉静,看着地上的石头,似乎要从里面盯出什么缝隙来,至于功劳?什么功劳?祂怎么不知道?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某的心中没有那些世俗的愿望。
笑话!
那可是陆吾啊!昆仑天之九部的主宰!威严和秩序的象征!
九尾虎,能够戏弄陆吾,和烛九阴为友,旁边还有战神刑天,淮涡水君无支祁,逐日夸父,以及昆仑西王母下第一神女在,不客气的说,就这个阵容,真要以全盛之姿降临,怕不是能够把浴月谷给端了。
反正,谁愿意去谁去。
“……不对。”
正当诸神想着怎么推诿职责的时候。
常羲微微蹙眉,而后道:“这个画面是假的,天机被干扰了。”
屏蓬惊愕,抬起头来,道:“这,娘娘怎么知道的?”
常羲淡淡道:“很简单,天神陆吾和西王母同为昆仑三神之一,而九天玄女位格虽然高,却也要在西王母之下,眼下这九天玄女都已经这么大了,陆吾的本体恐怕早已经能够顶天立地,又怎么可能是这么点?”
“况且烛九阴从不曾离开九幽。”
“夸父在刑天死去才成名,而无支祁和昆仑神系也有冲突。”
“这些传说流传在不同岁月的神灵,不可能这么和气地共聚一堂。”
“况且……若真的是位格足以高到凌驾于陆吾之上的,我等窥测天机,早已经被祂察觉,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彼此讨论?”
声音平淡安宁。
诸神面面相觑,旋即从之前看到这极复冲击力的一幕里恢复过来,喃喃自语,若有所思道:“确实如此……陆吾的年岁和烛九阴相仿,更年长于九天玄女,刑天,夸父很多,又怎么可能会是这么小一点?”
“时间上有太大的漏洞了!”
“原来是故意引导的错漏?”
“刻意误导我等!”
常羲手指微动,月华流转,片刻后,天机画面上突而溢散出了一缕缕气机,画面略有不协,女子明悟道:“这一种波动……是轩辕黄帝一脉的奇门遁甲,现在还掌握这一种神通的,除去了玄女,也就只有白泽。”
白泽?!!
一瞬间,整个浴月谷中的气氛瞬间压低。
许久后。
一名天神呢喃了几声,而后狞笑道:
“是祂?!”
另一名天神喃喃自语:“怪不得了……祂的话,肯定知道如何模仿出其他诸位神灵的气息。问题解开了……不过……”
“这碎嘴玩意儿还特么活着?!”
“我今天就把祂捉回来炖了吃!”
“扒了祂的皮做衣服,拔了他的毛发作笔,我要把祂剁碎了!”
一众天神仿佛瞬间震怒,狞笑着摩拳擦掌。
没有人,没有人知道五千年前那不忍回忆的过往。
总之,原本来说,轩辕黄帝确实是又莽又能打。
但是,那和祂们有什么关系呢?
祂们是神,高高在上的神。
神和人的界限在那个时代分得很开。
再弱小的神,都是神秘而不可捉摸的,俯瞰人间的芸芸众生。
带着一众自然而然的轻蔑。
甚至于对于轩辕。
大荒诸神,昆仑诸神都只是当个笑话和乐子,看着人间的少年到处跑来跑去打架,每天在日月所出的神山上,看看天上的月亮,去北海之外吹吹风,和倏,忽两位古代海神聊聊天。
偶尔提及那个人间傻乎乎的轩辕,说起又有那只凶兽倒霉了。
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直到有一天。
某只叫做白泽的倒霉玩意儿,不知道脑子怎么抽抽了,带着一万多名正神的户口本跑去找了轩辕,而后当轩辕黄帝带着昆仑神女外加伏羲后人的组合,拎着那根叫轩辕剑的铁棒槌,一脸爽朗挨家挨户上门打来的时候。
诸神惊愕的发现。
坏了。
我成乐子了。
而后,姬轩辕似乎觉得不过瘾。
把这一本户口本直接复刻了,挨家挨户发过去。
中古之时,人间几乎家家户户人手一本白泽精怪图。
轩辕黄帝之后。
众神以为能安静了。
谁知道之后有个叫蚩尤的崽子上了门。
扛着狼牙棒,一脸不爽。
诸神询问其为何来此。
蚩尤意态豪迈:
“轩辕能揍你们,我就不能揍了?”
“轩辕可为之,吾亦可!”
“我可不能比轩辕差了!”
大荒正神:“???!”
而后又有一个叫做刑天的家伙提着酒菜客客气气地敲了门。
一脸爽朗。
认认真真地行礼:
“我是炎帝的臣子,叫做刑天。”
“我写了两首歌,你们听听看好不好听。”
“只是我听说,九黎的蚩尤打过你们,人间的轩辕打过你们,我的老大炎帝和他们并称于世,如果炎帝没有打过你们,炎帝就没有面子,炎帝是我老大,炎帝没有面子,我也没有面子。”
“而我没有面子,我的斧头就觉得很没有面子。”
“所以为了炎帝的面子,为了炎部族的尊严,我需要来打一遍你们。”
“谢谢,我准备了酒肉,还有诗句。”
“打完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我给你们唱歌。”
然后放下酒菜,一脸爽朗地掏出一把大斧头片子。
大荒诸神:“??!”
总之,那个时代,神灵强大,高高在上,但是人族庞大的基数里面,也曾经涌现过一位一位如同灿烂大日般的英雄,而轩辕黄帝开了个坏的头——自古英雄惜英雄,而英雄也都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强的那个。
斯人已逝。
可神灵长存。
打不打得过,一试便知。
轩辕做得,我做不得?
虽然在刑天之后,着实是安生了很久很久。
但是数百年后。
当名为禹的青年拎着一柄叫做曳影剑的铁棒槌,带着涂山神女和伏羲后人契,拿着一本叫做山海界的书又一次扣响大门的时候,这种和当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人员配比,再度唤醒了诸神的噩梦。
尽管,祂们从不会去想,为何人族的首领必然来此挑战。
为何有着能在诸鬼神手下保命之法的白泽精怪图,会发展到了家家户户齐备。
神毕竟是神。
大荒正神尤其如此。
烛九阴那样的存在总是少数。
陆吾维持秩序,便为众生尊崇,自然是因为这样的神灵极为罕见。
而大荒并没有陆吾,天帝的妃子都能驾驭十轮大日游走天穹,不顾人间是什么样子,十日横空,众生死绝,而她只是觉得如此足够威风凛凛,最终惹来性情宽厚的夸父都大怒,不顾帝俊,万里追杀。
而夸父战死之后,更是助长了天妃的威风。
上行下效,其它的大荒正神自然也不会在意,毕竟,太多的神,生来便高高在上,又岂会俯首去听蝼蚁的声音……
祂们只会因被蝼蚁所伤而羞怒。
当知道白泽再度现世的时候,怒意自然升腾起来,恨不得将这家伙当场剁死,义愤填膺,常羲摇了摇头,嗓音平淡道:“先等石夷回来再说………”
这句话说出来,这些神灵才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就有些遗憾。
如果说是石夷出手的话。
应该也就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
石夷是镇守大荒西北隅的天神,执掌岁月,实力极为强大。
现在这里都是依附于常羲的天神,其余几位强大的神灵,譬如‘重’,‘黎’,执掌日月星辰行次的大神曀鸣,并不会常常来浴月池拜见常羲,故而不在,真要论及实力来,恐怕都不是石夷的对手。
白泽是没有办法亲手捉拿回来了。
诸神遗憾。
只好熄了这个念想。
不过……
屏蓬看着那推演出的画面,看了好久,忍不住道:
“白泽这家伙做的还挺逼真的啊,尤其是这只九尾虎,不知道有没有原型在的,看上去毛发蓬松,甚是柔软,我妻子所爱的那几只狸奴儿,都已经是从诸多天地间招来的异兽,远不如这只。”
“若能得了一只,那她肯定开心。”
连常羲都多看了几眼。
心中默默比较了下。
发现这九尾虎比之于月神宫殿里的玉兔都更好摸些。
其余诸神怔住,而后看着那白发男子手掌摩挲的幼年猛虎,赞不绝口,道:“确实啊,确实颇为可爱。”
“找到白泽之后,肯定要问问,这是个什么品类。”
“是啊,是啊。”
“看起来真好摸,送给那位女神,祂应当也会欣喜的,我先以法术留下这一段画面,然后给她看看,若是喜欢的话,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给她捉那么几只回来,一公一母正好配对。”
“我也养几只吧。”
“往后有机会,给那陆吾尊神送两只。”
“你不怕祂生气?”
“陆吾性情冷淡,这又不是祂,要动怒那也得是对白泽动怒啊。”
“倒也是。”
在放松下来之后,一众神灵看着白发男子抚猫图,随意讨论。
总而言之。
在大荒正神之间。
九尾虎陆吾的毛发柔软度。
广受好评!
昆仑——
执法天域·神殿。
端坐于御座上的白发少年,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身子打了个冷颤。
………………
常羲想了想,给大荒天帝帝俊以神通传法。
把这白发男子之事告诉了帝俊。
而后,作为天神,作为天妃,也作为妻子。
端庄雅致几可以和西王母比拟的常羲,难得带着些许撒娇的口吻道:
“这一只小老虎挺有趣。”
“帝可为妾捉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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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希望能够早点更新,望天……拯救作息之后再提三更的可能性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重量级
大荒西北隅。
卫渊和白泽玩命地往前跑。
背后那一道气机越发汹涌地奔走着,速度极快,不,甚至于可以说是快得离谱,日月之行的速度,和驾驭风云的速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谁更快些。
卫渊看向旁边的白泽。
默默降低速度。
对于头铁患者有着高度了解和诊治经验的白泽一把手拉住这家伙,嘴角抽了抽,道:“你想要干什么?!”
卫渊回答道:“跑不掉的话,与其浪费体力。”
“不如回身给祂一下。”
很好,标准答案!
满分……
个鬼!
白泽额头抽了下,死死拉住旁边的文官,道:“不,你冷静点,那可是石夷,镇守大荒西北隅的存在,非要说的话,几乎可以比拟做昆仑神系的四灵这个层次的怪物,你确定打得过?!”
“四灵?”
“对,甚至于是四凶的水准啊!”
白泽故意语气沉重。
卫渊呢喃道:“四凶啊……”
白泽松了口气道:“怕了吧,怕了就跟我……”
卫渊看了他一眼,道:
“我刚宰了一个。”
“刚宰了……”
白泽脸色僵硬,“嗯……”
“嗯??!”
你来真的?
眼看着卫渊似乎反倒更有信心地往回走,白泽头皮发麻连忙拉住,道:“等下,等下……你不是说要避免打草惊蛇吗?”
“咱们先是闯关,后来又和石夷大战,毛民国的依日月只要不是蠢货,都会在这段时间藏起来,没准你还没找到他,他就这么喜气洋洋的没了,陶匠你可不是为了让他能喜丧才来的吧?”
白泽直接说出了卫渊的想法。
卫渊动作顿了顿,缓声道:“不曾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
“再退下去,也退无可退了。”
白泽无可奈何道:“再想想办法。”
“再想想。”
“我知道你身上剑气强横,也看出来你剑术境界很高,杀死过正神,甚至于不知道怎么搞死了四凶。”
“可是,石夷祂和那些神不一样,这家伙是执掌时间的,十二元辰结阵能削人寿元,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杀死祂们的,但是大概率和祂们小觑了你有关系。”
“可石夷这家伙,你看祂名字就知道了,性格跟石头一样,况且,你的剑气多强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的你,绝不可能靠着剑术杀死祂。”
白泽语气斩钉截铁。
卫渊皱了皱眉。
白泽道:“不要这样看我。”
“我姑且还比较知道他们的底细,石夷的攻杀之力,或者不算太强,直白点说,根本不强,不如四凶,但是,你杀不死祂啊。”
白泽语气无可奈何:
“以石夷的神之体魄,任何伤势都可以伴随时间痊愈。”
“而祂的权能之一,可以加速自身时间的流转。”
“是司日月之短长。”
“不提这一权能用在战斗中,无论出手进攻,还是说退守反击,都几乎凌驾于大部分神灵之上,单单这一权能和体魄的结合,就足以让并不擅长毁灭性神通和权能的石夷,凌驾诸多天神之上,名列大荒镇守之一。”
“这是天神之中的不灭体之一。”
“任何伤势,都会瞬间在时间的加速流动之下恢复。”
“就连那些伴随时间会逐渐腐蚀中招者的神通都不例外。”
“因为石夷完全可以加快自己的时间而暂停敌人法力的时间,最终那些打入祂体内的一切外力都会在时间乱流本身的冲刷下湮灭,而祂的身体也将会伴随着时间流逝恢复伤势。”
“这一招对于有寿命限制的生灵来说是绝对的禁忌。”
“可石夷这家伙是天神,和天地同寿,他这一招直接是常住状态,除非你在一瞬间湮灭祂的身体和魂魄,哪怕时间流转也无法恢复,否则的话,任何人都无法击败祂,而祂则是会越战越强,靠着身体记忆领悟对方的招式,继而击溃敌手。”
白泽很明显习惯性地解释了一遍,道:
“所以……”
“除非你的剑术已经强大到一瞬间斩杀四灵四凶级别的神灵。”
“否则,我们只有跑。”
白泽仰天长叹:“这家伙是整个大荒第一牛皮糖,气血雄浑,恢复力几乎是瞬间的,你一剑砍上去,甚至于可以出现剑卡在恢复后的神体里面拔不出来,被石夷一拳砸下的情况。”
“西北隅,西北隅,镇守北方入口的都这样吗?”
“石夷如此,玄武也是如此……”
“北边儿到底有什么?!”
血高防厚,还开了锁血挂。
锁的还不是滴血,直接恒定满血状态。
卫渊若有所思,看了白泽一眼。
白泽身子一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拒绝:
“不要想用刑天斧。”
“措手不及之下,这斧头确实是可以重创石夷,打得祂短暂无法追击也有可能,但是那你就彻底暴露了,到时候全大荒的神灵都会来追杀你,哪怕是你也直接没了。”
“暴露?!”
白泽嘴角一抽,幽幽道:
“你不会以为,天下还有第二把斧头能把人砍成那个形状吧?!”
“快跑,前面应该有法子……”
卫渊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什么?”
白泽微微一怔。
卫渊拂袖一道狂风直接将白泽送出,回身并指,剑气森森暴起,而后重重地劈斩下来,云气溢散,剑意锋芒冲天而起,最终斩到了某个存在,刹那崩裂散开,云气搅碎,空气中寒意凌冽到刺骨。
白泽稳住身形,看到来人。
身材高大而沉默,在这个时代却只有如同短寸般的头发。
双臂交叉,直接挡住了卫渊蓄势的剑意爆发。
白泽瞳孔收缩。
看到在大荒以防守为名的石夷,双臂之上出现了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几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甚至于连白骨之上都鲜血被斩断,白泽头皮一麻,看向旁边白发的剑者。
居然真的斩破防御了?!
等一下……
这样的剑术境界,是不是可以拔出那柄剑?
白泽神色一怔。
卫渊吐气聚气,心中稍有些后悔没有将配剑带来。
刚刚那一剑,已经是他蓄势之后的。
在和白泽交谈的时间里就已经开始蓄势了。
虽然他大概率不是四凶级别的对手,但是机会不是逃避就能出来的。
一味逃跑不是他的作风。
但是就像是白泽说的那样。
石夷神色冷淡,手臂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痊愈,即便是森然刺骨的剑气,也会在漫长的时间下消散一空,石夷仿佛完全无法感知到痛苦为何物,注视着卫渊:“你就是犯人?”
“我需要带你回去,接受大荒诸神的制裁。”
卫渊道:“不是我。”
是陈渊干的!
石夷皱眉道:“你说不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卫渊蓄势,回答道:“你说是我做的,有什么证据吗?”
石夷缓声道:“阵法已然揭示了一切。”
卫渊沉思,认真道:
“要是阵法年久失修已经坏了呢?”
本来只是在随口拖延时间,但是卫渊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执掌时间流速的天神沉思之后,点了点头,道:“确实,你说的也有道理,阵法已经有千余年的时间没有动用和修整,存在有阵法结构损毁的可能性。”
卫渊怔住,若有所思,难不成还有转机?
他道:“所以,你可以放我走吗?”
石夷摇了摇头:“不可以。”
卫渊道:“我刚刚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
“………那你可以放我走吗?”
“不可以。”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说的有道理吗?”
石夷认真道:
“是有道理,所以我要把你带回去,修好阵法以后让你再试一次。”
“放心,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护你周全,但是你刚刚为什么要跑?”
卫渊道:“因为你都追来了,我肯定要跑啊。”
“那我不追你你就不跑了?”
“大概。”
“那我不追你,你可以自己回去证明清白吗?”
卫渊:“…………”
你的逻辑毫无问题,我竟无法反驳。
他道:“不可以。”
石夷点了点头,得出了结论,道:
“我明白了,你戏弄我。”
“那只能由我来将你带回去了,然后修好阵法。”
“若是冤枉了你,我自当赔罪。”
天神双拳对撞,时间流速在祂的身边扭曲,缓声道。
“但若是你确实是犯人。”
“那么,戏弄天神之罪行,与之并罚。”
“你没有兵器,我也以双手对敌。”
顺势把腰间战刀扔下,气势汹涌磅礴,一股几句压迫性的气息排山倒海一般地朝着卫渊砸落过去,而后,石夷抬起手掌,猛地一拳砸出,卫渊感觉到呼吸都略微凝滞,拳法气势之强盛,前所未见,神色凛然。
这不是那种单靠着神力胡作非为的神。
漫长的时间里,苦心钻研一项技艺。
不断将其打磨臻至巅峰。
这才是神灵技巧上应该有的造诣。
卫渊吐气开声,并指一剑斩出,双瞳神光内蕴,运转玄女所传法门,寒芒凝实,能斩破万法,拂袖一震,将拳势的锁定震开,而后顺势一剑斩出,气势汹涌冰冷。
就在拳和剑交锋的时候。
突而,虚空中闪现出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穿插入战场之中,左侧的伸出手按在了石夷拳锋一侧,将那磅礴的拳势牵引偏离前方,右面的则是拂袖拦住卫渊的剑法。
凝实至极的拳势,以及卫渊凌厉至极的剑意寒芒瞬间被吞没消失。
哪怕刚刚的招式并不是全力以赴,这一幕也足以骇人。
卫渊退后数步,看到来人,对着自己的这位是身穿白色长袍的女子,兜帽落下,只能看到光洁的下巴和浅色的嘴唇,而拦下石夷的那位同样如此打扮,看上去几乎是一模一样。
石夷脸上浮现惊愕诧异之色。
白泽也懵住。
“是你们……”
石夷眉头皱起,看了一眼卫渊,道:“……你们要保他?”
“为什么?”
女子声音含笑美好,让人想起盛放的花朵,笑语盈盈道:“当然是他和我们一位故人有旧咯,又恰好看到你们交手,所以出来帮个忙,如何,石夷,我若是让你卖我们一个面子。”
“你给不给?”
区区一个面子,怎么可能让镇守一方的天神放弃?
可石夷沉默许久,最后居然真的缓缓收拳。
就只是因为这个面子,大荒最强的神灵之一放弃了追杀,道:
“既是你们,那么,我这一次收手。”
“但是下次再见,我必将你拿下。”
祂第二句话是对卫渊说的,顺便补充一句。
“我回去就会把阵法修好。”
“检查疏漏的地方,换上新的灵材。”
“并且会找来阵法师,你放心,下次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卫渊:“…………”
你这让我怎么放心?
你放心,我绝对不过去。
石夷深深看了一眼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提起旁边自己放下的兵器。
转身离去。
竟然真的就此离去。
白衣女子收回视线,一个伸出手按在卫渊肩膀上,一个伸出手按在白泽肩膀,转瞬之间,卫渊仿佛看到空间在他面前崩碎,亦或者说大地本身在流转,转眼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灵气浓郁浩瀚。
这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山。
卫渊徐徐吐出一口气,看向这两位一模一样的女子,心中若有所感。
“两位是……”
左侧女子微笑不言,端庄大方。
右侧女子笑语盈盈,道:“我们的话。”
“嗯。”
“你可以叫我,女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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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夸父死讯,应龙踪迹
“女娲娘娘?!”
卫渊怔住,而后脸上浮现出迟疑之色,那美貌女子眉梢抬起,似笑非笑道:“怎得,你不相信么?”
卫渊迟疑道:“……感谢救命之恩,可是……”
“可是什么?”
“好了好了。”
旁边又有一道声音传来,莞尔一笑,道:“昭阳,你又再戏弄旁人了?”这一道声音轻柔,如同温慈长姐,可卫渊看过去,来者的五官和模样,分明和这两人一般无二,但是气质上却绝不相同。
“这,这是……”
又有数人走出,眼前便是五名女子了。
外貌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卫渊怔住:“这是……”
白泽默默移动到了卫渊背后,缩了缩脖子,解释道:“《大荒西经》所载,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祂低声道:“不过,这个肠,是心肠的意思。”
“写书的那个家伙绝对有问题。”
“这十位,是娲皇的诸善恶杂念所化。”
“但是,我想你对祂们的名号更熟悉,简略些说,就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十天干的原典,当然,这只是被简略化的天干,真正的天干之名。”
“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
“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
“为女娲十念善恶所化。”
“十天干,和十二元辰所代表的十二地支相对应……”
白泽本来还打散要以此来证明一下其传说性,而后嗓音一下顿住。
意识到前面这家伙就是把十二地支变成十地支的家伙。
尼玛凶悍得一批。
话还没能说完,嗓子直接哑了。
祂突然意识到,虽然大家都是挂件。
但是挂件和挂件碰到一起,一定会有一个变成另外一个的挂件。
这是挂件守恒定律,在同一时间同一位置有且只有一个挂件。
最后只好道:“但是天干远非地支所能比拟。”
“我当然知道……”
卫渊吐出一口浊气,单单凭借娲皇十念善恶,分量就足够恐怖了。
不过,他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和这样的存在有过关系。
那位最为落落大方的女子微笑道:“不愧是白泽,知晓万物。”
“很好。”
“额……多谢?”
素来嘴碎的白泽现在老实得就像是修行闭口禅的和尚。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
客气拘谨地离谱。
昭阳看了一眼卫渊,笑意盈盈道:
“不过,我们倒确实是为了某个人的请求而来的,这一点不假。”
卫渊道:“不知另外五位……”
昭阳玩味道:“那五个家伙出来,怕是你吃不住。”
善恶十念。
卫渊若有所思。
另外一位气质雍容的女生微笑道:
“你的实力虽然不弱,但是就现在这幅没能彻底将潜力激发出来的身体,想要打赢石夷基本是没有可能的,以祂的特性,除非你具备在神灵反应过来之前的短暂时间里,瞬间诛杀北极玄武的破坏力。”
“否则真的难以杀死他。”
“所以在这大荒和昆仑之中,石夷的地位很微妙,攻击力逊色于四凶,但是单单防御之能,甚至于匹敌那几位有着‘帝’这一称呼的天神。”
“此战在大荒,时间越久,对你越发不利。”
“所以我等将你带出来。”
昭阳笑道:“不过反正人是带出来了,你若是想要试试看石夷的手段更强,还是你的剑更快,倒也是你自己的决断了,事已至此,便就此别过了。”
“小家伙。”
“下次,可能还会再见哦。”
这位性情似乎最为轻快的女神伸出手指挑起卫渊的下巴,微笑道:
“对自己长相哪儿不满意的话,下次姐姐我替你改一改。”
“不比娲皇造人,但是改一改她的作品还是可以的。”
白泽张了张口,差一点脱口而出一句‘你虽然不是娲皇,可年纪也足够做这家伙第一世的陶匠的祖祖祖祖祖奶奶了,怎能乱了辈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不过某种求生欲望让他闭上了嘴。
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开口的话。
卫渊可能就只能去找被泥捏出来的‘白泽’了。
这十天干要离去的时候,卫渊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禹王的复苏需要女娲造人之土,眼前这虽然并非是娲皇,但是和那位存在,也有着莫大的联系,正要开口,这十位就如同来的时候那样,瞬间消失了。
空气中传下了一道含笑的声音:
“小家伙,这里叫成都载天,意思是‘以成地都,以人载天’”
声音顿了顿,道:
“应龙杀夸父之处。”
“?!!!”
卫渊瞳孔剧烈收缩。
十天干之神离去,卫渊心潮涌动,转过头,看到这一座山,在山顶处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一座极为雄伟的古代城池,隐隐似乎还能够看得出以人载天的气魄,但是昭阳的话在他心底留下更多的波涛。
应龙杀夸父?
夸父之死是应龙所为?!
那么,人间桃花源里面,夸父的残魂又是怎么回事?
也是应龙吗?!
昭阳所说的话,直接在卫渊认知的历史上拉出了一道巨大缝隙。
白泽重重吐出一口气来,跑到旁边啊啊啊啊地喊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刚刚不能随意说话憋得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心满意足,看到卫渊模样,好奇道:“你怎么了?”
卫渊缓声道:“夸父,是应龙杀的?”
白泽挠了挠头,道:“……这个是真的。”
“不过说起来,女娲十肠神出鬼没,又不属于大荒神系,也不属于昆仑神系,实力姑且不说,地位又极高,超然物外,你是怎么和她们认识的?”
卫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落在禹和女娇的身上了,禹治水曾经得到息壤,而女娇,据传娲皇为女希氏,涂山部族女娇同样有这个氏族的血脉,也只能是他们了。
不过……
如果说是禹的话。
卫渊似乎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白泽嘴角一抽。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某种共识。
整齐划一,齐齐开口。
“禹王不至于把女娲十神给拦了吧?”
“禹不至于莽到这个程度吧?”
而后两人又齐齐静默下去。
毕竟,如果说是禹王的话……
他们脑子里面浮现出一个画面,肩膀扛着曳影剑的禹王哈哈大笑拦在路上——‘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在下姒文命,号禹,久闻娲皇功德。”
“所以……”
“啊哈哈哈哈哈,我们来打一架吧!”
合理。
太特么的合理了。
扛着剑去拦女娲善恶之念化身来打架这种事情。
放到四凶身上都觉得很离谱。
可不知道为什么,放到禹王或者轩辕这样的家伙身上。
就莫名觉得,好像似乎也可以……
卫渊额角抽了下,而白泽顿悟了第二个定律。
当头铁的和头铁的相遇,那么一定有一个变成克制的一方。
这是第二定律,莽夫不共存定律。
他安慰道:“不过,既然说这几位会现身出来,那么显然对于禹王最后是留下善缘了,要不然的话,大概你在石夷那边就没了,哪儿还能在这里头疼?”
“??!”
卫渊叹息一声,道:“话说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你这张嘴是真的不会说话。”
视线落在眼前的‘成都载天’之上,神色缓缓沉凝。
白泽若有所思,道:“你打算要去看看这一座山?”
“对应龙杀夸父的典故有兴趣?”
“嗯。”
卫渊想着那性情宽厚的神州英雄,还有大唐时曾见过的,温和磊落的昆仑武神。
神色缓缓沉凝。
…………………………
昭阳离去之后,借助女娲神力,瞬间远离了大荒北域,她们素来是独来独往的,之所以是被记录于大荒西经最北侧,也只是因为当年就是在这里和禹王他们遇到的。
行了片刻,昭阳突而抬手轻敲额头,道:“啊呀,糟糕。”
“东西忘给了。”
“什么?”
最为端庄淑雅的女子看她一眼,不知是娲皇什么情绪所化的昭阳笑语盈盈,道:“毕竟,我看她也不想要把东西给出去。为求更进一步,在山海诸界行走了多少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护着她吧?”
“虽然她也完全不需要被护着就是了。”
“相比起其他种族,人族里真的是盛产良心过量溢出的老好人呢。”
“你说对不对呢?”
她笑吟吟地拿出手里的东西来,里面却是一张糖纸而已。
白色的糖纸有蓝色的线条,画成一只大白兔。
昭阳看着前面,那里有一个面色冷淡的白衣小姑娘。
昭阳笑道:“行走世间千年,难得结缘,这小家伙现在来了大荒,估计还有七八日时间呆着,怎么样?要去看看嘛?”
如果是卫渊在这里,就能认得出来,这是他在西山界,和混沌梼杌交手之前遇到的小姑娘,当时后者身上毫无半点波动,卫渊送了块糖,还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白衣少女面无表情,道:“无趣,缘法已断,尔等将其抹去即是。”
她从石头上跳下来。
拍了拍裙摆,然后拿过那一张糖纸,昂着头走开来。
“你要做什么?”
“散步。”
“哦,这样啊。”
昭阳微笑道:“小家伙在成都载天之地。”
白衣少女平静道:“与我无关。”
淡然从容。
然后面不改色地转了个方向。
PS:今日第一更………十天干最先出现在商王庙号里,商王十干“庙号”源于女娲之肠,帝乙,帝辛之类,女娲十肠的记录在章节里有就不贴了。
《大荒北经》:应龙已杀蚩尤,又杀夸父。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
和梼杌一战的时候,偶然相遇的那个小姑娘——出现于第四百一十章,最后一次在第四百一十九章,也就是黑方块第一次出现。
第五百一十九章 应龙杀夸父
在走入‘成都载天’的时候,甚至于包括之前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渊心境都有些低沉——
应龙杀夸父之地。
女娲的善恶十念所化身的神灵,不属于大荒也不属于昆仑,在这些事情上没有必要误导他或者说说谎什么的,再加上旁边白泽的肯定,这事情大概率是八九成了。
这提醒了卫渊一个之前被忽略的问题。
他这边的阵容和后援,彼此之间可并不是无冤无仇的。
假若庚辰真的是杀死夸父的凶手。
那么,有朝一日庚辰和夸父相遇,恐怕免不了一场大战。
再延伸一下,比如真的将禹王复苏,无支祁和他之间的仇怨,可不是渐渐淡淡一陶罐就能解释得了的,而以禹的性情,也必然会邀请刑天一战,眼下这种平静其实是一种侥幸。
因为彼此之间并没有生死大仇。
只要加入任何一个不稳定因素。
大后方直接爆破。
一想到夸父和应龙约战决斗生死,而禹王哈哈大笑着和无支祁奔走冲撞,结果再把刑天也卷入占据,彼此乱斗,卫渊就觉得一阵头痛,前线还没稳住,后方就乱掉了。
要是再加上共工破封。
好了,齐活儿,除去应龙,夸父这些。
上古中古近古三大头铁文官都凑齐了。
三缺一。
就差补上一个轩辕或者蚩尤,就能直接开一盘。
或者直接把这二位补齐了开黑。
来上一场真人大乱斗。
想想看一堆文官一边爽朗大笑,一边抽出轩辕剑,或者蚩尤斧爽朗地朝着对方劈下去的画面。
张道友看到非得直接心肌梗塞……
不用提早就超了退休年龄的某老道士,卫渊光只是想想那一幕都觉得心脏骤停,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噩梦,是最最糟糕的画面,反正到时候人间肯定扛不住这几个人折腾。
真要发生了,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把这几个家伙空投到大荒。
就当做给大荒天帝一个见面礼了。
祂一定会喜欢的.JPG。
卫渊心中胡思乱想,排解那种沉重感,进入了这一座古代神城之后,能够清晰看得到一侧的壁画,白泽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壁画上的封禁解开,祂虽然不擅长战斗,但是知识面的技能点直接点满。
行走的字典,活着的攻略,轩辕黄帝的随身指南。
除了会说话以外,基本没什么毛病。
墙壁上是一尊高大的巨人。
肩膀处珥两条黄蛇,手中把握两条黄蛇。
雄姿英发,气势不凡。
这样极为熟悉的姿态让卫渊瞬间想到了那些足踏两龙,足踏两蛇的描述,诸如东方句芒,就是鸟身人面,乘两龙;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这分明是太古时代大荒天神和昆仑天神的风格。
卫渊低语:“这是……夸父?”
白泽道:“是,虽然是有这样的姿态,但是他确确实实是人族。”
“虽然说他的父亲也是后土娘娘创造的生灵。”
“但是他母亲是人类,而他的父亲相比起神灵也更倾向人族,隐居在村镇里面,所以夸父自始至终就是人族,《大荒北经》有载,后土生信,信生夸父,而哪怕是这一卷典籍里面,对于夸父的记录也是人。”
卫渊道:“所以说,夸父也是后土娘娘的后裔?”
白泽挠了挠头,叹息道:
“这,我怎么和你说呢?后土娘娘和女娲娘娘关系似乎不错,所以说她也会化生创造一些生灵,有些后来有机遇,遇到了帝俊,执掌日月星辰,就是曀鸣,祂所生出的孩子,就彻彻底底是神灵了。”
“而信这样的存在,本身无所谓神或者人,但是祂选择了化身为人,过人的生活,所以他就成为了人类,生下了夸父,以及其余的一些孩子,当然,祂的后裔中也有走上神灵道路的,就是夸娥氏。”
“说到底就是认知的问题吧。”
“自认为神,便会觉得自己应该高高在上,自觉得为人,就会和黎民众生并肩而行,陶匠啊,你知道吗,太古是选择的时代,所有生灵都在做出自己的选择,夸父,就是从本可以为神,却化作人族的一脉后裔。”
“而你那徒弟……”
卫渊低语:“依日月。”
“罢了,先不提他。”
白泽尴尬摆了摆手,也知道自己嘴臭。
卫渊感知到石壁壁画上潜藏着的强烈情绪,伸出手掌覆盖其上。
双目缓缓闭上。
地煞七十二神通·通幽。
这一门神通早已经被他运用地驾轻就熟,缓缓阖目,壁画之上,哪怕跨越数千年都不曾散去的,一种强烈的执念化作画面,徐徐在卫渊的眼前展开——
夸父的一段经历。
………………
这是一个本应该安然度过一生的人的故事。
虽然身材相比起寻常的人类来说,更为高大一些,但是在这个时代里,各种各样的血脉也是有的,大家仍旧接纳了他作为人类的一员,开垦土地,种植粮食,跟着部族一起外出,狩猎猎物。
偶尔还能够去有熊氏轩辕丘,换取很多小部族没有的东西。
事情完全在某一天从轩辕丘回来后发生了转变。
时代总是推着每一个人走向命运。
愤怒,一种极端的愤怒,如同大地被烈焰燃烧一般的愤怒。
因为大地也确实是在燃烧……
当村子里最高大的青年夸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满目疮痍。
以前的羲和驾驭大日的时候,每一次只会驾驭一轮,可这一次,羲和不知是和谁人斗气,穿着最为奢华的衣服,驾驭着十轮大日,降低了一半的高度从大地上空飞过。
灼热的高温让地面开裂,令河流干涸,凡人会被活生生烤死。
素来温和宽厚的夸父愤怒了。
他抓起放在院子里的桃木杖,疯狂地朝着御日的天神杀过去,在他之前还从来没有谁胆敢对天神不敬,何况那是帝俊的妻子,大荒的帝妃,大日的生母,但是夸父确实如此去做了。
平时温和的人类,此刻爆发出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力量。
沿途所见的一切惨状更是加剧了他的愤怒,事实上羲和当时确实是差一点被夸父击中,他不要命地爆发出了体内潜藏的力量,完全忽略了反噬,一路追逐,让太阳和大日都慌不择路地逃跑。
但是盈不可久的道理始终相痛的。
始终追逐靠近大日,就相当于始终承受十轮大日的冲击,哪怕是夸父的力量也不断衰弱,感觉血液似乎是在沸腾,他看到了流经大地的黄河,哪怕是四渎之力这个时候都衰弱很多,夸父大口去喝,居然将黄河这一段水域喝得断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血脉灼热,越是喝水,他越是感觉到燥热。
他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同样是前来制止羲和的天神庚辰。
庚辰发现了夸父的状态,带着他前往大泽之处。
“你的血脉被大日真火灼烧,现在去大泽深处避一避吧。”
“要不然你恐怕会死在这路上。”
疲惫的夸父点头同意了,但是就在庚辰带着夸父前往大泽的时候,羲和找到了帝俊,将自己被一介凡人追杀的事情向自己的夫君哭诉,当夸父已经看到了大泽的时候,天空突然猛地压低下来。
庚辰瞳孔剧烈收缩。
而夸父疲惫地抬起头。
大荒的生灵感觉到了那瞬间改变整个大荒的强大力量,那只来自于一位存在,宽厚的青年似乎松了口气,咧嘴笑着道:“终于……,太好了,事情总算是惊动大荒的天帝了,祂是天帝,应该会制止羲和的事情。”
“太好了有救了……”
天威沉沉压制下来。
无数的人,以及其余众生跪拜神威。
帝俊的声音平静漠然:“凡人夸父,不自量力,欲追日景。”
“犯神威,大罪。”
“天罚诛之。”
宽厚青年松了口气的神色凝滞了。
一路上看到大地开裂,生灵涂炭的一幕不断涌现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最后愤怒地怒吼:“你在做什么?!”
“错的,明明是羲和!”
“你看看这大荒,看看那城池,我们何错之有!”
帝俊没有回答,漠然伸出手掌,这个时候是白天,天空却突然有星辰的光芒骤然亮起,那是一轮巨大的星星,而后,帝俊五指微握,手掌闭合,伴随着这一动作,那一轮星辰不断得坍塌湮灭。
最终化作了一道灿烂恐怖的火星,从天穹之上猛烈地砸落。
整个大荒都看到了这样的盛景。
夸父被锁定了。
此乃天罚。
而一路上奔走而来几乎差一点把羲和拉扯下来的夸父心下绝望,这力量的强大程度,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抵挡不住,旋即却反倒是怒不可言,他踉跄着站起来,一只手指着天空,昂首怒道:
“我没有错,我等生于天地之间,何错之有!”
“我只恨没有将羲和的马车拉下人间,一拳一拳砸死她!”
“哪怕你是大荒的天帝。”
“也无法审判我!”
“我等人族,生来自由,哪怕死也容不得你来审判!”
性情宽厚的夸父大骂,而后抬手想要自尽,与其死于天罚,被认定为罪,他宁愿自己决定自己的生命,手掌重重砸在额头,可是源自于后土的力量流转着,他现在精疲力尽,甚至于无法自尽,眼看着就要眼睁睁死于所谓的‘天罚’之下。
夸父浑身颤抖,突然咳出大口黑血。
是之前追逐大日的时候,被日毒侵入体内。
之前潜伏着,这个时候情绪爆发就也随之而动,夸父踉跄着差一点跪倒在地,大日高温的毒素在腐蚀他的性命,而在他死于日毒之前,天罚将会坠下将他诛杀在此。
应龙庚辰尝试给他解毒,却发现这毒素早已经深入骸骨。
是羲和所为,执掌日月岁月,让夸父的毒素瞬间累积到百年的程度。
现在那大日流浆直接从每一根血管内爆发。
看着夸父脸上的愤怒和不甘,甚至于一丝丝痛苦,应龙沉默了下,突然道:“我虽然和你才认识,但是我曾经听过人族说过一句话,志同道合之人,即是至交好友。”昆仑的武神微笑着躬身,轻声道:
“我不愿让你死于帝俊手下。”
“所以请允许我自作主张的询问,你的性命,可以交给我吗?”
夸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温和的天神,怔怔不敢置信,突然放声大笑。
“拜托你了。”
最后庚辰手掌放在夸父的后心,双目闭住,面容不忍之色,而后出手,瞬间震断夸父血脉,在死去之前,夸父怒视着坠下的天罚,猛地将手中的木杖抛出,放声大笑。
“去你的天罚!”
“我等生来大地之上,你绝没有资格审判我!”
夸父死去,原本锁定着他的天罚也缓缓消散。
应龙闭着眼睛,夸父和后土有密切的关系,此刻他亲手诛杀了夸父,自然受到了大地的敌意和反噬,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强撑着五指微握,将大日之毒控制住,而后容纳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衣摆被气机溢散鼓荡,天神的面容涨红,眉心泛起紫色的痕迹。
祂看了一眼干裂的土地,神色宁静。
不能让大日之毒爆发在大地了。
他将夸父安葬于成都载天,而后堂然离去。
在离去的时候,路边看到了有人哀叹,说是夸父死于天罚。
终究还是有罪的啊,人。
庚辰打断道:
“并不是如此。”
“夸父没有死在帝俊审判下,帝俊也没有审判得了他。”
祂将这样的传说宣告四野——
“杀夸父者,非天罚!”
“夸父逐日,与应龙战于荒野。”
“是庚辰趁其之危,将其杀之!”
………………
在天神威严深重的时代,第一位对天帝怒吼着你错了的人类传说。
在夸父提起兵器追杀天神而去的时候,无论结局,他已经在历史上牢牢将自己的名字烙印其上,打上了英雄和传说的标签。
画面徐徐散去,卫渊收回手掌,面容泛起波澜,低语道:
“夸父……”
“庚辰……”
“帝俊天罚。”
白泽刚刚还在好奇,看到卫渊回过神来,道:“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呆了好一会儿,怎么,是庚辰留下的气息吗,你看到庚辰了?”
卫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庚辰是怎么样的神?”
“他啊……”
白泽挠了挠头,道:“是很完美的神吧?”
他扳着手指数着道:“强大,英俊,温和,又没有架子。”
“脾气好得离谱,对神对人的态度也都一样,又有慈悲心和难得的宽容,不管怎么说他他都不会生气,如果不是那暴力玄女执掌兵戈,他才是昆仑战神,不过作为昆仑第一武神来说,实至名归。”
卫渊回忆自己见到的庚辰。
确实如此,甚至于愿意背负后土子嗣信那一脉的恨意,以及后土气机的反噬,也要保住夸父最后身为人类的尊严,无论实力还是品行都无可挑剔,可是一想到这个神灵的转世会有概率是水鬼,卫渊的表情就变得极为古怪。
眼前仿佛出现爽朗笑着把快乐水倒入高脚杯里的水鬼。
再和那位温和英俊的武神对比一下。
卫馆主陷入沉思。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庚辰真成了水鬼。
要不要想办法让庚辰尽快往生转世来得好点?
这个号儿练废了。
要不然赶快删号重来吧,庚辰。
一切都是梦哦。
你从来没有社死过。
也没有被叉出去过。
一起都是个梦。
旁边白泽不知道卫渊心底的想法,只是复杂叹息道:“无论如何,过往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遗憾也总是遗憾,夸父一怒没能有什么结果,不过他死的悲壮惨烈,也是大羿出山的契机,几千年过去了,大羿射日弓不知所踪,这成都载天,也就只剩下了这么点东西了。”
“陶匠,你还要在这待会儿,还是咱们直接去毛民国?”
卫渊将这壁画拂袖收入袖袍,打算之后给夸父。
本来想要开口,突然察觉到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左右环顾了下,似乎只是错觉。
想了想,道:“只剩下七天了,去毛民国吧。”
白泽点头:“好。”
………………
这一日,昆仑第三重试炼还有六天半。
毛民国依氏的老祖大寿,诸神各国皆来道贺,整个大荒都有商队进入城池,导致这一座都城不得不在周围扩建,整个城池都被繁花装饰,大道两侧有法力神通所构筑的流光,一片说不出的雍容和喜气洋洋。
城门口,一名白发男子平静踏入,身侧是一名浑身酒气不修边幅的男子。
早有人欢迎来往之客,见到白发男子器宇不凡,搭话道:“您也是来为老国主贺寿的吗?”
“贺寿?”
白发剑者微笑点头。
“是啊。”
“贺寿。”
那迎宾客之人客套着道:“老国主最是喜欢人族英杰。”
“若是知道有您这样风姿卓越之人前来,定然欣喜!”
“请!”
PS:今日第二更…………
《大荒北经》:有人,珥两黄蛇,把两黄蛇,名曰夸父。后土生信,信生夸父。
第五百二十章 老师
“这里就是您二位暂时居住的地方了。”
“虽然不算很大,但是周围卖什么的都有,来往也很方便,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招呼一声,我就在面……”
一位身穿简单服饰的少年微笑着介绍。
卫渊左右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其余人羡慕的眼光里走入屋子。
也不知道白泽是从哪里弄来的资格。
他就看到白泽跑去了某个府衙前面一顿嘀咕,刚开始还有人打算把他撵出去,过了一会儿却有专门的人员出来接待他们两个,甚至于在这人来人往,寸土寸金的时候,还能够在内城里面找到定点落脚的地方。
卫渊看到负责这些事情的官员额头冒汗。
几乎是立刻要晕眩过去的模样。
后来询问白泽的时候,看上去邋里邋遢的男子喝了口酒,故作高深莫测道:
“天机不可泄露,你猜?”
卫渊早已经精确掌握了针对白泽的方法。
面对白泽那一副你快来问我的表情,卫渊保持沉默,就是不接梗。
对于白泽这样知道很多东西又碎嘴的家伙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刑罚。
果然,这样故作高深的姿态没憋了多久,看着卫渊就是不接话,白泽就忍不住道: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秘密,而且很多是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而恰巧,我又知道很多人的秘密。”
“比如刚刚那个官员,看上去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其实喜欢偷偷穿自己夫人的衣服上街。”
“又比如先前那个威严的老头子,一本正经的,常常去青楼,夜夜笙歌,被人称为宝刀不老。”
“其实他的速度比石夷跑起来都快。”
“每天都让青楼的头牌姑娘自己吊嗓子喊叫。”
“还有另外的家伙……”
白泽兴致勃勃,就像是小区门口遛弯的大妈。
卫渊:“…………”
懂了,社死威慑。
而且比涂山那种更死亡一点。
说出来基本可以考虑重开了。
白泽一句话一口酒,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一双眼睛里面泛起白色的光,就要低头看向卫渊,卫渊微笑道:“你要是敢用你的神通看我,我今天就在山海经里面记你一笔。”
白泽干笑着移开视线。
“这……怎么会呢?”
“哈哈,我不是这样的人。”
那位带路的少年没有多少修为,充其量也就是气通百脉的层次,听不到卫渊和白泽的交流,他的修为在人间算是不错的好手了,但是大荒这样的环境下,也就是基本入门的水准。
大部分的人族成年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实力。
不过一辈子大概也就是这个层次。
少年给卫渊和白泽介绍着这一座都城,说是数千年前就修建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迁都的打算,一路上走的时候少年走在卫渊和白泽的一侧,给他们挡住旁边人群,年纪轻轻,穿着衣服简朴,但是收拾得干净。
卫渊问道:“你说你也是依家的?”
少年愣了下,挠了挠头,咧嘴笑道:“这,是,但是我早早就是平民百姓了啊,五千多年下来,我也就和那位老国主有个姓氏是一样的,不过这个姓氏也有些用,家里虽然穷,但是也能在都城里面找到个活计。”
“多攒点儿钱,就能在附近的城里面修个小房子,把妹妹和娘接过去。”
说起这些来的时候,少年脸上神色温和。
卫渊脚步顿了顿,回过头。
他注意到似乎有什么视线盯着他。
可是每每回过头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
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屋子里,卫渊看着器皿都是铁器和青铜器,随意问道:“这儿都是用这些器物装水的吗?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
少年挠了挠头,明白过来,道:
“哦,您说的是陶器还有瓷器吧?”
“我听其他国的商人们说过,是用泥土和石头做材料,成品又轻便又好用,而且可以有更多更好看的花纹,可惜了……按照老国主的禁令,我们毛民国禁制使用和贩卖陶器,已经持续了足足几千年了。”
“说这样来自于泥土的器物,没有资格出现在我们的国家”
他脸上有遗憾和向往的神色,道:“我倒是很喜欢陶器。”
“用来装东西会很方便,比起铁器和青铜器也会更便宜。”
“生活会减轻很多压力的。”
“是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
少年愣了下,这么长时间里来,还是第一次会有贵客主动询问他的名字,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家父母没什么文化,不识字,村子里的长老说,人活在世界上,苦难太多了,要学着石头一样坚硬起来。”
“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什么的,石头总是石头,不会改变。”
“什么苦难都打不倒。”
“就给我取了个石字做名字,您叫我依石就好。”
卫渊沉默了下,道:“不错的名字。”
按照毛民国之前定下的礼仪,少年取出一卷白纸,让贵客们写下自己的名字,白泽眼神微变,正要开口,卫渊已经接过了笔,顿了顿,在这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送去吧。”
他随手递出,而后习惯性掏了下。
因为龙虎山老天师的原因,就连卫渊现在都会随身携带着大白兔奶糖,见到这个少年模样也才十五六岁,递了一枚过去,少年怔住,而后微笑道谢着走出去。
把写了名字和礼物的名帖送回去后。
打开了糖纸,一股柔和的甜味扑鼻,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然后用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切下薄如蝉翼的一小片,放到嘴里。
怔了下,而后眼底一下绽放出明亮的光彩来。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卫渊递出去那一枚奶糖的时候。
潜藏在暗处的视线一下变得明显很多,锁定了卫某人。
这一下的波动让卫渊确认,绝对是有谁在盯着自己,迟疑着走出去,走到街道上,右手按着刚刚随意买来的一柄宽剑,环顾周围,可是任由他怎么看,也没能看出什么不同来。
卫渊狐疑着转过头。
谁都没有。
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突而猛地转过头。
人来人往,是很正常的城市画面。
还是什么都没有。
多想了吗?
而在卫渊转过头去之后,一个摊位旁边,白衣少女抬了抬头,松了口气,慢慢地往前跟过去,她现在又不是全盛的模样,尤其还不能完美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只好面不改色,小心翼翼地往前摸过去。
卫渊沿途好几次转过头,她都精准地避开。
而后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前面已经没有了那一道身影,脚步仍旧从容,但是速度却一下变快很多,追到前面去的时候,一步踏出转过身去,然后吓了一大跳。
卫渊就站在拐角处,俯下身子微微笑着看着她。
少女追得猛了些,差一点一下载进卫渊怀里去。
眼下就这么隔了三步不到的距离,双目对视。
沉默了两秒钟。
白衣少女面不改色,绷着一张小脸往后退了半步。
想了想,又退了半步。
绷着张脸,面无表情。
“原来是你啊……”
卫渊认出了这个曾经在梼杌一战的时候见到的小家伙。
心中本能浮现出戒备。
可是在下一刻,伴随着少女眼底的流光涟漪。
卫渊心中本来涌现出的疑惑和警惕,在刹那之间仿佛消解,并不是说被扭曲了记忆,删除了感情,而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秉持警惕和戒备的理由消失不见了。
就仿佛少女会跟在他后面,这件事情本身是完全不需要怀疑的。
认知在潜移默化的时候被改变。
就像是本能亲和,在本能层次上就觉得她绝不会对自己有害一样。
这样潜移默化般的能力绝非是神通,反倒更趋向于天然自带种族好感度满值一样,戒备之心消失,就像卫渊是在人间的某个小城的街道里,遇到了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的普通孩子。
他笑着道:“我就说好像是有谁在跟着我,不过你不是在西山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好像比起那个时候长高了不少啊……”
卫渊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白衣少女绷着脸。
卫渊突然想到什么事情,笑道:“你等一下啊。”
伸出手掏了掏,取出了剩下的几块糖,递过去道:“要吃点吗?”
“…………”
白衣少女正要伸出手的时候。
小巷子里传来了白泽的声音,懒洋洋道:“喂喂,陶匠你到底是在干啥啊,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什么了?难道说是见到了什么小猫小狗之类的?”
“哦?这是你刚刚给那小家伙的糖嘛,你果然还有。”
“味道怎么样,分我点?”
白泽笑呵呵地走出来,一把抓住了卫渊手里的糖。
然后看到前面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女。
白泽:“…………”
少女本身存在的特殊性似乎对他不起作用。
在这一刹那。
白泽突然忧伤地觉得,可能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会更好一点,面容僵硬,看着少女双瞳安静澄澈,白泽一点一点松开手来,僵笑着道:“……哈,哈哈,开个玩笑。”
“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我可没兴趣。”
白泽声音顿了下,干笑着道:
“哈,哈哈,我是说。”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好吃……”
白泽嘴角抽了抽。
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
这时候应该像是风后那样,开口甜言蜜语来一发。
可是,可是……
我的嘴。
它不中用啊!
好在那白衣少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打算,想了想,把卫渊手心里的糖果都拿走了,剥开一块儿,放到嘴里抿了抿,卫渊笑道:“喜欢吃糖啊,往后有机会的话,我知道有很多很好吃的点心。”
白泽僵硬着转移视线,完全没打算插口说话,道:
“对,对了,陶匠。”
“你那徒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卫渊挑了挑眉。
……………………
王宫之中。
依日月微笑着送别了前来的神使。
这五千年来,他不惜代价地去取悦天上的诸神,为的就是在生机将近的时候,从神灵的手中,得到可以延续寿命的不死药,继续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以至于千年万年,不死不灭。
那时候的自己,虽然本身的起点只是平凡朴素的人类。
却也和神灵没有什么区别了。
自古而言,胜者王侯败者寇贼,五千年前的事情就让它彻底地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吧,依日月摇了摇头,过去的东西都太过于遥远了,遥远到那些经历都模糊不清,那些故人的脸也都遗忘。
五千年养尊处优。
他有着最大的声望,来往结交的都是天神和尊者。
会有大荒的正神前来给他贺寿,整个四海八荒的国度都会有商人前来他的麾下,他吃和神灵一样的饮食,穿着的是异族编织的绸缎,能够有整个国家最美的女子作为妻妾,一国之主,比起过去那个伺候泥土的学徒,天壤之别。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吃下大荒天神赐下的不死药。
就此抛弃人的身体,成为不死不灭的神灵。
依日月看着送来的那些卷宗,上面都是大荒贵客前来为自己贺寿的名字,他带着早已经不再在意的视线扫过这些名字,突而微微一僵,手掌颤抖了下,刹那之间,远去的记忆,那阔别五千载的回忆瞬间涌现心头,什么五千载国主的雍容,什么与天神来往的尊贵,瞬间崩碎。
在白色的帖子上,一个古老的文字显眼地可怕。
“渊……?!”
PS:今日第一更……
第五百二十一章 老师,弟子
雪白的纸笺上,墨色的渊字将依日月心中最不愿面对的过往唤醒了。
渊,渊——这个名字,是他?
是他吗?
不,不是他。
不可能是他!
依日月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那只是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
是早就在记忆里跟泥土一样腐烂的人!
这样的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个个念头疯狂地在依日月心中浮现出来,冲击着他的内心,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可能的场景,有可能禹王根本没有死,有可能是禹王的后裔前来复仇,也有可能是那个记仇的女人,神女女娇握着神农鞭来到大荒。
曾一次次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但是无论如何,他从没有预料到那个叫做渊的男人会出现。
那一瞬间除去了荒谬和不知为何的恐惧,浮现在依日月心中的竟然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感觉,就仿佛是已经在灯红酒绿,繁华至极的世界中央,看到了木木讷讷束手无措的父母,看到他们的裤腿还有泥土的痕迹。
那种由衷浮现出的厌恶感。
对于即将成为神灵的他来说,这是一种不光彩的过去。
依日月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沉默许久后,他还是做了相对应的准备,现在大荒各个区域的国家商队都已经抵达,就连神灵也已经来到了毛民国,他不可能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将这件事压下去。
而依日月心中隐隐不安。
假若真的是他……
那么以那位老师的性格,肯定不可能是来找自己聊天叙旧的。
他看向旁边的宝物,想到了那位已经抵达了宫中的神灵。
………………
“真的不需要我陪着吗?”
“我想,这次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白泽看了看坐在房间桌子旁边,安静看着书的白衣少女。
转过头,以无比诚恳真挚的眼神看着卫渊,再度地道:
“你看,如果我在的话,至少可以给你挡刀子对吧?”
“我好歹是神兽之躯。”
“身大力不亏啊,本体还有鳞片,相当吸引注意。”
“你就把我带上吧。”
卫渊目光古怪注视着白泽,道:“你平常不是最反感去冒险吗?”
“今儿是怎么回事?”
白泽打了个哈哈,语气僵硬道:“危险?什么危险?”
“我觉得那依日月的寿宴里肯定是有好酒好肉的。”
“那里真的,一点都不危险!”
“总之你就把我带上吧,别把我留在这儿。”
“好吗?”
卫渊沉思,然后在白泽期待的目光当中摇了摇头,道:
“虽然听起来不错,但是你还是留在这儿吧,虽然我留下自己的名字,是打算让他这两天心里压着块石头,进一步压迫他的内心,不过也确实可能给他留下了提前准备的机会。”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再说了……”卫渊补充道:“小白还在这里,你得护着她。”
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白衣少女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毛。
但是还是冷冷淡淡没有说话。
白泽几乎要哭出来。
怕危险?
护着她?!
谁危险啊,谁能有这位祖宗危险啊?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去去就回来。”
见白泽还要开口,卫渊开口打断他的动作,然后温和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外面的阳光温暖,晒在他的脸上,卫渊莫名觉得有一丝丝烦躁的感觉,伸出手指拉了拉领口,走出去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时的表情。
白泽一点一点僵硬转过头去。
想了想,抬起手想要拉开门,把自己蹭出去。
因为不肯开口说名字,而被卫渊取了小白这个大路化昵称的少女眼眸平淡,淡淡道:“回来。”
“……哎,好嘞。”
白泽干脆利落转过头。
少女低头看书,淡淡道:“不准提我的名字。”
“可……”
“安静。”
“好嘞,您歇着。”
一身青衫的邋遢大叔白泽抱膝蹲在墙角。
仰头欲哭,无语凝噎。
呜呜呜……
好弱小,好无助,轩辕啊,你在哪里。
怎么还不回来?!
这世道变了,挂件都能打人了,还有那谁……
我一只兽应付不来啊。
……………………
“您来了。”
仍旧还是那个叫做依石的少年,收拾得干干净净,为卫渊引路。
只是脸上的微笑和神色更为亲近和发自真心了些。
白发的剑者压制了心中丝丝缕缕的躁意,微笑询问道:
“之前的糖好吃吗?”
依石重重点了点头,道:“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以前听都没有听过,虽然说蜂蜜也很甜,但是和这个不一样,这个有点牛奶的味道……”他声音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您,这糖是从哪儿买来的?”
“现在商队这么多,整个大荒的东西都能买到。”
“我想买些带回家,给妹妹和娘。”
卫渊轻声道:
“现在可能还没有。”
“这是我家乡的特产……大概过些年,你就会见到了。”
“是吗?”
“那真的太好了,我会多攒点钱的。”
少年的神色快乐而满足。
沿途卫渊注意到他还是在看着那些来往商队货物里面的陶器,随口问道:“对制陶感兴趣吗?”
少年挠了挠头,道:“……这,说感兴趣也很对,但是也好像不是那种感兴趣。”
“只是觉得这是一门手艺,而且,为什么别的国家都能用陶器和瓷器,我们就必须要花费特别特别贵的价钱去买铁器之类的?就很奇怪……有陶器的话,就能省下不少钱,而且学会做陶器的话,自己偷偷用也很好。”
“所以真要说非常喜欢陶器,好像也没有,只是为了生活……”
卫渊笑道:“生活……没错啊,陶器本身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制陶的手艺也就只是为了生活,满足生活了以后,才能够再去讨论其他的,这样……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制陶的手法,可以和你讲一讲。”
少年惊愕之后,连忙点头。
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各处都是叫卖货物的声音,有卖灵果的,卖布料的,还有卖好酒好肉的,白发的剑者右手提着之前随意买来的剑,嗓音温和平静,把涂山部最初的制陶技术,和现代陶艺工艺的核心娓娓道来。
旁边少年依石听得认真,一点一点记在心里面。
到了地方的时候,讲得也已经差不多了,依石忍不住道:“您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卫渊微笑回答道:“我其实也做过一段时间的陶匠。”
“啊?您么?”
依石惊愕至极,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满头白发的男子居然说自己曾经做过陶匠,毕竟在这里,在毛民国,陶匠算是被禁止的职业,甚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这是被鄙夷的低贱职业。
“您做过陶匠?”
依石挠了挠头,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道:“那我能不能给您做学徒啊。”
“我会很用功的。”
卫渊怔住,回过头看向这少年。
最后温和笑着道:“不了,我已经有过学生了。”
依石失落道:“啊……这样啊……”
“那他人呢?”
卫渊沉默了下,回答道:“死了。”
“被‘杀’了。”
少年脸上浮现出抱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不再提起这个事情。
而是去谈论今天的宴会会有多少多少尊贵的客人,希望引开卫渊的注意力。
心中也越发好奇这位卫渊先生的过去,不过,这应该是那种见多识广又心善的好人吧?
在进入这里的时候,护卫将卫渊手中的剑扣了下来,卫渊也不在意。
只是心中的那股躁动之意越发地浓郁。
因为白泽之前弄来的资格,他倒是能够和依石一起进来。
踏入之后,卫渊微微敛了敛眸子,冥冥中已经能感知到一股因果。
眉心泛起金色流光,卫渊仿佛在此刻踏入了某种特殊的状态,徐步往前,周围之人对他竟似视若无睹,完全忽略了这个白发的男子,唯独带着他来的依石还有点印象,一回头发现卫渊不见了,连忙追了过去。
“啊,卫先生,停一下啊。”
“不能够再往前面了。”
“那里是禁地啊,会被抓的。”
少年焦急地拉住卫渊的袖口,但是却突然发现周围披坚执锐的护卫竟仿佛完全看不到自己似的,而就在卫渊踏前一步,依石被拉得踉跄了下,前面大门豁然打开,他下意识抬起头来,脸色一下变了。
这里居然是老国主隐修的宫殿。
而在前面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正是传说当中和禹王有关联系的,毛民国的开国之主,依日月。
擅闯禁宫,按律当斩。
少年面色煞白,下意识就要跪下。
而这个时候,他余光看到那中年男子似乎也怔了下。
毛民国的国主沉默了下,道:
“我还想着,会不会是我猜错了……只是重名,或者说巧合。”
“居然真的是你啊。”
他的声音顿了顿,复杂道:“老师。”
?!!!
卫渊身侧的依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而后,虚空之中,
似有一声剑鸣升起。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字,缓冲章节。
作息彻底阴间了。
不行不行,控制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