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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花繁春正茗txt下载     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9章 我是你的三师兄

    从门被踢开,李尚被摔倒在地,再到重华离开,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

    钟唯唯看着重华宽厚挺拔的腰背,突如其来地红了眼睛,委屈和思念,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从他身后拥抱住他,告诉他,她思念他,想念他,想要和他在一起,怀念他的温暖,怀念他的拥抱。

    但是迈出两步之后,她止步于门前。

    追上去做什么呢?她在给他的书信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回应他的热情,为的不过是想要和他渐行渐远,为的不过是让他各过各的。

    所以她才会到了京城也不告诉他,所以才会即使可以自由离开九君城、到处行走也不告诉他。

    钟唯唯吸一口气,平缓了情绪,笑眯眯地喊重华:“二师兄,你来了。”

    重华一僵,微微侧头,停了下来,然而并没有出声应答。

    他在等钟唯唯走过去,跟他在一起,讨好地牵着他的手晃一晃,说一声,你不要生气,我来了。

    或者是向他解释,她为什么来了不告诉他,不拘她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可以,他都会原谅她来而不告,都会兴高采烈、迎接仙女一样地把她隆重迎回宫中。

    只要她肯上前,拉住他的手。

    但是钟唯唯并没有,喊了那声“二师兄”之后,她仍然站在原处,问他:“这位是东岭的保平郡王,二师兄可接见过他了?”

    李尚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拍一拍身上的灰,仪态闲雅:“陛下,既然来了,便请入内喝茶。”

    重华恍若未闻,昂首阔步而去。

    是真的生气了。钟唯唯只看他的动作就知道,此刻重华就在爆发的边缘,他没转过身来,拔剑活生生砍死李尚就算是非常克制了。

    钟唯唯没有留他,而是恭敬地道:“恭送二师兄。”

    重华转眼间就走得不见了影踪。

    钟唯唯怅然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惆怅地把十个手指交替着扯了一遍。

    李尚靠在门框上,微笑着道:“既然不舍,为何不追上去?他生气了,非常生气。现在不去哄,将来可难得哄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钟唯唯没有理他,转身走进去,端起桌上的茶汤,走出来,对着他那张俊俏的脸泼上去。

    李尚深紫色的袍服上顿时染了一层细末,眉毛和睫毛上也沾满了茶末,看上去很是有些狼狈。

    “找死!”有人冲出来,低喝一声,将刀往钟唯唯身上劈去。

    钟唯唯眼睛都没眨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尚,就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

    “铛”地一声响,一把刀从斜刺里推出,稳稳架住了东岭人的刀,之一面无表情,往前冲了两步,暴喝一声,将东岭人的刀硬生生逼高,再翻转过去,压倒。

    刀横于东岭人的脖子之上,东岭人目露凶光,不管不顾地拧转身体,将刀往前,想要与之一同归于尽。

    之一冷笑一声,眼中凶光乍起,大开大阖的姿势,全不防守,只求战胜,以为国争光,为主争光。

    钟唯唯冷眼相看,并不制止之一,反而喝了一声:“好!”

    “啪啪”李尚云淡风轻地鼓了两下掌,微笑着道:“好刀法,切磋到此为止,再重就伤了和气。”

    东岭人听他的,之一却不听。

    李尚便看向钟唯唯,长揖到地:“钟馆主,是本王的错,给你赔礼了。”

    钟唯唯这才道:“之一,退下。”

    之一收刀,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平静的退回她身后。

    忽见重华怒气冲冲地走回来,一副谁借他钱,拖欠太久没有还,他今天非得把债务收回,不然就要把人打个半死的嘴脸。

    钟唯唯没想到他居然又回来了,立时笑起来,拉起李尚宽宽的袖子,狠狠擦上他的脸:“真是抱歉,弄了郡王爷一脸的茶沫子,希望你也不要怪罪才好。”

    李尚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先是愣住,随即勾唇一笑,深情款款地看着钟唯唯道:“愿为您效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的便是钟馆主与本王了。大家都想要本王死掉,但本王不答应,不过那个人若是您,我便肯的。”

    哪怕是背对着重华,钟唯唯也能感受到背后的寒意,重华的目光,正如两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剜在她的背上,刺入心间,锋利又冰冷。

    半晌,重华没有任何动静。

    钟唯唯不敢回头,突听李尚道:“走了。”

    她便回头,却见重华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又深又黑,看不清楚情绪。

    她佯作才看到他,惊愕地松开李尚的袖子,道:“二师兄不是走了么?”

    重华长腿一迈,轻轻松松便站到了她和李尚之间。

    他比李尚高大强健,垂着眸子淡漠地扫向李尚的样子,就像是一头狮子,在藐视自己的猎物。

    “立刻回去,既往不咎。”他不看钟唯唯,只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钟唯唯不肯听,只道:“他说他抓了钟袤。”

    重华冷笑了一声,抬起手,对着李尚的脸。

    李尚不见任何畏惧,反而微笑着迎上去,笑道:“陛下,方兄,许久不见,你要假装不认识小弟我么?”

    重华冷笑:“布衣之时尚可称兄道弟,现如今,你我还能自称兄弟么?”

    钟唯唯这才知道,李尚说他从前和重华是相识的,并且称兄道弟,并不算得假。

    李尚不接重华的话,反而对着她,很是温和地道:“阿唯,我从前和你说,我和你家陛下曾经算是莫逆之交,并不是骗你的,那时他姓方,我称他方兄,他叫我尚弟。以及你的义父、钟老太傅,可以算是我的半师。按着年龄算下来,你该称我一声三师兄。”

    三师兄?亏他想得出来。

    钟唯唯还未想好要怎么回他,重华的爪子已然重重挥落,将李尚打得飞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梅询突然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一脸的愕然:“皇帝陛下这是要杀死东岭的使节,要与东岭开战吗?”

第560章 你不是真男人!

    早有人在半道上接住了李尚,把他扶起,东岭人同仇敌忾,全都亮出刀来,仇恨地瞪着重华。

    重华拍拍手,面无表情:“在郦国的京城里,东岭使节对朕不敬,对朕的皇后不敬,这是挑战行为。梅司茶,贵国的皇帝派这样一个没规矩的东西出来担任使节,是看不起朕吗?还是觉得朕脾气很好,可以打了左脸再递右脸过去?”

    梅询只管和稀泥:“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吧?”

    李尚慢吞吞起身,拍一拍身上的灰,笑颜依旧:“许久不见,方兄还是这么火爆耿直,看谁不顺眼,就一巴掌拍上去。”

    重华傲慢地道:“抱歉,做皇帝的人,最大的好处大概也就在这里了,看谁下贱不顺眼,就要让他知道厉害。打了就打了,有气就得当时出,不然会生病的。”

    如此霸道直白,李尚竟然无言以对。

    重华再次举手,李尚和东岭人集体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却只是淡淡地瞥了李尚一眼,再淡淡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东岭人纷纷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深觉丢脸,唯有李尚笑出了声:“我国陛下温和有礼,哪怕对黎民百姓也是礼敬有加,方兄可把我们吓坏了。”

    这是在讽刺重华一介武夫,不知礼数,没有教化。

    重华毫不为意,淡淡地道:“那是因为贵国陛下身体羸弱,打不过人,所以只好斯文有礼一些了。”

    东岭人见自己的君主被羞辱,集体大怒,剑拔弩张,要誓死捍卫本国君主的权威。

    李尚轻轻一展袍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笑道:“方兄说得对,论起打架斗殴,我家陛下大概是要逊色您一些,正如您和贵国的许大将军对阵,必然也要逊色少许一样。这叫术业有专攻。但是,我们陛下曾有交待,想与您结为儿女亲家,他有三位皇子,两位帝姬,不知您有几位皇子,几位公主呢?”

    东岭称皇女为帝姬,郦国称皇女为公主,称呼不同,意思都一样。

    反正就是在骂重华,第一,力气大会揍人爱揍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武夫也很会揍人;第二,你再怎么厉害,你也没有儿子,没有女儿,你没有我家陛下会生养,你不是真男人!

    郦国人全都变了脸色,钟唯唯垂下了眼睛,心里哪怕有一万句话可以反驳李尚,却也没有立场和机会说出来,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重华掏出一方帕子,擦擦刚才打李尚的那只手,傲慢地道:“你家陛下真能生,从前朕养过一只猫,也是一次生了五只小猫。民间有话说得好,一龙二虎三猫四鼠五虫,你听说过没有?”

    太粗鲁了!太直白了!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能这样侮辱人家呢?想到东岭皇宫里满宫的猫在爬,钟唯唯饶是愁肠百结,也被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尚也是苦笑,有那么一种人,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谈拳头,你和他谈拳头,他还是和你讲拳头。

    李尚再一次无言以对。

    难道争辩说我家陛下不是猫,而是豹子,老虎,龙吗?

    重华肯定会表示奇怪,我什么时候说他是猫?你身为臣子,不好这样的。

    梅询脸色很难看,正想上前说两句,李尚微微摆手,拦住了他,含着笑道:“受教了,等到陛下儿孙满堂,本王一定亲来道贺。”

    重华这才正眼看他,道:“但愿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东岭皇帝疑心病很重,对臣子绝对算不得宽厚,这是公开的秘密,就连当初拱他上位出了大力气的李尚,也是被几度猜疑,几度冷落。

    重华冷酷地捅破了这层尴尬,李尚饶是再聪敏,也有瞬间黯然,梅询更是生气地道:“陛下为何挑拨我君臣关系?”

    重华高深莫测地一笑:“就当是吧。”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走时眼角余光都没有给钟唯唯。

    但钟唯唯就是知道,他在说,还不赶紧跟上?不然,有你好看!

    她双腿有些发软,踌躇片刻后,笑眯眯地冲李尚挥挥手,道:“改时候再和你说钟袤的事。”

    李尚皱了眉头,小声问道:“你就不怕么?”

    钟唯唯问他:“我说怕了,你就会放过他么?”

    李尚一笑,笑容亲切:“那要看你表现如何了。”

    钟唯唯道:“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把你切碎了,你信不信?”

    李尚叹一口气:“吓着本王了,但是本王来时,就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了,怎么办呢?”

    钟唯唯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出得门去,重华的车驾刚好驶动,小棠眼巴巴地站在门口抠手帕,一脸焦急,见她来了就赶紧道:“快去追啊,不然你喊一声?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喊啊。”

    钟唯唯垂下眼,往自己的车驾走去。

    之一回头,试探地看向她:“往哪里去?”

    是不是要去追重华?

    钟唯唯指了相反的方向:“从这条街回去。”

    桥归桥,路归路,说她矫情也好,说她无聊也好,但是除了这样,她想不出更好的选择。已然坚持了这么久,再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重华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和她一起,往不同的方向前行。

    马蹄声、车轮声,越行越远,渐渐的终于再也听不见。钟唯唯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

    平安无事地回了大雁帮分舵之后,董瑜迎上来:“已然把钟袤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过去了,只是路途遥远,要得回信,最快也要半个月之后才行。”

    由于生意需要,大雁帮在东岭也有合作的帮派,但毕竟不是本国人,联系起来没有那么容易,也不是十分可靠。

    董瑜建议钟唯唯:“要不,让何兄帮忙吧?他在那边混的不错,钟袤又是他亲手带大的,情分非同寻常。”

    钟唯唯摇摇头,不到迫不得已,她真是不想再给何蓑衣添麻烦了。不能需要时就找他,不需要时就把人赶走,那她成什么了?

    想起钟袤的音容笑貌,她的心情不可抑制地沉重起来。

第561章 只想做君臣

    钟唯唯沐浴更衣,换了正式的官服——芳茗馆馆主,和芳荼馆馆主一样,都是朝廷的正六品官员。

    穿戴完毕之后,她坐上车驾,先去了护国大长公主府。

    护国大长公主第一时间接见了她,二人密谈了小半个时辰,护国大长公主立刻着手处理钟袤的事。

    钟唯唯告辞离开,去了皇宫,在宫门外如同普通官员那样,向宫里递交了请见的折子,然后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

    有几个官员从里头出来,看到了她,都十分惊愕,纷纷上来和她打招呼。

    钟唯唯心里好像揣着一团火,却不得不强颜欢笑,虚与委蛇。

    官员们好奇的不过是,她这个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人,为何悄无声息地回了京城,还这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在这外头等着传召。

    难道不应该是走捷径,由皇帝陛下亲自迎入宫中,被翻红浪,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只是无人敢说出来,所以都是各种试探,各种旁敲侧击。

    钟唯唯只管打哈哈:“是啊,是啊,我才到京中,刚好赶上斗茶大会。什么?梅询不出战?这倒没听说过呢。”

    说话间,郑刚中出来了,三言两语打发了好奇得过分的官员们,把钟唯唯领到值房里去喝茶,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回事?才刚回来就把陛下给得罪了。”

    他亲眼所见,严储讨好地将钟唯唯的请见折子送上去后,饱含深情地提醒重华,这是钟馆主的请见折子。

    大家都以为重华会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大声宣见,然而重华恍若未闻,根本没有看严储一眼。

    严储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皇帝陛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呆呆地站在一旁。

    还是李安仁大着胆子接过去,悄悄放在重华的书案角上,示意他赶紧躲开。

    重华一直都在议事,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但是他本身故意不去看那折子,也不提钟唯唯半点,就很不正常。

    郑刚中也不敢擅离职守,直到该他下职了,才敢出来一探究竟。

    钟唯唯苦笑着摸摸头,道:“是怎么回事,老郑你还不知道么?我不想和陛下好了,只想做纯粹的君臣,就这样简单。”

    郑刚中叹一口气,道:“那你就耐心等着吧。”

    左右瞟瞟,就发现了之一等人,少不得问起来历,听说是许翰送的,不由万分羡慕,再问起:“梁兄哪里去了?”

    钟唯唯就把钟袤的事情和他说了:“没办法确定消息的真假,当初钟袤出门之时曾经带了几个暗卫去的,我让他跑一趟,去找那几个暗卫核实一下,然后处理这事儿。”

    郑刚中万分同情,本想说当初不该放钟袤出去,然而想到此时说这个并无半点作用,且钟袤本身就是一个男孩子,并不能永远依附姐姐生活,便道:“他这也是为了郦国受的苦。”

    倘若钟唯唯不是郦国的大茶师,不是芳茗馆的馆主,没有让东岭人感受到威胁,钟袤也不会这么倒霉。

    钟唯唯干笑一声,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说这个。

    郑刚中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只说又又如何聪慧可爱,其余烦心事一概不提。

    钟唯唯一直等到天黑尽了,也不见宫里有任何表示,便起身准备回去。

    郑刚中劝她:“再等等吧。”

    钟唯唯摇头,再等就要在宫里过夜了,有关钟袤的事情,能做的她都已做了,只能听天由命,然而心里是急的,总觉得自己离开的这一阵子,说不定简五的信就送到了。

    钟唯唯刚走了一会儿,李安仁就急匆匆地赶出来:“陛下宣芳茗馆主钟唯唯觐见。”

    郑刚中对着他摊手:“刚走。”

    李安仁气得跺脚:“你为什么把她放走了?”

    郑刚中好生冤枉:“怎么就不能把她放走?她又不是人犯,她是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她等到天黑,陛下不召见,那不是只有回去了么?总不能在宫门外守一夜吧?”

    李安仁气鼓鼓地道:“我不管,我要告诉陛下,是你把她放走了。”

    郑刚中头皮发麻:“关我什么事?你少诬赖我。”

    李安仁撒赖:“不管,反正就是你把她放走的。今儿晚上陛下要是见不到人,大家都要倒大霉,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郑刚中翻了个白眼,骑上马去追。

    钟唯唯走得很快,因为害怕有关钟袤的消息送回来,却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郑刚中追了有一歇才追上她:“陛下宣召。”

    钟唯唯叫之二和之三先回去:“去守着,有消息就来告诉我,只管找这位郑副统领,他有办法把消息传进宫中。”

    只要她肯回去,让郑刚中拿头去撞墙他都肯的,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是啊,是啊,来找我,我一整夜都等着你。”

    天空一弯半月,有夜风低吟,金银花的香气幽长婉转,让肃穆威严的昭仁宫也多了几分温柔之意。

    钟唯唯端端正正地对着重华行三拜九叩君臣大礼,她神色严肃,一丝不苟,一如当年她在先帝面前当差为臣之时。

    重华坐在案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到她礼毕,便淡淡一句:“起。”

    并没有为难她。

    李安仁等松了一口气,最怕上演全武行,现在看来,还算正常。

    钟唯唯按着地方官员入京觐见的那一套程序,把九君山的事情简要汇报了一下,再为自己未经许可,私自入京的事情认罪请罚。

    重华淡淡地道:“难为你还记得这档子事,倘若今日不是被朕撞破,你是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呢?欺君之罪是什么罪,你可知道?”

    钟唯唯垂着眼道:“知道。请陛下降罪。”

    重华气得肝疼,敢情她就是知道他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

    他冷冷地看了李安仁等人一眼,李安仁等人立刻识趣地消失不见。

    偌大的正殿内,只剩下了重华、钟唯唯二人和几十支跳动的烛火,以及无数低垂的帷幔和叠得高高的奏折。

    钟唯唯低着头,垂着手,老老实实地站着。

    ------题外话------

    一点存稿都木有了,先更三章,还有两章在码中,弄好就发,大家明天起来看吧。么么哒~

第562章 道尽平生心事

    钟唯唯听见衣服的窸窣声,想知道重华是不是起身往她走来,却又不敢抬头,一颗心高高地提了起来,就连手心里也微微潮湿起来。

    然而重华并没有走到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松一口气,又有些不确定,不知重华下一步究竟想要怎么办。

    毕竟分别了那么久,长达一年的时间,她对他已经有些陌生的感觉了。

    她忍不住回想起白天见到他时的情景,想起他当时霸道野蛮地回应李尚,一颗心又是酸又是甜,还带了无数的懊恼和绝望,绝望得几乎窒息。

    突如其来的,一双绣着龙云纹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夹杂了龙涎香的墨香味儿铺天盖地袭来,哪怕就是隔了一尺远的距离,钟唯唯也仿佛能感受到来自重华身上的炽热。

    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仍旧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只要一抬头,看到重华的眼睛,就会抛弃所有的坚持,不顾一切地投到他的怀里,和他一起共堕地狱。

    她难过又紧张,紧张到上下牙控制不住地磕碰起来,发出轻微的牙齿撞击声,她觉得丢脸,就使劲咬紧牙关,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

    重华沉默地注视着钟唯唯,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也看到她微微下垂的唇角,更看到她仿佛立刻就要哭出来的绝望表情。

    他硬生生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却不想离她更远,他站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道:“你目无君上,私下入京,罚俸三年,降为七品。”

    降为七品,也仍然还是芳茗馆主,也仍然还是拿着“如朕亲临”的金印,不痛不痒,一点作用都没有。

    钟唯唯拼命挤出一个笑容,行礼谢恩:“多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将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臣将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她一字一顿说出这十个字,道尽了平生心事。

    重华站立不动,她亦将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地,一动不动,有两滴滚烫的眼泪从眼中滑出,砸落于冰冷的地上。

    窗外风声缠绵,殿内烛光摇曳,本是久别重逢,更胜新婚,却是咫尺天涯。

    “你不后悔?”重华看着钟唯唯瘦削的肩背,忍不住蹲下去,双手握紧她的双肩,沉声道:“你果真要如此么?”

    钟唯唯微微侧头,将眼泪擦在袍袖之上,然后抬头,一直看到重华的眼睛里去:“这是命运。陛下。为了大家好,为了郦国,请您不要为难微臣。”

    重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哑声道:“阿唯,我觉得你应该懂得我的心。”

    钟唯唯微笑:“我懂,可我更懂得您是谁。”

    我更懂得你是谁。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重华眼中怒气上涌,握在她肩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钟唯唯看着他,温和平静:“我所愿者,唯陛下安康长寿,宏图得展,天下太平。”

    重华用力攥紧她的肩头,恶狠狠地低头去吻她:“去他娘的安康长寿,天下太平!”

    钟唯唯猛地侧头避开他,用力将他推开,大声道:“难道你要当一辈子的和尚吗?我不能!不能!你明不明白!”

    不是不能受孕,而是胎儿不能成活,避子汤,流产,都会对母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重华白着脸,哑声道:“你不信我?我可以……”

    “我不信!”钟唯唯微微后仰,拼命想让眼泪流回去:“我不信,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你能忍一年,两年,能忍三年,四年,十年?总有一天,不是你忍不住,就是我忍不住,与其之后痛苦,不如现在就给个痛快!”

    重华握紧拳头,微闭了眼,忍得全身发抖。

    他想起了今天在常春园时,李尚亲热地和钟唯唯说话,以及钟唯唯拉着李尚的袖子给李尚擦脸的举动。

    明知自己嫉妒得毫无根由,明知钟唯唯就是故意在恶心自己,他仍然恨不得捏死李尚,恨不得将钟唯唯关在宫里,永远不许她出去。

    钟唯唯往后连退几步,草草一礼:“天色不早,陛下早些歇息吧,微臣告退。”

    重华没有留她。

    她逃也似地冲出昭仁宫,看到前方有宫灯接近,便定一定神,擦去眼泪,站在道旁避让。

    “钟彤史。”胡紫芝带了两个宫人站在不远处,和气而恭敬,“听说您回来了,我特意来这里等您。”

    钟唯唯此刻就连说话都觉得困难,好容易挤出一个笑容,行礼问安:“娘娘安康。”

    胡紫芝匆忙扶住她,道:“本不该打扰,只是皇长子想见您,陛下又不许他出来,所以……”

    提及又又,钟唯唯又有些眼酸想流泪,忍了片刻才道:“下官改天再来请见皇长子吧。”

    明明白白的君臣关系了。

    胡紫芝眼里多有不忍:“既然已经好了,为何不……”

    忽见李安仁抖抖索索从宫门里摸出来,扶着门蚊子叫似小声道:“惠妃娘娘,陛下问您,半夜三更不在自己的房里待着,出来乱走是要做什么?”

    胡紫芝的脸色瞬间刷白,苦笑一声,对着钟唯唯颔首示意,迅速转身离开。

    钟唯唯朝李安仁点点头,继续往前方而去。

    月光下,她的影子单薄浅淡,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她的步伐却很坚定,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

    昭仁宫中,重华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李安仁和严储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终于,重华砸得累了,坐下来,盯着跳动的烛火发怔。

    远处传来三更的鼓响声,李安仁和严储你推我,我瞪你的互相瞅了半天之后,悄悄伸出手剪刀石头布,三打两胜,李安仁运气丑,输了,只好拉长了脸,战兢兢过去:“陛下,不早啦,该歇了。”

    重华猛地抬头,目光森寒,吓得他一跌,差点摔倒在地,颤巍巍道:“陛下?”

    “张翼?”重华大喊一声。

    张翼远远地藏在阴影里,有气无力:“臣在。”

    重华咬牙切齿:“你带人,立刻去驿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许让姓李的弱狗睡上安稳觉!”

    ------题外话------

    还有一章在码

第563章 好朋友

    钟唯唯出了宫门,郑刚中迎上来:“我送你回去。”

    钟唯唯不想坐车,就让郑刚中:“给我找一匹马。”

    郑刚中立刻让手下给她找了一匹马,亲自替她拉住缰绳,道:“小钟你慢点。”

    钟唯唯一笑,才要踩蹬上马,之二十便跪了下来,大声道:“请馆主上马。”

    钟唯唯默了片刻,忍住只差一点就滚落出来的眼泪,踩着之二十的背上了马。

    月色朦胧,长长的承天门大街上空无一人,之一等人赶着车在后面跟着,郑刚中陪着钟唯唯在长街之上慢慢前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感觉得到来自对方的暖意和支持。

    将要到达大雁帮分舵驻地时,郑刚中停了下来:“小钟,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只要你开口,只要你需要,我会尽一切力量去帮你。”

    钟唯唯心中微暖,重重地点头:“嗯!”

    “再有来了却不告诉我这种事,你看着办。”郑刚中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使劲拍拍她的肩膀,拍得她身子一歪,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她龇牙咧嘴,紧紧抓住缰绳稳住身形,难免怪罪:“老郑你过分了,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经得住你的金刚掌。”

    郑刚中哈哈一笑:“谁让你来了却不告诉我的?太不够朋友!”

    他的豪爽热情冲淡了钟唯唯心里的伤感之意:“老郑,我就是把你当朋友看才不告诉你。不然这会儿你就该倒霉了。”

    郑刚中不置可否,道:“陛下想必没有和你提及钟袤的事吧?据我所知,他已经派人前往东岭了。还有,也派了人去护国大长公主府,配合公主府行动。你若要参与,明日一早便去公主府吧。”

    重华的确是没有和她提过半句有关钟袤的事,但她也知道他不会坐视不理。

    哪怕就是一般的君臣关系,东岭人对臣下的家属动了手脚,当君主的人也不可能不管。

    钟唯唯道:“我知道了。”

    郑刚中就道:“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明天若是有空,就来家里吃饭,你嫂子提了你好多次,几个侄儿侄女也念叨你了。”

    钟唯唯心里暖洋洋的,酸着鼻子,跳下马,在郑刚中的注视中进了大门。

    董瑜还没睡,和之二等人守在正屋里,大眼瞪小眼的呆着。

    听到声音,就赶紧迎出去,也不多说什么,就是傻呵呵地摸着头笑:“你回来了?见着陛下了?陛下他老人家还好吧?没说要收拾大雁帮和我吧?”

    他平时没有这么呆,这副呆像不过是故意装给她看,哄她开心的。

    钟唯唯的鼻子又是一酸,挤出一个笑脸,依着顺序回答董瑜的话:“我回来了,见到了陛下,陛下很好,他没说要收拾大雁帮和你。”

    董瑜就夸张地笑起来:“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陛下不是小心眼的人。”

    钟唯唯道:“对啊,陛下从来胸怀大度,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跟着陛下有肉吃。”

    董瑜趁着她心情好,摸着肚子道:“好饿,好想吃宵夜,你陪着我用一点如何?”

    生怕拒绝,又道:“我是为了等你才没睡的,熬夜熬久了就会饿。”

    钟唯唯明白他的心意,便道:“正好饿了。”

    小棠一阵欢喜,嘟囔着道:“能不饿吗?今天就没吃晚饭来着。”

    等候传召时,到了饭点,郑刚中让钟唯唯一起吃饭,还特意让人从外面送了席面,钟唯唯却只动了一筷子就没动了,她想着都替钟唯唯胃疼。

    钟唯唯抿着唇不说话,见宵夜端上来,又是心里一暖,厨子精心揉制的长久面,从头到尾只有一根,顺顺溜溜,骨汤做底,撒几颗翠绿的葱花和香菜,以及一勺炒得极香的肉末。

    清淡爽口,养胃安神,寓意美好。

    她笑一笑,道:“好饿。”

    低下头,大口大口吃面,吃到最后,把汤也喝了,抚着肚子满足地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

    董瑜碗里的面不过只吃了一口,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她吃,见她吃了底朝天,抚着肚子夸好吃,就笑了:“是吧,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

    钟唯唯一笑,伸个懒腰:“累了,大家都睡吧。”

    董瑜大声道:“我的面还没吃完呢,你们先睡。”

    钟唯唯低声道:“谢谢。”

    董瑜笑起来:“好梦。”

    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人全部撒出去,把京中能调动的人全都调动起来,搜寻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了,我这回把家底全部亮出来,就不信翻不出她来。”

    钟唯唯点点头:“多谢。”

    等到钟唯唯和小棠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董瑜放了筷子,拍着肚子道:“胀死我了,晚饭吃得太多。”

    分舵舵主不客气地道:“一碗面都能胀着您?莫非您身体出了问题?”

    董瑜气呼呼地使劲拍他一巴掌:“我心情不好,不消化,难道不可以么?”

    分舵舵主道:“可以,可以,总舵主您说了算。”

    做贼似地跑出去,往外探头看了两眼,确认钟唯唯等人已经走远听不见了,才跑回来,小声道:“按照您的吩咐,给何爷那边送了信啦。”

    董瑜叹一口气:“小钟她不愿意跟何兄说,是她自己的考量。我却不能不说,不然将来何兄不会饶我。”

    钟唯唯回到房里,一头歪倒在床上,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身体觉得累,精神却很亢奋。

    就算是李尚真的抓住了钟袤,并且死也要拉她下水,她也要和他斗到底。

    那个女扮男装、眼角有一颗胭脂痣的人,既然和李尚结伴出现,必然是对李尚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李尚如此肆无忌惮,不过就是仗着东岭和郦国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事贸然开战。

    那么,她有软肋,李尚也会有软肋。这毕竟是在郦国,是在郦国的京城里,三教九流,上上下下,只要全部动员起来,总能找到那个女子。

    唯有筹码足够,才能确保钟袤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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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我就是想弥补一下

    天尚未亮,就有访客来到。

    小棠给钟唯唯梳头,低声道:“大姑娘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了,说是要接您回太傅府去住。”

    想到钟欣然惺惺作态的模样,小棠真是恶心得不行:“成天这样装,难道就不累么?”

    钟唯唯道:“不要生气,她既然来了,咱们好好接待就是了,你让人去外面给我准备祭品,我要去祭拜师娘。”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钟南江养大的,是钟南江的义女,到了京城不去祭拜钟夫人,怎么都说不过去,把礼数尽到,其余事情且又再说。

    简单地吃过早饭,钟唯唯才出去见钟欣然:“抱歉师姐,昨天太过奔波,累坏了,多睡了一会儿,醒来才知道你来了。”

    钟欣然仍然穿着那一身雪白的衣裙,楚楚动人的模样,先就上前亲热地拉住钟唯唯的手,温婉和气:“怪我来得太早。可是……”

    眼里含满了泪水,“阿娘去后,我在这世上只有你和阿袤两个至亲了,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回来,究竟有多高兴!本是想要迟一些过来的,奈何实在是等不得!”

    说到动情处,低头拭泪,好像是真的激动坏了。

    “二姑娘您不知道,”她身后的一位嬷嬷给钟唯唯蹲了个礼,“大姑娘昨夜一整夜没睡着,就只想着您回来了,若不是知道您去了宫中面圣,她昨晚就来接您回家啦。今儿早起就过来了,饭都没吃呢。”

    钟欣然擦擦眼泪,强笑道:“王嬷嬷,你说这些做什么?”

    王嬷嬷讪笑一声,退到后面。

    钟唯唯将手从钟欣然掌中抽出,淡淡一笑:“那可巧了,我今天也打算去祭拜师娘的,只是唯恐去得太早,有些失礼。这不,拜帖都准备好了。”

    钟欣然便道:“自家人,写什么拜帖?将来整个太傅府都是阿袤的,你是回家,又不是去哪里。”

    钟唯唯笑而不语。

    钟欣然泫然欲泣:“阿唯,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是我和阿娘对不起你,你生气是应该的,阿娘临终之际,一直都挂念着你,说对不起你和阿袤。”

    她跪下去紧紧抓住钟唯唯的手,凄声道:“阿唯,俗话说,人死账消,可是我也不敢说这个话,阿娘做错的事情,我来替她偿还,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

    钟唯唯恶心得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叹道:“大师姐这样,我可承受不起啊……”

    话音未落,就见门口站了一个人,正是重华。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钟欣然,眼神幽深,并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钟欣然似无所觉,哭得凄凉断肠:“若是时光能倒流,我愿意当初进宫的人是我,看你现在这样,比杀了我还要让我难受。我这些日子经常做噩梦,梦见阿爹骂我,说我不孝不悌不义……”

    钟唯唯用力掰开她的手,毕恭毕敬地迎驾:“吾皇万岁。”

    钟欣然愕然地捂住嘴,回身一看,窘迫得满脸通红,匆忙擦去眼泪,跪下迎驾:“参见陛下。”

    重华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目光未在钟欣然身上作任何停留,而是定定地落在钟唯唯身上:“又又要见你。”

    小小的人儿从门口探了个头,怯怯地往屋里看,脸蛋又白又圆,眼睛也是又黑又圆,小嘴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打心眼儿里疼爱。

    钟唯唯情不自禁堆起笑容,朝又又张开手臂:“又又。”

    又又欢喜地叫了一声,飞奔而入,重重地扑倒在钟唯唯怀里,把她扑得往后一倒,抱着又又摔倒在地上。

    又又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压在她身上,伸手去捏她的脸,委屈又欢喜:“唯姨你没良心!”

    钟唯唯只是笑:“是啊,又又很有良心,这么早就来看唯姨。”

    又又悄悄看一眼重华,搂着她的脖子小声道:“我一夜没睡着,一直不停地哭啊哭啊,终于哭得阿爹受不了,答应带我来看你。”

    重华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回去以后自领二十戒尺。”

    又又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将头紧紧靠在钟唯唯胸上:“唯姨,唯姨救我,我不想回去了,我只想和您在一起。”

    重华瞪他:“立刻站起来,再敢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又根本不理他,继续往钟唯唯怀里钻,眼巴巴地道:“唯姨,我好饿,没吃晚饭,也没吃早饭,你有好吃的吗?”

    钟唯唯抱着他坐起身来:“有,你想吃什么?”

    钟欣然不甘心自己被集体忽略,清一清嗓子,温柔地道:“又又,然姨也没吃呢,我知道有一家茶楼的点心做得很好,不如我请客,咱们一起去吃吧。”

    又又没理她,拽着钟唯唯的手晃:“我要吃小棠煮的鸡蛋。”

    “这要求可真高,真会吃。”重华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无限鄙视。

    小棠激动地道:“奴婢这就去给您做啊,您还想吃什么?”明着是问又又,眼睛却是看向重华的。

    重华面无表情,不理。

    钟唯唯就道:“昨夜我吃着那个长久面不错,让厨房做那个吧。”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刮过,是重华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大意是,我一夜气得没吃没睡,你却又吃又喝还好睡?

    钟唯唯假作不知,低着头只管对又又问长问短,不忘殷勤地给请重华上座,让人上好茶。

    钟欣然孤独地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嫉恨不甘,眼珠子一转,道:“二师兄,阿唯今天要回太傅府,您要去吗?”

    重华抬起眼来淡淡地看着她,神色莫测。

    钟欣然一阵皮紧,委屈又害怕地轻声补充:“我是来接她回去的,我就是想弥补一下……并没有其他意思。”

    重华却突然开了口,语气温和:“你做得很不错。”

    钟欣然惊喜若狂,恨不得扑倒在重华脚下,狂舔他的脚:“二师兄,我,我……”这回是喜极而泣。

    重华道:“坐吧,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是。”钟欣然擦擦眼泪,小心翼翼地看钟唯唯一眼,在重华身旁坐了下来。

第565章 你还记得我

    重华居然对钟欣然如此和气?

    钟唯唯有些意外,但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当年的事,真正倒霉的人是她,谁也没有她那样感受得深。

    重华是皇帝,深受义父教诲之恩,又要安抚全天下的读书人,对钟欣然这个唯一的遗孤再怎么好都是应该的。

    因此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让人去把她给又又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她在九君山时准备了一些,来的路上也让人搜罗了一批,但凡是觉得小孩子会喜欢的都买了。

    原本是打算,万一露面,就亲自给又又,万一不露面,就托人送去给又又,假说是她在九君山托人带来的。

    又又欢喜得和什么似的,拿起冲天猴觉得爱不释手,抓起铜线编的小狮子也觉得太好了,于是抓在手里不放,笑着和钟唯唯道:“唯姨,你真好。”

    可是我不好。重华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差点把茶杯咬下一口来。

    钟欣然看在眼里,越发殷勤,不停地找话和重华说,重华也像模像样地回答她,二人一问一答,竟然有些其乐融融的样子。

    钟唯唯索性起身:“陛下,微臣房中还有一些给皇长子的东西,请容微臣领皇长子去拿。”

    重华板着脸,和没听见似的,继续和钟欣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钟欣然“善意”地提醒重华:“陛下,阿唯和您说话呢。”

    重华这才不情不愿地撩起眼皮子看一眼钟唯唯,僵着脸点点头。

    钟唯唯牵着又又规矩肃然地告退,才走出门,一大一小就发出非比寻常的声音,又又就像一只小鸟,叽叽咕咕说个不停,钟唯唯也是有问必答。

    重华阴沉了脸,钟欣然好心去摸他的茶杯:“凉了,臣女给陛下换一杯吧。”

    他立时撩起眼皮,冷冷地瞪了钟欣然一眼,钟欣然被吓了一跳,委屈地垂下手,不敢再发一言。重华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须臾,小棠送了面进来,重华漫不经心地问起:“皇长子呢?”

    小棠聪明地回答:“回陛下,钟馆主已经用过了,皇长子只吃鸡蛋,他在钟馆主的屋子里用。”

    “谁问你别人了?”重华一肚子的哑火,又饿又堵,看着一碗赏心悦目的面条,吃不下去。

    “哦。奴婢知罪了。”小棠恭敬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重华生气地瞪了那碗面条一会儿,决定把它当成钟唯唯吃下去,钟唯唯想要气死他,气得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偏不让她得逞。

    他恶狠狠地把一整碗面全部吃完,就连汤都没有放过,喝得干干净净。

    钟欣然见他动了筷子才敢动手,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动作非常赏心悦目,然而重华并没有看她一眼,吃完就板着脸让人:“去把皇长子叫回来,该走了。”

    原本以为又又会哭爹叫娘,拼命求他让自己留下来,谁知片刻过后,又又牵着钟唯唯的手,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唯姨要去太傅府,我们正好同路。”

    钟唯唯和重华解释:“我回来以后还没去祭拜师娘,祭品准备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去。”

    重华本不想理她,最终还是淡淡点头:“唔。”

    然后当先往外走,钟唯唯牵了又又的手跟在后面,没人过问钟欣然这个太傅府主人的意思。

    钟欣然垂下眼,掩去愤恨与不甘,乖巧热情地抢上前去,邀请钟唯唯:“妹妹和我坐一辆车吧。”

    钟唯唯怎么可能坐她的车,当即就要回绝:“我自己有车……”

    一根缰绳被人扔到她手里,胭脂马踱过来,低下头去,温柔地在她身上擦蹭。

    不用说,是重华听说她昨夜问郑刚中要马代步,是以带着又又找了借口,大清早地给她送马来。

    钟唯唯悄悄看了重华一眼,抱住胭脂马的大头,亲昵地和它说话:“小东西,你还记得我。”

    又又道:“它当然记得你了,唯姨,你抱我一起坐好不好。”

    钟唯唯道:“好啊。”

    之二十上前给她垫脚,又又大呼小叫:“啊啊啊啊,好了不起,啊啊啊,我将来也要像唯姨这样威风……”

    之二十温和地笑着:“能为殿下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又又红着脸上了马,将腰间挂着的金线袋扯下来,丢给之二十,脆声道:“赏给你的。”

    之二十得了钟唯唯的首肯才敢收下,毕恭毕敬地上前给钟唯唯牵马。

    重华骑着乌云走在前面,钟唯唯带着又又跟在后面,钟欣然一个人温婉端庄地坐在车上,看着前面的背影,银牙都咬碎了。

    李尚说重华今早必然会来见钟唯唯,她故意挑了那个时候给钟唯唯跪下认错,钟唯唯果然也没有说要原谅她,然而重华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叫人好不心寒。

    一整套祭拜礼做下来,便已是下午,重华只给钟南江上香行礼烧纸,看都没看钟夫人的灵位一眼。

    钟欣然也不敢吱声,殷勤地来回走动,让人安排宴席,拼命要留几人吃饭,重华淡淡地道:“朕还有事。”向又又伸手,“走了。”

    又又躲在钟唯唯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裙子:“我不回去。我要和唯姨在一起。”

    “反了!”重华怒气冲冲。

    又又瘪嘴:“唯姨唯姨救命……”

    钟唯唯只好道:“若是没有其他大事,不如让他跟我在一起吧……”

    重华冷淡地看着她,大意是,你让我怎样,我就要怎样吗?

    又又哭声更惨,钟唯唯叹一口气,要给重华行礼,重华却迅速转身,大步走了,眼看着是不耐烦多看她一眼。

    钟唯唯带着又又出了太傅府大门,钟欣然依依不舍地追出来,在大门处死死拽住她,苦苦哀求:“阿唯,阿唯你回来住啊,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和我计较好不好?”

    人群越聚越多,兴奋地看着这师姐妹二人,各种八卦满天飞,又有人兴奋地问钟唯唯:“钟馆主,您会战胜东岭人吗?”

    “她当然能。”韦七爷鬼魂一样地钻出来,对着钟唯唯行礼:“钟馆主,别来无恙,在九君之时承蒙您照顾,不胜感激,听说您回来,略备薄酒,敬请光临。”

第566章 好贤良的妇人(1)

    钟唯唯当然不可能和韦七爷去喝酒,淡淡地道:“多谢您美意,斗茶大会在即,近来都不见客。”

    韦七爷笑道:“不是客,而是想做和事佬,二位钟姑娘都是人中龙凤,茶道高明,又是至亲,怎能因为一点点误会就姐妹反目呢?”

    钟欣然猛点头:“就是,就是,阿唯,我真的知错了。”

    钟唯唯不客气地道:“师姐知错能改善是好事儿,但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赖在你家里,我自己有家,多谢了。”

    再看向韦七爷:“反目这种事,韦七爷做得比较多,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了。”

    之一和之二上前,不动声色地拦住了钟欣然和韦七爷,钟唯唯带着又又骑上胭脂马,并没有回大雁帮分舵,而是回了她原来住的小宅院。

    她身份已经暴露,无数的麻烦会找上门来,还是不要去拖累董瑜等人了。

    当初给何蓑衣、钟袤做饭的王嫂还守在这里,葡萄架上的葡萄已经结了米粒大小的绿色葡萄,金银花顺着墙面爬了半堵墙,风一吹,满院甜香。

    钟唯唯站在葡萄架下只瞟了一眼,就敏锐地发现这里被翻修过了,便问王嫂:“怎么回事?”

    王嫂忙道:“去年下暴雨,风把葡萄架全部吹翻了,带出了好些泥土,陛下安排宫里的人来整修的。”

    钟唯唯便没多话,转身进了屋子,然后发现,整个儿都变了。

    何蓑衣居住时的所有痕迹都已消失不见,屋子里不但重新粉刷过,就连家具也换了。

    地砖下装了火龙,冬天会很温暖;有专属的存放茶叶和茶具的小库房,背阴通风;还有一间非常漂亮开敞的小轩房,窗外正对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花园。

    花园也是后面才修的,用的地儿正是当初她想买下,以供何蓑衣使用的邻家院落。

    王嫂跟在后面,殷勤地道:“好看吧?这是陛下亲自设计的,整整花了半年多时间才弄好,陛下隔一段日子就会来一次,在那个葡萄架下坐着喝一盏茶,才又离开。”

    钟唯唯过了良久才道:“好看。”

    另外还起了一排房子,供给下人住,就算之一等人住进去,也不会觉得拥挤。

    这房子,经过重华的手,从一进的小院子,成了一个两进的院子。足够她居住了。

    又又困了,钟唯唯便放他在床上休息,招呼青姑姑坐下来喝茶,一壶茶未喝完,小棠等人便从大雁帮分舵把行李搬回来了,同行的还有简五。

    简五风尘仆仆,又黑又瘦,神情焦灼,第一句话就是:“阿唯,我对不起你。”

    一个更加黑瘦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给跪下去,嘶声说道:“小的是耿五福。”

    是当初领着钟袤出门的掌柜。

    虽然早就有准备,钟唯唯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往下沉,她面无表情地听耿五福说起当时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一个半月之前,他们大赚了一笔,带着货物满载而归,途经象州,住在简氏自己开办的客栈里。

    因为是自家人,且象州向来治安良好,这一路上也是平安顺遂,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安安心心休息。

    耿五福直擦眼泪:“当天夜里一切安好,第二天我却睡到了大天光,醒来以后也觉得全身无力,头晕眼花……”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忙着清点货物,货物无恙,唯有钟袤和几个侍卫不见了。

    钟袤留了一封信,说是斗茶大会要到了,钟唯唯要进京,派人来接他,他等不得,所以先跟着那些人走了,侍卫他也带走了,钱带走了一点银票路上用,其他财物托他带回九君。

    一问大家,都说赶路太累,睡得死,什么都不知道。

    再问店小二和掌柜的,都说天不亮时,亲眼看到钟袤带着人出的门,临行前还吃了早饭,问他们要了干粮,一切正常。

    鉴于一切合情合理,和钟袤在一起的侍卫又武艺高强,非同寻常人,他们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只写了一封信,加快传递回九君说这件事,然后才又启程回去。

    因为货物多,又遇到明州发生时疫,多耽搁了些日子,等到了九君,才发现之前报讯的信根本没送到简五手里。

    而钟唯唯,也没有对外说过她要进京,而是号称去了九君山寻找野茶树。

    简五直叹气:“我一听,就晓得坏事儿了。写信也怕送不到,不如亲自跑一趟,日夜兼程,还是来迟了。”

    钟唯唯让人帮着简五等人安置下来,把情况说了一下,简五一听是李尚干的,气得瞪眼:“我之前以为是咱们自己人干的,谁知竟然是他,上次没把他弄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钟唯唯道:“谁能说得清楚呢?”

    在郦国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钟袤弄走,若无内鬼配合,谁会信?

    二人都有些沉默,诚如许翰所言,韦氏不除,吕氏不除,妖魔当道,国无宁日。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能静等。

    草草用过晚饭,钟唯唯见天色还早,便叫上简五:“陈少明生病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简五正在喝茶,闻言呛得直咳嗽:“他怎么了啊?”

    小棠道:“您还不知道呢,他斗茶输给别人,想不开,跳河啦。”

    简五神色剧变,只管摇头:“怎么可能?他可不是那种人。”

    小棠就道:“您若不信,只管问我们姑娘啊。”

    简五求证地看向钟唯唯,钟唯唯慢条斯理地道:“是真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就是真的。

    简五沉默下来,抓起扇子使劲搧了几下,气呼呼地道:“这个没出息的,走,待我去把他骂醒。”

    钟唯唯笑笑,和她一前一后出了门,忽见门口停了一辆车,韦七爷扶着一个如花美妇下了车,要往这里来。

    两下里一碰面,简五的神色就变了,韦七平静如常,微笑着道:“这是要出门么?内子久仰钟馆主大名,迫不及待想来拜访您呢。”

    妇人娇艳如花,笑容甜甜,还带着些羞怯,一瞧就是养在深闺,什么苦都没吃过的。

第567章 好贤良的妇人(2)

    “没有送拜帖就冒昧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钟馆主见谅。”

    韦七夫人陈氏恭恭敬敬给钟唯唯行礼,态度十分到位。

    钟唯唯不待见整个韦氏的人,更不待见韦七,连带着陈氏也不喜欢,淡淡避开:“不敢当,按理客人上门,该好生接待才不失礼。只是我恰好有急事要出门,只能怠慢了。”

    陈氏脸上有些过不去,微红了脸道:“是妾身来得不是时候。”

    韦七爷道:“太不巧了,二位是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二位一程?”

    钟唯唯道:“不巧,怎么都到处都有韦七爷?看得我很累。”

    简五冷冰冰地看着这对夫妻,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韦七爷偏生要和她打招呼:“阿宁,你也来了。”

    陈氏好奇地看向简五,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眼里好奇意味更浓,只是碍于礼貌,不敢开口。

    简五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我来了。话说七爷啊,你不讲道义啊,始乱终弃。”

    韦七爷神色微变,终于有些心虚地看了陈氏一眼,见后者皱了眉头,就暗含警告地道:“别瞎说。”回头对着陈氏道:“她就爱乱开玩笑。”

    简五笑一笑:“谁和你开玩笑?你上次在凤州沾了个黄花大闺女,把人肚子搞大了,说是要接人家回家,结果一去不复返,那姑娘跳河死了。”

    陈氏神色大变,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愤怒地看向韦七爷:“七爷,这是怎么回事?”

    韦七爷把陈氏往车里推:“别听她瞎说,这就是个疯女人,她的话你也信。”

    陈氏不甘心,避开他的手,问简五:“这位姑娘,您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简五笑一笑:“开玩笑怎样,说真的又怎样?”

    陈氏认真道:“若是开玩笑就算了,下次你别这样缺德。若是说真的……”

    她顿了顿,斩钉截铁:“自然是要找到那个姑娘的家人,多加抚恤。”

    “哈哈哈……”简五狂笑起来,“果然是个好贤良的妇人,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多给几个银子免去后患,若是有人告到陛下那里,可就不得了啦,是不是?那么杀人的,就这样算了么?怎不叫他抵命?”

    陈氏狼狈不堪,气呼呼地上了车,用力将车帘子砸下去。

    “简宁,你够了!”韦七爷阴沉沉地盯着简五,伸手要去拉她的手臂,想把她拖到一旁去。

    手刚碰到简五的衣服,钟唯唯一个眼风过去,一柄雪亮的刀便猛力劈下。

    韦七爷吓了一大跳,迅速缩回手,饶是如此,指尖一点指甲仍然被削去。

    只要反应慢一点,半个手掌都没了。

    他后怕不已,愤怒地看向钟唯唯:“钟馆主这是要与我为敌么?”

    钟唯唯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淡淡地道:“阿宁是陛下要护着的人,也是我要护着的人,谁敢碰她,对她不敬,便是这个下场。除非,我死了,或是我没看见。你在我门前挑事儿,是想与我为敌,前来宣战的么?”

    韦七冷笑一声,后退两步,目光沉沉地在钟唯唯和简宁身上扫了一遍,居然笑出了声:“好,真是一对巾帼英雄,在下佩服。看来二位果然是有事要忙,韦某就不耽搁二位了,下次再会。”

    韦七翻身上马,怒喝一声:“走!”

    韦家的车马瞬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只是临行之前,那位韦七夫人陈氏,悄悄将车帘掀起一个角,盯着简宁看。

    见韦家人走远了,钟唯唯就去拉简宁:“走吧。”

    简宁整个人都在颤抖,坐上车许久之后才出了声:“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

    钟唯唯讶然:“何出此言?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过命之交了。”

    “过命之交?”简宁仔细琢磨片刻,突地笑起来:“的确是。”

    她将掌心摊开,示意钟唯唯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然后紧紧握住,低声道:“阿唯,话不多说,你怎样待我,我便怎样待你,不离不弃。”

    钟唯唯轻笑出声:“侯爷将来荣华富贵,可别忘了我这个糟糠啊。”

    简宁亲昵地捏一捏她的脸颊,道:“放心,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小爷一准儿不亏待你。”

    二人说说笑笑到了大司茶府,陈俊卿的长子出来把二人迎进去,小声道:“家父和舍弟正在斗茶呢。”

    简宁就瞪钟唯唯:“怎么骗人呢?”

    钟唯唯道:“他不是没死成么?”

    好吧,简宁无言以对,到了雅室之外,远远就看见陈俊卿父子俩对坐斗茶,二人屏声静气,悄悄落座。

    这回却是陈俊卿输了。

    陈少明面上丝毫不见欢喜,反而更加郁闷,他分明是精进了的,然而那么容易就输给钟欣然了,真是不服。

    突然发现钟唯唯和简五,脸突如其来地就红了,有些结巴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简五与陈俊卿见过礼,揶揄道:“听说你想不开,来安慰你的。”

    陈少明不好意思地道:“我哪有想不开?我才没那么小气。”小声道:“你是听说我出事了,特意来看我的?”

    简五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你是我的谁?”

    陈少明却眼睛亮亮的:“那你来干什么?”

    钟唯唯留他二人说话,和陈俊卿到一旁去协商斗茶的大事:“东岭出战的人选名单定下了么?”

    陈俊卿拿给她看:“定下来了。东岭人提出了一个新的比赛办法,六场之外,加赛一场。”

    也就是说,双方各自选拔出六个人,这六个人抽签捉对厮杀,看谁赢的场次最多,这算第一场。

    然后双方各选一名最强的茶师对阵,这又是第二场。

    再到最后,加赛一场,规矩就和前面不同了。

    郦国和东岭各有一次挑战的机会,挑战方可以任意指定对方任意一名茶师,提出任何条件,输的人照做。

    综合下来,再定输赢。

    听上去很刺激,挑战性也很大,不过总觉得东岭人不怀好意。

    陈俊卿叹道:“多半是冲着你来的。我听说,钟袤落到他们手里了?”

    钟唯唯“嗯”了一声,陈俊卿就问:“你会退出比赛么?”

第568章 立刻跟我回宫

    绝不参与比赛这种事,钟唯唯从来没有想过,她想的就是要赢,必须要赢。

    即便是李尚抓了钟袤,用钟袤的生死来胁迫她,她也没有想过。

    因为她不信东岭人,两国交战,从来就没有什么信誉可言,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完全有可能,她这里答应不参与比赛,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什么都不剩。

    输掉比赛,再失去钟袤,拿走她的一切。

    甚至还有一个可能,钟袤此刻已经不在了。

    无论怎么选都会错,不如选择更有把握的事。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但要亲口说出来,却又让人觉得绝望和冷酷。

    陈俊卿见钟唯唯迟迟不答,叹息一声:“就算你不参与比赛,也没有人会怪你。陛下今天下午召集我等说了你的情况,明确说了,不关你的事,是他没有尽到职责,让东岭人钻了空子。”

    钟唯唯摇摇头:“不,只要郦国需要,我便会参与。”

    她自己很清楚明白,即便是赢了,但若钟袤因此死掉,她这一生都再难安宁,可是若不能两全其美,那就只有二选一。

    陈俊卿叹息一声:“但愿我们的人能找到钟袤。”

    不知道简五和陈少明谈了些什么,钟唯唯叫简五离开时,两个人都在生闷气,互相不看对方,嘴噘起老高。

    钟唯唯心情不好,也没去管这二人的小儿女脾气。

    是夜,将要入睡之际,小棠急急忙忙赶进来:“陛下来了。在门口。”

    在门口?什么意思?

    钟唯唯急急忙忙披衣:“没有请他进来么?”

    小棠道:“怎会没请?他不肯来,让您即刻出去。”

    又又立刻往床铺深处滚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唯姨您救救我。”

    钟唯唯只好披着头发走出去,只见门口停一辆大马车,车前未挂车灯,帘幕低垂,什么都看不见。

    一时有些弄不明白重华的意思,就对着郑刚中和李安仁使眼色。那二人却只是装作木雕泥塑,呆呆地看着她。

    说什么肝胆相照,都是骗人的!当着重华的面,就敢装死了!

    钟唯唯瞪他二人两眼,硬着头皮走到车前,躬身行礼:“陛下。”

    重华的声音从车里淡淡传出:“各国使节俱已入住驿馆,东岭参赛的人选已经确定,你是怎么打算的?”

    钟唯唯低声道:“我不信东岭人。”

    重华道:“你都想明白了?倘若你答应东岭人的要求,不参赛,我并不怪你,也不会有人怪你。即便郦国输了,那也只是命运,是朕无能,不是你自私。

    但若是阿袤因此出事,你此生便是获得无数荣誉,也会被人诟病,说你为了功利和荣华富贵,舍弃了胞弟的性命。”

    钟唯唯眼眶微湿,忍不住哽咽:“我其实觉得,阿袤大概已经不在了。”

    一只手从车中伸出,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手腕,再一用力,她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进车中,跌落在重华怀里。

    她惊慌失措,心跳失控,却觉得更加委屈绝望,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只是扑簌簌地往下掉,想忍都忍不住。

    从昨天到今天,她在人前强作镇定,不过是不想让东岭人看到她的脆弱,从而更加猖狂;实际上夜里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就是梦见阿爹阿娘和阿袤。

    她丝毫没有觉得疲倦,也只是靠一口气撑着,只是到了此刻,却突然间撑不住了。

    重华并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更多的举动,只是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钟唯唯终于忍住了眼泪,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重华紧紧扣住不松手。

    她便不出声,安静的一动不动。

    许久,她听见重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确信,阿袤还活着,他活着的价值远高于死了的价值。阿唯,你若输了,他才是真的没有价值了,你若赢了,他便能活着回来。我保证。”

    钟唯唯没有出声,睁大眼睛看着车厢的角落。

    今夜的月光很好,微风吹动之时,把车帘吹得轻轻飘起,有几缕月光投影进来,将车里照得朦朦胧胧。

    角落里放着一只食盒,里头透着肉香,有烤麻雀的香味,也有黄家秘制猪头肉的香味。食盒上方插着一束漂亮的徘徊花,香味更是悠长浓烈。

    钟唯唯的心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眼泪再次狂飙而出。

    重华温暖干燥的手触上她的脸颊,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低声道:“阿唯,你能做到的,为何不肯相信我能做到呢?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一次机会。”

    钟唯唯想要拒绝,却开不了口。

    这样的月色,这样温柔的重华,还有远方生死未卜的钟袤,以及即将到来的恶战。

    这所有的事情掺杂在一起,混合着车内奇怪的香气,让她再次泪如泉涌。

    “你总想着是为了我好,总想着是要成全我,却从不曾想过,我真正要的是什么。若我的宠爱会杀死你,我自会隐藏我的爱意,但若我能保护你,你为何不信我?

    你死都不怕,你还怕这些吗?我一个堂堂男子汉,需要你这样不计生死地保护我,支持我?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重华声音清冷,一字一顿:“钟唯唯,你有两条路可选。你听好了。”

    钟唯唯坐起身来,低着头把眼泪擦干:“哪两条路?”

    “第一,立刻滚回九君去。我的事不要你管,郦国兴衰,我能否坐稳龙椅,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成全!”

    “第二,立刻跟我回宫。不管是生是死,是磨难还是痛苦,我们一起面对,如此,你才有帮我的资格。”

    重华傲慢地抬着下颌,语气也十分冷硬欠揍:“听清楚没有?你以为随便来个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想来帮我,我便要接受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钟唯唯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便大声道:“来人,去把钟唯唯的东西和人全部打包,连夜送她出城!谁敢留她,杀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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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手往哪里碰呢?

    谁敢留她,杀他全家!

    这样的话都喊出来了,也是服了。

    皇帝陛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郑刚中和李安仁面面相觑,苦笑着去执行命令。

    最先被拉出来的是小棠,接着是之一,之二,胭脂马,行李……

    青姑姑牵着又又,傻傻地站在门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棠只穿着一只鞋子,光着一只脚,纠结地拔着手指,小声问:“怎么回事啊?我们姑娘呢?”

    简五最是精明,苦巴巴地道:“阿唯阿唯,你不会真的要让大家连夜出京吧?我不舒服诶,肚子疼,怕冻。”

    “啊?”小棠悄悄看向马车,试探地小声喊道:“姑娘,您在里面吗?”

    钟唯唯也有点生气,合着她是为了谁呢,便出声道:“我在这里。”

    起身要下车,却被重华紧紧攥住了手臂,冷声道:“还想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花样最多,这是想去祸害谁呢?”

    钟唯唯冷声道:“不关你的事!你不是要我走吗?我自己会走!”

    重华冷笑:“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朕是这座城的主人,是郦国的主人,但凡是这里发生的事儿都关朕的事!必须亲自把你送出去才放心。”

    二话不说,喝道:“走!”

    马车驶动,小棠和又又都叫了起来:“姑娘……”“唯姨……”

    钟唯唯要挣扎,重华却把她抓得紧紧的,她挣了几下便气喘吁吁,索性不动了,冷着脸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重华同样很沉默,马车驶得飞快,夜风卷起车帘,月色下的京城光影斑驳,迅速后移。

    钟唯唯看着窗外斑驳的光影,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马车很快驶到城门处,郑刚中和看守城门的守将说了几句话后,就有人去开城门。

    沉重的“轧轧”声响起,城门缓缓打开,哪怕就是坐在车里,钟唯唯也能感受到来自城外的风,通过门洞强劲地吹进来。

    重华紧紧搂住她,炽热的鼻息喷到她的颈窝里,滚烫的手伸入她衣领之中,钟唯唯全身僵硬,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以为朕会做什么?朕又不是禽兽。”重华摘下她脖子上挂着的青玉凤佩,又将手伸到她腰间。

    他一寸一寸地在她腰间摸索过去,激得她直打冷战,忍无可忍,便去推他:“手往哪里碰呢?”

    重华侧了头,扭脸看着她,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之下闪着冰冷锐利的光芒:“你以为呢?”

    他摸索着找到了她腰间系着的绣袋,狠狠一扯,便将原本只是随便系着的衣带扯了开去,袍子散开,露出了单薄的里衣。

    时值初夏,里衣单薄,里面的玲珑一览无遗。

    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紧紧将绣袋握在掌中,道:“里头装的是朕给你的金印吧?难道不该还回来么?”

    钟唯唯冷了心肠,淡淡点头,轻轻将衣服理好,系上衣带,起身,下车,头也不回地道:“多谢陛下送我这一程。”

    她站在车下,抬头看向天空。

    黑色的城墙冰冷高耸,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强势地压了下来,半轮明月挂在夜空,四周浅浅一圈光晕,孤独又静寂。

    钟唯唯没有去擦眼角沁出的泪,迈步往门洞里走去。

    穿过幽暗深长的门洞,长长的官道如同一条白练蜿蜒至远方,夜风强劲,把她的衣裙和长发卷起来,她在门口停留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继续往前走。

    只当是开始一段新的旅途吧。

    若干年前,幼年的她牵着钟袤,坐在那位世伯的车上,冒着风雪前往远方,不知方向,不知未来,彷徨惶恐。

    今天,她已长大成人,有了很多同伴和朋友,又有一技傍身,除却忧伤之外,方向明朗,能去哪里,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心里都有数。

    就这样吧,他不需要她,那她就离开好了,去找钟袤。

    钟唯唯的背脊越挺越直,走得越来越稳,越来越快。

    重华站在门洞的另一侧,把她的动作看得分明,脸色越来越黑。

    李安仁偷瞟着重华的脸色,心说看吧,这回作大了,人家真走了,看你怎么收场。

    却见重华大步走出去,同时做了一个动作。

    李安仁震惊极了,不可思议地看向郑刚中,郑刚中也是一脸懵样。

    但是近几年来,皇帝陛下已经确立了他的威信,没有人敢在他下达了明确命令的同时,还有胆子去违背他。

    于是郑刚中小声交待了守将两句。

    沉重的城门落下,发出一声低鸣,就连脚下的地也微微颤抖了两下。

    钟唯唯停下来,回头看向巍峨的城墙。

    后知后觉地发现,小棠等人并没有跟上来,只有她一个人,站立在这荒野里。

    她有点不能相信,重华所谓的打包赶人,其实只是把她一个人扔出来了,其他东西都被截留了。

    钟唯唯突然愤怒起来,就算之一等人是沾他的光,许翰才会送给她的,那小棠也是她的!他凭什么抢走她的小棠啊!

    她张牙舞爪,准备跑回去踢门,刚跑了没两步,就看到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城墙下面。

    重华靠墙而立,抱着双臂,沉默地看着她,表情晦暗难明。

    钟唯唯硬生生顿住脚,怒火变成了羞恼,全身发烫,再转身假装无所谓已经来不及了,她索性和他摆明车马:“还我小棠。她不是你的。”

    重华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钟唯唯提高声音:“小棠不是你的。”

    重华终于开了金口:“难道是你的?”

    小棠的卖身契也不在钟唯唯手里,虽说很早以前小棠就由钟南江分派来伺候她,但是有没有卖身契,以及卖身契在哪里,她并不知道。

    钟唯唯语塞片刻,道:“她就是我的,她喜欢跟着我,她愿意跟着我!”

    她的样子,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儿着急地和人争辩,这就是我的,就是我的,谁敢抢夺我咬死他!

    重华朝她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第570章 咬死你

    重华半垂着头,月光下,他的脸俊美无双,整个人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钟唯唯由来有点害怕,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低了半度:“小棠就是我的,她喜欢跟着我,她愿意跟着我,谁敢抢她,我就咬死他!”

    “这样吗?”重华突然跨前一步,伸手攥住她的肩头,将她重重往怀里一带。

    他的胸膛既坚硬又温暖,撞得钟唯唯生疼,她大着胆子喊起来:“不许碰我……”

    重华却低下头,一口咬在她的嘴唇上,不是随便咬咬玩玩儿的,他真的用了力气,就像是嗜血的恶魔一样,咬住了鲜美的食物,就不肯松口,不肯放手。

    钟唯唯痛得哇哇叫,眼泪都出来了,使劲捶打着重华,含糊不清地道:“唔唔唔……你介个还公洗……”

    重华却将她越搂越紧,咬到血腥味儿都出来……大有不把她咬死不松口的意思。

    钟唯唯大怒,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当即反咬回去,比重华还要用力。

    重华使劲打了她的屁股一巴掌,她弓起膝盖往上去顶他,他躲避及时,抓住她的腿,反手将她推到墙上,用力摁住,不许她逃走。

    两个人就像是野兽一样,只顾撕咬,其他都不顾。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的舌尖,最先滑进了对方的口里,然后,一场充满了怒气的血淋淋较量,变成了绝望又温柔的缠绵。

    钟唯唯全身无力地挂在重华怀里,气喘吁吁。

    重华的手探入她的发间,紧紧箍住她的头,不许她动,不许她躲避,恨不得如同山间吸人精气的山妖,将她整个人吸昏死过去,再无力量奔逃,再无力气作妖。

    一阵闷响,城门再次被打开,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停在离他们不算远的地方。

    却是郑刚中和李安仁,觉得重华独自出城的时间太久了,唯恐会发生意外,所以追出来了。

    钟唯唯僵立不动,低下头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藏起来。

    重华平静地松开她,瞥一眼扭头赏月的郑刚中、李安仁,半蹲下去,猛地将钟唯唯拦腰搂起,甩在肩上挂着,大踏步往城门走去。

    钟唯唯才刚挣扎了一下,他便用力在她臀部甩了一巴掌,打得“啪”的一声脆响,在门洞里回声嗡嗡。

    钟唯唯羞怒交加,一口咬在他背上,他却也不怕疼,照旧走得稳稳当当,淡声道:“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你再咬一口试试?信不信我再揍你?”

    被人当众打*了*屁*股,实在是奇耻大辱,哪怕那个人是重华也不行,钟唯唯武力值不如他,又被晃得头昏眼花,只好闷头吃了这个大亏。

    走进城门,她看到了一排人,小棠、简五、之字号的护卫,还有又又和青姑姑,以及她的胭脂马、行李、马车,全都齐刷刷地停在那儿,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和重华。

    那一刻,钟唯唯只有一个念头,让她死了吧。

    重华完全视众人为无物,大踏步走到车前,李安仁哆嗦着卷起车帘,他便将钟唯唯取下来,丢进车中。

    钟唯唯摔得头晕眼花,趴在坐垫上直喘气。

    重华跟着入内,将她用力往里扒了扒,紧紧挨着她坐下来,淡声道:“走。”

    马车驶动,钟唯唯挣扎着坐起:“谁要跟你走?让我走!是你让我走的!你是我什么人?我也不是你什么人!”

    话音未落,她便被拉过去趴在他腿上,“啪”地打了臀部一下,不轻不重,却让人感觉足够屈辱。

    钟唯唯哭了起来,积累了多年的,所有的不甘心和痛苦,以及委屈难受,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挣扎着要和重华拼命,气喘吁吁:“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你们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我成全你是对你不好,自私自利又是祸国殃民!不管胞弟是冷血无情,为郦国争光又是见利忘义……”

    重华一言不发,只管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马车一路驶到皇宫门外,大门次第而开,重华跳下马车,将钟唯唯扯下来,拖上御辇,板着脸道:“走。”

    “姑娘……”身后传来小棠虚弱的叫喊声。

    又又则骑在李安仁的脖子上,一脸的兴奋,跃跃欲试。

    之字号的护卫们,牵着马,挑着行李,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钟唯唯。

    简五则垫着脚,伸长脖子,使劲往里看。

    钟唯唯只来得及喊一声:“你们先回去……”就被重华按住脑袋,强迫她扭转回去紧紧靠在他肩上。

    钟唯唯敢怒不敢言,任由御辇托着她和重华,穿过宽广的宫道,绕过昭仁宫,一路进了清心殿。

    夏花姑姑等人挑着宫灯,排队站在门前迎接,见御辇到了就迎上来,并不问安,只道:“陛下,香汤已经备好了。”

    “唔”重华淡淡地应了一声,拽着钟唯唯,大步进了清心殿,径直走向寝殿,挥手让伺候的宫人全部退下,将她拖到面前,“唰”的一下,就把她本来就单薄的衣服撕开了。

    “干什么?”钟唯唯叫了一声,警惕地抱住胸前,警惕地盯着重华。

    重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眼,微微鄙夷地道:“什么看头都没有,别自以为是了。”

    他把她拦腰抱起,扔进了浴盆之中。

    钟唯唯恨不得咬他几十口,把他咬得痛哭流涕,再骑到他身上,把他打成个乌眼鸡,不哀声向她求饶,她绝不放开他。

    不过看到重华强健的手臂和长长的腿,以及灯光下渐显幽暗的眼神,她很怂地往水底沉下去,闷着头道:“我不和疯子计较。”

    重华嗤笑一声,拉个凳子坐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杯喝茶,又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芙蓉糕,细嚼慢咽。

    钟唯唯一瞅,热茶、热糕点、水果、干净衣服,什么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敢情是早有预谋。

    想到重华之前把她推出城去又关上门,再把她抓回来,当着郑刚中等人打她屁股的事,只觉此仇不共戴天。

第571章 你是我三生三世的仇人

    钟唯唯气呼呼地洗好了澡,叫重华:“出去。”

    重华牙尖嘴利地回过来:“我又没在你家。”

    钟唯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有心想要不顾一切,就这样跑出去自己找衣服穿,却又实在没那个勇气,只好抱着膝盖坐在浴桶里生闷气。

    水渐渐凉了,钟唯唯打了个喷嚏。

    重华突然扭头对着外面厉声道:“什么事?一会儿的清闲都不给人,还想不想活了?”

    说着便起身往外而去,只剩下钟唯唯独自一人。

    钟唯唯奇怪了,莫非自己的听力真的差到这个地步,有人找他,她居然一点都没听见。

    但是这样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当即爬出去,急急忙忙抓起帕子胡乱擦了一下,手忙脚乱把衣服套上去。

    刚穿好衣服,门就响了,重华板着脸走进来,抱着手臂看着她。

    钟唯唯本以为他又要出言嘲讽,或是要怎么样,心里便窝了一团火,想着只要他再找事儿,她怎么也得狠狠反击。

    谁知重华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拿起一块帕子走过去,将她拖到他身前,给她擦头发。

    钟唯唯先还扭着不让他擦,再后来就不吭声了,乖乖地让他擦。

    擦干之后,他又递过一把梳子,见她不接,便微微不耐地道:“懒死你,总不能还要我给你梳头吧?”

    钟唯唯抢过梳子,小声嘟囔:“你以为你谁啊。”

    不看重华,自己边梳头边走出去,本是想去原来住的暖阁的,但是一看,门早被一个大立柜给挡住了,因此就又折回去,坐到角落的椅子上。

    过了没有多久,重华带着潮意走出来,瞥她一眼,走过去,弯腰将她抱起,扔到床上去。

    钟唯唯涨红了脸,紧紧抓住衣襟:“我不能……”

    重华理也不理她,倒头就睡。

    他似是累极了,一会儿功夫就睡熟了。

    钟唯唯却睡不着了,她在被窝里直挺挺地躺着,越是想要睡着,越是睡不着,越是想要别动,别吵到人,偏偏就是浑身难受,就是想动。

    重华睁开眼睛,看着她,沉声道:“睡不着?要不要做点什么,帮你睡着?”

    钟唯唯气呼呼地道:“谁要理你,你是我仇人!”

    重华突地笑了,低声道:“是啊,我是你仇人,你也是我仇人,三生三世的仇人。”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她的脸颊一下,再温柔吻了她的额头,低声道:“睡吧,嘴都肿了。”

    还不是他咬的。钟唯唯恨恨地道:“你以为你好么?”

    重华将手指触过她的唇瓣,再放在他自己的唇上,带了些暧昧,低声道:“是你咬的。我们互相咬的。”

    钟唯唯突如其来地红了脸,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想理他了。

    重华也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身后有坚实的胸膛可以依靠,钟唯唯很快放松下来,进入梦乡。

    夜风吹过,整个皇宫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钟唯唯回宫了?”

    韦太后眉头一跳,满眼狰狞:“这回我倒要看看,她要以什么身份入住宫中。”

    只要是这宫里的女人,就不能不来给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后请安,只要钟唯唯敢来,她就能让钟唯唯好受!

    远处传来婴儿的哭闹声,韦太后烦躁地揉揉太阳穴,怒气冲冲地道:“乳母是干什么吃的?带个孩子都带不好?告诉她,再带不好,就全家跟着去死。”

    “是。”翠眉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传话,韦太后再加一句:“告诉他们,这几天全都打起精神来,这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要第一个知道。谁敢玩忽职守,城外乱坟岗子正好差人。”

    长阳宫。

    胡紫芝坐在灯下翻看账册,她的心腹宫女远香小声道:“这可怎么好?说是不回来的,不声不响又回来了,一来就住进清心殿去,倒叫娘娘不好自处了。”

    胡紫芝冷冰冰地看向远香:“我怎么不好自处了?是有人打上门来了?还是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远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下去道:“奴婢只是为娘娘担心。好不容易才有点盼头,她就来了,那以后……”

    胡紫芝自进宫伊始,就不得宠,重华偶尔出现一次,也不过是看在陈留侯府的面上。

    后来钟唯唯离开,把重华和又又托付给她,出于某些需要——有她自己的需要,也有重华的需要,她成了这宫中和重华走得最近的妃子,也是外面盛传的,最得宠的妃子,陈留侯府因此也得到无上的荣光。

    但是她很清楚,这份荣光是怎么来的。

    是听话,是隐忍,是明事理。

    她本以为会这样过下去,直到有一天,钟唯唯再也回不来,岁月改变一切。

    但是钟唯唯回来了,虽有遗憾,那她总不能去和钟唯唯说,你为什么没死?

    那没有道理。

    胡紫芝微微笑起来:“陛下和皇长子,不过是钟彤史暂时寄存在我这里的而已,现在她回来了,我这个受托的人,当然要双手还回去。

    且,陛下和皇长子是活人,你觉得光凭一个钟彤史,就能左右他们么?不是,真正能做出选择的人是陛下和皇长子本人。

    包括钟唯唯本人,你以为多少事,又是能凭她自己的意愿就能改变的吗?并不是,皇宫就像是一张网,我们这所有的人都是里面的鱼,被它网着,身不由己。”

    远香哽咽着道:“可是,您还年轻,总不能这一辈子都这样……”

    胡紫芝就问她:“那么你觉得,我和其他那些人比起来如何?譬如说,死去的淑妃,萱嫔,还有活着的恭嫔,林贵人她们,我过得如何?”

    远香道:“她们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陛下哪回也没忘了您这里,她们有什么啊?”

    胡紫芝就笑:“那就对了,我付出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对不对?远香,你记住一句话,争是不争,不争是争。所以,你刚才的话,不要让我再听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第572章 你真好看

    西翠宫中,吕纯手里端着一杯酒,嫌弃地把卧在一旁的鹿赶走:“臭死了,让你们好好给它洗洗,你们怎么洗的?臭死了,快打开门窗透气。”

    白嬷嬷连忙示意宫人把鹿牵出去,自己在吕纯身边跪坐下来,低声道:“娘娘,虽是果酒,多饮伤身,您还是不要喝了吧?”

    吕纯冷笑:“你觉得我是借酒浇愁?”

    白嬷嬷不好明说她就是,讪讪地道:“虽说她回来了,但她日子肯定不会那么好过就是了,咱们等着看热闹好了。长阳宫这些日子胆子养壮了,哪里舍得轻易拱手相让?”

    吕纯把酒杯放下,淡淡地道:“长阳宫胡紫芝,长着一张老实人的脸,心却是七巧玲珑心,你指望她出头?恐怕不能了。”

    白嬷嬷愁道:“那要怎么办才好?”

    吕纯轻轻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钟唯唯回来,后宫中必然有人躁动想挑事,陛下定然会抓一个人出来作伐子,以给钟唯唯正名及立威。

    我思来想去,他最近要用陈留侯为首的那些勋贵,正是打压韦氏与吕氏的时候,韦氏没有人在宫中,那一位好歹是他亲娘,他轻易下不得手,那么,倒霉的人就只有我了。”

    白嬷嬷大惊失色:“那要怎么办才好?不然娘娘您装病吧?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先躲过这一阵儿再说。”

    吕纯恶狠狠地道:“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白嬷嬷道:“那要怎么做呢?”

    吕纯看向窗外,低声道:“我在等机会。”

    五更时分,钟唯唯在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醒来,她恍觉自己回到了当年做彤史的时节,忙着要起身应卯,脚已落了地,才又反应过来,那是前年的事儿了,重华身边的彤史早就换了别人做。

    却见一道阴影罩过来,重华立在帐前,淡淡地看着她:“你还不起身?这两年总是偷懒,懒得都没边儿了。”

    他离她太近,身上有着好闻的淡淡清香水汽,玄色绣金的帝王衮服垂下来,紧紧挨着她的膝盖。

    钟唯唯低头,发现自己胸前一片春光大好,从重华站立的角度来看,一览无遗。

    偏偏这个人,一脸的一本正经,一副不耐烦要找茬的样子,可是眼睛却眨都不眨。

    “……”钟唯唯慢条斯理地拉好衣服,下了床,丢个背脊给他。

    宫人端了她的衣服上来,是崭新的七品官服,她走到屏风后面,梳洗更衣,穿戴完毕,走出来,重华已经出去了。

    尚食薛凝蝶带着人上早膳,见到钟唯唯,有些尴尬地笑,不知该怎么称呼她才好。

    既来之则安之,钟唯唯道:“从前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好了。”

    薛凝蝶就道:“小钟,全都是你爱吃的。”

    钟唯唯笑道:“多谢。”

    重华已然落座,由宫人伺候着用膳,见她进来,也不叫她坐,慢条斯理地吃他的早饭。

    钟唯唯瞅了瞅,见他左边的地方有个位子,还摆放了碗筷,就很自觉地过去坐下,也不看他,只道:“多谢陛下赐膳。”

    拿起筷子就开吃,重华瞅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在她向鳝鱼鸡蛋卷下手时,非常利索地抢先夹走了。

    钟唯唯忍了忍,又去夹酒香螺,她看准了一个最大最好看的,筷子刚挨着螺壳,嗖的一下,重华又夹走了。

    钟唯唯干瞪眼,有这种无聊的人吗?满桌子的菜,他什么都不挑,就专挑她看上的?还要不要她吃了?摔!

    重华却慢吞吞地把一只细白瓷碟推到她面前,里头是她刚才想要吃,却被抢走的食物。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当她好欺负么?钟唯唯鼓着腮,恶狠狠地把碟子里的食物吃了。

    吃着吃着又觉得不对劲,一瞅,重华早已放了筷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睛又黑又亮,有烛火在跳动。

    莫名其妙的,她的脸就红了,热得坐不住,她放下筷子,决定不吃了。

    重华却又低下头,十分认真地开始吃饭。

    薛凝蝶适时上前,给二人布菜:“这个缕子脍味道不错。”

    二人就都消停下来,默默吃了早饭。

    今天是斗茶大会的第一天,要祭拜茶神,不但郦国的文武大臣要参加,东岭人和前来观礼的周边国家使节也会参加。

    因此郦国上下对于典礼都很重视,重华和钟唯唯更不例外,吃了早饭之后,都是虔诚漱口净手,对着镜子整理衣冠。

    少时,御辇到了,重华看一眼钟唯唯,昂首挺胸走出去,登上了御辇。

    钟唯唯很自然地跟上去,跟在御辇之后出了宫。与等候在外面的诸大臣汇合之后,浩浩荡荡,簇拥着御驾去了祭奠之所。

    到达时,天色微亮,红日初升,东岭使团和各国时节都已到了,见御驾来了,纷纷上前行礼,重华威严地示意众人起身,说了几句客气话。

    目光扫往众臣之中,看到钟唯唯和寒云等人站在一处,看似十分严肃认真,实际上在悄悄说话,近旁又有几个和她相熟的小官,兴高采烈又崇拜地看着她,竖着耳朵听她说话。

    重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做了个手势。

    鼓乐齐鸣,他亲自念了祝文,烧了祝文,奉上祭祀之物,再集体拜谢天地,拜谢茶神。

    钟唯唯早已收了声,神色严肃地跟着众人一起行礼跪拜,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以茶道馆主的身份,参与祭拜。

    她虔诚地相信,天道有眼,人世间有神灵。

    她也在虔诚地向死去的父母双亲,以及义父钟南江祈祷,恳请他们保佑她,保佑钟袤,保佑郦国,保佑重华。

    少倾,礼毕,有人突然在后面扯了钟唯唯的帽翅一下,钟唯唯回头,看到穿着东岭郡王袍服的李尚,站在她身后,甜甜地冲着她笑。

    初升的旭日照在他脸上,他素白清秀的脸纤毫毕现,白里透红,微微透明,眼神更是纯粹热烈。

    “嘿,原来你穿官服是这样的啊,真好看。”李尚说。

第573章 本王愿被你千刀万剐

    钟唯唯看到李尚那张脸就觉得生气。

    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呢?前头绑了她弟弟,后头就敢腆着脸来找人套近乎。

    他以为夸她两句,她就会忘记他是个什么货了吗?想得美。

    她板着脸道:“这里不是郡王该站的地方,外国使臣应该站在那边,郡王跑到这里来,莫非是想给郦国为臣?”

    李尚笑眯眯地道:“若是阿唯肯收留,那也不错啊。”

    钟唯唯板着脸没理他,因为已经有很多双眼睛往这边看过来了。

    李尚继续烦她:“我这几天都睡不好,贵国的皇帝陛下,不停地派人去骚扰我,我就没睡过囫囵觉。”

    钟唯唯道:“你活该。若不是不想两国生灵涂炭,我早片了你!”

    李尚微微笑:“若是阿唯以手为刀,本王宁愿被你千刀万剐。”

    钟唯唯没遇到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她开始怀念那个沉默寡言,安静斯文的李尚,索性往前挤,只当没听见了。

    李尚还想跟上去,就被两个黑着脸,像铁塔一样高壮的御林军拦住,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臂,拎小鸡仔似地把他走:“郡王爷站错地方了。”

    李尚甩手把这二人甩开,阴沉了脸,拿出郡王的气势,冷冷地道:“本王自己会走路。”

    大摇大摆回到东岭使团站的地方,威严肃穆地站到前排去。梅询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李尚面无表情地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梅询道:“钟唯唯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在意钟袤的死活。”

    李尚勾起右边唇角,不以为然:“你觉得是这样?可我刚才分明看到她的眼睛是肿的,若不是哭的,就是心中有事,没睡好。先生只管放手去做,余下都有我。”

    钟唯唯回头看见李尚被拉走了,松一口气,又准备挪回去,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钟欣然的声音惊喜响起:“阿唯,你是来找我的?”

    作为被选拔出来,将要参赛的茶师之一,钟欣然也是要参与祭拜的。

    她穿着郦国茶师们统一的竹青色青纱袍服,头发简单地在发顶绾了一个发髻,戴一枝雕成茶叶状的碧玉簪,看上去清秀悦目,站在一群茶师之中,很是显眼。

    真是后方有虎,前方有狼。

    钟唯唯叹一口气,不露声色地使劲从钟欣然手中抽回,同是笑眯眯地道:“愿师姐为国争光。”

    “谢谢你,阿唯,阿爹和阿娘都不在世了,你我就是最亲近的人。”钟欣然眼里沁出泪花,又要去拉钟唯唯的手,好像非常感动的样子。

    钟唯唯才不给她这个机会,巧妙地躲开,往后退:“有人找我。”

    钟欣然本来想要再装一会儿的,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钟唯唯溜走了。

    祭祀大典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候才算结束,接下来又是宴饮,方便各国使臣拉关系。

    众人按着品级排队入座,本来以钟唯唯现在的品级,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因为这是涉及到茶道的大盛事,所以有关茶道的官员都来了,她也得以在角落里分了个座位。

    钟欣然坐在离她两张桌子远的地方,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好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激动得不行。

    寒云悄悄和钟唯唯议论:“这位钟大姑娘性情如何?”

    钟唯唯避重就轻:“只要茶技好就行了。”

    寒云点点头,表示很愁:“我们这边现在确定的是大司茶、墨老、钟大姑娘、南小乔、黄新蝉,还有一个名额,陛下迟迟不表态,陈少明病着,他们又说你不参与,我心里没底。”

    钟唯唯轻声道:“钟袤在他们手里。”

    寒云神色微变,良久才叹了一声:“难怪有恃无恐。”

    只是可惜了,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机会,却遇到这种破事儿。

    提到钟袤,钟唯唯心里也是苦涩得很。

    寒云知道她难受,便轻声安慰她:“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担心。”

    忽见钟欣然急急忙忙走过来,皱着眉头道:“阿唯,我听说你不参赛,是怎么回事?明公子病着,你又不参赛,我们这边就少了一个人。”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钟唯唯,目光中多有质疑。

    寒云不由生出几分对钟欣然的不喜,冷声道:“东岭人不是也没有公布他们的茶师名册么?陛下和大司茶自有安排,不该自己管的事情别乱说话。”

    这话算是非常不客气了,钟欣然顿时脸红耳赤,期期艾艾地道:“对不住啊,我并不是想多事,我只是着急。毕竟陛下和郦国百姓盼望这场斗茶大会,都盼了多少年了,若是因为某些事情功亏一篑,那太可惜了。”

    寒云更加生气,皱着眉头道:“钟大姑娘口口声声都说,自己和小钟、钟袤是至亲,难道钟袤出事,你就一点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某些事情,真是让人齿冷。”

    钟欣然神色大变,眼泪瞬间滚落:“钟袤出什么事了?阿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把我当成外人吗?”

    又哽咽着给寒云行礼:“是我的不是,还请寒馆主见谅,我第一次参加斗茶大会,不懂得规矩,给您添麻烦了。”

    一些人就来打圆场:“算了算了,钟小姐也是为了国家大事,她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就像我们一样,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老寒你心情不好,就别拿人家小姑娘撒气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还要出场斗茶的,你吓坏了她,影响了她的心情怎么好?”

    钟欣然连忙帮寒云说话:“寒馆长也是急的,不是针对我。”

    寒云大皱眉头,钟欣然的每一句听上去都没有错,就是感觉不舒服,不对劲。

    钟唯唯叹口气,正色道:“师姐,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好事,闹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你不知道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就好比墨老他们,也全都不知道。我和你是同门师姐妹,本来就没有什么恩怨可言。

    就算是有,看在义父的面上,我也不会计较,何来我不肯原谅你一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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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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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闻名天下的茶道天才,新帝登基,她被迫成为宫中女官,逃无可逃。新帝傲娇霸道,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是曾经被她抛弃的二师兄……
新书《凤门嫡女》已发,欢迎入坑花繁春正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花繁春正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花繁春正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