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糖
听到圆子的话,何蓑衣不由失笑,果然是帝后身边长大的孩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他朝禾苗点点头:“叫二哥,他不是坏人,我们是亲人。”
我们是亲人。
白洛洛听到这个话,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亲切松快之感。
圆子也认真地说:“是的,父皇和母后也这样对我说,我们是亲人,我舍不得毒你,要对你好。”
又又爱怜地摸摸圆子的头,再含笑轻触禾苗的小胖脸蛋,走过去,对着何蓑衣和白洛洛行子侄礼:“侄儿见过伯父伯母,二老一路辛苦了。”
“二老?”白洛洛指着自己,她哪里老了?哪里老了?
何蓑衣笑看她一眼:“老太婆,把我们给孩子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白洛洛悄悄拧了他的胳膊一下,笑容满面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分给两个孩子。
圆子也上来给他们见礼,小小的人儿,梳着朝天辫,白白胖胖,一双眼睛黑豆似的,精灵古怪,偏还装得老成,一板一眼,十分到位。
白洛洛忍不住心生感叹,看人家这孩子,教得多好啊。
回头再看自己家的,捏着一包糖,吃得不亦乐乎。
何蓑衣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看圆子的耳朵,那个缺已经不见了,明显是长好了。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当初这孩子生下来有欠缺,大家私底下都说怪他早年做的那些事。
他表面上从来不提,其实心里是有点内疚的,幸亏是长好了。
一群人高高兴兴往皇宫里去,又又非常懂事地解释:“阿爹在忙着处理政务,以便抽出空闲陪伯父一家;唯姨在养身子,不好走远路,不然他们一准到城门口迎接你们。”
钟唯唯又有了身孕,并且即将临盆,的确不便出门,重华打算迁都,更是一堆事情忙不完。
何蓑衣表示理解,顺带瞟了眼白洛洛的小腹,应该有了吧?不然重华都快有第三个孩子了,他还没第二个,不服气。
不过转念一想,重华只有儿子,养子是儿子,亲生的两个还是儿子,没有女儿,唯独他有女儿。
何蓑衣轻抚女儿的白嫩胖脸,心里充满了得意。
钟唯唯站在皇宫门外等待他们,她胖了许多,大腹便便,气色却很好,笑容满面,看得出是真的过得很好。
与何蓑衣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两人都多了许多释然和理解。
何蓑衣把禾苗拉过去,炫耀:“这是我女儿禾苗。”
禾苗仰头看着钟唯唯,微笑:“皇后娘娘比靖中的什么公主好看多啦,我喜欢。”
钟唯唯大笑:“这丫头嘴甜的,叫姑姑。”
禾苗对着她呵气:“姑姑您闻。”
钟唯唯俯身嗅了嗅,轻笑:“我知道了,你刚才吃了糖,而且是桃子味的。”
禾苗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圆子给她的糖是宫中秘制的,恰好就是桃子味儿,可好吃了。但她不是已经吃下肚肚了吗?为什么皇后娘娘还能嗅出来?
“因为姑姑嗅觉最好呀。”钟唯唯觉得这小丫头太好玩了,既要让她闻,她说出来又很惊讶。
禾苗害羞地笑:“原来是这样呀。”
圆子在一旁,背着小手严肃脸:“我娘骗你的,糖是她给我的,她当然知道你吃的什么味道了。”
禾苗送他一个白眼:“我乐意让姑姑骗呀。”将手牵住钟唯唯的手,眨巴眨巴眼睛:“姑姑,二哥看不起我。”
圆子“嘶”地吸一口气,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告状?
钟唯唯朝儿子挤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笑问禾苗:“他怎么看不起你?”
禾苗道:“我骂他小屁孩儿,他说,和我计较才是小屁孩儿。他不和我计较,那就是看不起我咯。”
众人哄堂大笑,真心觉得,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屁孩儿,还不许别人说。
钟唯唯忍笑,一本正经地问禾苗:“那我揍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禾苗立刻松开她的手,抱住圆子,软软糯糯地说:“不要,二哥说了,我们是亲人,我舍不得。”
“哼”圆子瞅她,刚才还告他状呢,现在又卖乖了,小丫头心眼真多。
禾苗伸出胖手去摸他的脸,小声说:“你得看得起我才行啊!”
圆子就说:“好吧,我看得起你。”
禾苗笑了,和钟唯唯猛夸他:“二哥最好了,我最喜欢他,爹和娘一路上也夸他,还夸了大哥哥!大家都很好!”
又又十分好笑,对着禾苗行个礼,笑着谢了她的夸赞:“禾苗妹妹也很好。”
钟唯唯领了禾苗的情,夸赞圆子:“你这个哥哥和主人做得很不错,再接再厉。”
圆子骄傲地挺起胸膛和滚圆的小肚子:“我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
李安仁飞奔而出:“陛下往这边来了,宴席已经备好……”
大人们边说笑边往里走,禾苗转过头对着圆子说:“我刚才夸你了。”
圆子严肃地点头:“我听见了。”
禾苗凑过去,小声说:“听说还有荔枝味的糖。”
圆子盯着她看了片刻,同情地说:“可怜的,平时不能吃糖的吧?”使劲拍着胸膛:“我给你弄!你们才到,我给你东西吃,你爹娘不好意思拦的,你吃个够!”
禾苗馋得流口水:“我们分着吃。”
圆子皱眉:“又见外了是不?我已经长大了,那个是小孩子吃的。”
话音未落,一大滴亮晶晶的口水滴落出来,他赶紧吸溜回去,红着脸偷瞟禾苗。
好吧,他也是被管制的对象,一天只能吃一颗糖而已。
一个胖豆丁从旁边横冲过来,嘴里“呜呜”地吼着,“轰”地一下撞到圆子身上。
圆子被撞得趔趄了一下,随即紧紧抓住即将摔倒的胖豆丁,皱着眉头说:“阿瑄,你又调皮!快去给伯父伯母行礼问安,还有,这个是禾苗,比你大两个月,你该叫姐姐。”
禾苗原本好奇地盯着这个胖豆丁看,听说居然比她要小,立刻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地道:“叫姐姐,给你糖吃。”
“姐姐!”胖豆丁很干脆地喊了一声,伸手要糖:“我要荔枝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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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孩子们
重华羡慕地盯着禾苗看,再期待地看看钟唯唯的肚子,好想有个甜软可爱的闺女。
何蓑衣得意地笑,各种炫耀:“原来就一直想要女儿,还以为天不遂人愿,会生儿子呢,谁知生下来就是个白胖闺女,又乖又懂事还可爱,老天真是厚爱。”
重华骄傲地笑,斜眼睛:“儿子也很好的啦,我家又又、圆子、阿瑄,每一个都是又乖又懂事,白白胖胖,聪明伶俐,朕也颇为感谢老天厚爱。”
“呵呵……”何蓑衣神秘地笑:“女儿是贴心小棉袄。”
重华不服:“我家马上就有了,你家儿子在哪里?”
何蓑衣满脸同情:“我看阿唯的孕像,多半还是个小子呀。”
钟唯唯面无表情:“儿子女儿都是宝。”
何蓑衣就敬她:“接着再生几个儿子,皇家就是儿子多才好。”
重华怄得不行,恨恨地敬他酒:“你我几人许久不见,今天不醉不归。”眼睛瞅向秋袤:“快来敬酒!”
秋袤摸头傻笑,先敬何蓑衣再敬重华,然后假装自己头晕,两不相帮。
重华与何蓑衣挽起袖子,狠狠碰杯,到了后面索性抬起酒坛子往嘴里倒。
钟唯唯和白洛洛俱是一脸嫌弃,终究是没有管这两个总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手牵手地坐到一旁交流儿女经。
说得正高兴,宫人嘈杂起来,说是孩子们打架了。
钟唯唯和白洛洛一起出去,只见年龄相差不大的阿瑄和禾苗扭打成一团,两个都是圆胖圆胖,又穿得厚,扭在一起分外好看。
俩孩子都被教育过,打架不能抓脸,不能拽头发,因此只是紧紧抱着对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牙齿紧紧咬着、脸涨得通红,试图将对方压倒在地。
白洛洛要上前分开俩孩子,钟唯唯拉住她:“先看看。”
圆子插着腰站在一旁指挥他们:“松手!阿瑄,禾苗是姐姐、女孩子,还是客人,你是男人,要让着她!禾苗,阿瑄比你小不懂事,是弟弟,你要多包涵他!”
阿瑄很委屈:“你是我哥哥,我一个人的。”
禾苗也很生气:“他也是我哥哥!不是你一个人的。”
圆子皱眉,很不耐烦地说:“两个小屁孩儿!我是你们俩的哥哥!都是!两个我都一样疼爱,快松手,我带你们去找好吃的。”
他很公正地把两个孩子分开,一左一右牵着,耐心安抚他们,又夸又吓,给他们擦泪,不一会儿,三个孩子都笑了起来,开开心心坐在一旁吃东西玩耍。
胖豆丁阿瑄晃着两条小粗腿,好奇地问禾苗:“你从哪里来?”
禾苗将手高高举起:“我从铁碑岭那边的靖中来,铁碑岭有这么这么高,我站在山下都看不到山顶,全是云!”
圆子就说:“你给我们说说靖中都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吧。”
禾苗欢喜地比划着,阿瑄听得聚精会神。
白洛洛连连点头:“圆子教得极好,很有长兄风范。”
“是又又这个长兄带头带得好。”钟唯唯回头要寻又又,却发现他不见了,便问小棠:“刚才谁来了?”
小棠轻声道:“是阿彩郡主入宫了,说是收拾旧物,偶然翻到端仁长公主的几件遗物,特意送进宫来。因听说陛下和娘娘在待客,不敢打扰,睿王殿下听说,便去处理此事。”
又又已近十四岁,今年春天已经跟在重华身边学习处理事务,并且表现得很好。
这种欢乐的时刻,骤然提起端仁,难免伤感,又又悄悄离席处理此事,却是体贴懂事。
钟唯唯叹一口气,很是发愁又又的婚事。
又又已经有她高了,眼瞅着过了十四就是十五,一天更比一天大,是该相看一门好亲事了,可她左看右看,实在是挑不出一个合适的女孩子。
白洛洛就笑:“娘娘愁什么呢?”
钟唯唯也不把她当外人:“操心睿王的亲事。”
小棠笑道:“娘娘总觉着别人家的姑娘配不上睿王殿下。”
正说着,阿彩和又又一前一后而来,又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阿彩却是笑眯眯的,微笑着给二人行了礼,大方给了禾苗见面礼。
阿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容貌美丽动人,一举一动贵气优雅,白洛洛曾与她一同护送端仁长公主的遗体回京,二人曾打过交道。
因此阿彩也是拉着白洛洛嘘寒问暖,表现得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又又半垂了眼睛,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钟唯唯心知有异,也不点破,让阿彩入内吃喝,阿彩却笑:“家里还有事,给几位长辈磕头请安就要回去了。”
阿彩入内给重华、何蓑衣、秋袤行礼问安,再逗逗几个小孩子,得体地退了出去。
又又心事重重,和钟唯唯说道:“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钟唯唯也不拦他,由着他去。
又又的情况瞧着不对劲,白洛洛以为钟唯唯会安排人跟着探查情况,谁知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作出安排,不由奇怪道:“娘娘为什么不问?”
钟唯唯惊讶于她的直白,转念一想便笑了,也就是白洛洛这样的性子,才能让大师兄那样千回百转、肚里无数主意的人没办法。
“又又不是我亲生,他已经长大,且一贯人品端正,敦厚踏实,他有自己的秘密,不乐意告诉我,我就不能强迫刺探。他若是愿意告诉我,自己会来,我相信他。”
钟唯唯微眯了眼睛:“孩子们渐渐大了,终有一日要独立飞走,帝国要长盛不衰,兄弟手足要和睦相亲,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难怪大家都认为皇后娘娘是有大智慧、心胸宽广的人。
白洛洛若有所思,良久,笑道:“我想去军中历练,不知娘娘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钟唯唯丝毫不觉得惊讶:“阿兄曾在家书中提过此事,阿嫂若是喜欢,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您若是没有带兵的本领,那就只能换个位置。”
白洛洛握拳,踌躇满志:“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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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湿兄的番外再有一章就结束。
第50章 儿女双全
何蓑衣和重华一直喝到夜里才停下来,两个男人势均力敌,谁也没赢,全都喝趴下了。
然后钟唯唯和白洛洛都没等他们,而是各自带着孩子先去歇了,唯有秋袤这个苦力,任劳任怨,忙里忙外,张罗着把两个人安置好,又让人送醒酒汤。
那两个男人抵足而眠,醉里还要互相推搡、互相排挤、互相看不顺眼。
重华说:“大师兄你一直都很阴险狡诈,我吃了很多亏。”
何蓑衣说:“你废了我的功夫,把我变成一个大胖子,我一辈子都记着。”
重华说:“你还打算杀我呢,我已经很宽厚大度了。”
何蓑衣说:“你活该没女儿。”
重华生气:“我马上就生女儿,没有的话,我就把你女儿抢了做儿媳。”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偏就敢!”
“我和你拼命。”
“咦,你难道不知孩子们一旦对上眼了就再也分不开吗?难道你要你女儿恨你不成?”
“那你还是自己生女儿吧。”
秋袤听得十分无语,说道:“方才阿姐与阿嫂遣人来看,说,请陛下与阿兄爱惜身体,珍惜家庭。”
爱惜身体不过老生常谈,珍惜家庭嘛,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本意就是,再不老实,等着挨罚。
一阵沉默,两个人都像是睡着了。
许久,何蓑衣踢踢重华:“一起去解手?”
重华翻个身,得意地笑:“不去,我年轻,不比你老了,憋不住。”
何蓑衣阴险一笑:“不去?有本事你今夜都别去!去了就是孙子!”
重华不出声,他摇摇晃晃往外走。
走到门边,重华摇摇晃晃下了床:“行了,看你人生地不熟的,怕你掉到粪坑里淹死,我陪你去。”
何蓑衣笑:“我若死了,你帮我养老婆女儿?”
重华“呸”了一声:“自己养!谁耐烦呀,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何蓑衣嗤笑一声:“我倒是愿意帮你养的。”
重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地上摁:“信不信我弄死你?”
何蓑衣不甘示弱,反手还击:“那你就好好活着呀!”
秋袤跑过来把他们分开:“怎么又闹上了呢?爱惜身体,珍惜家庭。”
重华乜斜他一眼:“今天怎么没看见弟媳?”
何蓑衣也道:“是呢,为何没有看到弟媳?”
他和白洛洛远道而来,按理姚静宁无论如何都该出现才对,却是从始至终都没看到人影,这就奇怪了。
秋袤神色微沉:“她身体不舒服。”
重华道:“回去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我和阿兄有分寸。你在外面打拼,后院可不能起火,否则便是在外办差也不安心。”
秋袤垂眸告退。
师兄弟俩放完了水,一起回去休息,被冷风一吹,都清明了许多。
何蓑衣问道:“秋袤和姚静宁是出什么事了吧?”
重华道:“大概是。”
何蓑衣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什么叫做大概是?你就是这样关心他的?”
重华白他一眼,没好气:“他又不是从前那个软弱无能的秋袤,他自己要做什么事,心里门儿清。姚静宁和他又不比我们,先结婚才有的感情,会出现波折很正常。我再怎么关心他,那也不能关心到他房里去。”
何蓑衣仔细一想,也是。
忽听重华低声道:“老母鸡。知道么,秋袤为何走了这么大的弯路,就是你惯的。你可千万别把禾苗也惯成这样子。”
何蓑衣不耐烦:“我比你会养孩子!你才是老母鸡。”
重华摸着下颌得意道:“论起来,我三个孩子,你才一个,想想真是可怜。”
“我有女儿!你没有!”
“我会有的!你没儿子!”
“我会有的!”
两个人都不睡觉了,坐起来互相瞪着,随时准备动手。
李安仁匆匆而入:“陛下,陛下,皇后娘娘发动了。”
重华立刻舍弃何蓑衣,光着脚往外跑,何蓑衣叫他:“回来穿衣服,只是发动,离生下来还有些时候呢!”
重华又折回去穿衣服穿鞋,恶狠狠地威胁他:“你最好祈祷生的是女儿,不然我和你没完!”
何蓑衣避重就轻:“不是第三胎么?为何还这样慌乱不堪?一点不沉稳。”
“幼稚!无聊!”重华急匆匆穿好衣服鞋袜,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往交泰殿去了。
何蓑衣微笑着伸个懒腰,醉意全无,招手让宫人过来:“闽侯夫人住在何处?”
宫人毕恭毕敬:“皇后娘娘将闽侯夫人安置在南菱殿之内。”
南菱殿距离交泰殿很近,布置得十分舒适温暖。
宫人将何蓑衣领进去之后便退了出去,白洛洛睡得糊里糊涂的:“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何蓑衣挨着她躺下:“皇后娘娘发动了。”
白洛洛立时坐起来,睡意全无:“那我得去守着。”
何蓑衣把她按回去:“你去守着干嘛?你是会接生呢?还是能行针?”
白洛洛理直气壮:“我是她嫂子呀!”
她严厉地批评他:“你怎么能这样?我生禾苗的时候,特别希望身边能有亲人守着,但是你们都在外面,不能守着我,我想皇后娘娘一定也很希望,我一定得去。”
何蓑衣沉默片刻,将她拥入怀中,低笑:“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不过我觉得你大概也有老二了,我不想你累着。”
白洛洛抿嘴微笑,微有得色:“的确是有了,睡觉之前我自己摸了一下脉,似有似无,但能肯定,没错了。”
何蓑衣忍不住大笑出声,惊醒了禾苗,禾苗迷迷糊糊爬起来,往他怀里拱,瘪着嘴要哭:“爹爹爹爹好吵人……”
何蓑衣赶紧去哄女儿,白洛洛趁机穿好衣服往外走:“我没事儿,你们睡吧,我去看看皇后娘娘。”
交泰殿严阵以待,重华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把秋袤的头都给晃晕了。
白洛洛很得意:“我进去陪皇后娘娘。”她可以进去,这些人都不能!
钟唯唯已经是第三次生产,经验丰富,精神也很好,看到她进来还是忍不住笑了:“真好,我也是有娘家嫂子陪着生产的人了。”
白洛洛心里又软又暖:“我也有老二啦,生的时候你也来陪我好不好?”
钟唯唯的手和她紧紧交握在一起:“好!”
天亮,钟唯唯生下了一个女儿,白洛洛出去报喜,看着一脸期待的皇帝陛下,恶意地道:“是个儿子。”
重华腿一软,笑容十分勉强:“也好。”
白洛洛哈哈大笑:“是个女儿,宝贝女儿,恭喜陛下!”
重华立刻笑开了花,得意洋洋地瞟着往这边赶来的何蓑衣:“哼!我儿女双全!”
何蓑衣面色不变,上前牵住白洛洛的手:“下一胎咱们还生女儿好不好?”
白洛洛瞪他:“我要生儿子!我也要儿女双全!”
何蓑衣皱眉:“可我还想要女儿。”
白洛洛踩他的脚:“儿子!儿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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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先婚后爱:第1章 交杯酒
秋高气爽的日子,是大喜的日子。
姚静宁站在姚氏祖祠门前,遥望着那无数的祖宗牌位,心情很微妙。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姚家的人,而是秋氏的人。
她的夫婿,是当朝皇后娘娘唯一的胞弟,雪溪秋氏唯一的继承人、家主,身负复兴家族之职,还要负责壮大皇后娘娘的力量,做皇后娘娘坚定的后盾。
阿娘曾告诫过她,她嫁的人非同寻常,今后会很辛苦。
父兄也曾小心叮嘱,让她相夫教子,告诉她夫荣妻贵,一损俱损。
她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深得陛下宠爱敬重,不说将来皇后娘娘所出的皇子是否能继承大统,就说这几十年里,她嫁给秋袤,也够青阳伯府风光很久了。
青阳伯府以武功起家,算起来不过是四品的爵位,在京中着实算不得什么。
而她这一辈的兄弟和下一辈的子侄中,也没有什么读书读得出彩的人,这门亲事对姚家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当初虽然胆大妄为,当着帝后的面考校秋袤,查他是不是草包,和他比赛打算盘,又要验证他的骑射功夫,看他是否是个病秧子短命鬼。
其实她心里一直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嫁给他。
姚静宁颇有些忧伤,听说他和吕娉婷有一段过往,也不知到了哪个地步。
原本想多过一段时间再成亲的,但护国大长公主病危,急着想看他们成亲,也只得匆匆忙忙办了喜事。
可她还没准备好。
外面鞭炮声音乐声响起,有人高喊:“新姑爷来了,快快快!”
是她的长嫂,笑得春风满面:“妹妹大喜,快些往前头去,别误了吉时。”
姚静宁害怕地攥住姚夫人的手,小声说:“娘,我怕。”
姚夫人红着眼睛,强笑:“哪个女人都要经过这一遭的,不怕,姑爷是个斯文温厚人。”
长兄急匆匆进来,要她赶紧出去:“快些,快些,皇后娘娘等着的,护国大长公主那边也在等。”
姚静宁有些委屈,成亲这样的人生大事,竟也不能从容,什么都是急急忙忙,多和家人说说话都不可以。
姚夫人安抚她:“事急从权,特殊情况,皇后娘娘和护国大长公主待你不薄,你体贴懂事,她们事后会补偿你的。”
她被人簇拥着往外走,两大滴眼泪滚落出来,把喜服浸湿。
长嫂看见,夸张地喊了一声,忙着拿帕子替她擦掉,边替她补粉边严厉地道:“别不懂事!”
瘦高俊秀的秋袤站在秋阳下,笑容温润干净,他上前,对着她行礼,斯文安静,雅致和气。
隔着盖头,她听见他对父母承诺:“……会一辈子都对静宁好,不让她伤心,与她白头偕老。”
到了秋府之后,皇后娘娘果然等着,先拜天地,再拜已逝的秋氏高堂,最后拜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并未久留,急匆匆赶去了护国大长公主府。
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又逢护国大长公主病危,酒席摆得不多,也并不是很热闹,大家吃喝完毕之后,就连洞房都没有闹就离开了。
秋氏族人稀少,客人一走,整个秋府便寂静无声。
秋袤走进来,恰逢她在拆头洗脸,他便也安静地坐着等候,等她收拾完毕,才道:“过来坐,饿了吧?”
她紧张地点头,看他执壶倒酒,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好看。
金杯中注满了酒,他递一杯给她,语气温柔:“阿宁,喝了这杯酒,你我便是夫妻了。”
她羞红了脸,和他碰杯,伸着胳膊静静等待。
母亲曾经教导过她,合卺酒,也叫交杯酒,夫妻双方手臂相交,饮一口,再互相喝下对方杯中的余酒,如此才是整套礼节。
然则,秋袤与她碰杯之后,并未与她手臂相交,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姚静宁措手不及,愣愣地看着他。
秋袤有些诧异:“为何不饮?”
姚静宁摇摇头,带着涩意轻啜一口。
酒入喉中,又辣又呛,她赌气要一口喝完,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秋袤温和地道:“不要急。”
他托着她的手,将她杯中残酒一口饮尽,再将自己杯中剩下的一点点酒喂到她嘴边:“你不善饮酒,没给你多留。”
姚静宁从未与父兄之外的年轻男子如此接近,她紧张得牙齿打战,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就着他的手喝完了酒,整个人紧张得不会动弹。
倒是秋袤轻笑了一声:“平时不是挺会说的么?这会儿怎地不说话了?”
姚静宁僵硬地点点头:“累。”
“我还好。只是有点担心。”秋袤给她布菜:“我问了岳母,听说你喜欢吃鱼,这道鲈鱼才出锅,不老不嫩,刚好合适,趁热吃。”
桌面上的菜明显不是办喜事的桌菜,精致可爱,大部分是她喜欢吃的,可见他说打听过她的喜好并不是假话。
“很好吃,厨子的手艺很好。”姚静宁的心渐渐熨帖起来,她仔细观察桌面上的菜,既然不是宴席上的套菜,那除了她喜欢的,其他的便是他喜好的了。
“厨子是阿姐替我们选的。她说此次成亲太过匆忙,委屈了你,希望能从其他地方补偿一二。”秋袤似是话里有话。
姚静宁心情微沉,他是在告诫她,皇后对他恩重如山,今后一切都要以皇后为重吗?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一家人尚且指望着皇后给他们荣华富贵,自然只有皇后好了,大家才能好,以皇后为重,却也不错。
她抬眼看着秋袤,真心诚意:“皇后娘娘很体贴,我记得她的好,会真心对她好的。”
秋袤有些吃惊,随即微笑,像是想摸她的脸,临了却又把手放下,和气地道:“我只是想和你说,阿姐希望你过得开心,我也希望你过得开心。”
姚静宁给他和自己满上酒,要和他干杯:“来,我们以后风雨同舟,福祸共享。”
秋袤眼里的笑意更浓:“如你所愿。”
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很快就停下筷子让人撤了,刚洗漱完毕,就有人来报:“护国大长公主薨了。”
第2章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护国大长公主薨了!”
姚静宁听到这一声,便知道自己的新婚之夜定是永世难忘了。
护国大长公主既薨,秋袤和她便再不能圆房。
不说大长公主身份地位尊崇,举国必然要守孝的,便说大长公主对他们夫妻二人的爱护照顾,他们也理所当然为她守一守。
何况,得知了这样的消息,还能有心思洞房,那不是常人。
姚静宁轻叹一声,站了起来。
秋袤一脸愧疚:“阿宁,我……”
他深受大长公主照顾教导之恩,大长公主没有子嗣,身后事必然全由钟唯唯操劳,他于情于理都该立刻赶往公主府。
但这样的新婚之夜,总是让人觉得格外对不起妻子,开不了口。
姚静宁摇头,默默给他取来外袍,帮他穿上:“我懂,你赶紧过去帮忙,家里有我。”
秋袤谨慎地打量姚静宁,不同于吕娉婷那样的美丽绝伦,她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睫毛浓密卷长像蝶翼,鼻头肉肉的有点翘,饱满的菱角嘴,不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笑。
清秀可爱,看上去很有福气,很柔和。
明显看得出她情绪不高,很不安,但她眉目舒展,神情专注,没有半点不愿意。
秋袤伸开手臂,轻轻拥抱她,沁人的芬芳扑鼻而来,她的身体温软小巧,被他骤然一抱吓着了,便有些僵硬。
“你别怕,我把之字号护卫留给你,不会有坏人闯进来的。我先去看看,忙完立刻回家。”秋袤不想吓着她,一触既分。
姚静宁喜欢他的体贴温柔,心情便也没那么糟糕了,她小声问他:“那边事情一定很多,你不必挂念我,但是三朝回门那天怎么办?”
“我一定会回来,倘若我忘了,你便让人去叫我。”秋袤见她两靥微红,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爽朗大方,心便也跟着柔软下来,“不过,我觉得我一定不会忘记这样的大事。”
姚静宁抿紧了唇,心情更好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秋袤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大步往外。
“嗳……”姚静宁后悔了:“我陪你一起去,大长公主对我也很好的,我可以帮她梳头洗脸换衣服。”
秋袤摇头:“你是新嫁娘,今早一定不到四更就起了床,折腾到现在累得够呛,乖乖歇着,真想去,明天我让人过来接你。”
姚静宁站在门口目送秋袤走远。
秋袤身体打小不好,虽然长得高,却是比寻常人要瘦了许多,他已经换下吉服,素色的长袍越发显得他清瘦欲飞。
姚静宁伸出手,对着他的背影,轻轻握住,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紧紧握在手中一样。
一只圆滚滚的胖狗跑过来,在她脚边蹭了蹭,呜咽了两声,趴到地上也盯着秋袤的背影看。
姚静宁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蹲下去抚摸胖狗的头:“滚滚。”
滚滚友好地舔了她的手两下,摇起了尾巴。
姚静宁让它跟着自己往屋里去:“给你好吃的。”
滚滚愉快地啃着鸡腿,姚静宁托着腮盯着它看,小声问:“滚滚,我很喜欢他,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呢?”
滚滚摇摇尾巴,埋头啃鸡腿。
姚静宁叹一口气:“无论他喜不喜欢我,我都和他是一家了,我要他喜欢我,一定要!不然我这辈子岂不是吃大亏啦!”
她跳起来,把华贵喜庆的衣裙换成了素净的,高声叫人准备车驾,她也要去大长公主府。
管家想劝她:“老爷说了,请夫人好好休息。”
陪嫁嬷嬷也拼命阻拦她:“使不得,使不得。”
姚静宁的声音清脆又爽直:“你们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管家便不再言语,迅速准备好车驾,安排好随从,送她出门。
她并未见到秋袤,只被引到钟唯唯跟前。
钟唯唯亲手给护国大长公主梳洗,见她来了也不叫她近前,低声道:“你也累了一天,磕个头就回去,明天再来。”
姚静宁鼓起勇气:“臣妾并不害怕,想给皇后娘娘帮忙,也想替夫君尽一点孝心。”
钟唯唯回头看着她,见她目光坚定清亮,神色坦然,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赏欣慰,终归还是没让她上前:“我和大长公主都知道了,你去帮我看着孩子,我不放心。”
这是皇后娘娘的体贴,怕她年轻没经过事害怕,也是心疼她劳累。
姚静宁眼眶微热,热血上涌,她几乎是发誓一样地道:“娘娘,您放心,臣妾一定会把两位殿下照料好的。”
钟唯唯道:“我很放心,阿袤交给你,我也很放心。”
姚静宁咬着唇,雀跃地去照顾孩子。
她不敢睡踏实,整夜整夜地盯着两个孩子,就怕他们出任何纰漏。
到了天亮,她想去前头帮忙,却发现自己昏昏沉沉,起不来了。
她很着急,说是来帮忙的,怎么倒给人添了麻烦?
最怕是把病气过给两位皇子,那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挣扎着让人送她出宫:“赶紧把我送出宫去,请太医来给两位殿下请脉,让人用醋熏一下屋子。”
宫人十分紧张,忙着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又又制止宫人,走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非常懂事地安抚她:“舅母不要害怕,不过是寻常的风寒而已,弟弟小、身子弱,把他抱到里间就行,我是没有关系的。您就留在这里吧,有您在,我心里踏实。”
姚静宁很感激,她懂得又又的意思,父母长辈都不在宫中,都有事要忙,她这个新嫁娘算是他们最亲近的长辈,她虽病着,却也让孩子们觉得有主心骨。
她便大着胆子留下来,心想便是事后钟唯唯姐弟要怪她,那她也是愿意的。
服药之后,昏昏沉沉睡到傍晚,一觉醒来,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她自觉松快了许多,因为小腹微胀,便下床去解手。
走到门边,听见有人小声说话,她本不想听,奈何那身影太熟悉。
秋袤背对着她站在庭院里,他前方站着一个美丽窈窕的女子,正是吕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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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昨天说要向一个书友表白,结果半夜三更闹糊涂给忘了,今天必须补上。
小喇叭:樱雪缱绻,小美女,小才女,我爱你,?(′???`?)。明天我还要向某人表白,猜猜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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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有一件重要滴事,明天恢复三更。
第3章 秋霜微凉
吕娉婷穿着二等宫女的衣裙,惨绿惨绿的颜色,是个人都会被映得脸色发绿,唯独她,反而将那绿色穿出了几分特别之色。
她站在秋袤面前,微垂着头,背脊和腰却挺得很直,看上去是恰到好处的温顺和漂亮。
她半垂着眼,神色柔和,轻声说了几句话,将一件什么东西递给秋袤。
秋袤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去。
姚静宁看到他盯着那个东西看了片刻,继续和吕娉婷说了几句话。
吕娉婷蹲身行礼,准备离开。
在转身的那一瞬,她看到了姚静宁。
二人目光对上,彼此都有些愣怔。
作为京中的世家贵女,二人很早就认识了,并且在各种场合多有接触。
只是彼时吕氏家世高贵,非青阳伯府这样的寻常勋贵之家能比,现在却是整个儿颠倒过来,不能不让人心生感慨。
吕娉婷很快垂下眼,恭敬地行个礼:“奴婢秋霜,请秋夫人安。”
姚静宁也垂下眼,和气地道:“免礼。”
本想问一声好,却又觉着太过虚伪,原本高高在上的人沦落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好得起来,索性不言不语,由得她去。
吕娉婷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安静地道:“奴婢还有差事在身,就不久留了,在此恭喜二位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秋袤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吕娉婷恭敬有礼地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虽零落成泥,却始终不曾堕了风骨。
姚静宁知道吕娉婷的一切过往,在这方面对她是很敬佩的,但搁到自己头上,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姚静宁沉默地看着秋袤,想从他脸上看出其他神情来。
而秋袤却是淡淡回眸,望着她微笑:“听说你病了,我来接你回去。好些了么?”
姚静宁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垂下眼,揪着裙带扭。
秋袤朝她走来,低声道:“这反复点头摇头的,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点头,是想说真话,讲自己真的好些了。
第二次摇头,是想撒撒娇,表示自己没好,需要他的关照。
第三次点头,是后悔了,觉着他若不爱她,装模作样更让人嫌弃,不如坦诚。
姚静宁满心的话说不出来,抬眼直视秋袤的眼睛,轻声道:“好多了,只是很担心会把病气过给孩子们,辜负皇后娘娘的重托。”
她的脸色还很苍白,头发微乱,眼神委屈微带惶恐,滚滚受了惊吓时眼神就和她一样。
她比他要小好几岁呢,从前也是娇养惯了的,难得遇到这种事,一点委屈都没有,积极帮忙。
秋袤十分怜惜地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道:“没有,有你在,我们都很安心,孩子们也很喜欢你。”
那你呢?姚静宁眨眨眼,垂下眼,突然惊跳起来,是谁在她耳边说,“那你呢?”
她分明只是心里这样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的,可这个声音是谁的?
她惊恐地捂着嘴,惊恐地看着秋袤,然后匆匆忙忙把手藏到身后去,说:“不是我说的。”
秋袤先是一怔,随即勾唇一笑:“那是谁说的呢?”
姚静宁眨眼睛:“是呀,是谁呢?我也不知道是谁。”
“也许是哪个调皮鬼吧。”秋袤没有揭穿她,而是示意她回房去:“收拾一下,我们回去。”
“哦。”姚静宁转身要走,突然小腹一阵绞痛,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立刻捂住肚子,着急地问:“人呢?人呢?”
秋袤见她急得鼻头上都出汗了,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道:“你怎么了?找人做什么?”
姚静宁憋得脸通红,全身冒汗,但这个口她真是张不开呀!少不得怪这些宫人,为什么要把她扔在这里不管?
秋袤却是认真和她解释:“原本一直有人照料你的,是她们知道我来,特意避开了。”
所有人都避开了,唯独吕娉婷站在那儿和他说悄悄话是什么意思?!
姚静宁险些咆哮出来,跺着脚大声喊:“有人吗?有人吗?”
几个宫女急急忙忙跑出来:“秋夫人有何吩咐?”
三急面前,姚静宁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急急忙忙抓住一个宫人小声说了两句,宫人恍然大悟,连忙拉着她往前走。
秋袤满头雾水,把拿在手里的东西又收回了袖中。
姚静宁很快解决完人生大事之一,舒服又畅快,却又懊恼起来,小声央求宫人:“不要告诉国舅。”
宫人是钟唯唯精心挑选了放在又又身边的,最是通情达理、体贴温柔,当即允诺:“夫人放心,一定不会。”
姚静宁洗手净面,又将头发梳得服帖了才往外走。
秋袤还在廊下站着等她,她便昂首挺胸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道:“夫君。”
秋袤注视她片刻,确认她并没有大碍,便道:“收拾东西,咱们回去吧。”
姚静宁却不想跟他回去了:“我已经好了,就留在这里照顾孩子们吧,不然无功而返,也是不好意思的。”
秋袤微皱了眉头:“你在生气?”
姚静宁摇头:“没有呀,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秋袤想了想,把藏在袖中的东西拿给她:“是秋霜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
是一对精致的荷包,绣的百子千孙图,每个孩儿只得黄豆大小,十分精致,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她在宫中,拿不出值钱的东西。这荷包她早前曾绣过一对给阿姐,这次也给我们做一对,是祝福的意思。”
秋袤低声说道:“你若是喜欢,便留着,若不喜欢,便压在箱子底下,只不许送给别人。”
姚静宁觉得十分刺耳,为什么不许送给别人?
秋袤挥退宫人,温和地低声道:“有骨之人,不可轻贱,且阿姐需重用吕嫔。”
姚静宁把荷包还给秋袤:“我很赞同你的话,即是她送你的,你便留着,不要给我。”
秋袤哭笑不得:“她是送给我们的,我的财物都要交给夫人收着,自是该交给你,为何要还我?”
姚静宁忍了忍,终于是没忍住:“我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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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友问秋袤和姚静宁的番外长不长,我滴答案是,不长。
第4章 夫君是好人
“你不舒坦?”秋袤微蹙眉头,随即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
姚静宁有些紧张,她自知这样的行为在母亲等人眼中看来,当可算是善妒,于父兄来说,是最不喜欢的女子行为之一。
这才刚成亲,都还没圆房,她便开始吃醋,大概是要让人讨厌的。
不过于她而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勇敢地看着秋袤的眼睛,指着自己的心口,轻声道:“是的,我这里不舒坦。”
她分外坦诚:“我愿意和你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却要看你值不值得。什么叫做值得呢?便是不管你是否贫困潦倒,是否生老病死,我都不离不弃,但要你心中有我。”
秋袤笑了笑,神色平静:“我知道了,先回去吧,阿姐立刻就回宫了,孩子们不用你我操心。”
他没有立刻表态,姚静宁很失望,她才不过十八岁,热情似火,性子急躁,无论做什么都只想立刻看到结果,否则便难以忍耐。
出了皇宫,秋袤并没有和她同乘马车,而是独自骑马伴随一旁,陪嫁嬷嬷在车里陪她,一路大惊小怪:“姑娘是把姑爷得罪了吧?看你这样不懂事,没人会喜欢自作主张不听话的夫人……”
姚静宁心里烦躁,冷声道:“自作主张的意思便是有主见,皇后娘娘便是很有主见之人,你是想诋毁皇后娘娘?”
陪嫁嬷嬷不得不闭嘴,却是长吁短叹,仿佛她这辈子都堪忧了。
姚静宁让马车停下,把她赶下去:“受不了你。夫君尚且未说我半个字,你却整日聒噪。”
陪嫁嬷嬷深觉丢了大脸,痛哭流涕,拽着她的袖子不放。
秋袤叹气:“这是怎么了?”
嬷嬷忍泪不敢说,只是小声抽泣。
姚静宁犯了拧巴劲儿,板着脸就是不肯让步。
秋袤温言道:“嬷嬷坐在车辕上吧。”丢了缰绳上车,在姚静宁身边坐下来。
姚静宁莫名有些心慌,生怕他嫌她刻薄生事乱发脾气,便解释道:“她的话太多了。”
“我知道。”秋袤的声音仍然不温不火,“从前,母亲也有一个陪嫁嬷嬷,总是耸人听闻,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母亲和我们经常都嫌她烦。有一年,父亲和母亲起了争执,她便撺掇母亲拿捏父亲。”
姚静宁被吸引了注意力:“那婆婆怎么办呢?”
秋袤微笑:“母亲是主,她是仆。只要不失公理,稍许宽厚,怎么做都对。”
姚静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微笑:“夫君是好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秋袤执起她的手放在掌中,沉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和你既然做了夫妻,便不会对你不起,秋氏一族复兴,我是族长,你便是宗妇。任重而道远,贤良大度必须要有,却不见得要受委屈,你要对我有信心。”
他的手温暖干燥,很有力量,身上更是沾染了香烛的味道,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不再是那个虽温润却沉默超然的国舅。
姚静宁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反手将秋袤的手握在掌中,道:“你也要对我有信心。”
秋袤微笑,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三朝回门,料理大长公主的后事,姚静宁跟在钟唯唯身后忙里忙外。
她年轻聪明,对各府女眷很熟,性子活泼讨喜,软硬得当,虽经验不足,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天赋,得到不少赞誉。
钟唯唯对这个弟媳非常满意,称赞她:“堪为宗妇。”
大长公主是薄葬,陵寝是早就准备好的,丧事很快办完,日子回到正轨之中。
姚静宁开始整理家务,把秋府的一应杂务家事全都接了过去,每天坚持给秋袤炖补汤,督促他添减衣物,锻炼身体。
秋袤待她很好,下人待她也很尊敬,外出办事大家也都很给她面子,日子过得顺心顺意,只是夫妻一直不曾圆房,分房而居,让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仿佛是假的夫妻。
姚静宁不开心,每次回娘家,姚夫人总要追着问个不休,讨厌的陪嫁嬷嬷不停聒噪,家里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仿佛她很可怜,姚夫人甚至对着她长吁短叹,悄悄和长媳说:“早知道就不由着她的性子,把她养得这样刚硬不讨喜,都不懂的示弱撒娇,如何能讨男人欢心?”
长媳出主意:“国舅不会是还念着吕娉婷吧?这事儿得告诉皇后娘娘,不能让阿宁就这样被欺负了去。”
姚夫人觉得好主意:“明日我便入宫求见皇后娘娘。”
姚静宁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猛地跳进去,气得声音都抖了:“不许去!谁敢去就别认我了!”
姚夫人吃了一惊,随即板了脸:“胡闹!我这是为了你好!我和你说,你得赶紧生个孩儿,这样才能巩固你的地位。将来那姑爷呀,多半是会把吕娉婷接回去的,她身份在那里,不能为妾,顶多能做个侍婢,但若是得宠,生了孩儿,便是天大的威胁!吕家女儿惯常狐媚,你没有她好看,手段也没有她妖娆,定然不是她的对手!但若是有了嫡长子在手,任她东西南北风,你自巍然不动!”
姚静宁只觉得悲哀,难不成她这一辈子,就只剩下嫁人、伺候丈夫、讨丈夫欢心、生育孩儿、和妾侍争宠这个作用?
皇后娘娘、简五可以过得那般精彩,靖中的皇太女更是过得肆意,为何落到她的头上,她就这么可悲呢?
“你天生残缺,是个左撇子,姑爷待你好,你得惜福,勿要张狂,勿要作妖……”姚夫人絮絮叨叨,恨铁不成钢。
“我比谁都健康矫健!我愿意嫁他是他的福气。”姚静宁转身就走,不耐烦多听一句,任由母嫂在后惊诧呼喊。
陪嫁嬷嬷追上来,语重心长:“姑娘,夫人总是为了您好……”
姚静宁回首瞪着嬷嬷,冷声道:“你不必跟我回去了,不然我怕会把你揍死。”
她晃晃左拳:“就用这只残缺的左手!你信不信?”
陪嫁嬷嬷呆了呆,呼天抢地:“老奴做错了什么?”
第5章 借宿
姚静宁厌恨不已,实在没办法做到什么厚道宽仁,抬脚把陪嫁嬷嬷踹翻在地,不管娘家乱成一团糟,大步飞奔而出。
她不耐烦坐车,索性将头上的钗环一把捋下塞入怀中,命令侍卫:“你下来!”
侍卫莫名其妙,却还是听话地下了马。
姚静宁把繁复的绸裙捞起来,打一个结,抢过缰绳和马鞭,利落地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抽下,扬长而去。
身后惊呼一片:“快派人跟上!”
姚夫人更是哭得就像天塌了似的,就好像她立刻就要去寻死一样。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舍得去死?一群蠢货!
姚静宁勾起唇角,越发不想搭理身后那群蠢人,扬鞭赶马,越跑越快。
她怕惊到路人,也不想被人找到,索性挑着那些偏僻的小巷里走,不知不觉绕到城门处。
门洞之外,是深秋的京郊暮野。
金黄灿烂,广袤无垠,她眯了眯眼睛,冲了出去。
天将傍晚,官道上行人稀少,远处炊烟四起,暮色苍茫。
姚静宁一口气冲到附近一个小山岗上,拥马而立,眺望远方,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些日子,她过得谨小慎微,日日猜测秋袤的想法,和下人斗智斗勇,讨好众人,就像鹌鹑一样无趣,实在不是她想过的日子。
她吐出一口浊气,作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她绝对不要做用孩子来拴住丈夫,维系地位的可怜虫!
什么吕娉婷也好,张娉婷也好,爱怎么就怎么好了,所谓的贤良淑德,那是对着外人,对着族人的,不是对着小妾的,呸!
姚静宁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靠在马上,看着夕阳一点点西沉。
天立刻就要黑了,她却是一点不着急回去。
眼睛往山坡下瞅瞅,看到一户人家,不如就去那里借宿好了,至于明天之后的事,真是懒得管了。
转过身,准备下山,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人一马,穿着青色官服的秋袤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微笑。
他什么时候来的?居然还笑?
姚静宁自以为见了鬼,难道不该是阴沉着脸,雷霆大怒么?
她踌躇着不想上前:“你怎么来了?”
“我去接你,在半道上看到你骑着马跑走,叫你你没听见,就跟出来了。”秋袤再自然不过地问她:“你打算去哪里?”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姚静宁也不打算再装了,她用马鞭指着山坡下的人家:“那里。”
秋袤便理所当然地骑着马和她一起下去:“我想吃烧熟的稻米。”
话题转变太快,姚静宁没听懂:“什么?”
秋袤道:“从前和阿姐流浪,在人家稻田里捡稻穗,捡不着多少,也没办法去壳,便烧一堆篝火,放在火上烧,烧熟之后搓去谷壳吃稻米,味道很特别。”
姚静宁抿嘴微笑:“我可不会做。”
“我做给你吃。”秋袤骑着马跑开,过一会儿跑回来,衣兜里装着许多稻穗,眼睛亮亮的:“找个避风的地方找柴生火。”
这样的秋袤,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姚静宁勾勾唇角,和他一起找地方生火。
火尚未点燃,一条大狗悄无声息地摸过来,“哈儿”一声朝姚静宁扑过去,同时一个男人抡起棍子往秋袤身上砸:“打死你个盗贼!”
“小心!”姚静宁惊叫一声,随手捡起石头往大狗嘴上招呼,大狗比她想象的更加灵敏,一下子就蹦开了。
她打算去帮秋袤,却见秋袤很轻松地将男人手中的棍子拽住,与此同时,脚毫无预兆地踢出,把伺机而动的大狗一脚踢飞。
男人大怒,正要报复,秋袤已然利索地塞一把铜钱过去:“不问自取是失礼了,但因无人看守,留钱恐会丢失,是以未曾留钱。”
男人收到钱,又见他们衣着相貌非同寻常,便收了棍子,低声骂了一句:“狡辩!”带着狗离开了。
姚静宁的心跳得“咚咚”响,秋袤刚才说得好听,动作也够快,可真的就是偷呢。
秋袤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兴致勃勃地生火烤稻穗,招呼她过来吃:“尝尝。”
姚静宁塞了一嘴,“噗”地吐出来,满嘴烟火味,粗糙刺嘴,实在算不得好吃。
她讪讪地说:“不是故意浪费。”
秋袤微笑:“我知道。”
他席地而坐,火光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其实我刚才的行为就是偷,你一直忍着才能不责怪我吧?”
姚静宁摸摸后脑勺:“偶尔玩一下也不错的。”
秋袤笑着往火堆里加了一根柴:“我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而已,可惜,我自小病弱,没怎么玩过游戏,也没什么情趣,感兴趣的你未必喜欢,不过我会尽力。还有,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弱。”
姚静宁摸摸鼻子,他倒是把她的心思都猜了个透。
天黑透下来,空中群星闪耀,姚静宁有些冷,抚了抚手臂,秋袤起身道:“走吧。去找地方借宿。”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往前走,敲开一户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家,开门就听见狗叫,之前用棍子袭击他们的男人站在门口,没有好脸色:“干啥?”
姚静宁突然有些想笑,这世界真小。
秋袤一本正经:“借宿。”
男人不肯:“别以为你穿着官服就是官了,你这种小官儿,京城里到处都是!看你们的样子就是私奔的奸夫*yin*妇!滚!不然我报官了!”
大狗在一旁“汪汪”地乱叫,声音里透着得意。
姚静宁拉秋袤的袖子:“算了,我们去其他家。”
秋袤摇头:“你照看着马,待我和他谈谈。”
他挤进门去,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一阵“乒乓”乱响,门打开,他笑得和气:“谈好了,进来。”
男主人嘴角肿着,恨恨不已:“我要告你们,强盗!奸夫*yin*妇!“
秋袤笑眯眯往桌子上拍一锭银子。
世界安静了,狗也安静了。
男人摸索着去拿银子,咬一口,头也不回地说:“你们看上什么都行,包括我在内。”
------题外话------
今天要向首席周杰希表白,从16年6月到现在,三百多天,风雨无阻,早晚勤政打理书评区,不愧是勤劳的小蜜蜂,粉红小公举,爱老虎油。明天还要继续表白,猜猜是谁。感谢幸福一家人、小女子小生活、浅浅、福娃2小白滴打赏,爱老虎油。
第6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秋袤
姚静宁终于笑出了声,她问秋袤:“他是你找来的托吧?”
秋袤很震惊:“你怎会这样想?我分明第一次见到他。”
好吧,是她多想了。
姚静宁躺到床上仍然在笑,没想到秋袤竟然是这样的人,她一直只当他年少老成,温和有礼、不苟言笑呢。
农家条件有限,还颇多忌讳,秋袤躺在离她三尺远的另一张竹床上,轻声问道:“你笑什么?”
姚静宁低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原来你也会做这种事,偷东西,用钱砸人,仗势欺人,还打架,真会欺负人。”
秋袤微笑:“以后你知道了。”
以后你知道了。
在这个寒凉的秋夜里,姚静宁心里莫名生出许多旖旎,她的丈夫在刻意讨她欢心,而不是见面就斥责她不懂事,离家出走。
“我母亲觉得我不够好,不能讨你欢心,这一辈子简直没前途了。”她向他抱怨,“谁都可以嫌我不好,唯独她不可以,好像我是左撇子,丢了她多大脸似的,将来我的孩子若也是左撇子,我一定让她做个骄傲能干的左撇子。”
秋袤安静地听着,然后说道:“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姚静宁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脸烫得吓人,她小声说:“可是我觉得我们不会有孩子呀。”
“为什么呢?”秋袤的声音仍然是不温不火的。
姚静宁低声嘟囔:“我娘骂我都是因为你!”
秋袤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她床边,问她:“能不能往里挪挪?”
姚静宁全身都烫了起来:“不能,床那么窄。”
秋袤就一本正经地问她:“若是床宽,便可以了?”
她心想,他也不能变成一张宽床来,便道:“嗯!”
秋袤起身离开,过一会儿,灯亮起,他抓住竹床往她这边拖,竹床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音,大狗叫了起来。
姚静宁羞得没办法,强作镇定:“你做什么?”
秋袤道:“变一张宽床。”
姚静宁往里让让:“你来吧。”
他呼地吹灭了灯,在她身边躺下。
床那么窄,又硬,被子也窄小,只够一个人盖,姚静宁并不打算分他。
她可不想做冻病自己,成全丈夫的贤良女人,她还没那么喜欢他呢,他也没那么喜欢她,假装不知道好了。
秋袤规规矩矩躺着,似乎并不觉得冷:“阿宁,我们去庄子里住几天吧?”
姚静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很忙吗?”
秋袤早出晚归,就和拼命三郎似的,唯恐自己做不好差事,让人看不起秋氏,看不起皇后,更怕将来无权无势,不能保证皇后和圆子的安全。
他肯抽空陪她,她是不信。她便问:“是皇后娘娘让你这样做的?”
秋袤握住她的手,守礼如君子:“不是,是我自己的想法。”
“那行。”姚静宁累了,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她怕冷,不停地往身边的热源挤,依稀知道那是秋袤,有点排斥,有点紧张,却又莫名安心和期待。
清早,她被秋袤摇醒,现做的葱油鸡蛋饼就是早饭,她吃蛋饼,大狗就眼巴巴地守着她,看得她受不了,她就端着蛋饼换个地方,大狗继续跟着她,尾巴摇得像风车。
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察觉,飞快地扔了一块饼过去。
大狗跃起,一口吃了蛋饼,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继续扔,大狗继续吃。
喂完蛋饼,她才看到秋袤站在门口注视着她,唇角笑意温柔,也不知看了多久。
她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它一定很饿。”
“走吧。”秋袤上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秋家的侍卫早在门口候着,她走了一截路,突然想回头去看看这个给予她奇妙感受的农家。
却见之一站在门口,和那男主人低声说笑,男主人还用力捶了之一的胸脯一拳,态度十分亲密。
显然这男人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农户,所有一切都是套路。
姚静宁偏头看着秋袤,他专注地看着路,神情严肃又认真,非常一本正经。
“夫君!”姚静宁突然起了促狭之心,“我们借宿的那家人说你少给了银子,他要向我举报你作假。”
“哦,他疯掉了吧?”秋袤回头看着她,“不如我们恶霸到底,烧了他的房子?”
姚静宁很喜欢他这种“已经暴露,不打算再隐瞒”的坦然劲儿,便不打算掩饰:“为什么?”
“讨你欢心。”秋袤眼里俱是笑意:“你高兴吗?”
姚静宁说:“高兴,不过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秋袤。”
秋袤皱起眉头:“没人告诉过你,不可以直呼丈夫名讳吗?”
姚静宁试探着道:“已经叫了,该怎么办?”
秋袤就说:“罚你叫我阿袤。”
走在前方的两个之字号护卫抖了两抖,似乎是恶寒不已。
姚静宁大笑起来,大声说:“阿袤!阿袤!阿袤!”
秋袤并不回答她,只是微微笑着,把她的缰绳收在手里,与她近可能地靠得近些。
这个庄子并不太大,和一片茶园相接,秋茶已经采收完毕,略有些冷清。
秋袤含着笑,领着姚静宁从庄头一直走到茶园尾,然后说:“这是我们家的庄子。”
姚静宁很喜欢他用“我们家”这个词,她问他:“将来若是有机会,你会收留吕娉婷吗?”
她还是不习惯用“秋霜”这个名字来称呼吕娉婷,总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人。
秋袤思考了一会儿,说:“她若遭难,我能帮手,还是会帮手的,至于别的,不会。”
这是一个承诺。
姚静宁有些高兴,她快乐地在茶园边上摘了一朵野花,让秋袤:“帮我戴上。”
秋袤替她簪在头上,拥住她,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是夜,卧房之内红烛高燃,暗香扑鼻,大红喜被铺开,桌上一对金杯,注满了美酒。
姚静宁低声问:“什么意思?”
秋袤道:“后来才知道,合卺酒的程序被我弄错了,可否重来一次?”
姚静宁轻咬贝齿,轻轻点头。
第7章 为人妻母
美酒入喉,绵软悠长,秋袤轻声问道:“是否可以?”
姚静宁闭上眼睛:“嗯。”
红烛摇摇晃晃,锦帐也是摇摇晃晃,两个人都很生涩紧张,并不太愉快。
不过姚静宁认为,秋袤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足够让人喜欢,他是一个好丈夫,再给他一点时间和机会,他将做得更好。
事实也是如此,在庄子里住到第三天,秋袤已经十分熟练。
他带着她一起寻找茶树上残余的茶芽,一起制茶,给她分茶,点茶,奏琴给她听,给她画小像,和她一起作诗题词,风雅多才,让人意想不到。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说笑话的本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先让人以为是真的,忍不住回味,然后就发现很好笑,笑得停不下来。
姚静宁惊诧于他的可爱迷人,她就像是一只飞蛾一样,毫无保留地扑向了烛火。
她爱他,珍惜着这缘分。
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心真意,体贴和怜惜。
他很忙,却总记得在飘雪的冬天,给她捎带回一包甜香滚烫的炒栗子,也记得在初春给她带回第一枝早开的杏花。
冬去春来,她在初夏季节有了身孕,她把那对吕娉婷送的荷包压在了箱子下面,不去想也不去管,每天快乐地忙碌,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秋袤越来越忙,他在商业上的天赋被释放出来,即便户部尚书对着他,也要退避一二,全国的大商户和其他国家的商户要做生意,也都记得要找他。
声名鹊起,权势滔天。
有很多人变着法子地往他身边塞女人,他从不带回家,只是偶尔身上也难免带了脂粉香。
他并不刻意隐瞒她,眼神清亮坦诚:“应酬在所难免,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确也从未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风言风语,这个男人自持又克制,沉稳如斯。
同龄人中,再没有比她过得更幸福的了,聒噪的陪嫁嬷嬷被赶走之后,她谢绝了家里再送来的人,无论是母亲垂泪相求,还是嫂子语重心长,她都没有接受。
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孩子出世,是一个女儿,恰逢秋袤在筹措军粮,匆匆回来一趟,知道母女平安,抱一抱孩子,亲一亲她,便又走得没了影踪,几天几夜没回家。
姚夫人非得把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塞给她,说是擅长调理身体,带孩子也很有经验,可以让她在最短的时间里调养好身子,再生个儿子。
她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姚夫人脸上下不来,冷着脸说:“我是为你好,你却当我是仇人,将来有得你后悔的。”
她不以为然。
洗三那天,秋袤还是不曾出现,宾客虽然盈门,却也议论纷纷。
她无意中听到一个族里的婶娘嘲讽地提起她:“看她得意的,生个女儿以为不得了,秋家如今最缺什么?缺的就是男丁!你瞧着,她若是再生不出儿子来,这屋里很快就会被各式各样的美人塞满了,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忍的。”
另一个人笑着附和:“是不知道秋大人嫌弃她生的是女儿吧?”
“我说你们别乱嚼舌头。”是堂姐的声音,愤愤不平:“谁说秋大人嫌弃是女儿了?他爱着呢。皇后娘娘也很喜欢,赏了许多东西,还说要亲自给孩子起名。”
“切……皇后娘娘不必说,惯常会做人。”婶娘笑着:“秋袤若是真的喜欢,为何她生孩子时不在,孩子洗三也不在?别和我说他忙!真忙怎会有空去照看吕家那两个孽障!”
姚静宁郁卒极了,走出去,定定地看着那几个嚼舌头的人:“滚出去!”
堂姐匆忙来拦,婶娘讪笑:“这是怎么了?好生生地赶我们走?”
姚静宁冷淡道:“跑到我家里来乱嚼舌头,还想我待为座上宾?”
婶娘冷笑:“我们是长辈,起心动意来给你撑门面,你却要把我们赶走?也不怕背脊被人戳穿!不仁不孝的东西!”
怒气冲冲一甩帕子,转身走了,一路出去,无数的人追问缘由,婶娘高喊:“为什么?人家攀上枝头做凤凰了,看不起我们这种穷亲戚了呗!”
姚静宁挺直腰杆站着,一脸不屈服,无所谓,微笑着安抚客人:“没什么,一点小事,大家继续吃吃喝喝……”
转过身去,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为人妻母居然有这么难。
好像所有人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唯独她,丈夫不归家,亲娘也被她得罪了,亲戚讲她坏话,幸灾乐祸……
新生儿不乖,哭个不停,乳娘怎么也哄不好,找不着原因,她又心疼又害怕,觉得天塌了。
她强撑着,让人请大夫,找有经验的老嬷嬷,再安排客人离家,有条不紊处理下来,累得头晕眼花。
孩子终于不再哭泣,吃饱了奶乖乖睡下,她把人赶出去,独自躲在屋里崩溃大哭。
哭得累了睡过去,再睁眼,床前守着秋袤。
天已经黑了,他趴在床前就这样睡了过去,瘦得不成人形。
她本不想理他,见状却又心疼起来,她不忍心叫醒他,只给他披了披风,轻手轻脚下床,让人给他准备吃食。
再回身,秋袤已经醒了,他安静地坐在床前,朝她伸手:“过来。”
她鼻腔一酸,转过身背对着他,鼻音塞塞:“做什么?”
他并不回答,起身从她身后拥住她,轻声道:“累。”
她擦擦眼泪,赌气说:“累了就睡,守着我做什么?”
“因为想陪你。”他抱着她,把她拖回床边:“不是做月子呢,怎么总站在风口?”
姚静宁气呼呼地说:“因为病了就会有人照管了。”
一双温热的手有力地捧起她的脸,秋袤的眼睛清亮幽深,他注视她片刻后,沉声道:“对不起,你受委屈了,我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不会发生。”
“什么事?”姚静宁不知他指的究竟是她族中婶娘闹事,还是指他去悄悄照看了吕娉婷的弟弟。
秋袤微微笑:“让你受委屈这种事呀。”
恰逢下人送了吃食来,他拉着她一起吃:“生气填不饱肚子。”
第8章 阿宁最重要
是夜,秋袤歇在了屋里。
姚静宁知道没这个规矩,她未出月子,男人不能和她同房。
但是家里并没有长辈管他们,也没有聒噪的陪嫁嬷嬷,因此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半夜新生儿哭泣,她要去看,被他按住,不容置疑地说:“你歇着,我来。”
听见他温厚的声音在隔壁响起,她瞬间觉得安稳下来,抿着嘴笑了。
他回来,和她说:“阿姐说要给大妞起名,你来给她起个小名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欢喜。”
她佯作惊讶:“咦,难道这不是你们男人的事吗?”
“调皮。”秋袤点点她的鼻头,“你是要听我的对不对?那我让你给大妞起小名。”
小孩儿的小屁股上都会有青斑,大了才会慢慢散去。
大妞的青斑形似小鱼,姚静宁道:“就叫她小鱼好了。”
“小鱼,小余,任何事情、任何境地都有余地,很好。”秋袤搂住她,让她在他怀里调整舒服的睡姿:“睡吧。”
再醒来,秋袤已经不在家里了,屋子里顿时冷清下来,她怔怔地看着帐顶,觉得昨天夜里的温柔不过是梦境一场,醒来就打回原形了。
侍女伺候她梳洗,笑着道:“老爷说了,他有事要忙,晚上回来吃饭。”
姚静宁已经没有了期待,因此也不怎么失望。
傍晚时分,秋袤如期归家,他给她带来了整整一车物品,有上等的绸缎,整箱的首饰,还有一匹漂亮的小马。
马是从御马厩里牵出来的,据称是皇帝陛下的坐骑乌云和皇后娘娘的胭脂马的后代,十分神俊却又温顺,符合她的一切梦想。
“早就给你准备的,你辛苦了。”秋袤笑得温柔,姚静宁抿着嘴笑,觉得很开心。
秋袤第二天继续很早离家,却是每天都坚持回来陪她和孩子,他对小鱼温柔又耐心,并看不出半点不喜或是嫌弃的意思。
他没有提起过吕家的事,她也没有提及,更没有派人去打听虚实。
眼看就要到小鱼的满月酒,秋袤和她商量:“阿姐要来,上门恭贺的人也会很多,阿姐怕你忙不过来,准备派两个女官过来帮忙,你意下如何?”
姚静宁无所谓:“我们家里没有长辈帮忙,有些事儿的确没什么经验,皇后娘娘愿意派人过来,那是最好。”
秋袤又说:“到时候会有惊喜给你。”
她追着他问,他只是但笑不语。
等他走了,管家小声出卖了他:“听闻是陛下要封老爷为承恩侯,夫人自然就是侯夫人了。”
姚静宁微笑,她倒不是很稀罕这个爵位,不过是觉着,秋袤这样努力,也该得到承认和褒奖。
再看看女儿,觉得做父亲的有权势有能力,小家伙将来大概也能过得轻松自在一点。
满月酒办得非常热闹风光,封侯的旨意先至,钟唯唯准时出现,把宴会掀起到最高潮。
宴会和谐安宁,热闹喜庆,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和人出现,包括她那个族婶。
人人仰慕着她,竞相讨好。
姚静宁心情平和,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宴会散去,她也累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便准备回去休息。
却见门口畏畏缩缩站着两个孩子,穿着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裳,大的那个小心翼翼捧着个油纸包,看见她,忐忑不安地迎上来,小声说:“姚夫人。”
姚静宁挑眉,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孩子。
那孩子把油纸包往侍女手里一塞,转身飞快跑了,她依稀只听见一句:“恭喜……长命百岁……”
油纸包里是一个小小的银制长命锁,做工粗劣,街边小铺里五钱银子可买一个。
侍女有些嫌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当然不能给小姐戴。
“好生收起来,这是心意。”姚静宁已经猜到这两个孩子是谁。
“有骨之人,不可轻辱。”她记得秋袤的话。
回身要走,斜刺里又冲出一个人来,正是之前在小鱼洗三时得罪她的族婶。
族婶脱去绫罗华服,穿着粗布衣裙,憔悴不堪,短短一个月,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阿宁,阿宁,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放过我们一家子吧?”族婶死死抱着她的腿,哭得肝肠寸断。
姚静宁吃了一惊,不明白之前那么嚣张跋扈的人,为何转瞬之间就成了这模样,这不合理。
侍女觉着十分解气,上前直接把人拖开:“你也有今天!”
族婶嚎啕大哭:“我知错了,真不是故意的,是有人见不得你好,故意让我来给你添堵的呀。”
话中有话,姚静宁让侍女松手:“怎么说呢?”
族婶哽咽着道:“之前求侄女婿帮忙,没答应,看不惯他的人也多,因此就……我已然知错了,饶了我们吧。”
原来是这样的,姚静宁明白过来,轻笑一声:“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就算想饶你也没办法。”
族婶痛哭:“是侄女婿,侄女婿……只要你开口,他必然饶了我们的,我们是一家人呀。”
“不,我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和你才不是一家人。”姚静宁恶劣地笑着,心情飞扬地离开。
一定是秋袤不声不响地做了什么事,让不可一世的族婶真正知道什么叫做悔恨!
他为她解气,她却要向他求情,她又不是傻的,那才真是白眼儿狼,没心肝呢。
侍女捂着嘴笑:“从今以后,看谁还敢对您不敬?”
秋袤喝了不少酒,站在廊下等她,白玉一样的脸上红晕浮动,眼里带着笑意:“高兴么?”
“高兴。”姚静宁挽上他的手:“会不会让人觉着太张狂了?”
“不会。”秋袤斩钉截铁:“之前一直觉着她是你的亲戚,因此礼让三分,既然她敢欺你,那便让她真正见识什么叫做不仁不义。”
族婶一家子不是一般的惨,男人和儿子的官职全丢了,又被人举报贪赃枉法属实,判了流放之刑,这一辈子都别想回京城。
青阳伯府派人来求情,秋袤温和得不得了:“你们觉得族人重要,可于我而言,阿宁最重要。她不开心,我便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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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名字引发的风波
青阳伯府的人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第二天姚夫人上门,主动修复母女关系。
她倒不是因为秋袤封侯,想要讨好女儿女婿,不过是见女儿过得好,心里又牵挂着小外孙女儿,因此不想和女儿再别气了,觉着不如放手,由着她自己过日子。
姚静宁当然是高兴的,她担心的是秋袤。
她怕他会嫌弃她的母亲,毕竟她的母亲之前也让她不开心了。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她很知道,秋袤也是很有脾气,并且脾气颇有点怪。
大抵性情温和的人,突然发作起来都会很怪,秋袤也一样。
然而秋袤非常高兴,岳母长岳母短,让人备酒席,又抱小鱼给姚夫人看,各种炫耀,最后讨好说:“小鱼的眼睛长得非常漂亮,就像阿宁,阿宁是像岳母。”
祖孙三辈人都被他夸进去了。
姚夫人被这样夸着,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难免把这份欢喜回赠给女儿,一天之中夸姚静宁的次数比前面二十年还要多。
姚静宁第一次得到母亲如此肯定,心情非常好,夜晚双倍回赠给秋袤,一家子过得其乐融融。
倘若不是发生那件意外,姚静宁几乎要忘记人间疾苦,只当自己已然成仙,飘然于世俗之外了。
可惜,人世间的婚姻,总是会经历各种大大小小的风波。
譬如说,男人太忙,无意中忽略了妻儿的需求。
譬如说,男人太有权势,讨好的人太多,诱惑太大太多。
譬如说,男人太成功,成功的同时带来无数的嫉恨,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譬如说,男人日子过得太顺心,自视过高,以为自己是神,可以拯救天下的苦寒之人。
小鱼一岁的时候,姚静宁再次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得不太容易,从怀上开始,她的反应就很大,吃什么吐什么,以至于在孕初期前三个月,基本卧床休息。
后来更是好几次见血,险些滑胎,生产时难产,一天一夜生不下来。
幸亏这时候国家已经初步安定,没有大的战争,秋袤虽然还很忙,但已不用做筹措军粮那种危急困难的事,他能经常回家。
姚静宁本人也已习惯这种生活,能熟练地管理家务,打理人际关系,和娘家关系日趋好转也让她得到更多的帮助。
再怎么难,这孩子终于还是平安降生了。
只是她气血两亏,必须静养。
她是快乐的,老二是个男孩儿,在危急时刻,她听见秋袤和稳婆说,保大人。
她觉得一切都很值得,小鱼粉妆玉琢,无比可爱,也是左撇子,秋袤却从来不禁着小鱼,手把手教她拿筷子,玩游戏,夸他闺女真是聪明。
儿子白胖白胖,乖得不得了,她很开心。
三天后,秋袤和她商量说,儿子要姓钟,继承钟南江的香火,她很不舍。
欠下的情要还,钟南江身后无人,让儿子继承香火倒也不错。
只这是嫡长子,家里的爵位不能继承,却要独立支撑一个家族的兴衰,她觉得对儿子不公平。
她试着和秋袤商量:“不然将来再生了儿子才提这个事吧?长子继承家业理所应当,次子不能继承家业,去继承钟家的香火,反而是另一条出路,这样兄弟俩比较不会有想法。”
秋袤异常坚定:“我曾在师父灵前发过誓,也和陛下、阿姐商量过,原该是第一个孩子就姓钟的,因小鱼是女儿,不合适,因此就没提。”
她心疼孩子,更觉得将来长子长大,一定会怪父母、嫉妒兄弟,必将母子、父子、手足失和,坚持不肯答应。
秋袤认为她的担心根本没有必要,坚持一定要这样做。
他等了她半个月,她始终不肯点头,他便瞒着她悄悄把这事儿禀告给帝后,把孩子记在钟南江名下为孙,起名为钟一。
“一”字是取道家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的意思,希望长子能继承钟南江的衣钵传承,把苍山钟氏发扬光大,成为一代名儒。
因她还在做月子,他便有意瞒着,直到孩子百日宴那天,帝后亲临,当众给这孩子封赏,公开让这孩子继承钟南江的爵位与衣钵,她才知晓。
当此时,一切已成定局,不可挽回。
宾客羡慕她,说她生的长子是侯,将来再生一个还能继承秋家的侯爵之位,一门三父子俱是侯爷,实在是让人羡慕。
也有人看不起她和秋袤,说他们夫妻为了争夺钟家这个爵位,真是想尽办法,脸都不要了,难道苍山钟氏已经灭族了,找不出族人来了吗?
她默默忍受,强颜欢笑,心里却是难受得很。
她第一次见识到了丈夫的强势。
想来也是,秋袤能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孱弱少年,一直走到现在,成为权势滔天的秋侯爷,又怎么可能不强势?
若不强势,他早就被那些人吃干抹净,渣渣都不剩了。
帝后不知真情,一直在夸她贤明大度;娘家并不认为秋袤做错了什么,反而为孩子们有了远大的前途而沾沾自喜。
她就连诉说的地方都没有。
秋袤对她和孩子们仍然温和体贴,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疼爱,悉心教导,并没有偏爱谁更多一点。
他知道她不高兴,千方百计讨好她,带她去庄子里游玩,陪她骑马射箭,甚至在出公差的时候以权谋私,悄悄带她出门散心。
时间可以抹平有些事情,她渐渐地原谅了他。
钟一满周岁之时,秋袤升迁为户部侍郎,以他的年龄资历来说,这个年纪能做到户部侍郎非常显眼。
但因他实在太过能干,立下功劳无数,旨意下达之后,竟然无人质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做了户部侍郎的秋袤更忙了,南方原属东岭的地方发生暴动,经查是茶政执行出了问题,地方官胆大包天,勾结当地士绅盘剥茶农。
茶政是皇后和秋袤主导改革的新茶政,南方还不曾安定,出了这种大事,秋袤理所当然要去灭火。
他被派往南方,前途未卜,危险重重,临行前他留了遗书。
第10章 遗书引发的风波
秋袤就像一个多言多语的老头子,他絮絮叨叨地把家里的财产交待了一遍,再把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和帝后打交道需要注意什么都告诉了姚静宁。
他安排了她和孩子们的退路,告诉她,他若不幸,她可以改嫁,嫁给自己喜欢的、并且对她好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干涉她的决定,包括皇后和她的父母。
末尾大大方方交待她,每个月不要忘记给铃铛胡同的两个吕家孩子拨付生活费和私塾费,若是有空,心情好,可以去看看他们,关心一下,将来也是孩子们的善缘。
遗书并不是当面交给姚静宁的,而是在秋袤走了三天之后,才由管家交到姚静宁手里。
姚静宁看完遗书,瞬间泪崩。
她不知道是该觉得这个男人太过周到体贴,把所有一切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呢,还是该觉得他太过无情。
明知前途危难,却仍要前行。
临行前没有生离死别的愁绪——或许他有,但掩饰得太好,一点没透露出来,让她毫无察觉,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出差。
她甚至没能和他认认真真道别,还因为早上要照顾孩子,要料理太多家务,而没有送他到城门外,只送他到家门口。
临行前夜,她也因为太过忙碌劳累,困到没等到他回来就睡着了,所以不曾与他亲热温存。
这样冷静地给她写遗书,安排后事,说明很早以前他就有数了,却还是没有透露过半点。
说到底,是太过无情吧?
他的心中更在意秋氏家族的复兴,更在意皇后娘娘与郦国的兴衰,更在意那些所有给过他帮助的人,欠下的情。
他大大方方交待她在他死后改嫁,让她照顾吕娉婷的弟弟,对她是绝对信任,也很肯定。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个。
他没有生离死别的旖旎缠绵和不舍,也没有爱到深处只想占有的霸道自私不讲理。
哪个深爱妻子的男人,会这样理所当然地安排妻子改嫁,而没有半点纠结不舍呢?
他只是在完成完美好丈夫的任务,也把她定义为完美绝佳的好妻子。
她要的不是这个!
这样的辛劳,这样的委屈,这样的隐忍,她要的是他发自内心的爱!而不是这些狗屁东西!
姚静宁愤怒地把秋袤留下来的遗书撕得粉碎,怒气冲冲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承恩侯府里的人被吓呆了,他们不知道女主人到底怎么了,他们苦苦哀求她,想问个明白,他们追着她的马车,一直追到青阳伯府。
姚静宁铁了心,告诉无辜的管家:“写信给秋袤,他若是三个月后不回来,我就去帝后面前长跪不起,把钟一的名字改回来!”
若是三个月后秋袤不回来,那自然是死了。
她去哀求帝后,秋家尚未有男丁可以继承家业,帝后再怎么为难也会答应她的恳求。
她知道这其实没什么用,对秋袤并没有什么坏处,可她没有其他办法,只想不顾一切地反对他。
但凡是他想要的,想做的,她都要反对,就是不让他称心如意!
管家聪明得很,立刻懂得了女主人的意思,也没多作纠缠,听话地回了家,然后使人把她和孩子用的东西大包小裹地送过来,还让她放心,他会把府邸打理得清清爽爽。
“夫人安心地玩,想在娘家玩多久就玩多久,您嫁过来这些年着实辛苦了,侯爷私底下经常说对不起您来着。”
管家笑得十分谄媚,悄悄往青阳伯府的当家世子夫人那儿送了一大批银钱财物,表示秋家的女主人和少爷小姐还是要自己养,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世子夫人不要,他就化整为零,今儿送米,明儿送野味,后天再送丝绸绫罗,总之就是要负责到底的意思。
世子夫人很为难,跑去找到姚静宁,委婉地说了这事儿。
姚静宁也不扭捏:“收下吧。”
她虽然不耐烦住在秋袤那个混账东西的家里,但两个孩子还是正儿八经的秋家人,吃用秋家的东西天经地义。
她才不会发傻和孩子过不去,让孩子住在别人家里吃受气食。
至于吕娉婷的两个兄弟,她明确告诉管家:“你们自己看着办,我是不会管的,但若是让人知道你们刻薄了他们,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吕氏虽然倒了,但吕嫔还在宫中,并且深得娘娘倚重。”
其实就是嘴硬心软,让他们把那两个孩子照顾好嘛。
管家真的是很喜欢这个明理的女主人,但他老了,真是不懂得为什么好端端的女主人会发飙,而且是发这样大的飚。
他给秋袤写信,说了发生的这些事,小心翼翼、孜孜以求地问男主人:“求指点,到底是为啥?”
秋袤收到信时,已经是一个月后,南方多瘴气,他水土不服生了重病。
气息奄奄躺在床上,还不忘和地方官绅斗智斗勇,日日盼着姚静宁的信,却从未收到过。
失望、孤寂两者都有之,更多的是化为动力,强撑着精神,强迫自己吃,努力配合大夫治病,想早些好起来,办完事情回家去瞅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完管家的信,他也是莫名其妙,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想和年纪比较大的下属讨论求教这个事,却是拉不下脸。
他年少成功,面嫩难以弹压人,因此平时总是端严沉默,少有和下属谈论私事的时候。
他只能憋着,思前想后,给管家回一封信,让精心照顾伺候好姚静宁和小鱼、钟一。
再写一封信给姚静宁,说自己很想念她们母子,不知她们是否一切安好,再谈天气谈风土人情,说自己非常好,让她不要担心。
姚静宁再收到信,又是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再次有了身孕,十分忧伤。
看完秋袤的信,她也不想回信,趴在窗前睡了一觉,醒来就病了,缠绵病榻,却又担心药会伤及胎儿,不肯吃药。
青阳伯府一家子商量一回,觉得事情重大,不敢负责任,便由青阳伯夫人入宫,向正在养胎的皇后娘娘报告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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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亲人之间
钟唯唯这是第三胎,刚确诊没多久,但是不同于之前的两胎,这孩子有点折腾。
她经常觉得腹痛,因为早年身体不好的原因,她非常谨慎。
重华也很担心,因为想让她安心休养,基本不让外头的事儿来打扰她。
但是姚静宁出了这种事,那是必须过问了。
姚夫人没花什么力气就见到了钟唯唯,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姚静宁再怎么调皮捣蛋不听话,她也是很心疼的。
强忍着担心把具体经过说了,钟唯唯听得皱了眉头,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不是小问题。
她的弟弟、弟媳之间显然是出了大问题,姚静宁不是胡搅蛮缠不懂事的人,之所以会这样做,一定是被秋袤伤了心。
钟唯唯轻言细语地安抚好姚夫人,保证自己一定会把这件事解决好。
送走姚夫人之后,她先把最擅长妇科的御医叫来,让他立刻走一趟青阳伯府,给姚静宁看病开方子宽心。
然后再传召秋府的管家,让人去户部打听秋袤的近况。
这一切都是瞒着重华的,因为她们家的陛下也有男人们通常有的坏毛病,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可以掌控一切,想让她安心养胎就啥都不告诉。
皇后娘娘自有其威仪与手段,不到一个下午,她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然而因为不知道遗书事件,钟唯唯理所当然地认为,姚静宁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前有误会,后有知道秋袤病重而担心。
钟唯唯决定去探望自己的弟媳。
她轻车简从,瞒着爱管闲事爱操心的重华老妈子,悄悄去了青阳伯府。
姚静宁在御医的保证之下喝了汤药睡着了,受宠若惊的青阳伯夫妇决定把她叫醒,以免让钟唯唯久等。
钟唯唯不许叫她,因为看得出姚静宁憔悴消瘦了很多,明显是过得很不开心。
两个孩子都很可爱,小鱼尤其懂事得早,晓得乖巧地拿着各种摇铃玩具陪着弟弟玩,还贴心地盯着乳娘,生怕没带好弟弟。
她是经常进宫的,见到钟唯唯也不惊讶,乖巧地靠过去,小声说:“许久不曾见到姑母啦,阿爹不在家,阿娘生病了,弟弟还小,害怕。”
钟唯唯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童言童语,却是最真实的情绪。
怪自己没有关心到位,她问小鱼:“带着弟弟,跟姑母一起去宫里住些日子可好?”
小鱼很动心,但是舍不得母亲:“那阿娘呢?阿娘一个人会很可怜的。”
钟唯唯轻笑:“都一起呀,等你的阿娘醒了我们就一起去。”
姚静宁在屋里听到声音,自己醒了。
不同于对秋袤的怨,她对钟唯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本来就忙,出门不容易,这样的关顾她们母子,即便寻常人家的姑姐能做到的也不多。
她下床,扶着门框低低喊一声:“阿姐。”
钟唯唯让人把孩子们抱出去玩,和她坐下来促膝谈心。
姚静宁自然不会告诉她遗书事件,钟唯唯猜不到真相,便安抚她:“你不要太担心,阿袤很好,陛下前些日子安排杨适过去了,不过是一点小病而已,很快就能好。”
姚静宁这才知道秋袤是真的病了,而且能得陛下这样重视,必然不是小病。
她有点着急,随即又冷然,管他的呢,他不是已经给了她遗书,都安排她改嫁了么?爱干嘛就干嘛好了。
可是心里仍然逃不掉的忧伤和牵挂,她不敢哭,生怕憋着肚子里的胎儿,便扯着嘴笑:“我并不担心。”
姑嫂都刚好有了孕,说得最多的当然是胎儿。
钟唯唯想宽她的心:“我希望这一胎是女儿,你呢?”
姚静宁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倘若秋袤真的……那她希望这个孩子能继承秋家的家业,把秋氏发扬光大。
她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要个儿子。”
钟唯唯表示理解:“小鱼将来有两个弟弟撑腰,可得意了。”
任由钟唯唯怎么劝说,姚静宁始终不答应进宫将养。
钟唯唯脾气上来,就说要把两个孩子抱进宫去养,因为姚静宁自己病着,又要养胎,她很担心照顾不过来。
青阳伯夫妇在一旁赔笑,觉得皇后娘娘这是不放心自己一家人,生怕他们给孩子气受呀。
但是皇天在上,他们哪儿敢,哪儿舍得呢?
世子夫人很委屈,从来姑嫂最不对付嘛,她是当家奶奶,皇后娘娘一定是怪她收了秋家送来的东西,但那是姚静宁自己同意的嘛。
小鱼得了钟唯唯的暗示,开开心心表示要带着弟弟去宫里住几天,让母亲安心养病,痊愈之后她们就回来了。
姚静宁哪里又放心两个年幼孩子离开她呢?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跟随钟唯唯入宫将养。
趁着她收拾东西,钟唯唯瞅个空,亲切地拉着世子夫人的手表示慰问和感谢:“你们把阿宁和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我和陛下、阿袤都记你们的情。我是想逼她随我入宫,以便开导她,不然只怕等不到阿袤回来她就要垮了。她心思太重,到底是为什么,你们有数么?”
世子夫人得了褒奖,心情很美丽:“并不知道,她不肯说,似乎是侯爷离京时无意中做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吧。”
一说到这个,青阳伯府的人立刻就会想起吕娉婷来。
世子本着要为妹妹出气撑腰的朴素想法,向钟唯唯检举那两个吕家的小子:“让人照顾没意见,是妹夫心善,但私底下做就是了,何必让妹妹亲自照顾?难免多想。”
钟唯唯有了数,决定把这事儿接过去管,一切都以弟弟、弟媳的琴瑟和鸣为主。
因为知道姚静宁好强,就没提起这事,把人接到宫里之后就细心安排,给两个孩子找玩伴,变着法子地让姚静宁陪孩子们玩。
圆子和阿瑄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尤其是阿瑄,笨得十分可爱,跟着又又学爬楼梯,不会抬脚使劲儿,又又说:“使劲把脚抬高。”
阿瑄傻乎乎地把裤脚捋起来,使劲往上提,小脸挣得通红:“嘿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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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饿,饿得不得了那种,你们都吃什么宵夜?今晚表白素食小猪,想把肉肉分给你~是哪个小妖精说秋袤的感情之路顺得一塌糊涂的?站出来!勇敢一点!我保证,不,会,揍,你!只,会,好,好,疼,你!哈哈哈~感谢福娃2小白、浅浅、小女子小生活、明媚如昔、洛清风、饕餮吕二爷的打赏(点娘改版之后,我看不到到底谁打赏了喂,若有疏漏敬请原谅),感谢小妖精们的月票,还有木有?再来一张要不要?要!要!要!
第12章 讹诈
小鱼拍着巴掌笑:“阿瑄笨得好可爱。”
姚静宁看到就笑出了声,阿瑄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回过头来憨憨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
钟唯唯斜躺在美人榻上,惬意地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我曾经以为,我和阿袤活不到长大。”
姚静宁若有所思,小鱼追问:“为什么呢?”
钟唯唯道:“因为太辛苦太艰难了呀,你阿爹从小到大都在吃苦,好几次生死一线,差点活不过来了。”
她轻描淡写地把秋袤经过的几次大事件说出来,似乎是说给孩子们听的,其实是说给姚静宁听的。
这些事,姚静宁早年曾经听到过,却没有这样详细,且那时秋袤与她不过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比钟唯唯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更令她惊心动魄。
“苦难会让人一个人变得足够坚强,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和行为。有时候,他看问题和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他做的事,在他看来是为了别人好,却未必就是别人需要的。”
钟唯唯意味深长:“早年,我中毒重病,只想为陛下安排好一切,然后离开,悄悄死去,以免情伤。可是陛下并不领情,他说我不能替他做主。那么,你和阿袤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姚静宁低下头,盯着鞋尖不说话,眼睛渐渐酸了。
秋袤做得很好,对不起她的事情他没做过,唯一让她不开心的,拂逆了她的,就是钟一的事情。
但真正让她难过失望的,还是遗书事件。
要怎么和皇后说呢?说她的丈夫不爱她?
可是这天底下的夫妻,有百分之八九十都是盲婚哑嫁,又有几对夫妻是真心相爱?能够相敬如宾已经很好。
大概是她自己要求太高,想得太多了吧?用父母和长嫂的话来说,叫做作。
钟唯唯见她不肯说,也不好逼她,便道:“若是外力因素,我能替你们解决;若是你们自己的原因,那就只有靠你们自己了。孩子们天真可爱,你们都是好父母,我就不多说了,我只希望你们俩互相体谅,坦诚一点,有事没事儿的多说说话,不然他不知道你想的,你不知道他想的,难免渐行渐远,日渐生分。”
姚静宁动了动嘴唇,终究也没说出真相,只道:“我知道了,阿姐不用担心,我晓得该怎么做。”
钟唯唯点到为止,停下话头把孩子们叫过来,让宫人教他们做游戏,又当着他们的面考校又又的功课,让又又这个长兄给他们带好头,树立榜样。
在宫中住着,衣食住行都有人关照,高高的宫墙把外头所有的烦躁都关在外面,帝后感情融洽,时不时地要搞一次小游园会,孩子们天真可爱,宫人们也是能歌善舞。
姚静宁很快病愈,恢复了元气,孩子在她腹中渐渐长大,秋袤的病情在逐渐好转,听说很快就能把那边的事情料理清爽,尽快赶回。
一个多月后,她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是秋袤回来的时候了,便开始坐立不安,思索自己该怎么面对秋袤,该怎么和他摊牌,怎么和他谈判。
等她想好了主意,秋袤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问了钟唯唯,钟唯唯说是秋袤半途折去九君城了,因为想要迁都,又作了一些调整和建设,他顺路去看一眼。
然而姚静宁觉得不对劲,皇后娘娘近来养胎,消息也未必完全精准——皇帝陛下若是有意隐瞒,皇后是别想知道真实消息的。
她决定自己想办法。
这天傍晚,她掐着点儿在交泰殿附近的花园里散步,看到吕嫔从交泰殿里出来,便将侍女打发走,迎上前去堵住吕嫔。
吕纯最近没什么宫斗和需要太操心的事情,长胖了些,看着十分富态讨喜,看见她也是笑脸相迎:“秋夫人,散步呢?恭喜您呀。”
姚静宁是直接的人,基本没有绕弯子就说了直话:“铃铛胡同的两个孩子是娘娘的弟弟?”
吕纯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笑容一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仁慈,许我吕氏保留一线血脉。”
“这两个孩子一直是秋袤在照顾,他去南方办差之前,不忘交待我照顾好这两个孩子。”姚静宁知道吕纯误会了,“这两个孩子我见过,长得很好,很懂事知礼,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将是吕氏的福分。”
吕纯松一口气,很上道地说:“承恩侯和夫人都是好人,我们记你们的情,若有需要我们姐妹做的,我们一定尽力去做。”
姚静宁静静地看着吕纯,轻声道:“那么,请娘娘告诉我,秋袤的真实情况,他还活着吗?”
吕纯眼皮一跳,随即笑得更加夸张了:“啊哈哈,秋夫人是在和我开玩笑吗?秋大人当然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至少我所知道的是这样。”
姚静宁盯着吕纯的眼睛一言不发。
吕纯目不转睛、昂首挺胸地任由她看,一副“实情就是酱紫,你为神马不相信”的表情。
姚静宁立刻知道,自己不是吕纯的对手,从吕纯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但可以肯定一点,秋袤一定是出事了。
她轻轻颔首:“打扰娘娘了。”
吕纯笑着走开,转过身就收了笑容。
姚静宁转头叫了圆子和小鱼过来:“我们去接你们大哥哥好不好?”
又又深得孩子们的喜爱,两个孩子一点没多想,欢天喜地跟着姚静宁在半路上接到了又又。
姚静宁顺理成章去了又又居住的宫殿,吕娉婷坐在廊下做针线,看见她,由不得呆了呆,有些局促地起身行礼:“秋夫人。”
又又精明得厉害:“秋霜,你去奉茶。”
吕娉婷几乎是落荒而逃,姚静宁耐心地等待着,等到孩子们玩到一处,不动声色地起身,顺利找到吕娉婷藏身的地方,笃定地说:“阿袤出事了,你知道么?”
吕娉婷怔怔抬头,眼眶里控制不住地浸满了泪水:“我知道的。”
果然是这样的啊,姚静宁指甲掐入掌心:“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