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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5章 我是自愿的

    重华十分肯定地说道:“我回去就让人重做。”

    钟唯唯指一指桌子:“明天夜里,它会被人放在这里,阿兄可以取走,不会有人打扰。”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令何蓑衣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而且还是一个打破脑袋也挤不进去的局外人。

    “你怎么肯定,你给我,我就乐意要?”

    他冷漠地看向窗外,月光将一株不知什么树的光影投射在墙上,风一吹,那树影就跟着晃啊晃,很柔和的颜色,他觉得眼酸难耐,却也只能死死盯着看,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把眼神放在哪里。

    他不敢看钟唯唯,只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疯狂的念头,想把她抢走带走藏起来。

    钟唯唯无言以对,她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小声道:“我并没有折辱、欺负、强迫你的意思,只是一点心意而已。”

    何蓑衣冷笑:“是啊,借他的手做人情,让他饶我三次不死,这还真是天大的体面和看得起我呢。”

    重华怒气蓬勃:“你听得懂人话么?”

    他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炮仗一样,何蓑衣猛地回头,斜睨着他,眼里黑光闪动,勾唇轻笑:“你不知道我是谁么?昆仑殿余孽,冷血的牲口,在你们眼里就是恶魔,存在呼吸都是错,陛下怎能指望我能听懂人话呢。”

    重华冷声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你反复这样强调挑衅,是想找死?”

    “我就在这里,而且是孤身一人,想要我的命,陛下只需要喊一声,立刻就能击杀了我,然后一劳永逸。”

    何蓑衣微笑着,眼睛漆黑,脸雪白,唇色鲜红,靥边一个小小的酒涡,妖异而迷人,疯狂又寂寥。让钟唯唯生出一种错觉,他其实就是来找死的。

    她抓住重华的手,轻轻摇头:“我们走吧。”

    重华不肯:“可是……”

    钟唯唯低声说道:“你觉得他能帮我们吗?没有人能帮我们。还有,你何必强求。”

    何蓑衣听到他二人喁喁私语,心里越发难受,他继续挑衅:“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

    钟唯唯却已经拉着重华往外走了,她的声音很疏离也很冷静:“大师兄说的都对,我们现在知道后果了。”

    重华试图挣扎,他有种奇怪的信念,认为何蓑衣或多或少,一定知道办法。

    钟唯唯有点累了,松开他的手,低沉而清晰地道:“你若真要去跪着求他,便去,我拉不住你,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赞同。”

    重华停止了挣扎,钟唯唯的语气很淡,但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赞同的意思,就是不喜欢,不愿意他折腰。他心里酸酸的:“我是自愿的。”

    钟唯唯轻轻的笑了笑:“我也是自愿的。这是我们俩的事,你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重华便知,一切再无转圜,他难过得不能呼吸,站在月影里,悲伤地看着钟唯唯,想和她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身为帝王,必须承担的痛苦和艰难。

    只要坐上那把龙椅,便无论站着坐着躺着,是在宫里还是宫外,人前还是人后,他就都是郦国的帝王,直到死去也不能停止。

    所以,以私人的身份跪下去求人,不过是一个天真而莽撞的美好愿望而已。

    钟唯唯抬起手,轻轻抚了重华英挺的眉眼一下,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温柔地看着他:“我们该回家了。”

    我们该回家了!

    这句话轻轻柔柔,平凡无奇,却像是巨雷一样击打在何蓑衣的心上,他们都有家和家人,他呢?他什么都没有,就连自由自在地存活在阳光之下,都是一种奢望。

    他轻轻鼓了两下掌,嘲讽地笑道:“你确定,那是你的家?秋茗,你其实是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叫钟唯唯的,你不会忘了这个吧?”

    钟唯唯皱起眉头:“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从不曾相忘。”

    “所以呀,哪怕你的父母双亲,还有秋氏的亲族门生,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都死在这个男人的生父之手,你也毫无愧疚吗?”

    何蓑衣站在屋里,笑得欢畅,雪白的牙齿微微闪着寒光,就像是山野里迷了路,绝望又疲惫,只想决一死战的野兽。

    重华的手心在冒冷汗,嘴唇在轻轻颤抖,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将何蓑衣劈死,让他永远闭上嘴。但是不可以,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得强悍不讲理,就越没有道理。

    何蓑衣刚才之所以会输得鲜血淋漓,正是因为他一改之前的迂回婉转,变得强硬不讲理,所以才会输。

    重华松开钟唯唯的手,稍许后退了一步,竭力用温和的语气,平静的态度,温柔地注视着她,低声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早前有过讨论,我希望你不要忘记。现在,你若是愿意进去听他细说,那就去,我会在外面等你,给你看着门。”

    何蓑衣古怪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钟唯唯虽然还未开口,但他已经知道了结局。

    他输了,一败涂地。

    果然,钟唯唯长而疏朗的睫毛轻轻翕动了几下,她甚至没有抬眼看向他,就平静而清晰地说:

    “我刚认祖归宗的时候,很多人争着抢着要和我认亲,为此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宴上,有琴师奏琴助兴,他奏了一曲广陵止息。”

    何蓑衣微笑着:“所以呢?”

    钟唯唯接着说道:“之后,我去看墓地,一位叫做太奉衣的故人想要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但他只来得及在我掌心里写了两个笔划,就死在了刺杀者的手里。当时他穿着一件外袍,那件外袍,不是他的,他是被有心人领到那里去的。”

    何蓑衣继续微笑:“是啊。”

    “再后来,吕若素也这样告诉我。”钟唯唯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所以我已经不那么惊讶了。”

    就像东西刚掉进油锅的那一瞬间,总是反应最剧烈的,久而久之,也就平静了。

第726章 无论如何(求月票)

    钟唯唯既然不肯走进去,何蓑衣便只有走出来。

    他站在门边,斜斜靠在门框上,垂着两只手,冷漠地看着她:“所以你就不闻不问了吗?就算这是你心甘情愿,那你可想过秋袤的想法?”

    钟唯唯心中警铃大作,紧张地看向秋袤。

    秋袤迷惑地看看她,再看看何蓑衣:“到底怎么回事?”

    钟唯唯咽了一口口水,何蓑衣的行为可以算作是“威胁”,用秋袤来威胁她。

    可是她没办法决定一个人的人生和选择,哪怕那个是和她相依为命的胞弟也不行。

    她没有回答秋袤的问题,而是问秋袤:“你信不信我?”

    “阿袤!你想不想知道秋氏是怎么灭门的?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害得你和你阿姐流连失所,九死一生?是他!”

    何蓑衣指着重华:“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他的伯父,亲手杀死了雪溪秋氏,害得你和你阿姐成为孤儿!目的只是为了拱他坐上那把椅子!

    你阿姐鬼迷心窍,为了他不顾性命,那么你呢?你也要苟延残喘,在仇人的手底下,享受着他丢给你的三瓜两枣,摇着尾巴苟活吗?”

    所以,就算是你的阿姐抛弃了我,你也不要抛弃我,来和我作伴吧。

    “阿袤!”钟唯唯急切地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秋袤说。

    何蓑衣说的都是人之常情,而她和重华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加减乘除,轻易割舍不去。

    可是秋袤不同,秋氏唯一活下来的男丁,血气方刚的年纪,正常的选择是查清真相、决裂。

    就算不与皇室为敌,也再不可能这样单纯快乐地跟在她身边,追着重华“姐夫长、姐夫短”的跑进跑出。

    离开京城,不食朝廷俸禄,永不再见重华,永不再见她,都是很正常的反应。

    钟唯唯想到这个可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同时还很内疚,那是对于父母双亲和秋氏族人的内疚。

    他们死得那么惨,她却在这里苟且快活。

    重华敏锐地感受到了危机,他沉着地替钟唯唯开口:“阿袤,真相未明之前,我觉得,任何别有用心的挑唆,都是不怀好意的,你要慎重,理智,冷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是雪溪秋氏未来的家主。”

    秋袤还没完全恢复正常的脑袋蒙了,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承受这么多的信息,更没办法做出决定。

    他傻傻地看着这个,再看看那个,难以抉择。

    何蓑衣央求地看着他,用近乎低三下四的语气轻声道:“阿袤,阿兄从来没有害过你,你要相信我。”

    钟唯唯也在央求他:“阿袤,阿姐从来不是苟且的人,你应该很清楚。”

    重华皱着眉头:“阿袤,你是你阿姐唯一的血亲,她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她的品行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秋袤受不了,猛地抱住头,“啊”地大叫了一声,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其余三人一齐惊恐地闭了嘴,惊恐地看向秋袤,惊恐地朝他冲过去,异口同声:“阿袤,你怎么了?”

    钟唯唯离秋袤最近,何蓑衣速度最快,重华力气最大,所以当时造成的混乱场景是这样的。

    钟唯唯的手最先落在秋袤的肩上,然后何蓑衣的手跟着落在她的手上。

    接着重华愤怒地把何蓑衣给掀翻了,一手挟着钟唯唯,一手挟着秋袤,就像老母鸡一样,把这姐弟俩紧紧地护在怀里,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何蓑衣一百遍。

    何蓑衣猝不及防被掀了个跟头,再爬起来也丝毫不见狼狈,慢吞吞地理一理衣服,看一眼秋袤:“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利落地翻身上墙,又停下,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阿唯。”

    钟唯唯沮丧又担忧,还带着说不出来的难过和愤怒,听见这声喊,她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看到雪白的月光下,何蓑衣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孤独地立在墙头上,看着她,忧伤又冷漠地一笑:“阿唯,你无论如何都会留下这个孩子,对不对?”

    钟唯唯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说的尖锐的疼痛感从她的心口处弥漫开来,她低喘了几口气,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上,甜蜜而疼痛。

    重华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完了,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何蓑衣,你这个恶毒卑鄙的小人!阿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何蓑衣立在墙头,傲慢而阴险地冲着重华一笑,就像是猫厮杀之后清理爪子似的,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下一瞬,他便如同冲天的白鹤一样,展翅飞起。

    重华气得死去活来,肝都气疼了。

    藏在暗处的张翼看不下去了,发出一声短而急促的鸣蝉声,暗示皇帝陛下,只要他一声令下,就立刻去追杀何蓑衣,把何蓑衣打成全身骨折不是梦!

    重华却假装没听见,于是大家眼睁睁看着几个起伏之后,何蓑衣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京城的深夜里。

    人已经去得远了,骂得再怎么恶毒也听不见。

    重华怏怏地松开了钟唯唯和秋袤,气愤地道:“我不是怕他!也不是因为顾念什么师兄弟情分!只是他的老巢在东岭,我得利用他制衡东岭人!”

    钟唯唯沉默地握了他的手一下,轻声道:“听说你答应饶他三次,这是第二次。”

    重华得到安抚,就不再闹嚷,板着脸去查看秋袤,却见秋袤不知在什么时候昏迷过去了,也许是因为心神巨荡,承受不住,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太医很快到来,说秋袤并无大碍,是极度劳累之后,体力消耗太大,再经受了大刺激造成的暂时性昏厥,行针用药,第二天醒来就好了。

    钟唯唯忧心忡忡,有心留下来照看秋袤,却被重华严令必须立刻去休息,不然第二天就再不许她出门为威胁,叹着气,怏怏不乐地回去。

    宵禁加上夜深,此时的京城一片寂静,月色却是极好,宫车辚辚地响着,钟唯唯和重华一左一右,却都是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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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舍不得(加更)求月票

    等待宫门开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钟唯唯轻叹了一口气。

    重华紧张地动了一下手指,从眼角偷看她的表情:“阿唯……”他的声音低哑粗粝,听上去无精打采的。

    钟唯唯这才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的意思,是说要找他算账吗?

    重华头皮一紧,心慌意乱,恨不得落荒而逃:“那个,什么,你什么……哦,你为什么会去找我?”

    钟唯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因为东岭人那边出了点事儿,谦阳帝姬被刺杀。”

    虽然城外还在抓捕清扫与韦党、祁王有关的军人,但城里的叛乱基本已经结束,所以谦阳帝姬大摇大摆地出门,嘴里说是配合端仁清查昆仑殿余孽,其实是趁机刺探,并且指手画脚。

    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但是鉴于她的身份,大家都很隐忍,想着只要不理她,她也就消停了。

    谁知她居然跑到菜市口去看韦七和柯柏秋的尸体,在那大放厥词,然后引发了冲突。混乱中,她被人挟持,幸亏宋炎午等人防备到位,以雷霆手段很快将她抢回来,并且送回她的住处。

    事情到这里本来已经结束,但谦阳帝姬还不消停,晚上又指责她住处、负责烛火的仆役。

    她话说的难听,总是带上郦国如何,东岭如何,极尽侮辱。

    这个仆役是郦国人,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平时逆来顺受的,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暴起,用点灯用的长杆子刺向谦阳。

    当时谦阳站得很近,身边没有其他人,居然就被刺了个正着,脖子被刺了个口子。

    不是致命伤,但是很难看,因为那东西还很烫,不但有创口还有烫伤。

    因为那仆役是郦国人,所以事件性质立刻变得严重起来,东岭人不依不饶,非得说这是郦国针对东岭发起的攻击。

    “情况紧急,我知道你和阿袤在那里,所以就过去了。”钟唯唯看向重华:“刚好遇到你们在做好事。”

    重华拉起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对不起。”

    钟唯唯道:“我并没有怪你,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是我自己乐意的。不过……如果我没有撞破,你是不是打算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端一碗药给我,然后让我永远也不知道这件事?”

    重华一咬牙:“是。让你知道干嘛?让你难受么?”

    钟唯唯严肃地道:“我记得和你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希望你能对我说真话,然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而不是隐瞒。陛下记得吗?”

    重华不情不愿地点头:“但是这个事……”

    “这个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说实在的,他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我,我才是更多能决定他去留的那个人!他长在我身上!和我血脉相连!”

    钟唯唯有点激动,“你和阿袤,肯定认为那样对我才是最好,但你们谁都没我知道,怎样才是对我最好。”

    重华也急了:“你不会是听信他的鬼话,真的要坚持下去?”

    胎儿最终不能成活,还会给母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重华想起这句话,头皮就是麻的,他好不容易才盼到钟唯唯解了毒,身体恢复健康,怎么也不想要再面临从前那种绝望的境地:“我不许!我不允许你拿命去赌!你听清楚了!这件事由不得你!”

    钟唯唯火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我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得晕死过去,他都没有事,说明他很好!如果他真不能成活,那我就等到他自然死去!反正我决不能亲手扼杀他!你要是敢背着我乱来,自己考虑后果!”

    宫门刚好打开,她气呼呼地跳下车,气呼呼地独自往前走,表示不和重华同流合污。

    重华跟着下车,快步去追赶她:“你站住!”

    钟唯唯不理他,越走越快。

    但她又怎么快得过重华,重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强迫她停下来:“为什么不听话?”

    钟唯唯瞪他:“这是相互的。”

    “你全然不知道什么是规矩!”重华气得口不择言:“都是我惯的,惯得你不晓得轻重厉害了!”

    钟唯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宫外走。

    “把她拦住!”重华气得胸脯起伏,他就知道不能和她提这个,但是不提规矩,他又怎么压得住她?当然,提了也没压住就是了。

    钟唯唯冷冷地注视着上来拦她的人:“谁敢拦我,就是我的仇人!除非我死掉,不然别想好过!”

    宫人们立刻就怂了,齐刷刷跪了一片。

    由得她,她还要上天了!重华大踏步上去,拦腰把钟唯唯抱起,黑着脸让人把车赶过来,长腿一跨坐上车,紧紧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许她动。

    钟唯唯要挣扎,他就威胁她:“有多大力气都使出来好了,正好省事了。”

    钟唯唯立刻不动了,鸵鸟似地缩在他怀里,低声央求他:“让我试试,让我试试,毕竟话只是这么说,谁也不能真的确切地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对不对?有好多大夫,断言病人活不了,好不了,但是也有活下来,痊愈了的人。”

    重华心里就和油泼似的,牙关咬得死紧,就是不松口。

    钟唯唯再次恳求他:“陛下,这或许是我唯一一次做母亲的机会,我很想要他,我知道他长在我的这里,我的心情立刻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就觉得不管让我怎么样,我都愿意,我想要,我求你……”

    “你以为我就不心疼吗?你以为我就不难受吗?我……”重华的鼻腔发酸,眼睛发红,他猛地转过头,看着车厢角落,不敢再开口,只怕一出声,眼泪就会掉下来。

    许久,钟唯唯轻声道:“我知道了。”

    重华以为她答应了,连忙道:“我答应你,我会倾尽所有力量,重新给你找大夫,找药,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机会。”

    钟唯唯道:“你知道么,当初我的母亲,她要跟着阿爹去死,却千方百计把我们姐弟俩送走,因为她说,她舍不得。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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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妥协(1)

    夜已经很深了,钟唯唯辗转难眠,重华把她送回清心殿后就离开去处理政务,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她知道他很忙,但也不至于睡觉休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这样做,不过是刻意躲着她而已。

    血脉相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小生命还小,她触摸不到他的存在,却能感受到他给她带来的温暖、喜悦和踏实。

    这种感觉,是重华、秋袤、小棠都不能给她的,无可替代,无可比拟。

    他是健康的,我从马上摔下来,他也没有事,他会健康,他会活下去。

    万一他真的活不下去……钟唯唯难过的抽了抽鼻子,很快又调整心态,告诉自己,还没怎样呢,不能沮丧。

    她纠结着,甜蜜着,鼓励着自己,慢慢地睡着了。

    等到她睡着了,重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悄悄在床边坐下,久久凝视着她,叹了一声又一声。

    钟唯唯翻个身,习惯性地往他平常躺的地方伸手,像是想去搂他,没摸到之后,她似乎有点不高兴,迷迷糊糊把他的枕头拖过去抱在了怀里。

    重华看不下去,起身走出。

    李安仁在外面守着,小声问道:“陛下,您要休息了么?”

    重华摇头:“派个人去玉明殿说一声,就说我要过去。”

    遇到这种事,还是女人之间最好说话。

    若是韦太后在,和他关系良好,那就该由韦太后来关照劝慰钟唯唯,但不巧,韦太后既不在,与他关系也很不好,那他只有向两位长公主求助了。

    护国大长公主和端仁都被吓着了,因为半夜三更来找,肯定是大事,两个人虽然竭力保持冷静,但实际上都揪着一颗心,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听说钟唯唯有了身孕,两个人都先是一呆,随即很高兴:“这是好事儿啊,列祖列宗在上,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端仁还笑着说:“之前还和姑祖母夸陛下,说您越来越沉稳了呢,谁知转眼就这样。高兴吧?要当爹了。”

    护国大长公主傻乐:“是我也忍不住,必然要把这个好消息立刻告诉大家。”

    要知道,宫里宫外,盼这个孩子很久了,在这样形势复杂的时候,钟唯唯有了身孕,无疑于给保皇派吃了一颗定心丸。

    帝位是重华和他儿子的,就意味着保皇派可以一往直前,不怕别人将来登上帝位后,反攻倒算,也不用花心思去猜测,到底谁更适合过继,谁会继承大统。

    重华艰难地道:“这孩子不能留。我想请姑祖母和阿姐劝一劝阿唯。”

    前因后果一说出来,两位长公主都沉默了。

    护国大长公主沉默很久,轻声道:“也罢,我老了,你们的事自己决定,将来的后果也是你们承担,想过继,我不拦你们。我去劝她吧。”

    端仁沉吟许久,道:“我倒是觉着,这个事情可以缓一缓。一来她这会儿钻了牛角尖,谁也劝不了;二来,她说得也没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说明他很健壮,可以试试看;

    三么,咱们多找几个大夫看看,杨适也是听那个死去的李药师说的,按陛下的说法,李药师来历不明,他的话不见得就全是真的。”

    重华反对:“我不能赌!阿姐你是没有看到过阿唯发病的样子……”子嗣对于他来说虽然很重要,但和钟唯唯比起来,份量还是太轻。

    端仁摆手:“陛下不必多说,我自知轻重,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现在你回去休息,多陪她,告诉她,无论如何你都会支持她,让她安安心心的,该吃就吃,该笑就笑,你不会乱来。”

    重华皱眉:“但是……”

    护国大长公主道:“听你阿姐的吧,阿唯现在最需要的是你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天天和你生气别扭,还要防着你悄悄往她饭食里下药。”

    “那要是她更不肯放弃了呢?”重华还是不放心,端仁半推半送把他赶走了:“我做不好,你再上。”

    次日,钟唯唯很早就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先叹一口气,再深呼吸,“哈哈哈”地笑了三声,以表示对自己和胎儿的鼓励,要坚持,要勇敢,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笑完之后,她握紧拳头使劲地挥了一下,然后发现气氛有点点不对劲,侧头就看到重华半躺半靠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

    不由有些讪讪,假装是手麻,甩了两下手臂,道:“你怎么来了?”

    重华道:“我一直都在。”

    钟唯唯小声说:“别骗人了,昨夜我醒来,你就不在。”

    说到这里,由不得又有几分委屈,微红了眼睛,吸着鼻子小声说:“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现在所有的猜测都来源于李药师的一句话,而他那时中毒将死,神思不清,也许会弄错也不一定。”

    见重华不说话,她又接着说:“若是我真的不好了,太医们都说不行了,那我一定不含糊,现在这样,我真的觉得很没有道理。”

    “好。我听你的。”重华把她搂过去,他一夜未睡,都在反复掂量思考这件事的风险,声音十分沙哑:“你放放心心的吧,我不会强迫你了,也不会瞒着你给你药。”

    昨天他还那么顽固强硬呢,为什么突然就想通了?

    钟唯唯简直不敢相信,她用手撑着重华的胸口,盯着他的眼睛看:“你没骗我?”

    “我做到我答应你的,你也做到你刚才自己许的诺。”重华摇摇头,伸出左手小拇指,要和她拉钩上吊。

    钟唯唯眼里含了泪水,破涕为笑:“你又不是小孩子。”

    重华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说:“可是你在我眼里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又黄又瘦,眼睛里有星星的女孩子。你要记得,我不管怎么做,都只是希望你开心,平安,长寿,健康。”

    钟唯唯痛快哭出声来:“我好怕你强迫我,或是悄悄在我饭食里下药,那我一定要,一定要……”

第729章 妥协(2)

    重华不动声色地诱供:“一定要怎么样?”

    钟唯唯微抬下巴:“不要你了!”

    果然和阿姐说的一个样。

    重华苦笑,但愿阿姐能说得动她,他哄钟唯唯:“天还早,再睡会儿吧。”

    钟唯唯很自觉地钻进被子里,轻轻打个呵欠:“我想要你陪我。”

    重华也就顺从躺下去,她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比任何时候都要睡得安稳。

    重华明明累极,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他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听见李安仁来催,就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去理事。

    处理好紧急事务,休息的当口,杨适带着几个太医一起进来,呈上堕胎的方子,轻声道:“陛下,经过辩证,臣等认为,这个方子最温和,最无害。”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胡子抖了抖,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重华心里已经下了决断,也不说不给钟唯唯用了,仔细看过之后就压到一旁,问那老太医:“你想说什么?”

    那姓林的老太医道:“老臣斗胆,老臣前些日子曾给大司茶请过平安脉,认为大司茶目前血气充盈,身体康健,并没有不能承受孕育的情况出现。”

    重华原本一直都在嫌弃这些太医没用,听到这句话,眼睛就亮了:“怎么说?”

    林太医道:“陛下有所不知,昔年,太后娘娘孕育端仁长公主之时,胎像不大好,神宗皇帝曾命老臣为太后娘娘保胎。

    之后,太后娘娘孕育陛下和祁王时,也都是老臣请的平安脉。先帝爷觉着老臣可信,便让老臣也给吕太贵妃等人请过平安脉。”

    一句话,他是宫里资历最深,最值得信任的千金科太医,以他丰富的知识和经验来看,他认为钟唯唯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杨适所说的那种情况。

    杨适是耸人听闻,而且越界行医,他绝不服气。

    太医之间也有勾心斗角,而且争斗得很厉害,重华相信林太医的确是宫里最好的千金科太医,但是其人未必可信,最怕就是他们为了各自的私心,拿钟唯唯的性命做赌注。

    便淡淡地问其他几个太医:“你们怎么看?”

    那几个太医都是神色闪躲,不敢直说,却是怕承担责任。

    若是小皇子平安顺遂地出生,那当然是大功劳一件,但若是母体和胎儿出了什么差错,那就是死全家的大罪。

    既然杨适和林太医要争,就由得他俩去争好了。

    重华早就看透了这群怂货,转头问杨适:“你有什么话要说?”

    杨适谨慎地道:“陛下,微臣并不擅长妇科,从脉象上看,大司茶此刻的确是脉象强健平稳,但是……”

    他没说透,重华明白他的意思,不置可否地道:“退下吧。”

    重华盯着那张方子看了许久,叫李安仁进来:“你悄悄去找几个千金科大夫,京城里的,京城附近的,但凡说是好的,都安排一下。”

    他要仔细听听这些人怎么说。

    宫人来报备给他听:“端仁长公主殿下过来看大司茶,见大司茶牵挂胞弟,就约大司茶和她一起出宫,说是想去探望一下。”

    重华揉揉眉头,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吧。

    漂亮的朱轮华盖车停下来,钟唯唯要下车,却被端仁给拦住了。

    端仁先下了车,再回过身来扶她,笑眯眯地道:“你今日不同往时,小心一点。”

    钟唯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想到自己的特殊情况,小心一点总没错,就大方地接受了端仁的照顾,向她表示:“今天和阿姐在一起,我很开心。”

    端仁之前过去看她,她还以为是去做说客的,一直防备着。

    但是端仁根本没提堕胎这回事,从始至终都表现出喜不自胜的样子,说十句话里,就有五句是“谢天谢地,列祖列宗保佑,陛下终于有后了。”

    这让她有点不舒服,觉得端仁就和当初的护国大长公主一样,因为她不能生,所以就不许重华和她在一起。

    以及,只要能生孩子,怎么都该赌一赌,母亲的生死性命并不算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就暗自嘲笑起自己来。

    重华不让她生,她生气;端仁支持她生,她也生气,这算什么?

    虽说孕妇容易小心眼儿,但这也太小心眼儿了。

    想开之后,就觉得端仁能站在她这边太好了,说不定就是端仁把重华劝得回心转意的,于是高高兴兴,和端仁谈笑风生。

    大约是心头的重石被搬走的缘故,一直都疼的头也察觉不到疼痛了。

    她神采奕奕地走进秋袤的房间,发现简五和陈少明也在。

    他们都是听说秋袤病发,不放心,赶过来探望的。只是不巧,秋袤因为出现情绪烦躁的情况,被太医喂了安神药,还没醒。

    四个人分主次坐下来,闲谈一些当前的局势,以及京中各大豪门的闲散事情。

    简五之前有些拘束,后来发现端仁长公主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很放得开了,陈少明却是一直没什么精神,心事重重的样子。

    钟唯唯担心他受伤过重,承受不住,就让人给他安排房间休息,陈少明也没拒绝,起身离开时和她使了个眼色。

    钟唯唯收到,略坐片刻,借口让厨房准备饭食,去了客房。

    陈少明已经等她很久,开门见山地道:“把暗卫和伺候的人都打发走吧,我有要事和你说。”

    钟唯唯毫不犹豫地按他的要求照办:“发生什么事了。”

    “柯柏秋……”陈少明破釜沉舟一般地道:“毁灭者,不知你有否听说过这件事?”

    钟唯唯皱眉:“没听说过。”

    陈少明烦躁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刨了刨头发:“你听着,我要说的这件事有可能是假的,也有可能是真的。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泄露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有可能让陈氏死无葬身之地。

    我本想隐瞒下来,但我觉得瞒下去不对,所以我只和你说,你别强求我去告诉陛下。”

    钟唯唯举起手:“我发誓。”

第730章 意外收获(求月票)

    陈少明言简意赅地说完了柯柏秋的故事,眼神有些空洞茫然:“我不想听的,但是他非得说给我听,他本以为我一定会死在他手里,说是再不说出来就会憋得发疯。”

    想必这几天他一直都在为“说还是不说”备受折磨吧。

    钟唯唯拍拍他的肩膀,诚心诚意地道:“谢谢,你放心,这件事除了你知我知,暂时不会有人知道。我会挑个合适的机会告诉陛下,绝不会牵扯到你。若是有人问起……”

    陈少明松一口气,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过来,是因为我想求你帮我劝服简五嫁我。”

    钟唯唯去了厨房,亲手给秋袤做他爱吃的饭菜,她边做边回忆那个有关“毁灭者”的故事。

    陈少明本人不太相信,是出于负责任的态度才说,她却知道,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柯柏秋会策划这一场明显胜不了的叛乱,为什么韦太师父子、祁王会在准备如此不充分的情况下,突然造反。

    那个被真宗托付了第三子,后来又被灭门的重臣,有一个和真宗第三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儿……

    钟唯唯揉揉眉心,怎么看,都像是阿爹和她。

    若是真的,那么也能弄清楚为什么真宗会不顾一切,非得弄死阿爹了。

    但是那个第三子,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若是还活着,又会是谁?

    等一等,钟唯唯手里的菜刀举起来就忘了落下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皇子……

    李尚,不就是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吗?

    李尚懂得雪溪秋氏的茶道秘技,他把秋袤抓到嵊州关起来,却没有对秋袤进行实质性的伤害。

    威胁她的手指是假的,她追去驿馆打他出气,他说:“你就不好奇,我这样恶毒的人,为何没有对钟袤下死手吗?你若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这些都是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呢?

    难道他就是那个真宗第三子?因为要报秋氏的恩情,所以才没有对秋袤下狠手?

    不对,不对,皇室血脉不容混乱,又又这样的是非常特殊的情况,关系到国家安定和皇室声望形象,所以才会如此。

    东岭颛臾王怎会收容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做儿子,并且精心培育?这太不可能。

    那么这件事,又和永帝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何蓑衣、吕若素、太奉衣,都会坚定地认为是永帝?恐怕也不仅仅是挑唆那么简单。

    钟唯唯想得头大,索性把这事儿先放下,专心做饭。

    饭还没做好,胭脂就来报说秋袤醒了,要见她。

    便解了围裙,将未完成的饭菜交给厨娘,四平八稳地走回去。

    秋袤果然醒了,端仁正在给他号脉,见她进来就喜气洋洋地道:“意外之喜,令弟一觉醒来,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情。”

    钟唯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两只手举起,蒙在脸颊上,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大家都不说话,等秋袤自己说。

    秋袤的眼睛红红的,也是非常激动:“是的,我昨天夜里觉得你们都这样逼我,让我好为难,头很痛,所以就晕了……”

    他一夜都在做梦,梦见了很多事和人。

    有的很清晰,有的则很模糊,他不知不觉就一定想要弄清楚,那些模糊的人和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急越烦躁,才会有了早上的烦躁发狂,太医一碗安神汤灌下去,也只安生了一会儿,又接着做起了梦。

    等到醒来,仔细一想,其实刚才做的那些梦,不就是从前的事么?

    “不敢说全都想起来了,十之五六是有的。”秋袤为了证明,当场背诵了他刚学会作诗时写的第一首诗。

    钟唯唯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就是这样的。”

    “阿袤。”她担忧地看着秋袤,生恐他会想起小时候的太多苦楚,从而因为何蓑衣昨夜的那些话,对她和重华生出怨恨,离开京城。

    秋袤的眼睛闪了闪,看向端仁等人。

    端仁和简五等人见状,知道姐弟俩是有话说,就笑着道:“听说你刚才亲自下厨做饭,我们去瞅瞅,也做两个自己的拿手菜,权当是玩耍了。”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钟唯唯迫不及待地想和秋袤解释,秋袤抢在她前头,温和地问:“阿姐已经知道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声音轻轻柔柔的:“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钟唯唯坚定地道:“我要坚持到最后。你不要劝我,陛下已经答应我了。”

    秋袤微微愣神,最终道:“也好,我早知道你会这样选。”

    姐弟俩说完这件事,反而僵住了,都有些不敢碰触仇人到底是谁这件事。

    钟唯唯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忐忑不安:“我很担心你,不想和你分开。”

    秋袤看到她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而阿姐一直都仅仅只是一个肩膀薄弱的年轻女子而已。

    长姐如母,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仰望着她,依靠着她。她赤着脚在荆棘里前行,踏平了路让他走得顺当。

    一直以来,他都是踩着她带血的足迹前行,所以才会平安长大,走到今天。

    其实她也是想要有依靠的,这个依靠不是大师兄和二师兄那种,而是亲人毫不迟疑,毫无保留的支持。

    激烈的情感在秋袤的心胸里剧烈荡漾,让他几欲落泪:“阿姐……你放心,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管你怎么做,我都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是你养大的,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国恨家仇,我没那么狭隘。”

    钟唯唯哭出声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秋袤真正的长大了。

    秋袤没哭,也不许她哭:“你怀着小宝宝呢,不能哭,要笑,这样胎儿才会更好。”

    “你说得是。”钟唯唯觉得自己近来也太爱哭了些:“到底是小舅舅啊,这么快就心疼上了。”

    秋袤只是笑,钟唯唯就问他:“你还记得嵊州的事情吗?你当时是怎么被抓走,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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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讨价还价(加更求月票)

    “嵊州的事情,我只记得一部分。”秋袤露出回忆的神色。

    当时他和幸存下来的护卫一起,被蒙着眼睛送到了嵊州,然后就被分开。刚开始他并不知道是寺庙,听见和尚敲钟梵唱,他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主使的人并不和他见面,送饭看守的人非必要之外,绝不和他多话。

    没有人告诉他关押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说什么时候才放他走,怎样才肯放他,但他猜到了,这些人多半是冲着阿姐去的,必须想办法逃走。

    有一天,下大雨,看守的人不知去哪里了,一个和尚悄悄给他一把小铲子,让他挖床底下的墙,说是和他一起被关进来的人让他做的。

    他就开始挖,铲子质量不怎么好,很快就磨坏了,他就用手刨,几天之后,墙被打穿了,他和被关押在另一面的护卫接上了头。

    “然后我就逃了出来。我猜着你一定来了京城,因为没钱,我一路要饭或是打零工,慢慢地找了来。”想到那些因为保护他而死去的护卫,秋袤的情绪非常低落,“他们都得到很好的安置了吧?”

    那些护卫,有一部分人是十三卫的人,另外一些是简五给她的,秋袤能顺利逃出,活到现在,全靠了他们的努力和牺牲。

    “放心吧。”钟唯唯叹口气,“这么说来,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李尚?”

    秋袤摇头,他皱着眉,十分焦灼:“我记得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好像把一件什么东西,藏在哪里了,这个东西很重要,很难得……”

    他抱住头,痛苦地道:“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就连梦里,也只是看着自己把什么东西埋在了哪里。”

    钟唯唯连忙安抚他:“不要着急,总会好的,你看,不是好多事情都想起来了吗?”

    秋袤还是很焦躁:“不,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但我就是想不起来。”

    小棠来敲门:“饭好了,是要现在吃么?”

    钟唯唯打岔:“先吃饭吧,有客人呢,让他们久等不好。”

    秋袤没办法,只好听了她的话。

    饭后,陈少明和简五先回去休息,秋袤按照医嘱再服了一次安神药,也是沉沉睡去。

    钟唯唯把秋袤的情况说给端仁听,端仁沉吟许久,道:“我们还是去见一见谦阳帝姬吧,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钟唯唯正想去探一探李尚的底,欣然同意。

    二人准备了一些礼物,借口给谦阳帝姬压惊探伤,去了谦阳帝姬在京城的临时居所。

    东岭人气性很大,说谦阳帝姬被吓坏了,服了安神药还在睡觉,没起来,不便待客。

    钟唯唯和端仁一听就笑了:“那我们改时候就再来,不敢打扰谦阳圣女休息。”礼物也没留下,拎着就走人了。

    还没出门,谦阳帝姬身边的近侍女官就追来了:“二位留步,我们圣女醒了,请二位入内奉茶。”

    满屋子浓重的药味,谦阳帝姬的脖子缠满了白布,包得像只粽子,天热,一旁站两个侍女,拿两大把孔雀翎做的扇子,不紧不慢地给她搧着。

    她高床软枕地躺着,气息微弱:“哎呀,怎么敢劳烦你们来看我呢?真是蓬荜生辉啊。”

    端仁笑而不语,钟唯唯自动接上去道:“客人在主人家里受了惊吓,不管是什么原因,主人家总要来看看才行。我们陛下政务繁忙,不能亲来,特意让我来探望圣女。”

    钟唯唯重重地强调“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一句,点明发生这种事,全是谦阳帝姬自找的。

    谦阳帝姬脸皮极厚,假装听不懂:“人是你们郦国人,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才行。”

    钟唯唯淡淡地道:“那是自然,陛下已经下令把人处死了。”

    谦阳帝姬不信:“人头呢?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

    钟唯唯似笑非笑地交待小棠:“去,让他们挑一颗人头来。”回眸问谦阳:“不知圣女喜欢何种人头?圆的?扁的?长的?方的?清秀些的?狰狞些的?”

    谦阳帝姬大怒:“胡搅蛮缠!人头只有一颗,何来什么方的扁的?”

    钟唯唯就赞叹:“帝姬的中气真足!看来伤得并不算重。把人杀头真是过分了些。”

    端仁突然插了一句话:“我听人说,这个人似乎是被东岭那边的前太子余党收买蛊惑,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误会,谦阳圣女是否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她二人一唱一和,越说越严重,谦阳帝姬发现自己真是讨不了任何的好,眼珠子一转,扶着头“哎呦”一声叫唤起来,她的女官围上去,各种慰问,又是请大夫,又是喂药的,忙得不可开交。

    谦阳帝姬却只有一句话:“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在郦国了。”

    端仁和钟唯唯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她是想要讨好处。便由钟唯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那么,帝姬要怎样才能好一点呢?”

    谦阳帝姬只是哼哼,她的女官道:“我们圣女心里挂怀真堇帝姬和保平郡王,也许见一面会好很多。”

    “骨肉至亲想要见面,那是人之常情。可惜啊……”

    钟唯唯长叹一声:“我有至亲骨肉,虽然天天见面,但是他记不得我,我也是太难过了。说起来,我们要求严惩绑架伤害我弟弟的凶手,不知东岭做到了没有?我得去问问陛下,想起这个事,我的心就碎了。”

    她毛毛躁躁地往外走,竟然是打算把这里的事全丢下的意思。

    谦阳帝姬连忙给女官使个眼色,女官喊住她:“大司茶请留步,我们圣女懂得金针渡魂之术,若是您不嫌弃,也许可以给令弟看一看。”

    钟唯唯矫情地道:“不会太麻烦谦阳圣女吧?毕竟圣女还伤着呢。”

    谦阳帝姬道:“只要让我看看侄儿侄女,也就好了。”

    厚脸皮的老妖婆,以为我不知道昨天的事儿你自己搞出来的吗?钟唯唯暗骂了一声,道:“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还得请示陛下。”

    谦阳帝姬逼她:“那就请您立刻派人去吧,您就留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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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战俘,想怎么对待都可以

    一个时辰以后,李尚和真堇帝姬被人送来。

    真堇帝姬清瘦憔悴了很多,一副弱不禁风,无精打采的样子,见到钟唯唯就往李尚身后缩。

    李尚也很憔悴,精神却不算差,微笑着往真堇帝姬面前一站,向端仁和钟唯唯行了个礼,笑道:“恭喜大司茶,听说你冤情得报,又要做皇后了。”

    “保平郡王消息真灵通。”钟唯唯欠身还礼。她今天来,主要还是想见李尚。特意去驿馆见他容易引起注意,以这样的方式最自然。

    李尚笑道:“没办法,驿馆里无论是扫地的还是浇花的,都在不停地说大司茶,本王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总不能把耳朵塞上吧?”

    “更何况……”他顿了顿,眼波流转,从钟唯唯脸上、身上扫了一遍,别有意味:“我一直都挺挂怀大司茶的,能知道你的事情,也算是我幽居生活里的一大乐事了。”

    真堇帝姬悄悄去扯他的袖子,生气地噘着嘴,小声道:“不许你理她。她最坏了,让人打我耳光。”

    钟唯唯听见了,似笑非笑地道:“我刚才没听错吧?帝姬好像是在骂我?”

    真堇帝姬立刻吓得惊慌失措,拼命往李尚身后藏:“三哥救我……我害怕……”

    “啧……”钟唯唯啧了一声,恶作剧地朝前跨了一步,问真堇帝姬:“我会吃人么?”

    李尚不动声色地护着真堇帝姬,笑眯眯地道:“阿唯,欢迎你来吃我,我不怕。”

    钟唯唯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恶狠狠地瞪向李尚。

    李尚一脸无辜:“怎么了?我真的不怕。”

    钟唯唯有苦说不出,她绝对是被这个可恶的男人调戏了!偏他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微笑着走上去,注视着李尚的眼睛,抬起脚,狠狠踩在他的脚上,用力碾压:“是么?”

    李尚笑容不改,目不转睛地盯牢了她的眼睛,俯下身,轻声道:“脸红什么?你想到了什么?”

    钟唯唯道:“我脸红,是因为我知道羞耻,而有的人,已经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了。”

    “你做什么?”真堇帝姬突然跳出来,挤到钟唯唯和李尚中间,嚷嚷道:“你这个女人,离我三哥这么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忘记自己是有夫之妇了吗?”

    因了她这一声,屋里好几双眼睛,同时看向钟唯唯和李尚,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钟唯唯后退一步,抬起手,对着李尚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揉揉手,看向真堇帝姬:“看明白我想做什么了吗?”

    真堇帝姬懵了,反应过来就愤怒地指着钟唯唯大声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竟然敢打我东岭的郡王。”

    钟唯唯轻蔑地瞥她一眼:“刚才那个话别让我听见第二遍,不然连你一起打!”

    真堇帝姬气得发抖,眼里露出怨毒的光,恨不得手撕了钟唯唯,然而又不敢,使劲一跺脚,向谦阳冲过去:“姑姑,姑姑,我不管,您给我做主啊。”

    钟唯唯走回去坐好,慢条斯理地道:“谦阳圣女不嫌你丢了东岭的脸面就算开恩了,你还敢求她给你做主?我若是有你这样的侄女,先打死算了,省得还要拿城池来交换。”

    真堇帝姬跪伏在谦阳跟前,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怜兮兮:“姑姑,姑姑……”

    谦阳帝姬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淡淡地道:“你站到一旁去。”

    真堇帝姬垂下睫毛,遮住眼里的神思,面无表情地站到一旁。

    谦阳帝姬抬眼看向李尚,语气轻柔了许多:“真堇胡闹也就罢了,你向来都是持重的人,为何要跟她一起胡闹?”

    李尚自被钟唯唯打了那一耳光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听见谦阳帝姬叫他才走过来,脸上浮起一丝自然的淡笑,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安:“姑姑。”

    谦阳帝姬道:“唔,瘦了。他们对你不好吗?”

    李尚夸张地捂着肩头道:“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虐待,他们拿刀背砍我,害得我以为自己立刻就要死了,还把我的牙也打得松动了好几颗……”

    他斜瞅着钟唯唯,笑着问她:“我说的没错吧?阿唯?”

    端仁皱起眉头:“保平郡王,请你自重,我们大司茶身份高贵,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叫她乳名的。你再这样不知轻重,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李尚立刻给钟唯唯赔礼:“对不住,大司茶。”

    他捂着肚子呻吟:“姑姑,我好饿,给我点东西吃,我饿了好多天了。”

    暴打李尚,钟唯唯承认,不给他饭吃,她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目光一瞟,小棠就悄悄走了出去,过不多久走进来,贴在她耳边小声道:“陛下下令,不让李尚和真堇帝姬睡觉、吃饭。他们俩从叛乱平息之后,就再没有睡过觉,吃过饭,唯一的食物只有清水。”

    钟唯唯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声,果然是重华会做的事,他一定是想到她之所以会解毒不尽,就是因为这两个罪魁祸首,所以必然要出气。

    “你笑什么?什么事这样好笑?”谦阳帝姬看到李尚和真堇帝姬的样子,心里本来就兜着一肚子火气,听到钟唯唯的笑声,立刻就炸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东岭皇族子弟的?”

    钟唯唯淡淡地道:“战俘,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杀了剐了都凭我高兴。美酒佳肴,高床软枕,那不叫战俘,而是贵客。”

    她朝谦阳帝姬微微抬手:“比如说谦阳圣女,就是贵客。”再朝李尚和真堇帝姬抬手:“比如说真堇和李尚,就是战俘。”

    谦阳帝姬气死了,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你就不怕我不给你的弟弟看病吗?”

    “怕啊,难道我怕你就会信守承诺了吗?”钟唯唯一抬下巴,让人把东岭人端出来的食物拿走:“我家的战俘,我说不许给他们东西吃,就不许给。送走!”

    立刻就有人上来要把真堇帝姬和李尚带走。

第733章 是他吗?(1)

    真堇帝姬端不住了,跪下去抱着谦阳帝姬的腿不放,哭得涕泪滂沱:“姑姑,姑姑救我,我不想被饿死,我不想困死。”

    谦阳帝姬恨死了,使劲踢了她一脚,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没这本事,还痴心妄想!滚开!”

    真堇帝姬捂着脸小声地哭,李尚把她扶起,温柔安慰:“不要哭了,哭是没有用的。”

    谦阳帝姬板着脸问钟唯唯:“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钟唯唯淡淡地道:“不想怎么样,就请帝姬兑现诺言,为我弟弟看病吧。”

    谦阳帝姬呲牙恶毒一笑,压低声音:“你让本宫如此不高兴,就不怕本宫心情不好,手一抖,不小心刺错了地方,让令弟变成瞎子或是哑巴?”

    钟唯唯平视着谦阳的眼睛,同是呲牙一笑,压低声音:“谦阳圣女都不怕自己和侄儿侄女变成瞎子、哑巴、死人,我怕什么?”

    眼角瞟到真堇帝姬在指缝里瞪过来,眼神恶毒,便指着她道:“来呀!把她拖下去,刺瞎她的眼睛!”

    真堇帝姬吓了一跳,刚想往后躲,就被两个侍卫拽住胳膊往外拖,她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往地上坠,尖声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钟唯唯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椅子扶手上敲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据说,就是你在我的解药里下毒的?”

    不等真堇帝姬辩解,她掰着手指算:“为了这件事,我们死了很多人,李药师、侍卫甲、侍卫乙……”

    真堇帝姬声嘶力竭:“我是帝姬!我是东岭的帝姬!我哥哥是皇帝,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谦阳凶狠地看向端仁:“端仁!你是打算永远也不回圣女宫了吗?”

    端仁恍若未闻,起身道:“坐得久了,我出去活动活动手脚,阿唯,你好了记得叫我。”

    “是,阿姐。”钟唯唯微笑着颔首,继续折磨真堇帝姬:“是啊,你是帝姬,身份高贵,一条人命就算你身上一件东西吧,比如,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根手指……把你削成一根人棍,你的方哥哥没看到,没人心疼你。”

    真堇帝姬尖叫一声,眼睛往上一插,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吓的,晕死过去。

    钟唯唯一撩眼皮子,两个侍卫手一松,“咕咚”一声,真堇帝姬摔趴在地上,惨不忍睹。

    李尚苦笑着扶起真堇帝姬,道:“大司茶,你这又是何必?她不懂事,我替她赔礼。”

    钟唯唯很凶地道:“你闭嘴!你的账稍后找你算!”咄咄逼人地问谦阳帝姬:“你看到我的决心了吗?”

    谦阳帝姬冷笑:“东方重华允许你如此胡作非为吗?”

    “为什么不?这些人……”钟唯唯把屋里屋外的侍卫指给她看:“都是我家陛下给我的人,暗处还有,都是身手不凡的,他若不许,如何会让把这两个人送过来给我玩?”

    “大司茶,不要乱用词。”李尚转过身,对着谦阳行礼,恳切地道:“请姑母救我兄妹二人于水火之中。”

    李尚的恳请,给了谦阳帝姬台阶,她怨毒地瞅了钟唯唯一眼,道:“做人不要太绝。”

    “哦,谢谢谦阳圣女的教诲。”钟唯唯让人带路,作势要把李尚等人送走。

    “慢着!”李尚扶住门框,微笑着道:“本王许久没有出门,很想走走看看,大司茶不会不同意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他的语气看似是恳求,实际冷意铿锵。

    钟唯唯眯了一下眼睛:“想去就跟上吧。”随意让人给他和真堇帝姬安排了一辆马车,却也不怕他们会逃掉。

    出门遇到端仁,谦阳帝姬阴阴地冲着端仁一笑,钟唯唯本以为她会出言威胁或是撒气,谁知谦阳帝姬什么都没说,掉头而去。

    到了小院,秋袤还在睡觉,护国大长公主在他床边守着,也是昏昏欲睡。

    谦阳帝姬皱了眉:“殿下怎会在这里?”

    护国大长公主睁开老眼,目光锐利地道:“当然是来盯着你,我怕你心术不正,害了自己的侄儿侄女,葬送了圣女宫的前途。”

    谦阳帝姬撇撇嘴,坐地起价:“秋袤的病至少需要施针三次,这几天里,我要求真堇和李尚都在我身边。”

    “不行。”护国大长公主断然道:“最多可以在你来诊治的时候,让你们见一面。”

    谦阳帝姬很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一切准备妥当,秋袤被扶起来,谦阳帝姬取了一套金针,小心翼翼地在秋袤头上的各大穴位刺入,慢慢捻动。

    钟唯唯心里揪成一团,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李尚站在一旁,轻声道:“你别怕,她虽然性子不好,但是说过的话一定算数。金针渡魂之术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她不会砸了牌子的。”

    钟唯唯有种似乎“李尚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仿佛,谦阳帝姬被仆役所伤,她需要为秋袤治病,会答应让他和真堇帝姬出来,这几件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想到那个“毁灭者”的故事,她心里更加怀疑了,她不露声色地和李尚保持距离:“你又想捣什么乱?”

    李尚勾起唇角,轻声道:“你在怕我。真是奇怪啊,你此刻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会害怕我这个被国家亲人抛弃的战俘?”

    钟唯唯道:“我当然不怕你。你要是敢伤害我的任何亲人,友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管他是不是真宗第三子,是不是真的和幼小的她同睡一张摇床,同吃一个乳母的**,是不是真的得到过阿爹的庇护,她都不会放过他,除非,她死。

    “嘘……”李尚平视前方,“诊治结束了。”

    谦阳帝姬满头大汗,逐次拔去秋袤头上的金针,轻吁一口气,起身洗手:“好了,把这服药煎给他服下。三天之后,我再来施针。”

    李尚冲着钟唯唯笑,殷勤地道:“三天之后,我还能见到你么?”

    钟唯唯盯着他压低声音说道:“毁灭者。”

    李尚挑挑眉,清俊的脸上满是疑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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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章 是他吗?(2)求月票

    钟唯唯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雪溪秋氏的秘技。”

    李尚垂了眼,勾唇笑了起来,带了些亲昵:“说来听听。”

    钟唯唯当然不敢说是自己的父亲教的,只能试探着道:“你是从钟欣然那里学的。”

    李尚哈哈大笑,眉眼风流:“是呢,一下子就被你猜到了。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舍不得伤害秋袤?”

    钟唯唯道:“你怕我家陛下和我把你碎尸万段!”

    “非也,非也。”李尚的目光温柔缱绻,就连声音里也似带着卷儿:“我舍不得你伤心。我怕弄伤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

    “……”钟唯唯怒目而视,李尚却已经转过身走了,他怡然自得地哼唱着一首古韵十足的情诗,背影瘦高,碧青色的袍子随风招展,就好像随便吹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卷走似的,十足十的病美人。

    钟唯唯想了想,让人给驿馆的人送信:“保平郡王的饮食起居恢复如初。”

    小棠提醒她:“真堇帝姬呢?”

    钟唯唯最讨厌的就属真堇帝姬了:“她不归我管,归陛下管。”

    小棠忍笑:“真是够小心眼儿的。不过深得我意,这种人,就该让她吃吃苦头,知道厉害。”

    护国大长公主和端仁都轮番给秋袤号脉,一致认为:“秋袤的确是好多了,谦阳手上还是有两下子的。”

    护国大长公主决定回公主府居住,索性让人把昏睡不醒的秋袤一并带走照料,临行前催促钟唯唯回去,语重心长地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感情用事。”

    钟唯唯低着头不吭声,护国大长公主叹了一声,没有再劝,转身离去。

    钟唯唯还不想回宫,就问端仁:“阿姐陪我走一走吧。”

    端仁好脾气地问她:“你想去哪里?”

    钟唯唯道:“我想去大司茶府看看,还想去几个朋友家里看一看。”

    端仁就道:“那这样,我陪你去,但我不进门,在车上等你,你也无需向他们提起我,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你就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大司茶府已经烧得面目全非,钟唯唯找到父母双亲居住过的地方,意外发现还有阿娘当初住过的屋子还完好着,便走进去看。

    之一不许她进去:“看着完好,实际墙壁什么都被烧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垮了,危险得很。”

    钟唯唯道:“我不进去,就在这里看看。”

    她扶着门框,看向屋里。

    床帐、家具都不再是阿娘从前用过的,不知换了几拨,但在她的脑海里,隐约还是当初阿娘坐在镜前梳妆,听见她闹,回眸一笑的样子。

    阿娘长得美丽,性情和善,眼里总是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阿娘的怀抱温暖柔软芬芳,不管她有多疼多委屈,被那样的怀抱抱着,就舒服得只想哼哼。

    阿爹长得英俊好看,对她和阿袤最是温和耐心,把她当成眼珠子来疼,恨不得倾尽所有,把最好的都给儿女。

    但是,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他们也看不到她和秋袤了。

    钟唯唯一阵难过,在门口蹲下来,抱着手臂轻声道:“阿爹,阿娘,我也有孩儿了,阿袤会好起来,我会给他找个好女子,让他成家立业。我会把秋氏的祖产收回,重新建起祠堂,重振家声。”

    端仁远远看着,没有打扰她,只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让人提醒她:“前三个月很重要,要小心,不能太疲累。”

    钟唯唯听话地起身,依次去了寒云家、方健家、大雁帮分舵等地方,每个地方她都没有久留,寒云家是为了吊唁,以及看看需要什么帮助。

    方健和董瑜那里,则是请托他们帮她寻找当初从大司茶府流散出去的老仆。

    所谓雁过留声,如若当初真宗和阿爹真的做过那么一件事,那么,不管做得再小心,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总有人知道一点风声。

    做完这件事后,她跟着端仁准备回宫。

    此时已经是傍晚,她饥肠辘辘,困得不行,靠着迎枕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月上中天,屋子里静悄悄的,凉风卷着花香从窗外吹进来,角落里亮着一盏羊角宫灯,重华坐在一旁批奏折,他皱着眉头,盯着奏折,严肃又认真。

    钟唯唯托着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柔肠百结,轻手轻脚下床,从他身后环抱住他,小声道:“陛下。”

    重华放了笔,反手握住她的手:“醒了?饿么?”

    钟唯唯道:“饿了。很饿。”

    重华便叫人摆饭,亲自盯着她,不许她挑食。钟唯唯皱眉:“不想吃什么大鱼大肉的,看着就觉得恶心。”

    “真是娇气啊。”重华假装不耐烦,手却利落地将那几盘鸡鸭鱼肉推得老远。

    钟唯唯抿着唇望着他笑,他伸出大手,把她的额发揉乱:“真是调皮。”

    钟唯唯吃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又要求重华陪她出去散步。

    重华有求必应,牵了她的手一起出去,也不去远的地方,就在清心殿后面的小院子里来回散步。

    二人说了一回又又,再交流了一下彼此今天遇到的事,重华冷不丁问道:“听说你让人给李尚恢复正常起居饮食了。”

    钟唯唯道:“是的,既然要用谦阳为阿袤治病,少不得要给一点甜头。”

    重华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何不饶了真堇呢?”

    钟唯唯道:“我又不是她的方哥哥。”

    “你啊。”重华叹口气,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李尚又调戏你了?”

    钟唯唯不以为然:“他就喜欢胡说八道。”

    “原来是这样。”重华皮笑肉不笑,和她商量:“明日公审祁王和韦太师,邀请东岭人来看。”

    钟唯唯奇怪道:“公审?”

    祁王和韦太师都是皇亲国戚,按着惯例,最多就是公布罪状,然后秘密处死的,甚至还会赏个全尸,为的就是不丢皇室的脸面,如今却要公审?

    重华道:“是刘岑提议的,吴王快要到达东岭了。现在是多事之秋,禁不起折腾,所以威慑是必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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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 韦太后的去向

    月光融融,才被血雨腥风洗礼过的京城一片寂静。

    宫里死一样地沉寂,就连鸟叫声也没有。

    一个女人艰难地在狭窄的床上翻了个身,喘出一口浑浊的气。

    她觉得口渴,想要喝水,习惯性地想要叫人,突然又想起,今非昔比,已经没有人供她使唤了。

    她叹了口气,笨拙地下了床,起身去拿水喝。

    水放在屋角的一张小得不能再小的桌子上,一个粗瓷水壶,一个木碗,里头装的是隔夜的茶末水,又涩又馊。

    她喝了一口,气呼呼地把碗砸到地上,屋子太狭窄,碗落到地上就滚到墙边,发出“扑”的一声闷响。

    她沮丧地坐下来,扶着额头直叹气,明亮的灯光将她的剪影照得苍老又憔悴。

    在房间的墙上,一只眼睛透过特制的墙洞,从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到这个情景就笑了,低声道:“太后娘娘,这茶水不好喝,对不对?”

    女人抬起头来,俨然正是失踪许久的韦太后。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有一道疤痕,眼角有丝丝缕缕的皱纹,早已不复当初的美貌和得意。

    韦太后怨毒地看向墙洞,咬牙道:“贱人,放我出去!”

    “哗”的一声响,她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到墙角,缩成一团,本以为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脏污之物或是让人发痒的毒水,谁知只是一桶平常的凉水。

    墙洞外的人轻笑道:“今天我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再有下次可没这么便宜,糖水再加一窝蚂蚁之类的,想必很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韦太后被浇了个透心凉,打着寒颤,疯狂地叫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我杀你做什么?我要留着你,慢慢地玩儿。”墙外的人笑声暗哑:“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子,一个个的死于非命,看着你的亲人,全都死光光!”

    韦太后惊诧地睁大眼睛:“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道:“哦,是了,忘记告诉你了。韦太师父子和祁王勾结谋反,失败,韦七被当场格杀,如今正在菜市口曝尸。韦家人全都下了大牢,死的死,伤的伤,孤儿寡母的,啧,真是凄惨无比啊……祁王府也是能抓的都抓了,哭声震天,好不凄惨……”

    她慢悠悠地说着,详细地描述着,唯恐韦太后听漏了任何细节,但就是不肯告诉韦太后,韦太师和祁王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唯恐韦太后还不够绝望,又加一句:“对了,护国大长公主说,太后娘娘这样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不妥当啊,再找几天,都找不到的话,安排她薨逝了吧。你,就要成为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死人了!”

    韦太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被水浸湿了的头发结成绺贴在脸上,眼神空洞绝望,声音嘶哑难听:“祁王呢?祁王怎么样了?我哥哥怎样了?”

    “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那人“嗤嗤”地笑着,得意极了,“啧,他们可是你最后的希望了,陛下和长公主殿下,巴不得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才好呢,这样他们就轻松了。”

    韦太后许久不曾修剪过的指甲深陷入掌中,她却全然不知道疼痛,对于她这种身份、权势大过一切的人来说,剥夺了身份,一无所有就是最大的惩罚。

    她呆呆的看着光秃秃的墙壁,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那天晚上火起之后,她被人背上带走,她以为是家里人来救她,十分配合,结果什么时候被弄晕死过去的都不知道。

    等到醒来,就到了这么一个狭窄的房间里。房间里没有窗,只有一道小门,空气不流通,充满了不好闻的味道,屋顶上永远亮着明亮的灯火。

    房间狭窄到就连放一张小小的床,也只能三面贴墙,床尾过去一点,放了一张狭窄的桌子,剩下的空间刚够坐一个人,再远一些的地方就是马桶。

    吃喝拉撒都从那道小门里经过,送吃食和换马桶都在她睡着之后才进行,她见不到人,听不到声音,时间一长,已经不知日夜。

    不知日夜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恐惧和绝望,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被关了多久,是谁做的,究竟想把她怎么样,会不会一直这样把她关到老死。

    知道结果的恐惧都有尽头,不知结果的恐惧永远没有尽头,只有绝望。

    要摆脱这种绝望,就只有恳求外面的那个人。

    韦太后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我求你,我求求你。”

    “哈哈哈……”那个人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哎呦,笑死我了,肚子都笑疼啦,真是没想到啊,不可一世的太后娘娘居然也有这样一天。”

    她突然收了笑声,厉声道:“不够!还不够!我要你,给我磕头跪拜,打自己的耳光,每央求一句,就骂自己一句,骂得越好听越狠辣越好。”

    韦太后开不了口,她便冷哼了一声:“那你就等着关到死吧,明天我给你带你儿子的手指头!”

    韦太后不顾一切地磕头,自搧耳光,痛骂自己。

    那人美滋滋地听着,听够了,才道:“今晚到此为止吧,我告诉你,明天,你的大儿子要公开审理韦太师和祁王叛乱一案,很有可能会当场处死他们。”

    当场处死?韦太后呆住,片刻后,她猛地爆发出来:“他凭什么?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他是皇帝,手握天下大权,如今就连东岭也要忌惮他几分,钟唯唯想搧东岭郡王的脸就搧,想骂东岭帝姬就骂,可霸气了。啧啧,要是韦氏和祁王都死绝了,下一个就是你了。一个还活着,却已经被宣布死亡的太后,代替你躺进先帝陵寝的,不知会是什么人?”

    “我不要,我不要他们死,我不想死!”

    韦太后爬起来,疯狂地朝那个小洞冲过去,发狂地使劲拍打着墙壁:“你放我出来,我去求陛下,都是我的错,让他不要杀平业!”

第737章 缱绻

    “哎呀,真可怜……大儿子和小儿子手足相残的可怜母亲,但我不敢放你出去啊,要知道,我把你藏在这里,可是十分冒险的哦。”那人哈哈笑着,越走越远,渐渐没了声音。

    韦太后疯狂地捶打着墙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把什么都给你,你是谁?你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明亮的灯火。

    韦太后哭了起来,流出的眼泪比这一生加起来还要多。

    她哭得声嘶力竭,绝望地躺在地上,直挺挺地抽泣:“你到底是谁?”

    她哭得累了,突然又愤怒起来,抓起之前没有摔坏的木碗朝房顶上的灯火砸去:“死鬼!都怪你!你若是听我的,让平业继位,哪里会有这些事?看我们母子倒霉,你现在高兴了吧?开心了吧?呜呜呜……”

    她哭得凄惨,然而谁也听不见。

    清心殿内。

    钟唯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只觉得心跳得很剧烈,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了?”重华惊醒,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摸到满头的汗,就叫人进来掌灯,再将她搂过去,温声道:“做噩梦了?”

    钟唯唯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怀里,不想说话。

    钱姑姑点亮了灯,轻声问道:“陛下,需要传太医么?”

    重华毫不犹豫地道:“当然!”

    “不要,我没事。”钟唯唯动了一下,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胸怀。

    他的心脏强有力地在胸腔里跳动着,隔着肌肉骨骼也能感受到它的力量。

    钟唯唯好像能从中汲取到力量似的,使劲地贴近再贴近,恨不得钻进去。

    重华好脾气地拍着她的背,让钱姑姑退出去,低声问她:“要喝水吗?”

    钟唯唯还是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低声道:“要。”

    重华让她松手,他去取水,她却又不肯松手,只管使劲抱紧他,往他怀里钻。

    他说让人进来递水,她也不许,就那么霸道不讲理地抱着他,一声不吭。

    重华就不再言语,安静地抱着她,陪着她。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钟唯唯终于松了手:“我去里间睡吧,你明天还有事要忙呢。”

    “不用。”重华起身下床,拿水给她喝:“喝吧。你不舒服,我哪里又睡得着?不如陪着你还要安心些。”

    钟唯唯只喝了两口水就放了杯子,心事重重。

    她是做噩梦了,很可怕的噩梦,可怕到让她就连提都不想提,更是隐约有一种“说出来也许会变成真的”的不舒服感。

    重华并不追问她,灭了灯之后就把她抱在怀里,怀抱不紧不松,既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又不至于让她不舒服。

    他温柔让钟唯唯不可遏制地生出“要对他好,一定要对他很好,非常好”的想法。

    许久之后,两个心满意足的人并肩躺在床上,十指交叉紧握着手,都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钟唯唯终于觉得疲累了,她轻声道:“我困了。”

    “哦。”重华的唇角一直往上翘着,“我也要睡了。”

    他俯身在钟唯唯的额头落下温柔一吻:“阿唯,我真开心,谢谢你。”

    这些天来,他一直绷紧了精神,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碌,早就累透了,但是精神一直绷着,睡也睡不踏实,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是真正的放松了,必须要感谢钟唯唯。

    钟唯唯抿唇一笑,回了他一吻:“我也要感谢陛下,我也很开心。”

    她闭上眼睛睡觉,将入梦乡之际,依稀听到重华在她身后轻声说:“阿唯,梦只是梦,是因为你太担心了而已。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不管什么时候。”

    “哦。”钟唯唯应了一声,觉得那个梦真的没那么可怕了,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开心勇敢。

    天亮,窗外传来鸟叫声,钟唯唯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

    钱姑姑和小棠、胭脂等人围在床边,见她醒来就笑道:“正猜您会睡到什么时候呢,您就醒了。”

    钟唯唯上半夜睡得不好,下半夜却是睡得很安稳,因此是神清气爽:“公审开始了么?”

    小棠禀告她:“不曾,陛下走前有交待,您若是想去,就带着睿王殿下一起去,若是不想去,就别去了。”

    这样的大戏,钟唯唯怎能错过,她立刻起身梳洗更衣,挑了一套素淡端庄的宫装,让人去问端仁,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学堂里接又又。

    端仁拒绝了,说自己是圣女宫的人,按着规矩,圣女宫的人不能干涉两国国政,她去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且祁王是她的亲弟弟,她见了心里也难受,就不去了。

    钟唯唯也就罢了,坐着宫车去了学堂。

    这一天是前起居郎、现任翰林苏琼在给孩子们授课,他人年轻,却和老夫子似的,坐在台上摇头晃脑地讲解经书。

    台下的孩子们或是窃窃私语,或是互相传递眼色挤眉弄眼,或是将手藏在桌下悄悄玩东西。

    又又坐在第一排正中,神色肃然地盯着苏琼,看上去十分专心,与众不同。

第738章 好孩子(求月票)

    钟唯唯好生欣慰,正要夸又又真是一个好孩子,他立刻就发现她了,兴高采烈地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嘴张得大大的。

    钟唯唯对着他比划抹脖子瞪眼的,表示他真是不乖,辜负她的期望了。

    又又却是不管这么多,假装看不懂,蹦蹦跳跳地站起来,打断苏琼的念经声:“先生,学生要请假!”

    苏琼明显是得了重华的吩咐,对又又这个唯一的皇子十分不客气,皱着眉头厉声道:“坐下!你请什么假?小心我的戒尺!”

    其他学生跟着笑起来,就连坐在又又身旁的阿彩也冲着他吐舌头做鬼脸:“要挨揍的,快坐下。”

    又又趾高气昂,得意洋洋:“我唯姨来接我了,一定是有大事要事,必须我去不可!”

    他挑着眉头问他的小同学们:“你们知道我唯姨是谁吗?她就是大司茶!打败了东岭人的大司茶!将来她还会是皇后!”

    小孩子们“唰”的一下回了头,一起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钟唯唯,冲着她露出友好欢喜的笑容。

    阿彩不甘示弱,高声叫道:“唯姨,唯姨,我在这里。”

    钟唯唯尴尬地僵笑着,朝孩子们点头示意,又冲着站在讲台上呆看着她的苏琼挥挥手:“打扰了,苏翰林。”

    话音未落,就见苏琼迅速扔了书,跳起来,以风一样的速度开了门,跑到她面前,激动地道:“大,大,大司茶……”

    钟唯唯瞪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笑得波澜不惊:“苏翰林,我奉了陛下之命,来领皇长子去办点事儿,向你请个假。”

    苏琼摸了摸头,突然发现自己距离她太近,就又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恭敬地给她行了个礼:“见过大司茶。”

    钟唯唯还了他的礼,看到孩子们就和猴子似的在窗边挂了一串又一串,抱歉地道:“对不住,我不该进来的,打扰你上课了。”

    “没事,没事,下官也很高兴,很欢迎您来。您以后没事儿可以多来,可以,可以……”他想了想,提议道:“可以给孩子们上书法课!您的字写得可好了!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的。”

    “看陛下的意思吧。”钟唯唯见时辰不早,就叫又又给苏琼道别:“和苏先生道别。”

    又又欢天喜地:“先生再见。”

    阿彩怯怯地站在门口叫他们:“大司茶,睿王殿下,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钟唯唯看到阿彩眼睛里的渴求之意,想了想,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微笑着道:“今天的事不太适合女孩子参加,你的姑姑也没有去。下一次,我过来接你,可以么?”

    她说得很委婉体贴,阿彩虽然失望,却没觉得丢脸和不高兴,欢欢喜喜地道:“好,那您不要忘了啊。”

    “一定不会忘记。”钟唯唯郑重地答应了。

    “等会儿。”阿彩跑回去,拎了一个布包出来,眼巴巴地交给她:“这是姑姑给我准备的小点心,让我和睿王殿下在课间吃的,你们要出门,一定会饿的吧,给你们捎上。”

    这小姑娘,真心想要讨好谁的时候,实在是太周到。

    钟唯唯笑着谢了她,没要她的:“我们有准备,你给我们就没得吃了,真是一个好孩子,好姐姐,把又又照顾得很好。”

    阿彩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着和她告别:“不耽搁您啦。”

    钟唯唯回身要走,看到苏琼拘谨地垂着两只手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明显是有话要说,便道:“苏翰林有什么事吗?”

    苏琼红着脸,结结巴巴的,不敢看她:“能不能请您和陛下说一声,让我还去做起居郎?”

    钟唯唯奇怪极了:“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差事办得好,所以陛下才提拔你,委以重任吗?为什么要回去做起居郎?多辛苦啊。”

    她做过起居郎,虽然能天天伴君,记录国家大事,但真的是很辛苦。

    苏琼这样探花郎出身的,做翰林理所应当,将来还应该再提拔的。

    苏琼的脸更红了:“下官还是更喜欢做起居郎。”

    钟唯唯沉吟片刻,道:“好吧,我会和陛下提,但陛下并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决定,你要清楚这件事。”

    苏琼忙不迭地给她行礼道谢:“多谢您了。”

    钟唯唯带着又又上了宫车,又又抱着她一阵蹭:“唯姨唯姨,你最近好忙啊,我都不能天天见到你。”

    钟唯唯笑着道:“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今天一整天我们都可以在一起。”

    又又高兴得在坐垫上打滚:“我们去哪儿?”

    钟唯唯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是要公审祁王和韦太师……”她突然闭上了嘴,不忍心地看了又又一眼。

    重华特意让她把又又带去,不单只是为了增长又又的见识吧?

    应该是还想让又又知道,谋逆的人,哪怕就是亲王,哪怕就是皇帝的胞弟,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又又一无所知,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唯姨,这里面真的有个小弟弟吗?”

    钟唯唯唬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又又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地道:“端仁姑姑告诉我的啊,她说你有了小弟弟,让我保护你和小弟弟,一定不能让你不高兴。”

    钟唯唯这才意识到,又又今天见到她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小石头似地往她身上飞扑,而是很乖巧地站在她身边,她上车的时候,他还扶了她一下。

    就算是坐下来,他往她身上蹭,也只是蹭她的胳膊,没有碰她的肚腹。

    钟唯唯叹息了一声,摸摸又又软软的头发:“又又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孩子。”

    上天保佑,希望将来他不会掉入泥淖。她一定会竭尽所能,让他过得幸福平安快乐。

    公审的地方就设在芳荼馆附近的斗茶台,重华和护国大长公主等人早已经到了。

    见钟唯唯和又又来了,重华亲自下了台阶,牵着她的手,威严地把她带上了观茶台,低声问道:“阿姐不来么?”

    钟唯唯小声转达了端仁的话,重华道:“阿姐考虑得是。”

    “大司茶。”李尚在不远的地方,笑嘻嘻地冲钟唯唯行礼打招呼,一脸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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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公审

    钟唯唯每次见到李尚,总是忍不住想生气。

    想起此人刚出现时那副安静淡然的模样,再看看他此刻二皮脸的样子,她真是觉得人生如戏。

    眼睛瞪着李尚,还不及反应,手就被重华重重地捏了一下,有一点疼,她回眸,看到他神色严肃地直视前方,步伐稳健有度,并没有半点异常。

    可她就是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为什么嘛,就是在吃醋咯。

    钟唯唯又觉得有点好笑,她蜷起手指,在重华的掌心里轻轻挠了两下,重华从眼角乜了她一眼,照旧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是否气消了些。

    她在重华的右边坐下来,下手坐了又又,放眼一瞧,宗室、勋贵、吕太师、诸大臣、东岭人,全都到齐了。

    重华并不是审案子的人,只是旁观而已。

    审案的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他们有条不紊地让人传证人、展示物证、审讯,每一件都很清楚明白,难为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能做得这样清楚明白。

    韦太师有气无力,并不辩解;祁王却是一直都在凄惨地嚎哭,说自己是冤枉的,被迫的。

    钟唯唯端庄地坐着,时不时悄悄看一眼重华,她觉得他一定会很难过。

    再怎么不和睦,下面的两个人是始终是他的亲娘舅和胞弟,被骨肉至亲算计背叛,恐怕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了。

    重华却是一直面无表情,淡淡地直视前方,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不高兴,也看不出来半点愤怒,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威严有度,冷静得置身事外一样。

    这就是帝王了,人前必须威严冷静,就连真实情绪也不能露出来,这样才能显现“君心难测”,让臣子忌惮畏惧。

    钟唯唯看到这样的重华,心里莫名又多了几分心疼,他大概也就只在她面前才那样不加掩饰了吧。

    今日的公审,其实也就是让大家看看谋逆的人会有什么下场,结局是早就定了的,证据确凿,韦太师和祁王抵赖不掉。

    饶是如此,整个过程还是持续了近两个时辰,钟唯唯有点累了,又又也有点坐不住,但他很乖巧,看得出事情不对劲,重华的心情似乎也很不好的样子,就一直忍耐地端坐着。

    钟唯唯有些心疼他,但是想到今后,就又硬着心肠让他一直留在现场。

    终于,到了结案宣判的时候,大理寺卿范国华等人商量之后,按照律法将量刑的结果写好,走到御座之前跪下,高高举起呈给重华。

    李安仁接过去呈给重华,重华打开,沉默地看着折子,久久不语。

    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韦氏满门抄斩,祁王和他妻妾儿女赐死。

    钟唯唯想去捂住又又的耳朵,双手始终没能举起来,只能无力地垂放在膝盖上。

    又又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地盯着重华,突然,他侧过身,低声和钟唯唯说道:“唯姨,你觉得阿爹会不会赦免祁王?”

    钟唯唯摇头:“不会,他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不牵连更多的人已经很好。”

    又又若有所思。

    重华微微点了头,李安仁递上一管象牙笔,笔尖的朱砂血一样的红,重华拿起笔,用力在折子上打了个叉,再将笔和折子一并掷到地上去。

    这便是要现场处决的意思了。

    范国华捡起折子,冷漠平静地高声宣判。

    折子上的内容就和重华的动作一样简单干净,韦太师和祁王废为庶人,都是车裂之刑,未曾牵连九族乃至三族,但韦氏的十岁以上男丁尽数抄斩,十岁以下男丁和女眷尽数发卖为官奴;祁王妃、祁王姬妾、十岁以上男丁赐死,余下废为庶人,发配西北苦寒边远之地。

    在场的人都十分沉默,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又似乎是在意料之外的。

    按照正常情况,出现这种兄弟阋墙的事,胜利的一方总要抹着眼泪回忆一下甜蜜的过往,痛诉自己被至亲骨肉背叛的的痛苦和委屈,再表示一下自己不得不如此的各种挣扎。

    但是重华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简单利落地划了一个叉,就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韦太师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因为知道求饶并没有什么用,因此并无一句多话,就连为儿女求饶也不曾。

    在被拖下去的时候,在他跪的地方,留下了一滩气味难闻的水渍。

    和韦太师相比,东方平业的态度很奇怪。

    未曾宣判之前,他一直都在凄惨的嚎哭,表示委屈和冤枉,宣判之后,他反而平静下来。

    他安静地跪坐在原地,直视着重华,大声说道:“我有话要问你!”

    有人去拖他,他使劲挣扎,愤怒地道:“东方重华!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你是在心虚吗?你害怕什么?我问你,阿娘在哪里?”

    想也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重华并不打算理他,范国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把他的嘴给堵住了。

    平业疯狂地挣扎着,眼睛里露出怨毒而绝望的光芒,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看上去可怜又可悲。

    钟唯唯看到,重华放在扶手上的手骨节发白,嘴唇也抿得紧紧的,眼睛直视前方,神色却漠然无波。

    一只汗津津的小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又又脸色煞白,像是不敢相信重华真的会下令杀死自己的亲弟弟。

    钟唯唯握住又又的手,表示安抚,但她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她都应该一直站在重华这一边,毫无猜疑,毫不迟疑,这样他才不会孤单。

    斗茶台前围观的百姓被驱赶开,五辆马车分五个不同的方向停好,韦太师和祁王被拖到了当场,不知是谁兴奋地发了一声喊,无数的烂菜叶子、石头、臭鸡蛋雨点似地往这两个人身上砸去。

    重华突然回头,看着钟唯唯低声说道:“你带着又又先回去吧。”

    就算没有身孕,他也不想要她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何况有了身孕,就更该注意。

第740章 射杀

    重华虽然脾气有点不好,但从来不是暴虐嗜杀的人,他此刻一定很艰难。

    钟唯唯很想留下来陪他,但对上重华的眼睛,她就没有再坚持,乖巧地站起来:“好。”

    她不放心他,想要叮嘱他几句,看到他坚毅的下颌,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

    这种时候,帝王并不需要女人的宽慰,帝王是冷硬的,无情的,孤独的。

    她低下头,牵着又又的手离开,经过护国大长公主面前时,她看了护国大长公主一眼。

    大长公主一直没有出过声,一双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扶着龙头拐杖,半垂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是钟唯唯的目光刚扫过来,她便敏锐地抬起眼皮,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照看着。

    钟唯唯稍许放了心,带着又又一起下了高台。

    “大司茶。”有人低声喊她,李尚站在道旁,清俊的脸上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十分严肃,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似的。

    钟唯唯静静地看着他,决定给他一个呼吸的时间,看他想说什么。

    李尚却是反倒沉默了,他抬起手,朝她挥了一下,开玩笑似地道:“对于这种下令以酷刑处死同胞手足的男人,你有什么感想?”

    钟唯唯平视着他,淡淡地道:“对于这种屡次谋刺自己的同胞兄长,屡教不改,害死一大群人,搅得国家不安宁的男人,你觉得他应该有什么样的下场?”

    李尚笑了起来:“伶牙俐齿,忠心不二。”

    钟唯唯没有再搭理他,牵着又又往下走,他也没有再骚扰她,仰着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车就停在道旁,鼓声一阵紧似一阵,接下来就要行刑了,钟唯唯不想让又又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加快了脚步,直到把又又送进车里才松了一口气。

    鼓声突然停下,四周一片安静,就连一直在狂呼的百姓也安静下来,想来应该是第一个行刑的人已经被绑了。

    钟唯唯突然想要回头看一眼重华。

    她站在踏脚凳上,回头看向高高的观茶台。

    然后她惊愕地看到,穿了玄色绣金帝王袍服的重华,独自站在观茶台边,手里拿着一张大弓,弓拉成了满月,箭尖直指下方。

    钟唯唯看向之一,之一低声道:“是东方庶人。”

    平业的身份比韦太师要高贵许多,韦太师等人谋反之时打的又是他的旗号,所以他是第一个行刑的人。

    车裂之刑,将人的手足四肢以及头颈分别系在五辆车上,驱赶马车,将人活生生撕成五段。

    受刑者痛苦不堪,观刑者受到的威慑震撼也很大。

    钟唯唯明白了重华昨夜和她说的那一句:“一定的威慑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他此刻这样张弓对着平业,又是什么意思?

    钟唯唯只是想了想,就明白了重华的意思,平业是他的手足同胞,按照律法当然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但他可以先射死平业,让平业免了更多更大痛苦。

    钟唯唯没有再去看重华的样子,她觉得他一定是不希望她看到他此刻的模样的,她掉过头,飞快地钻进了车里,示意车夫:“走吧。”

    又又朝她依偎过来,手上汗津津的,非常的沉默乖巧。

    钟唯唯搂紧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安然。

    马车刚驶动没多久,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万岁!万岁!”“神武!神武!”各种各样的喝彩声排山倒海一样地传来。

    又又往钟唯唯的怀里再贴近了几分,第一次意识到,皇权、皇宫,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么花团锦簇的。

    这些年来过得太顺遂,差一点,他就忘记了小时候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

    钟唯唯微眯了眼睛,想必此时,重华已经射死平业了吧?

    以他的箭术,一定是一击致命,所以接下来的车裂之刑,平业应该也不会太痛苦。

    重华站在高高的观茶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的平业,冷漠地把弓交给李安仁。

    平业被铁链圈住了四肢和头颅,平躺在地上,左胸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枝羽箭。

    羽箭尚在颤抖,鲜血**了他的囚衣。

    他大大地睁着眼睛,看向观茶台,视线已经模糊,他却清晰地看到了那个高大的玄色身影,他想起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总是孤独地读书、习武、学规矩的长兄,艳羡地看着他和阿娘一起玩乐,长兄会把他看上的东西无条件地给他,虽然脸色很臭很难看,但从来也不拒绝。

    被皇父骂了,他会哭,长兄却从来不哭,一副冷漠傲慢的样子,母后总是很欣慰,却又很不喜欢,常常和身边的嬷嬷悄悄说:“这性子也不知像谁,和我一点也不亲,真不像是我生的。”

    他觉得自己比长兄可爱讨喜,理应得到父母和所有人的所有喜爱,以及这世间的一切,所以越走越远,越走越错。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也许自己会活得更久一些吧?

    观茶台上的玄色身影渐渐模糊,平业轻轻勾起唇角,淡淡地冲着那个身影笑了笑,终于结束了。

    因为这一箭,避免了他最大的痛苦,谢是不必了,不过也没那么恨了。

    “嘭”地一声鼓响,有人尖叫了一声,五辆马车毫不犹豫地驶向五个方向。

    百姓中,有人尖叫狂呼,有人被惊吓得晕厥过去。

    还没缓过来,又换了韦太师,和平业不同,韦太师是清醒地受刑的,观刑的宗室、勋贵、大臣、东岭人,都是神色各异。

    重华仍然站在观茶台边,风将他的玄色绣金帝王袍服吹得猎猎作响,他背负着双手,神色冷漠而平静,威严不可侵犯,血肉横飞也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动容。

    他只是那样冷漠平静地观看着,如同是九天之上,主宰人生死的神祗。

    吕太师两股战战,很有尿意,有想法的宗室们脸色如同死灰一样,不知是谁又带头喊了起来:“吾皇万岁……”

    众人依次跪下,拜倒,等到行礼完毕,再抬头,高台之上已经没有了帝王的身影。

    ------题外话------

    还有一更,写好就放,大家明天起来看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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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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