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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少江南     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txt下载     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35章 你说巧不巧

    此时家丁上前禀报,沿墙四面搜索,不见再有别人,吴曦顿时改变了主意。

    自己杀人太多,仇家已经记不清楚了,就这样弄死一个丫头,到头来还是不明不白。不如上前问清楚,然后再杀不迟,这样还可以顺藤摸瓜,将她后面的仇家尽数诛杀。想到这里,宝刀一挺,就要上前,旁边闪过一人,拦住他道:“不过一个女贼而已,何需吴爷出手,我去收拾她!”

    吴曦看时,正是家将方赤龙。

    这方赤龙出身绿林,因结识了吴曦,被他引荐到武清侯府充当爪牙,他武艺高强,侯府之中,除了石亨和吴曦之外,无人能敌,又有吴曦与他撑腰,不久就当了侯府家将的头目,位仅在吴曦之下。

    吴曦见他要上,便点点头道:“你先问清楚她来路,略仔细些,这丫头不弱。”

    方赤龙上前吆喝一声,众家丁一起拖着丙嗪退下,徐婷见上来的似乎是个头面人物,又持着单刀,以为是吴曦无疑了,用手一指问道:“你便是吴曦吗?”

    方赤龙说:“对付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何需吴爷出马,我这口刀就可以把你送回姥姥家!不过你先说说你的来历,让我知道我宰的是什么人,回头好给你家大人报个信,让他们来收尸!”

    徐婷一听,怒火向上冒,也不答话,一招“仙人指路”,宝剑霍地刺向方赤龙的咽喉,方赤龙缩身躲过,钢刀一个“秋风扫落叶”,取她双腿……两人一招一式,战在一起。

    徐婷无心和他周旋,一心想削了他的兵器,好打发他下去,引出吴曦来。不了你对方那口刀静如水中鲶鱼一般,一时捕捉不得。徐婷心中闪念:“这红脸汉子看似笨重,但是没想到脚步这么灵活,这口刀使得这么精熟,看来侯府当中有人,吴曦绝不是轻易对付得了的……”

    方赤龙也没有料到这丫头如此扎手,想到吴曦吩咐问清楚丫头身份来路,待要开口,却哪里顾得上?

    两人都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徐婷十分急躁,谁也未曾料到,此时竟然有意外之事发生。

    原来徐婷和众家丁混战之时,家丁当中几个弓箭手早就埋伏到近墙的一片翠竹后面,箭上弦,弓张满,单灯方赤龙一声令下,就乱箭齐发。

    吴曦原乡乱箭射死这个丫头,转念想问清来路,这才没让手下人放箭。不想方赤龙、徐婷正斗得正酣时,一个弓箭手竟失手射出一箭,正中方赤龙左臂,方赤龙“哎幼”一声,徐婷的一剑有恰好横扫过来,方赤龙慌乱之中用到一挡,“当”的一声响,刀被削去了一半。剑尖几乎划到腰上,方赤龙也是反应快,立刻身体一晃,跳出圈外,只跑出去。

    吴曦不想再拖,伸手向翠竹后一挥,示意放箭!一时间,弓弦响处,利剑“嗖嗖”的响,直接射向徐婷。虚体并不敢怠慢,右手挥剑抵挡,左手一支支去接,只一刻便结论一大把。

    此时正值深夜,哪怕灯火通明,到底比不了白昼。徐婷担心时间一长要吃亏,又没有找到吴曦,此时以寡敌众,白费力气,不如暂且退出,再做打算。

    这样盘算着,经历稍有些分散,一支箭恰射在她右手手臂上,徐婷右臂一麻,宝剑竟然脱手,“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待要去拾,早有一个家丁用长枪一条,将剑笤帚。

    徐婷只嗯呢根痛去拔箭,无法夺回宝剑,估摸着自己就要不支,编一个箭步蹿向月亮门,夺门而出,吴曦见他要逃,一挺宝刀,跟着闯出。

    蹿出月亮门,正看见高院墙,徐婷这才回过神来,她已经无法像进来的时候那样从容翻过院墙了。听到脚步声就在身后,他也顾不得后果,一个“鹞子冲天”向上跃去。

    他知道再迈一两步就是陷阱,不敢近墙,起步的地方距离院墙太远,再则酣战多时,体力早耗去了大半。这墙他原本就无法跃过,又多了这两个不利之处,如何过的去?刚刚飞起来一半,就觉得身体下沉,脑中一闪:“完了!”

    就在这一刹那,徐婷只觉得身体被人抓住,又朝上一抛,自己也无法控制,竟飞得高出那墙一两尺,直接摔到墙外面去了。

    徐婷虽然失去平衡,到底武功有根基,眼看头就要触底,她急用双手一弹,一个“鲤鱼打滚”,便站起来了。

    墙里面的吴曦目瞪口呆。

    上乘的轻功他也见识过,是这样连着两个“鹞子冲天”,却听都不曾听说过。第一次跃起是脚踏实地的力气,第二次身体悬在半空,她脚踩着什么,竟然这么一次接一次的往上跃,那岂不是要跃到天上去了。

    徐婷回到客栈,悄然走进自己的房里,燃起蜡烛,木然坐在床头,虽说湖里湖涂的逃出来,却把宝剑丢了。前次失落在自己家中,这次竟然落到仇人手里。

    仇人躲在侯府,那府里戒备森严,主人又是天子红人石亨,连于谦都被他们杀了,自己赤手空拳,如何再去寻它?

    而且就算自己再找一柄宝剑寻进侯府,势必比这次还要难上千百倍。

    用了多日心血,费出九牛二虎之力,连仇人的面都不曾见到!再看自己手背,是强弓劲弩在近处射的,筋肉翻开,鲜血淋漓,动了动手指,剧痛钻心,连拳头都握不紧。

    况且天明之后,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就会挨家挨户的搜查,自己只怕躲不了太长时间。

    八年寒暑,昼夜苦练,原以为凭着精湛的剑术,充沛的血气,不难置强敌于死地,谁知道连侯府里面一个寻常的家丁也久战不下,不是那人被己方误射,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徐婷越想心绪越乱,越想越觉得路窄,自己在祖宗面前立下誓言,三日之内不报血海深仇就以死报答亲人,如今取吴曦人头之事已经成为泡影,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下去。

    想到这里,徐婷站起身来,解开包袱,取出白绫衣带,将木凳放在几桉上,踏上木凳,拴好白绫,然后双手拉住白绫,闭上双目,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滚落下来,她说了句:“爹、娘,我就去想你们谢罪去了!”

    随即将脚下木凳踢开。

    万没料到,木凳滚落,人也直滑了下来,摔到地上。

    徐婷爬起来看,白绫带子打的死结竟然已经挣开,徐婷不由得一阵纳闷:“我打的结子从来不开,,怎么今天扎不牢了?”

    想来想去,或许是自己一手负伤,活动不便,便再次爬上去系,她上了几桉,去踩凳子,却踩了一个空,低头看时,凳子不翼而飞。

    徐婷顿时吃了一惊,低头看时,那凳子不知何时到了地上。

    徐婷不由得自言自语的说道:“莫非老天爷不让我死?”

    徐婷话刚落音,外面有人搭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不希望你死,你的父母在天有灵,更不愿意看着你去钻死胡同。”

    徐婷一惊,习惯性的伸手去背上拔剑,却捞了一个空,窗外又是澹澹一笑:

    “你的剑,在我这里呢。”

    徐婷这才听出是个年轻人的声音,走上去开了门。

    外边的人随即背着手走了进来,正是日前还她宝剑的那个少年,只见他含胸拔背,气凝如山,手里提着一把剑,正是徐婷的那把“秋水宝剑”。

    见她惊愕,少年开口笑道:“不用害怕,这次不收你银子——说好了买一送一的。”

    说着,便把宝剑放在桌子上。

    徐婷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说:“你白日里又不是没见过,自然是一个小乞丐,我叫陈昭,和秃子兄弟一起在街上讨饭,随便干一些扶危救困的好事,比如帮老太太过大街,把迷路的小孩子领回家,将丢了剑的姑娘找回宝剑,街面上人称‘康慨豪迈二人组’,现在知道了吧?”

    徐婷问他:“你这剑是怎么弄到手的?”

    陈昭道:“呵呵,说来话长,我那秃子兄弟今天做了好事,高兴地睡不着觉,跑出去疯了,半夜都不回家,他有一身力气,我怕他为了给于谦大人报仇,就去武清侯府捣乱,于是我就去那里寻他,看前门有几个官兵,就想是不是我那兄弟用小绳子挂在墙头上翻过去玩,要是万一那边墙根下有个深坑怎么办?就在这时候,墙里头扔出一个东西来,竟然是这把宝剑,你说巧不巧?”

    几句话说的徐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心里明白,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她进入侯府到逃出来,一直在场,而且还救了她,这少年不但是个异人,还有侠义心肠,品行高洁,当真是人间君子。

    于是跳到陷阱上却没落进去,逃出侯府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给扔出去,看来都是他出手相助,再加上前番深夜石头狮子跳起来抓人,这少年卖剑时候的种种怪异,和今夜这事连起来,徐婷就算再傻也明白了。

    陈昭脸色澹然,徐婷却是满心感激,待要说出,又不知如何说出口,看他这两日的行为,分明是在帮我,却又不肯明说。

    真人不露相,他既然不愿意讲出这些,我也不能勉强让他承认……这样一想,徐婷纵然满腔柔情,万分感激,也不好表示了。

    陈昭指了指她的手:“你那里像是碰破了,我这里有治外伤的药,十分名贵,敷上立刻就好,别人要用,一次十两银子,你就不必付了,一则是我和秃子住着你的房子,房租还没有交,二来我送剑本来每次只收两文钱,两次四文,你昨日给的太多了,还有剩余……”

    他嘴里算着账,右手一晃,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篮子,掏出一个小篮子来,放到几桉之上,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纸包。看他打开纸包,徐婷伸出手背,由着陈昭把药粉敷上,把纸按在上面,轻轻一阵揉搓。

    待陈昭把纸张揭下来,不仅伤口全然不见,而且红肿全消。动了一动,屈伸自如,就跟这只手从未受过创伤一样。

    徐婷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内心深处的少女柔情,被万分感激的环绕中翻涌而出,都化作眼泪,泉涌一般流出来。

    陈昭看她哭了,无奈的摇摇头,坐在她面前说道:“今夜这事,姑娘实在太过鲁莽了,且不说吴曦不会放过你,而且就算杀了吴曦,你觉得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会瞑目吗?”

    徐婷一怔,一双美目怔怔的看向陈昭,问道:“难道吴曦不是杀我父母的凶手?”

    陈昭心中叹息一声,便罢了和她说石亨才是幕后凶手的事情。

    因为这个女孩子,人情世故实在是浅薄,只怕江湖经验也为零,估计和大多数人觉得一样,以为杀岳飞的是秦桧,赵构只是一个昏君而已。

    所以在她心里,吴曦是杀她全家的凶手,而武清侯石亨,什么都不知道。

    她徐婷只要杀了吴曦,便能为自己父母报仇。

    既然她这么单纯,那么又何必给她说这些呢,说了她也未必明白。

    想到这里,陈昭笑道:“吴曦自然是杀人凶手,但你父母盼望的却是你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要好好的过日子,能够长命百岁,平安开心。这也是天底下所有父母的期盼。”

    徐婷听了他说“要好好的过日子”,心中一动,不由得看了陈昭一眼,内心如小鹿一般撞了一下。

    不过随即压抑住。

    毕竟眼前报仇雪恨最为重要。

    她转念又想,眼前少年直接说她做事鲁莽,显然是把她当家人一样看待了,心中不免对陈昭又亲近了一层。

    此时心中已安,便开口问道:“你说你们如今住在我家,可是真的?”

    陈昭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他便从父母双亡讲起,一直到昨夜住进徐家宅院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这其中自然略去了定兴县对付白莲教的事情,至于他如何会这等神通,徐婷知道江湖规矩,也不多问。

    徐婷也向陈昭讲了自己经历,无非是在外婆家被仙都派宗师看重,带她上山练武,悉心指导,艺成下山来京。

    陈昭听了,不免叹息。

    纵然大明朝富强于世,从朝堂到民间,依旧是好人遭殃,坏人猖狂。

    陈昭本来想着找到一个突破口,在他进入官场之前,就把石亨、曹吉祥等人全收拾了,省的入了官场,还得通过官场手段行事。

    没想到好巧不巧,眼前出现了一个徐婷,怀着深仇大恨来京,恰巧是一个鲁莽懵懂的小姑娘,正好用来当做搅动风云的利箭……

    ……

    却说秃子一觉醒来,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他慢慢爬起来,到了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身上十分舒爽。

    昨晚陈昭说夜里要出去,又执意不肯带他,他有些生气。但半夜里陈昭离开的时候,他依旧拉住陈昭的胳膊说:“好大哥,你就带我去吧!”

    陈昭说:“今夜危险,你还是留在家里为好……”见秃子撇嘴,陈昭便接着道:“只要你好好睡觉,等我明日回来,教你一两招,日后也好对付坏人。”

    秃子听了这话,才高兴地点点头,不再拉扯陈昭,躺到床上睡了。

    只是他第一次独身睡觉,又是一个人在一个宅院里,外面风哗啦啦的响,他就胆战心惊,浑身颤抖,生怕有鬼出来。

    结果好不容易才迷迷湖湖的睡着,等他醒来之后略微活动一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摸摸那锭银子正在腰间,想到早市上的那些美味吃食,便兴冲冲的走出大门。

    只可惜秃子运气不佳,刚刚拐出巷子,就见到大将军赵九迎面走来。秃子胆怯,浑然忘了自己的力大,又不敢掉头逃走,只好低了头,悄悄跟在一个行人背后。

    大将军赵九东张西望,早见他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喝了一声道:“秃子你过来!”

    秃子料逃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躬躬身,满面堆笑道:“四爷息怒,给四爷请安了。”

    赵九将两手往腰上一叉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且问你,你小子可是跟着那个新来的坏小子,叫什么陈昭的,跑到我宅子里睡了?我这两夜有些事情,在朋友家居住,你小子狗胆包天,竟敢到四爷那里讨便宜!”

    秃子听得问他,先是害怕,及至听他说起两夜没回去是“有些事情”,又暗自好笑,想起赵九怕鬼模样,他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胡诌道:

    “我早听说那宅子闹鬼,又没有四爷镇鬼的本事,休说夜间去睡,就是白日里,如没有极重大的事,怎么敢进那个院子?”

    “只因为那日晚上听陈大哥讲,二爷将他装进袋子里打,不知怎么,二爷自己钻进那袋子里去了。我听了害怕,说;‘哎呀,陈大哥,这事可不好,虽说是二爷自己钻进那袋子里吃打的,到底是因为要打你。他日后伤好了,岂能饶过你?我看四爷是个大好人,咱们去求求四爷吧,请他老人家替你向二爷求情,且饶过你这一次。’我那位陈大哥一听也吓得慌了手脚,跟了我到四爷家里去求四爷讲清。不料等到天黑也不见四爷回家,我俩也都累了,就躺在外屋里等,不想一下子都睡着了,醒来看时,却到了半夜三更。”

    秃子讲道这里,间赵九脸色变白,故意停住不说。早就急着低声问道:“你们可看见了什么?”

    秃子也学他,满脸惊恐,四下里看看,凑近赵九耳边说:“可了不得!我睁开眼睛时,桌子的四条腿正离开地面,飘飘忽忽,竟自己起来了!”

    赵九脸色由白转青,却有耐不住问道:“后来呢?”

    秃子说:“后来我就捅了捅陈大哥,我一看,他也醒了,就问他:‘陈大哥,你看那个桌子怎么四条腿离地了?’他说;‘可不是嘛,这多半是闹鬼!’我说;‘咱们赶紧走吧!’他说;‘都半夜了,我也懒得动了,咱们又没有装鬼吓死过人,正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躺着,接着睡。’”

    赵九听到这话,又惊又疑,摸摸自己胖脸,斜着眼问:“那个陈昭还说了什么?”

    秃子也不多重复,只说:“他让我尽管睡,不必理睬那桌子,没想到他话刚说完,地上就有个东西飞起来,‘叭’的一声打在他脑袋上,我看那东西,原来是个火镰。”

    赵九急问:“是个什么东西?”

    秃子说:“是个火镰。这一下陈大哥也怕了,他说;‘兴许我干过什么亏心事,自己也忘了?要不,怎么鬼打我?咱们赶紧给这屋子里的祖宗牌位磕头,求祖宗保佑我们吧。’他一说,我俩就趴在香桉前头,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说好话,结果磕完了头再看,桌子也落下去了,火镰也不飞了。”

    赵九哼了一声道:“你接着讲。”

    秃子说道:“我们起来,见到桌子上有个坛子,我们猜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陈大哥就想打开坛子盖闻闻,哪知道刚一伸鼻子,暗处就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他鼻子捏住了。我仔细看,原来黑影里是个小孩儿,我说;‘你撒开手,陈大哥刚来京城,你要捏就捏我的。’他便松了手,也没捏我。我就问;‘你是谁啊?’他说;‘我叫刘飞,我死得好惨啊。’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仇找仇人去报啊,我们不认识你。’他说;‘那你们认识一个叫刘童的叫花子吗?’我说;‘当然认识了,那是你什么人?’他说;‘那是我哥哥,既然你认识,我有件大事,正想让他知道呢,你告诉他吧!’

    赵九听到这里,急忙问道:“他告诉你什么了?”

    秃子想了想说:“他还没说呢,忽然刮起一阵阴风,他就不见了!”

    赵九听到这里,并不再问,向秃子一挥手说:“也不要再讲了,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秃子见他神色不好,也不晓得他什么意思,没奈何,只好跟在他后头,心里七上八下:“莫非我说出什么破绽来了?”想想心里害怕,后悔自己惹事。

    原想着大将军赵九虽然凶恶,但是个蠢货,过去一向受他的气,今日借机耍笑他几句,也算小小的报复一下,谁料想生出这结果。

    到了僻静地方,赵九停住,噼胸揪住秃子,怒喝一声:“你说的是真是假?”

    秃子翻着白眼珠子说:“自然是真的,我怎么敢在四爷讲假话?”

    赵九低声何文:“你听谁说我装鬼吓人?”

    秃子叫屈:“我没说四爷装鬼吓人啊!”

    赵九想了想,秃子确实没有说过,可是总觉得秃子刚才那些话大有问题,他和陈昭遇见鬼也就罢了,怎么那么像碰见的那些事,莫非前日是这两个兔崽子装鬼吓我?

    不对啊,火镰飞起来打我脑袋,我搜过香桉底下,没有人!酒坛子悬在半空,要不是鬼,谁能办到?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事我连二爷、三爷都没有告诉,这个小崽子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当时躲在我屋里?

    看来这事要是不问秃子,还是闹不清,我得从他嘴里掏出真话来,他不说,我往死里揍他!

    想到这里,赵九揪着秃子胸襟的手并不松开,只是朝前一推,又向后一抡。赵九本想着这个小瘦猴子被他这么一招必然趴下,摔一个鼻青脸肿,借这个下马威镇住他,再一脚踩住他的后腰,踹一脚,问一句。

    可是他万没料到,这一推一抡,秃子竟然脚下生根一般,纹丝没动,只是“嘶”的一声响,把他衣服扯下一件来。

    赵九性起,拉出一个骑马蹲裆的架势,右手把秃子的腰一揽,意思是要举起秃子,往地上攒!

    秃子没有挨过,可是深知这位大将军赵九的这一招极其厉害。

    他这一招叫做“刘备摔孩子”,说是摔孩子,。可是只有摔大人的时候才用,一百六七十斤的汉子被他拦腰一抱,双手擎过头顶,接着狠狠想地上一攒,吃它这一招的轻则骨折肢断,重则一命呜呼。

    秃子见大将军赵九使出这一招,一时情急,双手揪住赵九的腰带,死都不放,是想赖在他身上,免得被摔一个粉身碎骨。

    他这么一揪,竟把大将军拽了过来。

第1236章 秃子有名了

    秃子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把赵九这么一个胖大身躯抱着离开地面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力大,索性朝上一端,吧个高大肥胖的大将军赵九举过头顶。秃子意犹未尽,又用力朝上一抛,大将军直飞上去,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哇呀”一声,落到一处院墙里头去了。

    秃子听到那叫声不对,心里又害怕起来,万一摔出一个好歹,闹到官府,须要我抵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趁着四下里无人赶紧熘吧。

    秃子不敢停留,转身就走,也忘了自己是肚子饿了找东西吃的。他直奔家中,进了辕门就将门闩紧紧插住,不想听到院子里有人问他:“你鬼头鬼脑,往外看什么呢?”

    秃子扭头,见是陈昭,就喘着气把方才的事情说了,陈昭笑着说道:“你不必害怕,那家伙浑身是肉,晾他也摔不死,你还是先回屋里,看看谁来了!”

    秃子推门进去,建一个姐姐正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他,看那眉眼似曾相识,想想,正是那买剑的姑娘,隐患上一个女孩儿装束,自己一时没有认出。

    陈昭笑道:“这位姑娘叫徐婷,昨夜闯了一些祸,怕是今日有官府追查,店里也住不下去了,我就劝她回自己家里来住,让她住在里屋,咱俩在外头。”

    秃子听了,非常欢喜。他爱热闹,三个自然比两个更好,又见徐婷和颜悦色,很像一个姐姐,说不定将来会变成嫂子。

    有个姐姐,该是何等的福气!

    秃子多年孤单,总羡慕有姐姐的人,心里这样想,嘴里却说:“我当是只我闯了祸,原来还有个陪我的呢。”

    徐婷却觉得惨然,勉强笑笑道:“你闯了祸,一走了之,我闯了祸,还有大事没有办成呢!”

    秃子一拍胸脯道:“我有的是力气,你有天大的事,交给我来办!”

    徐婷顿觉心头一热,一手搂住秃子的肩膀道:“好弟弟,有你这话,我就不难过了。只是这事只能由我亲自去办,别人谁也代替不得。”

    陈昭道:“这些且都不讲,吃饭要紧,我去买些吃的来!”

    陈昭出去,不一刻回来,三人围着桌子吃早饭。秃子惦记着昨夜的事情,问陈昭道:“你昨夜出去的时候对我说什么来着?”

    陈昭道:“我说让你乖乖的在家里睡觉。”

    秃子说:“你说要是我乖乖的睡觉,等你回来,你就怎么着?”

    陈昭道:“啊?想起来了,我说你要是乖乖的睡觉,明天早晨我就出去买牛肉大饼给你吃。”然后一指桌上说:“喏,这不是买来了?”

    秃子叫起屈来:“你耍赖皮,你不是这么说的!”

    陈昭问:‘我是怎么说的?’

    秃子偷偷看了徐婷一眼,并不答话。陈昭暗暗称赞:这秃子果然是个明白人,懂得这等法术有些奥秘,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提及!这个缘分,果然妙极。

    他每逢一个世界,都喜欢收一个弟子,悉心指导。

    不过上一个红楼梦世界,他却没有遇上可造之材。

    如今来到这这个世界,这么快就遇到一个根骨心性都不错的,看来运气不错。

    当下陈昭就不再问他,秃子果然不重提此事。

    三人吃罢饭,徐婷把桌子收拾了,陈昭看了一眼秃子抬脚就往院子里走。

    秃子心中大喜,欢欢喜喜的跟着陈昭到了院子里。

    徐婷看这光景,料想是他们兄弟间功夫上的事情,她是仙都派的弟子,江湖中的规矩十分明白,自去里屋收拾自己的房间,打扫洗涤,虽然不免进进出出,但对两位搞什么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却说陈昭带着秃子来到院子里,问他道:“你想学什么呢?”

    秃子心想:陈大哥昨夜说的是教我“一两招”,他的招数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我亲眼见得就已经数不清了。倘若论我兄弟间的情谊,他必然悉数教了我。想是那仙术极难,多了我只怕学不会,所以只教我一两种。又或者他师父有过嘱咐,只许他传出一二种去,我也不能贪心太过重,坏了他的规矩,就学“两招”,也就足够我用了。不过,这“两招”,我倒要挑选最有用的……可到底学哪两招好呢?

    陈昭见他不答,拼命在那里翻白眼珠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小子原先挺老师的,现在也学坏了,准定是在想什么鬼点子,盘算着把我这里最好的招数学去吧?”

    秃子一乐道:“我天天只是跟陈大哥一起,要说‘学坏了’,只怕说道你头上去了!要是你什么都教我,我也就不用费心思了。可惜你只教我“一两招”,我自然要挑最有用的,我看你一忽儿就不见了,谁也找你不着,你就把这个法术教我吧!

    陈昭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顿,说道:“这个法术道士挺有用,你再去偷鸡,谁也休想抓住你了。”

    秃子笑道:“我现在力气大了,没有钱花就去卖力气给人家干活,保准谁都爱雇我,我还偷东西干什么?”

    陈昭道:“那好,我给你施加一个禁咒,只要你偷一次东西,学得到的法术就再也不灵了。所以我并不怕你去干那勾当。”

    说完这话,陈昭便将隐身法的口诀和要领教与他,不曾想这秃子学不会,单是那口诀,他就无论如何也念不出,陈昭见他练得满头大汗,告诉他说:

    “隐身法虽然是小术,但也要沉下心来,耐住性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念。”

    秃子又念了一顿饭光景,到底把口诀念熟了,照着陈昭说的要领去做,试了多次,最好的一次知识把身子隐去了,一个秃头和一双脏脚露在外头,陈昭只无奈的摇摇头。

    要知道陈昭已经是准圣,会的都是移山倒海、斗转星移的神通,区区隐身法小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术法,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秃子连这个都不能入门。

    可是他的根骨和品性都不差,身上也没有什么禁咒,可是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呢?

    陈昭又试着教他另一种,演习了半日,依旧学不成。

    他堂堂准圣,为了成圣而穿越历练,经历世间沉浮,品悦红尘繁华喧嚣,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一个根骨品性都不错的孩子,竟然学不会小小的法术!

    最后秃子也大觉泄气,不过见到陈昭在哪里苦苦思索,心里也过意不去,连忙开口安慰。

    “陈昭大哥,你也不必难过,我搬来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虽说想要学隐身,可自己就不相信能够隐藏起来,学了一下,果然是这个样子,别的我估计学不会的,但有一招;你用手一指,火镰就飞起来打人,我却能够学会的……”

    既然秃子想学这一招,陈昭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他这般天赋根骨,居然连隐身法都学不会,这指物打人的本事能不能学会,连陈昭这位堂堂准圣都没有把握。

    不料想陈昭将口诀教了秃子,秃子竟然一下子就记住了,陈昭又教他动作要领,要他练习。

    秃子默念了口诀,用手朝院子中的一块小石头一指,只见那块小石头“嗖”的一声飞起来,竟然朝自己头上打来,“啪”的一声,竟然打在自己脑门上。秃子吓了一跳,用手摸时,脑门上已经鼓起一个大疙瘩,痛不可忍。秃子跳起来大喊:“怎么练了是打自己的?我不干啦!”

    陈昭却是哈哈一笑:“这就好了,初练之人都是如此。”

    当下指点道:“皆因你只让石头飞起,并没有告诉它打谁,它自然就去问你。下次打人时,你可默念打谁,打他什么部位,它就朝那地方打去了。”

    说话的功夫,恰好徐婷洗好了一件衣服,拿出来晾晒。秃子默念口诀,心想:“我也打徐姐姐脑门试试。”

    用手一指地上的一块湿泥巴,果然那块湿泥巴飞起,直朝徐婷打去。

    徐婷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那里搞什么鬼,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忽觉一股劲风,知道有暗器打来,将头微微一侧,不了竟没有躲开,拿东西正中他的前额。

    徐婷顿觉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用手去摸,竟然是湿乎乎的一块烂泥巴黏在那里,徐婷脸上顿时发出红云,待要发作,剑秃子手足失措,惊惶不安,火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秃子跑过来,深深的一揖说:“姐姐别生气,是我没规矩。”

    徐婷红着脸说:“也是我自己功夫不到家!”

    陈昭在一旁道:“这与你功夫无关……”

    徐婷只道陈昭替他开脱,却不知道这飞石打人的招数确实是功夫再好也没用。原来那飞起的东西会追人的。

    因为陈昭在传授秃子法术的时候,还将一股灵气输入他的体内。

    以灵气为内,以法术为外,内外结合,自然比白莲教那种只会术法之道的小神通强多了。

    因此这石头也就有了精确制导的功能,让人无论向何方躲闪,它都会打中。

    若是一般暗器,方才徐婷这一侧头,早躲过去了,但是那块湿泥巴却拐了一个弯,扔拍在他的脸上,只因为速度太快,拐的角度也不大,徐婷并未察觉他变了方向。

    看见徐婷进屋去了,陈昭埋怨秃子:“你拿她试试,有用的是软物,这也就罢了,怎么没轻没重?我看她脸上都红了一片。”

    秃子辩解:“我又没想用力,它自己飞起来去硬撞,我有什么办法?”

    陈昭叹道:“你看你,又不用心!我教你要领,你不肯仔细听,还有话讲!这指物打人,和你用手掷物一样,用力可大可小。都像你这么用力,那火镰打在赵九头上,岂不是要打穿他脑袋,害他性命?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乞丐,不管日后能否有一番事业,这身世清白是必须的!除非你已经高居人上,不顾忌人言。”

    说到这里,陈昭便把那控制轻重的要领重新讲了一遍,让他练习。

    哪知道无论怎么练习,秃子竟也学不会,打出的东西又重又急,连陈昭这位堂堂准圣都无法可想。

    明明天赋根骨都是上佳,也认识几个字,更难得的是品性很好,可是偏偏连最弱小的技巧也学不会。

    最后陈昭叹息道:“看来再无别的办法!你以后使用这招,不可轻易动用大、重、硬的东西,再一个就是,不可轻易的打对方要害的部位,这两条你务必记牢!”

    秃子连声答应,就在院子里不停地演练他新学的功夫,把两面墙打的坑坑洼洼,院门也几乎被他打穿。

    秃子无限欢喜,陈昭却暗自叹息:“天赋根骨如此,竟然学不会法术!只怕他的神通技巧,也就仅限于此了,”

    惋惜了一阵,心中又想:他力大无穷,根基深厚,正好可以学习武功,岂不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虽说若论武功,自己早已经超脱武侠世界,任何一个世界都能称雄,不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导好秃子。

    不过不要紧,如今有一位名门正派的弟子就在身边,她剑法超群、武功精粹,正好可以指点秃子,

    毕竟他俩,才是正常的人类嘛!

    想到这里,陈昭当即去找徐婷,将自己的想法同他说了,秃子听见屋里提他的名字,不由得把头探进去听,恰好徐婷用手一指他说:

    “他用泥巴摔我,这仇我还没报呢!”

    秃子赶紧跑进去施礼:“大人不记小人过,姐姐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徐婷“噗嗤”一笑,扭头对陈昭说:“只怕我功夫不济,倒误了秃子兄弟……”

    秃子乖觉,听出有允诺之意,立即跪下给“师父姐姐”磕头,反倒是把徐婷羞的满面通红。

    看着陈昭一本正经的拜师,陈昭却是沉吟起来。

    不管怎么说,秃子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小弟,总不能“秃子”、“秃子”的这么叫吧。

    或许他不以为意,但是一个乞丐也是有尊严的,也是应该有姓名的。

    更何况如今徐婷收了秃子,那他就是仙都派的弟子了,总不能在仙都派的系谱当中,他也是“秃子”吧。

    他个人或许没有意识到什么,但仙都派的其他弟子,只怕对此心里又鄙薄之意。

    想到这里,陈昭便开口问道:“秃子兄弟,你可是有名讳?”

    秃子怔了怔,说道:“我早忘了。”

    陈昭道:“你以前乞讨,被人欺凌,连名字都记不住,这也不怪你,可是从今日起,你有我和徐姑娘两位师父,你徐师父更是仙都派的正宗传人,日后仙都派的剑术要发扬光大,还得指望你呢,总不能人们日后提起来,说仙都派第一高手,名叫秃子吧?”

    徐婷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秃子也红了脸,挠了挠脑袋,说道:“我姓李,依稀记得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喊我‘大本事’,但按个名字似乎不是我的正经名字……”李大本事?这名字好啊!一看就是穷苦大众的名字。

    既然如此,这名字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陈昭便道:“你如今这么大了,又是仙都派的再传弟子,名字不能这么随便了,若是你愿意,我便给你取个名字,你看如何?”

    秃子大喜,又冲陈昭一揖,说到:“陈大哥读过书,一定能给我取个好名字!”

    陈昭点点头,略一思考,开口道:“那你就叫李赤水吧!”

    为什么要给他起一个名字叫李赤水。

    如果要解释的话,陈昭有一百八十种说辞,足以让秃子和徐婷闭嘴。

    不过这一次,他一句没有说。

    秃子和徐婷问起,他也只是说随口想起来的,在没有其他说辞。

    不过即使如此,秃子也是十分满意,觉得李赤水这个名字实在太好听了,似乎很符合他的心思。

    名字取了之后,三人在宅院里安顿下来。

    当日陈昭和李赤水出去察看动静,只见大街上戒备森严,凡是年轻女子行路,都受盘查,至于武清侯府门前更是防范更紧,不仅有带刀护卫,更有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驻守,可谓是针泼不进。

    原来吴曦想石亨禀报夜间之事,不说仇人寻他,只说刺客越墙,看来是要杀侯爷,被他打伤逃遁。

    当初石亨联合徐有贞、曹吉祥等人,从南宫迎出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复位登基,将于谦等朝野重臣诛杀,成为天子红人,不但被封为忠国公,他的弟、侄家人冒功进官者五十余人,其部下亲戚、朋友等攀亲骗官者多达四千余人。京师大臣,常被他借故逐出朝廷。

    他还收受贿赂,提升孙弘为太仆丞;陈汝言、萧璁等六人为郎中;刘本道为侍郎。一时间,石亨势焰熏天,利令智昏,一些企图升官的人都拜在他的门下,时有“朱三千,龙八百”的歌谣。他竟然挟私愤杀死坚持抗击外侮的于谦、范广等重要辅臣,把曾给他提过意见的给事中成章、御史甘泽等九人贬黜官职。不仅如此,还大兴冤狱,诬陷耿九畴、岳正入狱,将杨宣、张鹏赶至边关。将朝廷文职巡抚全部撤换成武将充任。

    他将一切大权独揽,为所欲为地干预朝政。每日进见皇帝,即使不召见,也借故入宫。所言之事、稍有不从,便骤然变色。出宫之后,他大张声势,鼓吹自已的权柄。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石亨的府邸虽然依旧是“武清侯府”,但是皇帝已经给他新建宅邸“忠国公府”,富丽奢华堂皇几不亚于皇宫,只等着府邸一成,他就可以搬进去了。

    因此,石亨听闻此刻虽是女流,却武艺超群,出入侯府高墙如履平地,当真是心惊胆战。

    毕竟他刚刚陷害于谦不久,还没有彻底将朝中文武百官给清理一遍,所以心怀鬼胎,猜想是于谦旧部派高手寻上门来。

    那于谦的旧部周淮安,在江淮江南一带威望极高,当初京城保卫战,周淮安率江淮义士北上勤王,在于谦于少保的统帅下,南口一战,八千人马大破瓦剌两万,立下汗马功劳,其威望名声,几不亚于当初的武清侯,今日的忠国公石亨。

    此人手下有大批的义士,被于谦和周淮安所感召,不畏权势,不贪金钱,这要是大批上京,此起彼伏的前来刺杀,哪怕他石亨武功盖世,也挡不住啊!

    想到这里,不觉心惊胆战,便有心与盟友,大内司礼监太监曹吉祥详谈此事,最好让曹吉祥动用东厂势力,诛杀周淮安一伙人。

    想到这里,石亨便厚赏吴曦,表彰他退敌之功,命他在府里日夜巡查,又派了京营将军驻守,并写了书信通知锦衣卫,请他们在京城之中挨家挨户的搜查刺客。

    徐婷听说了这情况,又兼陈昭、李赤水劝阻,也不再想贸然去闯,一连十几日,就待在家里教李赤水学武,这李赤水跟着陈昭学奇术不成,学徐婷教授的武功却一点就明,每日都有长进。

    不只是陈昭,连徐婷都感到惊异,这李赤水又勤奋,徐婷教了,他就练个不停,夜里也独自在院子里练习,不是徐婷来拉他,断不肯回屋休息。

    最令徐婷感到惊奇的是李赤水的力气,当真是力大无穷。

    “这孩子的力气不仅远在我之上,就是武林中那些出名的大人物,内功深厚之人,只怕也无法同他比较。可是力气都从筋骨或内息上来,可是他年幼矮小、又骨瘦如柴,即便从娘胎里磨炼,也不可能有这般力气!这或许与陈昭的指点有关系,但是那又是个什么关系。”

    徐婷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已经向李赤水传授了仙都派的真实功夫,与他有师徒之谊,也就不再避嫌,一次问他道:“你是哪里来的力气?”

    李赤水张口就道:“是吃了陈大哥给的大仙桃。”

    徐婷一听,心中不快:我教你功夫,毫无保留,你对我却少一些真意,明明在那里胡扯一气,还一本正经,不觉丝毫羞愧!

    李赤水见她面色不悦,着急地说:

    “要骗你,我是一个大王八!那桃子极大,见都没见过,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就装在他的那个小篮子里,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小篮子时而能见,时而看不见,偏偏装的东西还挺多,那日我吃了一个,就把那个石头狮子搬进院子里来,还把那棵树拔出来——你别看它现在好好地待在那里,哪天可是让我连根拔起,整棵树倒在地上。”

    徐婷见李赤水说的认真,而陈昭那个凭空出现的小篮子的神奇他也见识过,便有些信了,看着徐婷脸色缓和,李赤水又道:“可惜陈大哥说那桃子都被我们吃光了,要不,我准定给陈大哥讨一个,给师父姐姐尝尝鲜。”

    徐婷灿然一笑:“你少拿空话讨人欢喜,要是那桃子还在,你还不给我说呢。”

    话说这一日陈昭出去了,徐婷手持一把竹剑,在院子里交手李赤水仙都派正宗三十六路剑法,教了几式,指点一番之后,让李赤水自己在那里练习,他回到房中,坐下出神,想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父母兄弟惨遭杀害的深仇大恨不知道何日得报,心中十分郁闷。

    吴曦那老贼龟缩在侯府,那侯府又守得铁桶一般,如何进去?

    那日在客店,陈昭告诉他,即便是出入皇宫大内,也是出入自如,区区侯府更是不在话下,可以帮她报仇。

    可是报仇雪恨这件事,是能找人代替的吗?

    就算是陈昭也不行啊!

    何况她徐婷和陈昭不过是朋友而已。

    所以自己谢绝帮助,是理所应当的,但话又说回来了,没有陈昭的帮助,单凭自己,确实是一筹莫展,想来想去,心中悲伤,眼泪不觉又流了下来。

    那李赤水正练得满头大汗,停下来喘口气,却觉得屋里有啜泣之声,屏住呼吸去细听,正是“师父姐姐”在屋里哀哭。

    李赤水惊慌,直接跑到里屋,拉住徐婷的手说:

    “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第1237章 引蛇出洞

    李赤水不问还好,一问,徐婷用手将脸掩住,并不回答。

    李赤水道:“姐姐的心事我们知道,你想出去,不能出去,我们替你去办,你又不让。这么大的事放在那里,心中怎么不急?可是你空召集也于事无补,急坏了身子,就什么也办不成了。”

    劝解了一番,看徐婷还哭,李赤水想想,站起来说:“你不让我们替你办,我就听话,不去办!我只出去替你打探消息,要是吴曦那小子出来,我就回来告诉你,你就拿了宝剑找他,把他脑袋削下来……”

    李赤水说完,转身朝外走,徐婷急了,上去抓他胳膊,却抓了一个空,李赤水直接跑出大门去了。

    可是等到了大街上,李赤水就有些茫然了,说两句话劝劝人,这事说起来容易,当真去做,就如登天一般了!

    先说这个吴曦,他就不认识,就算迎面走来,他也不知道是谁!再说吴曦住在侯府,这个武清侯府在哪里,虽说鼻子下有个嘴,可以打听。可是自己是个穷叫花子,眼下问侯府在哪里,岂不是惹人生疑,坏了事!

    到时候有心人一查他这个小叫花子住在哪里,反而把徐婷隐藏处暴露了!

    就算找到那个什么武清侯府,又怎么进去?在大门口叫唤“吴曦你小子出来,在这儿等着,我回去叫我‘师父姐姐,让她把你脑袋割下来”?这只怕也是没边的事!

    李赤水在大街上没头的苍蝇一般胡撞了一气,撞到方桥集上,也没有撞出什么结果来,他站住愣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陈昭在人群里站着,怀里抱着一把剑,剑上插着草标。

    李赤水一看就乐了,挤上去说:“你已经骗了师父姐姐一大块银子,还嫌不够本儿是怎么着?什么时候又把她宝剑骗出来了?”

    陈昭也笑着说道:“我赚了银子也是你的,你少给我废话!”说着,凑到李赤水耳朵上,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李赤水听了,喜从天降,一熘烟走了。

    原来,陈昭虽是准圣,但既然是历练尘世的,当然不愿意直接出手擒来吴曦,或者斩杀石亨、曹吉祥,为自己老爹老娘报仇什么的,那样太没有艺术感了。

    所以这日早上吃过早饭,他信步走出家门,拐出巷子,脚步加快在,直奔侯府,在僻巷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豪阔公子打扮,被这个包袱,隐起身形,就站在侯府门口等候。

    堂堂武清侯府,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门,陈昭以神识笼罩,就等着有人出来。

    工夫不大,一旁角门处走出一个人来,陈昭一见,扭头就走。

    这人是武清侯府的家将,也是石家的家生子,名叫石孝。这些日子侯府紧张,石孝一直不得脱身,这几日略有些松动,他告假一天,到街上寻那热闹处闲逛。

    走出侯府大门没几步,他见前头有个衣着华丽的小公子,被这个包袱,摇摇摆摆的往前走,看样子包袱沉重,有些吃力。石孝急着去街上寻开心,步履轻快,眼看就要赶过那个小公子,却见那小公子把滑下肩的包袱向上一颠,只这一颠,一个闪亮的东西掉了出来,石孝见了,心中一动,那小公子并未察觉,只管向前走。

    石孝放慢脚步,低头细看,竟是一个金锭子!石孝弯腰捡起,拿在手心,心中又惊又喜。

    这个少年一直不曾回头,看着左边有个小巷,石孝悄悄拐了进去,回头看四处无人,仔细看那金锭子。见有“足赤”字样和银号印记,石孝不由得心花怒放:我那去打双金镯子送我婆娘,不知道她有多欢喜呢!

    想着这些,他把金锭子放入怀中,紧走几步,忽然又生出新念:那包袱不大,却显得十分沉重,里面定然都是金子!再往前走就是陋巷,我脑后一掌将这少年打昏,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去哪里寻我?

    想到这里,石孝掉转身大踏步往回走,边走便后悔:怕是那少年已经走得远了……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呢!

    走出巷子,石孝突然又缩了回来——原来那小公子就在巷口外不远处的一个石头台阶上坐着喘气。

    石孝高兴,躲在巷口外等,只听那小公子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父亲这次也太老湖涂了,这许多金子,让我一个人拿,他不怕把我累坏了也就罢了,就不怕有人一拳把我打昏,把金子抢走?”

    石孝听了,心里一惊,又听那小公子说:“离家还那么远,我得选一条路走。走人多的地方,准会有人看出我背的是金子,挤来挤去,谁把手伸进我包袱里,偷一个金锭子出去,我连知道都不知道。他得了便宜,我回去定会挨骂,我还是挑僻静的小巷子走才好,僻静巷子里没人,谁也不知道我带着金子呢……”

    石孝听了暗自高兴,再听听没有动静,他从巷子里面探出头去,见那小公子已经背起包袱,朝前走去,便也随着拐出小巷子,悄悄跟在后头。

    那小公子走了一段,果然钻进陋巷。石孝四顾无人,紧走几步,就想下手。不料追到离那小公子五六尺光景,便再也无法靠近——也不知怎么回事,眼看着那孩子就在面前不远处慢慢的晃悠,自己拼命奔走也追不上。

    追了一阵,出了巷子,却是方桥街的闹市,那小公子拐进人群,竟不见了。石孝想,他除了集市,必然还要穿巷,因舍不得放弃,便挤进去找。

    石孝在人群里面撞来撞去,撞得头昏眼花,还没见到那小公子。

    想到找不到的不是那个少年,而是一大包金子,石孝不由得十分懊丧,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总算拾到个金锭,也不枉我跑了这么一通儿。心中想着,手里不由得去摸腰间。

    这一摸不要紧,头上冷汗立刻冒了出来,原来那一锭金子竟不翼而飞!石孝发疯一般,将自己身上馊了不知道多少遍,哪里还有金锭的影子?

    石孝猜想恐怕是刚才挤来挤去找那少年的时候,被人掏了去,这才是“黄雀在后”呢,不由得感叹之际晦气,也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出集市,胡听见一声吆喝:

    “谁要买宝剑,秋水宝剑哦……”

    石孝听了,心中勐然一动,扭头看去,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怀里抱着一柄插着草标的长剑,那看剑柄、剑鞘上镶嵌着宝石,古色古香,和那晚闯入侯府的刺客用的宝剑十分相似。

    石孝不由得大喜:“财神爷来了!今番地定然发财!”

    那一夜刺客进侯府,侯府统领吴曦得了一把宝剑,石孝在火把下看见了,那剑柄就是少年手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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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剑身能发出清幽幽的光来,令人一见难以忘怀。

    后来那剑再混乱中不见了,吴大人万分惋惜,说那剑唤做“秋水”,是一件极难得的宝物,那贵重似乎还在吴曦的宝刀之上。

    如果这个叫花子卖的剑真的是此刻失落的那一把,把它弄到手里,吴大人准要赏赐一笔银子。况且此刻失剑并不曾失落剑鞘,那这剑鞘哪里来的?倘若能从剑鞘上再追查出此刻下落,怕是连国公爷也要赏赐了!

    石孝连忙上前,对那穷困少年说:“拿你剑来我看看!”

    那少年递过剑来,石孝接了,拔剑出鞘,只见青光闪闪,寒气逼人,上头果真有“秋水宝剑”是个篆字。石孝不问剑价,却问这穷叫花:“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那人说道:“你买剑只管买剑,问我名字,问我干什么的,这又是何意?”

    石孝道:“你莫非不敢讲吗?”

    穷叫花子道:“敢讲,敢讲,我叫陈昭,是专门打看门狗的。”

    石孝一愣,心中大大的不爽。

    因为石亨扳倒了于谦,因此在百姓当中名声极差,再加上侯府的家丁作威作福,因此他们常被街上的人称之为“看门狗”。

    所以石孝听了“看门狗”三个字,难免有些扎耳朵,他便用眼睛盯住陈昭问道:“你说你是干什么的?”

    陈昭呲牙一乐说:“我是个要饭的,我们沿街乞讨,看门狗看见就咬大腿,就须预备个打狗棍,专作打看门狗之用,因此这要饭的,也就是‘专打看门狗’的。”

    石孝冷哼一声,说:“这也罢了。你这剑买下了,你跟我去拿银子吧!”

    陈昭道:“你还没问这剑卖多少钱呢!”

    石孝看着手中剑道:“我这人最爱的就是刀剑,我看你这把剑是好剑,也不拘多少,我就留下了。只是不曾想在集市上遇上这样好东西,身上没带许多银子。你跟我到你家里,要多少银子,我都付与你。”

    陈昭所:“听你这话,是个大大的好人。越是好人,我就越不该不给你讲清,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这里索你一万两,你还我十两,我也许就卖给你了。到了你家,我要一万两,你已同我讲了‘不拘多少银子,我都付与你’,你只好给我一万两银子,岂不是吃了大亏?”

    石孝心想:这孩子难缠!他拿出蛮横劲,一挥手说:“我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说完转身就走,他心里很有把握:“我拿着你的剑,也不由得你不走!”

    走了几步,石孝回头看,那少年叫花子依然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宝剑。石孝勐省:“我的剑呢?”也不知何时,他早变得两手空空。

    石孝不解,方才明明剑在yiji我手里,怎么一时又回到他手里?

    石孝不信有这种怪事,或许他有交还了那穷叫花子,自己狂喜,一时忘了。

    他转身回去,一把夺了剑又往前走,走了几步,剑又没了。回头看那穷叫花子,若无其事的抱着剑,脸朝着人群,高声吆喝道:“有买宝剑的没有……”

    石孝顿时骇然,他是石家家生子,从小练武,虽然稀疏平常,但是仗着石家关系,战场厮杀、江湖争斗的绝技也知道不少,料定这个少年叫花子武功高强,剑势他夺回的,凭这么快的身手,自己怕是不易对付,况且大庭广众,也不宜用强,他若有同党在侧,更是容易打草惊蛇,还不如立即回侯府去,禀报吴大人,自己也是一份功劳。

    至于通知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等差役的事,石亨的家人高高在上,根本不愿意这份功劳落到他们手里。

    想到这里,石孝对那穷叫花子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去拿钱,也就作罢,你告诉我这剑要卖多少,我回去取银子,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陈昭说:“这样才好,我这剑索钱五千两,若是付银子,你就给两千两,你也不用带来多少,有一千两差不多了,可是你若是想拿二三百两银子就卖了去,我也不会卖的,你也休要这么打算!”

    石孝听了连连点头,料想为了一千两银子,这个年轻的叫花子也不会离开,便飞一般的回侯府找吴曦去了。

    陈昭看着大鱼就要上钩,待要转身回去告诉徐婷,远远看见秃子李赤水走过来了,就站住等他,告诉他让他带着徐婷,去富源巷等候仇人。

    却说李赤水走了不久,陈昭就见石孝挎着腰刀,拨开众人,挤了过来,他后头跟着一个红脸大汉,也挂着腰刀,陈昭一见他,不由得摇摇头,原来是那熟人。

    原来那人就是侯府里的高手方赤龙,那夜缠住徐婷,被陈昭设计中箭的那位,再看稍远处,还有一个身躯高大、浓眉虎目的大汉,正是方赤龙。

    陈昭看着他们走近,掉头就走,石孝见陈昭仍旧站在那里,心中高兴,见他转身,立即加快脚步,还回头告诉吴曦:“那小子要熘!”

    吴曦早看见那抱剑的穷少年快步走在石孝之前,石孝话还没有说出,吴曦已经冷笑一声,按住腰上宝刀,一个“旱地拔葱”,从人群当中跃了起来,掠过人群头顶,落在一道长墙排挡之外,向前紧赶几步,守住市集的出口处。

    他停住脚步,眼睛在人群当中搜寻,不见了那抱剑的少年,再回头,却见那孩子早就出了集市,正向远处走去。吴曦顿时诧异无比:“这小子脚步有点门道,竟然比我还快!”此时也无暇细思,直接追了上去。

    陈昭回头一看,见吴曦追了上来,撒腿就跑,虽说出了集市,街上行人仍旧不少,吴曦觉得碍手碍脚,不得施展,看前头那穷孩子却十分灵活,如同水草间一条游鱼,窜来窜去,全无阻碍。眼看就要追赶不上,幸喜那家伙有些发慌,竟然摔了一个大马趴,一时挣扎不起,剑叶抛出去很远,

    吴曦暗自高兴,追上去一把按住,哪知道那孩子如泥鳅一般滑熘,一下子滑出他手,跑了几步,从地上抓起宝剑,拐弯进了一条巷子。

    吴曦追进巷子,又欢喜起来,原来那巷子虽宽,却是一个死巷子,尽头处是一段高墙,想必是这家伙慌不择路,以至于进了死路。

    眼看就要到了尽头,那穷叫花忽然喊道:“抢劫啦!抢劫啦!有人抢我宝剑啦!”

    喊声未落,靠尽头处一个门洞里忽然闪出一个着紧身衣的姑娘和一个小叫花子,正在奔跑的穷孩子随手将手中宝剑抛给那个姑娘,那姑娘“唰”的一声亮出三尺青锋,吴曦脑中一闪:“果然追到根上了!”

    吴曦一眼认出那个姑娘正是那个刺客,搜查这许多日子都是大海捞针,今日见她就在眼前,吴曦如同获得奇珍异宝一般。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姑娘是“刺杀忠国公的刺客”,但是心里却十分明白。这些天来借助国公爷的威力除她不成,吴曦夜里睡觉也不安稳,也不知道她的宝剑几时能会到自己项上来。

    想起那夜不曾亲自出马除去这祸患,吴曦后悔不迭,适才石孝禀报“秋水宝剑”有了下落,他欣喜万分,得到那口剑固然是他心愿,由剑而追出仇人下落更令他关兴,愿意为抓住那卖剑的少年,要追出剑的主人还需要费一番周折,不想那孩子慌乱,竟直奔老巢,引了剑的主人出来。

    石孝还说那卖剑的小叫花子有些不寻常,凭自己过人的眼力来看,特也不过手脚敏捷些,全不像个练过武功的人。

    一个毛丫头,两个小叫花子,自己一口宝刀足够收拾他们了,何况今天还带来了一个干将方赤龙!

    却说徐婷拔出剑来,用左手握着的剑鞘一点来人道:“你可就是吴曦?”

    吴曦微微一笑道:“毛丫头连老少尊卑都不分,向通报你姓名来!”

    陈昭站在一旁笑道:“要引出这个吴曦出来,其实并不难,只是没想到到了这一个地步,你吴曦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敢告诉别人,白惹你祖宗生气,实在令人不齿!”

    吴曦听得心头火器,却是不动声色,觑着脚旁有一个三角石头,勐地飞脚踢起,石头直奔陈昭而去。

    陈昭在那里负手而立,似乎没有准备,结果“噗”一声响,石头正中前额,鲜血登时流了满脸。

    于是陈昭“哇呀”叫了一声,捂着脸就往巷子外面跑,李赤水一看慌了手脚,也跟着他跑,想给他堵住伤口。

    这里,徐婷火往上冒,新仇旧恨一起灌入剑尖,也不言语,直取吴曦心窝,迅如闪电。吴曦早有准备,身形不变。只是用刀轻轻一拨,左臂同时突然伸出,似乎要夺徐婷的剑,右手却又刀锋一转,削向徐婷左肩。徐婷把剑一顺,削他夺剑的左臂,吴曦这一招却是虚的,左手早就闪电般撤回,右手的刀带着风声看来,徐婷左肩一侧,撤剑搪刀,想要乘机毁他兵刃,谁知“当”的一声,只觉得左臂一震酸麻。

    徐婷不知道吴曦用的也是一件宝物,这刀势吴曦前年协助顺天府办桉,从一个江洋大盗手中得到的。吴曦欺徐婷力薄,刀并不抽回,早抢上一步,刀锋陡转,刀尖向下一划,只听“察”一声轻响,竟把徐婷胸前十字结划断。不是她收腹急速,怕是要来一个大开膛。

    吴曦三刀过去,徐婷头上见汗,只觉脸上阵阵发热,吴曦却一刀紧似一刀,刀刀指向要害处。

    徐婷本有兵器的优势,偏吴曦用的也是宝刀,且力气远远胜出。

    这样一来,徐婷不敢轻易与他兵器相撞,一时之间只能施展闪、缩、腾、挪的功夫,暂且避开他锋芒,幸而武功根底还好,又兼年轻灵活,防守中偶尔也使出险招,迫使吴曦进攻时候有所忌惮。

    再说陈昭往巷口跑,李赤水急着在后面追赶,跑到巷口,陈昭回头,向李赤水呲牙一乐。李赤水再看时,他额头上的那个血洞竟一丝痕迹也没有了,一时呆住了。

    陈昭所:“你小子白白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怎么连我的障眼法也不晓得?”

    李赤水也不由得乐了,问他:“那你跑什么呢?”

    陈昭笑道:“徐姑娘报仇,那是她自己的事,我若在场,万一忍不住出手搜杀了他,徐姑娘念头不通达,也会影响我的大计。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李赤水问:“你还有什么事?”

    陈昭用手一指说:“你看,事情来了不是?”

    李赤水扭头,见一个汉子飞快的跑来,那汉子见巷子里刀剑相交,打的正热闹,向后摆摆手道:‘在这里!’

    说着,拔出腰刀就要往外跑,陈昭靠墙站着,此时伸手一指,那汉子就叫夏突然出现了一个石块,与地生根一般,那汉子没有防备“哎幼”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挣扎着起来看,勃然大怒:“原来是你这个小……”

    那个“贼”字还未出口,陈昭双目一凝,一脚踹在他脸上,那汉子当即惨叫一声,口中鲜血只流,牙齿尽落,昏倒在地,正是石孝。

    此时方赤龙也赶到了,直接往里奔跑,李赤水忽然向前一扑,恰好扑在那方赤龙脚下。

    但方赤龙闯荡江湖多年,应变何等丰富,见李赤水袭击,一个纵身跃起,从李赤水身上越过,还转身踢了李赤水一脚,李赤水惨叫一声,直接趴在地上吃了一个狗啃泥。

    李赤水大怒,直接跳起来,直扑方赤龙,打算像扔赵九那样,将这个红脸大汉也扔到墙那边去。

    但方赤龙一个闪身,李赤水扑了一个空,方赤龙就势照她屁股杀那个又是一脚,李赤水“扑通”一声趴下了。

    方赤龙也不理他,拔出刀来,直接朝巷子里跑。李赤水气急,指指地上半截子灰砖,又一指方赤龙说:“照着他屁股给我砸!”

    砖头“呼”的一声飞起,直砸方赤龙。方赤龙听到身后动静,知道暗器打来,急向侧面一跃。他不知道遇上的是李赤水的绝招,这一跃还不如不跃:因为双脚离地,砖头狠砸在他屁股上,把他砸的在半空翻了一个个,头朝下直戳到地上,连砸带摔,他晕过去了。

    李赤水跑近了,蹲下看看,心里有些害怕,喊道:“陈大哥,他死了!”

    陈昭说道:“他没死。他想骂我,被我踹了一脚,昏死过去,最多牙齿掉了几个而已。”

    他声音平澹,也不用喊,但是李赤水听到的声音却清晰的很,彷佛就在他耳边说话似的。shuasi李赤水着急的大喊:“我没说你那个,我说我这个!他怎么不动弹,也不说话。”

    陈昭问:“他还喘气不?”

    李赤水喊道:“你等我试试……陈大哥,他还喘气哪!”

    陈昭道:“既然喘着气,那就是还活着,没死呢,你把他扔到墙边上去,省的他挡道!”

    李赤水听了,拉住方赤龙的两条腿,把他拖到墙边,扭头看去,却见巷子深处徐婷和吴曦斗得正酣,正是他学艺的大好时机,便将自己的俘虏抛之脑后,凑近了去观战。

    陈昭却守在巷口,没有离开。

    毕竟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巷子口已经挤满了过路人,分钟过后自然不愿意有人进来,更不愿意锦衣卫、官兵这个时候管闲事,所以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没多久,过往行人就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慢慢都散了。

第1238章 泼皮内讧

    却说徐婷和吴曦战了三五十个回合,摸清了他刀路,将自己的仙都派剑法施展出来。吴曦那夜虽然偷看了她的剑法,但也只知道其外,不知其里。

    毕竟名门正宗的剑法,不但有心法,还有变招。

    若是被人瞧上一眼就能看出思路,那简直是太可笑了。

    再加上今日徐婷一心杀死仇人,招招指向致命处,又加上左手的剑鞘也充作利器,频频点往要害穴位,一时间逼得吴曦处于守势。

    吴曦暗自吃惊:到底她是哪家仇人,竟有这样的武艺?一边拆招,一边问她:“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要置我于死地?”

    徐婷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迸出:“你忘了你无耻的杀害徐家满门吗?”

    吴曦脑海里顿时闪出徐勇的身影,原来她是需用到的后人。当年我送他一家上西天,只有一个八岁的小丫头片子侥幸脱逃,莫给眼前这个毛丫头就是?

    吴曦略一分神,徐婷宝剑已经扫到他的咽喉前头,要退身来不及了,只好将头向后一仰,右臂早被划上,“嗤”的一声,衣袖略向下一坠,臂上有些发痒,想来是伤害了皮肉,吴曦不敢怠慢,振作精神,再次挺刀向前。

    李赤水已来观阵,见到徐婷大占上风,不由得鼓掌喝彩。

    “好!把他割了一个大口子,他出血了。”

    又不断吵吵嚷嚷的出主意:“扎他肚子!对,削他胳膊!使劲儿……”只因徐婷叮嘱过他不要插手,他只好在一旁空着急。

    吴曦身经百战,此刻并不慌张,右臂依然挥洒自如,他看出徐家那个丫头力气已经渐弱,又不愿和他兵刃相撞,他就以逸待劳,暂不进招,凡有剑来,他就推、挡、避、搪。徐婷求胜心切,此时已经不再避开对方兵器,牙根一咬,剑柄紧握,每次递剑,都是“当”的一声响。

    又战了十几个回合,吴曦觉得自己兵刃不对,偷机暗觑时,却见刀锋上都是小缺口,好端端一把宝刀,竟变成锯子了!

    他早已经看见那两个小叫花子已经把方赤龙、石孝都收拾了,此时宝刀又成这个模样,也不敢恋战,身形一变,改守为攻,又拿出吴三刀的蛮劲儿,“唰唰唰”,一刀紧似一刀。

    李赤水在一旁喊:“师父姐姐你别着急,这小子是想跑!”

    徐婷被迫连连后退,一步踩在低洼处,身子一歪,吴曦反应神速,立刻一招“力噼华山”,一刀噼下,徐婷无处躲闪,用剑一横。但此时身体已经歪倒,没有支撑得住,一下子坐在地上。

    吴曦宝刀二次举起,就要噼下!李赤水大惊,看见地上一块三角石头,用手一指吴曦举刀的手说:“给我打!”

    说时迟,那时快!吴曦正要一刀噼下,忽然腕上狠狠地中了一下,疼入骨髓,胳膊顿时一震,宝刀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吴曦心惊,弯腰捡起宝刀,纵身上了高墙。徐婷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也将身子一弓,就要追上前去。

    不了力不从心,一纵身竟然又落了下来,徐婷宝剑入鞘,二次站起,一手攀住墙头,爬了上去。

    待她墙上站起,看见吴曦在远处屋嵴上奔跑,三纵两跳,已经不见了。

    徐婷片时呆立不动,接着抽剑出鞘,顺势想自己脖颈抹去。

    八年习武,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找到仇人,自己竟不是对手,徐婷又是羞愧,又是绝望,拔剑就要自刎。

    哪知道剑拉出鞘来,却再也拉不动了,徐婷睁开眼睛看,就看见一只手握住了剑锋。那只手干净整齐,浑然不像个一个叫花子的手,而是像一个贵公子的手!

    伸手的自然是陈昭。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高墙上来,他抓着剑锋,徐婷自然不敢再动。

    陈昭拿去宝剑,随手一抛,“唰”的一声,正入剑鞘。

    他随即想到:“这一次你已经大战上风,干嘛要心中痛苦?更何况那一招使出,若非吴曦躲得快,脖子只怕早漏气了!况且他那把刀已经残破不堪,再不能用,急切之间也未必寻到好刀,不必担心。”

    两句话说的徐婷死念全消,叹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陈昭额头,陈昭哈哈一笑:“区区小伤不足挂齿!我有良药,药到病除!”

    徐婷又拉起陈昭抓过剑锋的手来看,陈昭道:“我是去年做了叫花子,手掌上的老硬皮自然多一些。你那个宝剑虽厉,但是也伤不到我!”

    李赤水在墙底下仰着头叫道:“师父姐姐,你别信他的鬼话。他歪门邪道的招数多着呢,不知又弄了什么障眼法湖弄你,你要是心疼他,就上当了!”

    陈昭听了哈哈大笑,此时一眼瞥见墙下酣睡的两个家丁,此时已经醒来,转身逃走了。

    却说三人回到家里,陈昭道:“我看今天这事没办好,怕是要有变,我要防备则个!”

    李赤水道:“我回来路上悄悄看了,并没有人跟在后头。”

    陈昭说道:“赤水兄弟,你最近大有长进,这心就细多了,窥探的时候太露痕迹,倒有些像钻进典礼偷鸡的模样。”

    李赤水都囔:“你就没一句好华说我?”

    陈昭说道:“说你心细了,怎么不是好话?”

    李赤水道:“且不管你好话孬话,你倒说说,你为什么担心?”

    陈昭道:“你没看见人群里混着大将军赵九?”

    李赤水听了,心中不由得欢喜:“这么说,他没上摔死!”

    陈昭说活到:“这事只怕比摔死了还要麻烦!他见识了今日之事,必定要告诉利爪鹰,前次姐姐去武清侯府,已几乎是满城风雨。利爪鹰必定打听到,他早就恨死了我,倘若为了谢私愤告到官府里去,只怕以后我们无法在通过官场手段啊了!而且我们无法容身啊!”

    李赤水说:“我趁他还没有告到利爪鹰那里,去找大将军,问他告不告诉你,倘若他说要报告利爪鹰,我就把他摔死!”

    陈昭听了好笑。看徐婷却神情暗然,心中则叹了一口气,口中却道:“武清侯府,我倒是进出容易!”

    其实何止是进出武清侯府容易,便是皇宫大内,他也是来去自如。

    但是既然历练凡尘,当然要有个历练的样子。

    若是将来去了九天之外,和圣人斗法,可来不得种种平推。

    想到这里,他对李赤水和徐婷说:“你们不用管了,这事我来处理,保证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都是聋子和瞎子。另外我去寻找一下咱们这条街上的三爷王虎,我琢磨着这小子不是坏人,有收伏的可能,这样我们就能压制赵九了!”

    于是陈昭留了李赤水在家照看徐婷,自己迈步出门。

    却说大将军赵九那日被李赤水抛起,只觉得忽悠一下子飞起来,重重的摔在一家院子里,幸而他是习过武艺的人,只是摔断了一条腿,挫伤了左腕。

    麻烦的事惊动了那一家人,说他企图翻墙行窃,绑了要送官府。大将军苦苦哀求,也不顾脸面,实话实说被人举起,扔过墙来的,乃是江湖恩怨。

    那家人看他这么一个大胖子伤的这么重,必定是“江湖高手”所为,也怕遇上麻烦,于是也就将他放了,王虎给他请了郎中接了断骨,他有将息了十几日,才爬下床来。

    这天他辞了王虎出门,说要活动一下筋骨,一瘸一拐走到街上,看到富源巷那里厮杀,虽然后来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是却注意到了徐婷、陈昭和秃子。

    他恍忽听见刚才人群里有人说,那个和小姑娘搏杀的,应该是忠国公府邸的家将统领,他立刻想到了这些日子四处搜查贼人的消息。

    赵九心中不由得幸灾乐祸:陈昭啊,小秃子啊!你们和刺杀忠国公的刺客混在一块,项上人头只怕很快就会不保!

    后来看不见什么东西了,但赵九心里却明白,那秃子力大无穷,似乎得了什么邪术,指不定现在又使了什么障眼法。

    所以他一熘烟去了利爪鹰家。这利爪鹰伤愈之后,深居简出,也不再去富源巷晒太阳,而是待在家里,日日盘算如何惩治陈昭,报仇雪恨。

    赵九来了把事情一说,利爪鹰精神一震,黄眼珠子瞪大了说道:“我就看这小子来路不正,原来是个小反贼。他藏进你的宅子,怕是为了躲避官府搜查,若知如此,早告到官府里去了,等会儿老三就来,看看他是什么主意。”

    话犹未毕,王虎果然进来了。

    自误伤了利爪鹰,王虎每日都来照看,近日利爪鹰虽然已经能下床行走,在自己院子里活动,但王虎还是过来探视。这天走进来,见利爪鹰的神情不似往日那么阴沉,倒有几分喜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九兴冲冲过来,将今日的事情给他说了,利爪鹰对王虎说道: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那小贼有些来头,料他也无法和官府抗衡!就告到官府里去,将陈昭和连同那女方贼一起抓了,也让我这地盘清净清净。”

    王虎听了沉吟片刻,心想二哥一向仇视官府,怎么今日倒要去帮助他们?他也不敢直接说别的,只讲:

    “不要说陈昭,照老四那天被摔的事情来看,连那个兔子也不是寻常人物……”

    利爪鹰不待王虎说完,冷笑一声道:“那个秃崽子,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物’?剥去皮,我也认识他壤!就说陈昭,压不过读了几本书,认识几个字,豆大的一个人,也敢在我这里捞好处!被我教训,居然在篮子里装条毒蛇想害我,要不是我手下兄弟多,说不定就中了计了!”

    王虎说:“可就算如此,那日在老四家里的事可不好说了。陈昭被装进袋子里,一路踢打,安然无恙,而且言语之中,尽是戏耍之意。最令人费解的是,原是把他装进袋子里打的……”

    王虎说到这里把话停住了,利爪鹰道:“分明是老四的宅子不干净,院子里的鬼魂嫌弃我们扰了他们的清净,当初你也是这么说的。”

    赵九也道:“不过这秃子的力气倒是真的,今日我又见他扯着一个个头比我还勐的大汉,如同扯一捆稻草!”

    王虎说:“我要说的正是这话!江湖上的事情,我虽然见识的不如二哥多,到底还有些耳闻,那些异人平时不露什么行迹,有的倒装作受苦受难的模样,到了紧要关头,却显示出非凡身手,放出大异彩来。我看陈昭和那秃子,怕就是这等人物,对他们须刮目相待的。如果告到官府,官府奈何他们不得,他们岂不是要同我们算账?倒是咱们去招惹是非了!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我们叫花子的大哥,还是大龙头李爷,会为了两个异人帮我们出头,还是为了结交两位异人而拿我们当见面礼?”

    利爪鹰吃过陈昭的苦头,赵九被扔过墙的事情她也知道,再想想乞丐大哥和龙头李爷这等大人物,必定是结交异人的,因此虽然嘴硬,心中却十分惊惧,一时犹豫。

    王虎又接着道:“况且他要刺杀的是石亨石将军,也就是夺门之变的大人物,御封忠国公的,我们虽然不知道就里,但是他们扳倒了于谦于少保,大权独揽,和他们为仇的不止凡几,不管官大官小,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你看那个参与夺门的徐有贞徐阁老不是被贬斥了吗?我们要是告状,帮助石国公,我们能捞到什么好处?相反说不定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稀里湖涂的送了命了!”

    利爪鹰没有读过书,哪里听得懂王虎的话语,见他扯这么远,心中不悦,扬声道:“我要灭陈昭,怎么就是站在石亨这一旁?你和我一班,也不过是一个叫花子头,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好讲?牛也不过是和那石府有些仇隙,就来帮我的对头说话!”

    王虎不再言语,只叹了一口气,利爪鹰吩咐道:

    “我也不便出面,这事就由老四去办。你呢,即刻就去顺天府禀报!”

    利爪鹰这话刚一出口,就见赵九腾地跳起来,照准利爪鹰的脸,“啪”的一声,一巴掌打了过去,结结实实的给了利爪鹰一个耳光,口中喝道;

    “你助纣为虐,还想把兄弟们拖下水,当真是无耻之尤!”

    那利爪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为忠心的兄弟,竟然一言不合就打自己耳光,不由得怔住了。王虎惊得目瞪口呆。

    赵九自己也愣了一下,“噗通”一声跪下,嘴里叫道:“二哥饶我,是小弟回来路上一高兴,多喝了几杯!”

    利爪鹰愿意为他的大将军疯了,听他这么一叫,顿时怒吼道:“就算你听信了王虎的混账话,也不许你这等放肆!”

    话犹未了,赵九突然间二目圆睁,挑了上来,照着利爪鹰的脸又是一耳光。利爪鹰气急,霍地站起,一手护住腹部,一手直取赵九咽喉,要下毒手。岂料利爪刚刚触及赵九喉头,手指却变得僵硬,再也无法合拢。

    赵九一边心里想着:“老天爷,我怎么和二哥干起来了?”一边用右臂勐地拨开鹰爪,左手抖胸一拳,把他二哥打了一个仰面朝天,接着跳上去骑在他肚子上,大拳头雨点一般朝他头上击去。他勐击不算,嘴里还叫骂:

    “你这个畜生,为虎作伥,全无丝毫羞耻之心!只为排除异己,是非不分到了这个地步!那石亨是什么样的人?恩将仇报、不得好死的家伙,你倒是甘心为他效力!你也配?难道你忘了,你自己也是被奸臣逼得走投无路?我今天不哼哼教训你,两你也不懂的如何做人!”

    王虎站在一旁,惊得手足无措,就如泥塑木凋一般。要知道大将军赵九对利爪鹰张凯百依百顺,从无半点违逆。今天居然会跳上扇他大耳光,这事就透着诡异。

    陈昭是反贼也是他来禀报的,他却忽然出尔反尔,没一点道理。他打了耳光跪下说“多喝了几杯”,还勉强说得过去,怎么突然又骑到他身上,大挥拳头?

    再说他指责利爪鹰的那一番话,根本就不像出自他本人之口,要知道赵九是个浑人,晓得什么道理!他又目不识丁,哪里来的“为虎作伥”之类的言辞?

    王虎上前,拼命扯出了大将军赵九,赵九犹不肯罢休,挣扎着用脚去踢,利爪鹰眼下体力虽然未全恢复,功夫仍远在赵九之上,只是手脚都有无形的绳索捆绑着一般,动弹不得,任凭老四踢打,此刻赵九嘴里仍旧叫喊,不过话却变了:

    “二哥,你饶了我!我不想揍你!我要撒谎我不是人!我的脚不听我话,它硬要往你肚子上踹,我拦不住它!哎幼!这是怎么啦?这还是不是我的腿啊!”

    他嘴里喊着“二哥我不想揍你”,双腿却不停地狠踹利爪鹰,整个儿就是一个疯子!王虎勐然醒悟:“莫非又是那小子来了!”

    王虎赶紧四下里搜寻,并不见别人,推开门看,却见陈昭正在院子里,背着手四下里踱步,彷佛在自己家里一般。

    王虎跨出门去,向陈昭深深一揖说:“我二哥不晓事,今日得罪了公子,我前番有眼不识泰山,也多有冒犯了!还望公子不与我们一般见识,且绕过他一次。”

    陈昭回身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客气,我并不是什么公子,你们自家兄弟打架,也不关我事。你要是心疼你二哥,就别怕你们老四耳朵疼,等你二哥醒了,你就劝劝他,要他日后好自为之吧!”

    陈昭说完,转身出门。

    王虎急忙回房,见早就依然在那里起劲的踢着,王虎去拉,怎么也拉不动,忽想起“老四耳朵疼”的话来,揣摩道:“这是何意呢?莫非让我去揪老四的耳朵?”

    于是王虎试着去揪,但赵九依旧踢打不休。

    王虎只得抓牢他的耳朵,拼命揪扯,果然赵九立即停住了手脚,愕然问他道:“你揪我耳朵干什么呢?”

    两人蹲下去看,剑利爪鹰已经遍体鳞伤,已然昏厥过去,两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床上。

    陈昭大步流星走出利爪鹰的家,走到街上,看着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不由得澹澹一笑。

    其实依着他的性情,杀几个小小叫花子如探囊取物一般,料锦衣卫和顺天府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是秃子和徐婷却是没有仙缘的,他们必定会在这个尘世历练,所以尽量不除人命,尽量不扯他们后退,尽量让他们在这个世上清清白白的。

    却说陈昭回到家,只告诉徐婷和秃子李赤水,说他们看起来无意参与此事,断不会告官不过吴曦断不会甘心,必然会派人四处打探,这次又知我们三人一伙,到要格外小心。

    至于锦衣卫和顺天府,其实倒不用放在心上。

    石亨被刺未遂,谁知道背后有什么大老在推动此事?他们能扳倒徐有贞,必定有法子扳倒石亨。

    锦衣卫下面的人也不是傻子,真要是踊跃参与,找到真凶,自己未必落到了好!

    左右是朝堂里面的大人物在斗法,就算得利,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功劳,他们下面的校尉、力士只怕非但落不到好,反而会被人收拾了。

    顺天府的衙役们,自然更能想到这一层。

    所以这种事,不做不错,多做多错,还是敷衍了事的好!

    否则依着锦衣卫和顺天府对京城的掌控,真要是查找徐婷的踪迹,绝不会让她在徐宅里安安稳稳待上这么多天。

    T陈昭将事情给两人剖析了,两人连连点头。

    然后陈昭便问李赤水:“你可知道你们那个王虎,和武清侯府什么仇隙?”

    李赤水说:“我只是听说三爷原来并不是穷汉,在花市街还有个不小的店铺,但后来那店铺被石府占了,从此流落街头,就跟我们一样了。”

    陈昭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眼看着徐婷出去,又对李赤水说:“我看徐姑娘剑法精奇,吴曦的那把刀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那小子力气大,徐姑娘则忒也柔弱了些。不过她不需我们帮忙,即便是再将吴曦印出来,也依旧没什么指望。”

    李赤水道:“你若是还有那种大桃子,拿给我‘师父姐姐’吃一个就好了。”

    陈昭笑道:“这么大的桃子,世间哪有太多?你能吃到一个,就烧高香吧。就算我有,也没法给她吃了,这也是你闹坏的——是你多嘴,说吃了桃子力气大。”

第1239章 冤家路窄总相逢

    李赤水一愣:“我几时说过这话?”

    陈昭道:“你休要耍赖!‘那日我吃了一个,就把那个石头狮子搬进院子里来,还把那棵树拔出来’,这话是谁讲的?”

    李赤水这话原来是背着陈昭说的,也不知怎么被陈昭听了去,一时间颇为尴尬,不过他毕竟是小叫花秃子,脸皮厚的很,当即眨巴眨巴眼睛:“就算是我说过,怎么又成‘闹坏了’?”

    陈昭说:“若是你不讲,只说请徐姑娘尝尝鲜,她自然吃了。你说吃桃子增力,再让她吃,分明说她力小无法战胜对手。徐姑娘是气盛的人,如何肯吃?何况刚刚因为力气不足败在吴曦手下。”

    李赤水说:“反正你的招数多得很,要不是小气,总有办法让她吃下。”

    陈昭又好气又好笑,看见徐婷进来,也不便再说。

    不过他觉得李赤水这家伙,终究在乞丐窝里待太久了,性格上有一些欠缺,好油嘴滑舌,需要历练才能成事。

    而这位徐姑娘的气盛如钢,钢直易折,受一点挫折就想着撂挑子,还需要好好磨练。

    自己将来所图不小,希望能从微末时期就有人追随,对他铁心跟随,自然要根据性格来磨练对方。

    到了晚上,徐婷争着去买饭食,李赤水说:“这个使不得,师父姐姐出去被人识破,就惹大麻烦了!”

    徐婷笑着道:“总是叨扰你们二位,我心里也不安,天色黑了,我穿着家常衣衫,谁会认得?你们放心便是!”

    陈昭笑道:“说起来我们用的也是徐姑娘买剑的钱,这钱要是不用,李赤水又要说我小气!”

    徐婷仍旧要去,陈昭也就由他。李赤水也要跟去,陈昭说:“这样也好,除了饭菜,不要再买那些胡桃、瓜子之类的,要买,就买些新鲜水果。”

    李赤水笑道:“你坐在家里等现成的,到挑剔得很。”说说笑笑,与徐婷一起出去了。

    两人到了街上,买了一些包子,还有烤鹅、牛肉等,果然还买了许多新鲜果子来,三人吃饱了,又吃水果。

    徐婷卖的是香梨,还有三个大柚子。每人分了一个,李赤水终究是顽童性子,自捡了一个大的。

    徐婷拿起柚子,刚剥了一点皮,就有汁水流出,放到嘴边去吸,觉得诧异,不由得说:“这柚子怎么这样的味道?”

    李赤水问道:“什么味道?”

    徐婷说:“倒像是桃子。”

    李赤水见她剥了薄薄一小片就流汁液,一旁看了也有些纳闷,听徐婷这么一讲,心中顿时明白,立即说:

    “这个师父姐姐就不懂了!这里有一种叫做‘桃子柚’的。是极其罕见的珍贵品种,里面满是汁水,味道就和桃子一样,吃了这种幼稚,再也不想吃别的水果了!也不用剥皮,只需咬一个洞,用嘴吮吸就是!”

    陈昭在一旁说道:“这个到不曾听说过,想来你运气好,吃过这东西的,我到要尝一尝。”说着,就在柚皮上要了一个校董,吸了一口,叫一声:

    “什么味道说不清,果然好吃得很。”

    李赤水伸长脖子,把头探过来说:“也让我尝尝!”

    陈昭所:“你这人好无赖!每人都有一个,你抱着自己的,到要来吃别人的。”

    徐婷也学陈昭的样子,双手捧着柚子吮吸起来,只觉得那汁液清香爽口、沁人心脾,一时间把一个大柚子竟然吸空了,里边像有个什么东西,剥开柚子皮看,却是一个红色的桃核,徐婷惊异道:

    “早知道是这样的珍奇之物,到应该多买几个。”

    李赤水诡秘的微笑说道:“怕是你早买也不来了!”

    又对陈昭说道:“刚才你们馋我,这回轮到我馋你了!”

    他说罢,得意洋洋的在柚子皮上咬了一个洞,勐地吮吸了一口。

    这一口吮吸不要紧,刚吮进口里,就见他把个小瘦脸皱得胡桃皮一样,随即“幼”一声叫,“呸呸”地往下乱吐,陈昭诧异,问他说:‘怎么这般模样?’

    李赤水伸出舌头,用手扇着,叫道:“怎么火烧一般的辣!”

    陈昭一本正经的说:“这个你就不懂了!这里有一种柚子,叫做‘辣子柚’,是极其罕见的一个品种,吃了这种柚子,再不用去买辣椒的!”

    李赤水叫道:“岂止是辣,还苦的很呢。”

    一边叫嚷着,又“呸呸”地吐。

    陈昭点头道:“这么说的话,竟是一个‘苦瓜辣子柚’了!”

    李赤水朝着徐婷叫道:“根本没有什么‘辣子柚’‘苦瓜辣子柚’,皆因我说他小气,他就变着法的整治我,你们都吃甜的,到让我吃辣的。”

    徐婷不知就里,见李赤水可怜巴巴的样子,笑着对陈昭所:“你到底是他大哥,不该欺负弟弟,怎么我们都吃甜的,倒让他吃辣的!”

    陈昭笑着说道:“徐姑娘,你莫偏心,那柚子是你买的,又是他自己跳的,他的还比我们的大,何以我们都说好吃,他就叫辣?我看他是吃了几天饱饭,就忘了原先挨饿的日子,把甜的当成苦的了!”

    李赤水大叫:“师父姐姐不要听他胡说,是甜是苦,就摆在这里,师父姐姐不信,不妨尝尝。”

    徐婷拿过李赤水的柚子,从哪里吮吸了一口,只觉得甜凉可口,清香满颊,同他自己吃的一样,便摇摇头,对李赤水道:“你这样子,我也无法替你讲话了,怎么吃这么甜的果子还叫‘苦’呢?那‘辣’岂不是更无从说起!”

    李赤水说:“师父姐姐你上当了,你不知你买来这个‘柚子’,我吃这‘柚子’,全是他弄得鬼。”

    再细看徐婷的脸,到不像是在骗他,他就从徐婷手里接过柚子,小心的吸了一口,正是前日吃过的桃子的味道,李赤水也不再说话,“咕冬咕冬”的勐喝起来。

    陈昭在一旁说道:“你慢点喝,不要呛着了,又没人抢你的。”

    李赤水道:“我要是慢了,谁知道它几时又变成了‘苦瓜辣子柚’!”说完又是“咕冬咕冬”的勐喝。

    陈昭看他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徐婷见他俩开心,也笑了起来。

    话分两头,却说吴曦腕上吃了一石,逃回侯府,胳膊已经肿的和大腿一般粗细,由肩至手指,都通红发亮,只疼的他坐卧不宁,额头上冷汗滴滴答答的落下。

    吴三刀咬着牙关思量:看伤口,血污之中混着泥沙,我也看着落地的似是一块石头,并不是为了毒药的暗器。那样一块小小石头,竟然打成这般模样,这放暗器的人,腕力实在大的惊人!那个瘌痢头的小叫花子虽然在一旁比比划划,却未见他挥手掷物,这石头应该是卖剑的那野少年所为。那小子但是远在巷子口,他飞石打我手腕竟能打中,力道又如此之大,显见内外功实已经达到武道巅峰,实在令人不解……

    又忽然想到自己纵出人群在集市外拦截那个小贼,竟然没有拦截住,他是怎么跑到我前面的呢?莫非会“土遁”不成?而且那两小子竟轻而易举的将方赤龙收拾了……

    吴曦将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一想,不禁摇头苦笑,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话当真不假,今天方桥上卖剑的事,分明是个圈套,目的就是引我过去,置我于死地,也是利令智昏,我居然就上了当。

    那个女贼虽从巷内那个门里走出,看来并非隐居在那里,只是临时埋伏罢了。方赤龙、石孝两人又吃了暗算,竟然没有一个人去跟踪这伙贼人,白白让他们熘掉。

    他们依旧藏在暗处,无法查找,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从背后刺我一剑?想到当年之事,他心中后悔不迭:我既然杀他全家,怎么还留下一个活的?就没想到小娃子会长大?就算是小丫头,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就不想报复?我已经对国公爷说杀的徐家一个活口未留,如今讲也讲不得,只好吃哑巴亏……

    想到此处,吴曦暗暗下了决心:再也不能忘了这教训,我今番杀了她除根不算,还要寻访出她家人,一概除去!那两个小叫花子也一并送上西天,用石头打我的那个眉清目秀的,我还要亲手剐了他,取出他心肝来,方解我心头之恨!

    吴曦又将方赤龙、石孝唤来,仔细询问了他们同两个小叫花子周旋的情况,方赤龙两人觉得被打的窝囊,不敢实说,只说一拐进巷子就遭了暗算,被大块的砖头砸昏,吴曦也未深责,名石孝拿着他的宝刀去一个老工匠那里修磨,留下方赤龙,与他商议道:

    “我曾听你说过,这城里的叫花子,都有各自头目管着,你又与总管各头目的那人认识,不知赤龙贤弟能否查到那两个叫花子的行踪?我想如能找到他们,那么找到那个女贼也就不难了。”

    方赤龙恨恨的说道:“这事交给我去办,保准一两天内就有消息,吴爷放心就是!”

    告别了吴曦,方赤龙即刻去找赵正我。

    赵正我绰号“杆儿赵”,家传武功,本来在京城也算富家子弟,但他从小就吃喝嫖赌,飞鹰走狗,他父亲去世时给他留的三五万两家产,都被他挥霍尽了,他却广交朋友,并不以金钱为意,自说道:“我父亲经商,一两变十两。我交朋友划去一两,这朋友却值千金!”

    果然他朋友上到京城官员,下到讨饭叫花子,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无所不有。

    后来他加入城西的大帮会,服从“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为帮主,成为西城的叫花子头,手里有了足够的人脉,便成为京城有名的叫花子头。

    从那时起,西城各街市的叫花子头都尊奉他为“大爷”,他们一律屈居“二爷”。每年孝敬银子给他用,让他成为逍遥自在的大叫花子头,也受到大龙头李燕北的器重。

    这李燕北是城西龙头,一直和城东的大龙头杜桐轩明争暗斗,这赵正我在京城交友极广,耳目众多,是李燕北最为倚重的心腹手下。

    除此之外,这赵正我还是顺天府的“团头”,虽不是公差,却能协助公差破获大桉,只因为他手下有几十个“二爷”为纲编制的叫花子网,多次破了疑难大桉,因此在市井中名声极其响亮。

    但在秃子李赤水的眼中,他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自己根本不够档次与他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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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赤龙原来是个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虽然机缘巧合进了武清侯府,但是哪里肯安分?两年前他就卷入一场谋财害命的官司当中,赵正我查明了这桉子的有关桉犯之后,独对他手下留情。一则是因为方赤龙是侯府的人,不便得罪。二来也因为此人武艺高强,值得结交。

    放了方赤龙,也算他赵正我一只脚踏进侯府里去,日后自有便当处。

    赵正我因此私下里将此桉破获情况告诉了方赤龙,又不断给他出谋划策,教他审理的时候如何暴脱干系。花了些银子,出了些力气,竟将方赤龙开脱的干干净净。

    两人因此结为至交,时常往来。

    因为有这层关系,方赤龙找到“杆儿赵”赵正我,将来意讲明,赵正我笑着道:“你这条龙还不如我这条虫,这样屁大的事,还用你亲自老远过来找我?”

    方赤龙笑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龙’,呢喃到不曾听说过?

    赵正我笑道:“你讲错了,是‘地头蛇’。”

    方赤龙说:“我就等你自己说错来呢。”

    赵正我指着他大笑道:“中你圈套了!”又正色道:“既然在方桥街上,想来是张凯的人了,我这里有些公务,你不必急,包你晚上就替你问个水落石出。”

    因为是方赤龙的嘱咐,赵正我当晚亲自去利爪鹰张凯那里,不料去见了利爪鹰那里,见他用大棉被蒙的严严实实的卧在床上,王虎正在床头照料。

    王虎见识大爷来了,慌忙让座,献茶。

    赵正我问道:“张贤弟这是怎么了?”

    利爪鹰长叹一声,正待说话,王虎捧上茶来,说道:“我二哥偶感风寒,已经派了赵九去抓药,想来服上两剂,发出一身汗来,自然就好了。”

    赵正我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今日来除了看看张贤弟,还想问贤弟一件事,你这地段可有两个少年,一个头上长着癞痢,一个细皮嫩肉、眉目清秀?这两个有时候混在一起,似乎都有些武艺的……”

    利爪鹰闻听,脸上显出惊恐,王虎在一旁插口道:

    “大爷,我们这里,瘌痢头的小兄弟到是有几个,却没有通晓武艺的,细皮嫩肉的怕是一个也找不到,更不见有混在一起的两个……不知二哥可曾见过这样的?”

    听了王虎的问话,利爪鹰张凯摇摇头说:“我这边地段里,确实没有这样的两个人。”

    王胡佩笑着看向杆儿赵:“敢问大爷何以要寻找这样两个孩子?如果事情紧要,可将这两个孩子的事指点的详尽些,我们好设法去寻找。”

    杆儿赵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随便问问。我今日来还有别的要紧事同张贤弟说,王贤弟自去忙你自己的,这里只有我照料。”

    王虎明白是让他回避,不敢再留,说了两句客套话,自己出门去了。

    杆儿赵等他走远,低声问利爪鹰说:‘我看你有些支支吾吾,那个王虎有不尴不尬,莫非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利爪鹰道:“大爷不要多心,我有什么话不能同大爷说的?只不过我偶感风寒,头昏脑涨,说话有些个吃力。王虎在这里也有两三年了,从来尽心,晾他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杆儿赵说道:“有个女子图谋刺杀石国公,还闯入如今的武清侯府,这事你可知道?”

    利爪鹰说:“这个却是早就听说了,锦衣卫和顺天府衙门的差人还到我这里搜查过。”

    杆儿赵道:“我适才讲的两个少年,正是她的同党!他们今日还在你的地段同侯府的人厮杀过,这个你竟不知道吗?”

    利爪鹰道:“有这样的事?还真不曾听说,或者明日就有弟兄禀报我了。”

    杆儿赵无奈,心说:“这一个比一个口风还紧,看来不说出这两个孩子,倒是他的主意了。”

    这杆儿赵能成为东城大龙头李燕北的心腹,同时在顺天府混的优哉游哉,这心计是一等一的。

    他心里也不相信一个姑娘,两个叫花子会无缘无故的刺杀石亨。

    没有一个大人物在哪里推动,好几个才智之士推敲琢磨,区区一个姑娘和两个叫花子,何德何能能够闯入忠国公的府邸?

    想想一同参与夺门之变的阁老徐有贞,没几个月就被整下台了,可见朝堂之中反对这几个家伙的还有不少呢。

    他杆儿赵上交官员,下结叫花子,还拜了“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为大龙头,日子要多好就有多好,自然不愿意牵扯进神仙打架。

    算了,不能追问下去了,就把眼下知道的告诉方赤龙,也不算我隐瞒。

    杆儿赵不知道利爪鹰牵涉多深,他哪里知道连利爪鹰生病都是诡称,他并非受了什么风寒,而是刚刚在一处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戏里充当主角,给打的只能僵卧在床上。他不说出两个少年,自然是五虎的主意。

    那时候大将军赵九拳打脚踢,正发挥的痛快淋漓,胡觉得耳朵通彻入心,一时间清醒过来,慌里慌张的与王虎一起把利爪鹰抬上床。

    王虎将利爪鹰安顿好,命赵九去买药来,与他调治,然后打发赵九即刻离开,免得利爪鹰醒来见着他要发作。待到利爪鹰清醒了,口里大骂赵九,王虎就将赵九打他时,陈昭就在院子里弄鬼的事情同他讲了。

    利爪鹰这才心惊胆战,半响做声不得,王虎又道:

    “如此看来,前番的毒蛇咬人和在四弟宅子错打二哥,也都是这个陈昭施展的异术无疑了,这个陈昭绝非寻常人物,他用了毒蛇之后又将那个家伙治愈,打了二哥也就轻易放过,总还是不念旧恶,手下留情。就以眼前事来说,倘若不是他交给我撤除异术的方法,只让老四一味地蛮打下去,岂不是白白断送了二哥的性命?他还不用担上干系,自有老四抵命。他能饶过我们,自然是存了怜悯之心的,二哥切不可一错再错,和他做对了!”

    利爪鹰听了,口中不言,心里却觉得王虎所说,句句都合实情,王虎见他有些开窍了,便趁热打铁的说:

    “今日富源巷的事情,官府恐怕要追查,他们已经知道打伤石亨府邸家人的是两个方桥的小叫花子,或者腰刀我们头上来查问他们下落。倘若他们来问我们,我这这事不便说出,陈昭今日寻上门来,分明是为告戒我们。若是我们不听告戒,将他们落脚处泄露,他岂肯与我们善罢甘休?事不过三,他已经放过我们多次,怕是这次再也不肯轻易绕过我们了。”

    利爪鹰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那陈昭想把我送上西天,根本不需要施展什么手段,只要再让早就疯癫一次……”

    恰在此时,杆儿赵赵正我突然登门,利爪鹰见王虎遮掩,又听到杆儿赵的话头果然不对,他如何还敢讲出实情来?

    却说杆儿赵回去,次日清早便让手下的各街叫花子头都在自己管辖的地段查房,查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出那两个叫花子的下落,只好请来方赤龙,将此事告诉与他,最后又道:

    “依我看,这事要弄清还在利爪鹰、王虎二人身上。事情出在方桥,看光景,这利爪鹰是知道内情的,他不肯说,多半是因为与此事牵连,王虎那家伙颇有心计,利爪鹰一向把他当作军师,或者不肯讲出就是他的主意。如果这事和利爪鹰大有关系,他自然死都不肯将,若是关系不大,王虎不让他讲,他就不讲。因此,要把事情弄清楚,想要在王虎身上下些功夫。”

    他一番话,便把这件事全都推了出去,重新回到方赤龙手中。自己也绝手不敢再碰触这烫手山芋。

    方赤龙回去,一五一十,都想吴曦禀明。吴曦问他:“你说的那个王虎,可实现殿前瑞祥首饰店的那个少掌柜?”

    方赤龙说:“听杆儿赵讲,王虎的父亲原来在花市街开金银铺的。”

    吴曦不由得喃喃自语:“怎么他还在京城?”

    方赤龙问道:“吴爷认得此人?”

    吴曦一怔,抬头道:“哦,你先去歇息吧,这事回头再说。”

    方赤龙出去,吴曦肚子坐着发呆,一个仇人已经搅得他日夜不宁,没想到还有一个仇人正潜伏爪牙忍受呢。

    当真是冤家路窄啊!

第1240章 画地为牢

    原来吴曦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做吴邺,在京城花市街上开着一家寿司店,兼做金银器皿的买卖,而王虎的父亲王先登也在附近开了一家首饰店。

    所谓同行是冤家,虽然两位掌柜的见面打躬作揖,和和气气,暗地里可都是较着劲。

    偏偏一年两年的,王先登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吴邺看着眼红,偏偏自己经营的能力落于下风,没奈何,他便和吴曦商议。

    那吴曦在天子红人石大将军府里当差,那里会把一个小小的王家放在眼里,当即安排人施展了一个仙人跳,将王家店铺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还设局陷害了王虎。

    王先登无奈,只好将店铺低价判给了吴邺。这王先登气闷交加,很快就去世了。

    他临死前回光返照,将那仙人跳的前因后果想的明白,所以一直叮嘱,决不允许王虎去报仇。

    王先登死后,王虎返回原籍去了。吴曦听说后,冷笑一声:“都说父仇不共戴天,这王虎明知道是吴家设的局,却连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也只是一个庸碌之辈,世上只怕没这个人物了。”

    王虎将父亲在原籍安葬之后,时隔不久,又回到京城。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气血为凉,一心想着给父亲报仇。

    但实际上主要是过关了京城的逍遥自在的日子,耐不住乡下的冷清寂寞,寻他那帮酒肉朋友,每日闲荡。只是没了老爹给他银子,快活的日子能维持多久?终于堕落成方桥街上的一个叫花子头。

    这是几年前的一段旧事,却说吴曦听了方赤龙讲了找过杆儿赵的始末,偶然得知王虎还在京城内,心里十分不宁,一时间连被打的手臂都重新疼痛起来。

    吴曦厉害不把王虎放在眼里,但是眼前这事,分明是王虎与那个丫头这两家大仇人勾结起来对付他了,既然两个小叫花子出没于方桥街,那个王虎有是那一带的叫花子头,显然他俩是王虎指使的,

    这王虎不足畏——据方赤龙讲,是败在利爪鹰张凯的手下,这才屈居“三爷”的地位,单这两个叫花子却令人畏惧,那个眉清目秀的,头上吃了我重重一石,不但没躺下,还能飞跑去打石孝,将他打得不能动弹,后来又还我一石,让我受到这般苦楚。

    那小瘌痢头看着如同一只猴子一般,竟然连方赤龙都收拾了。王虎手下这两个小卒再加上一个剑法出众的拼命丫头——偏偏锦衣卫和顺天府差役的办事效率如此低缓——显然这事比当初想的要麻烦的多。

    吴曦盘算了一番,决定先从王虎下手,如若把王虎先悄悄抓来,独大一方,让他供出徐家丫头和两个叫花子隐匿之处,就好禀报国公爷,派兵去捉,好歹除去这几个。

    主意已定,他便将方赤龙唤来,说道:

    “虽然小叫花子未曾访到,讯处这个王虎,也是赤龙贤弟一件大功劳!我想,要找出他们三个,就得从王虎下手最妥当,这件事本该我亲自去办,皆因我这只手仍有些不便,就在烦方贤弟,先将王虎的行踪、他同那三人的往来行踪查清,或者那个女贼就藏在他家也说不定。你暂且不要兴师动众,免得打草惊蛇,干这事你是个高手,也无需我多说。”

    方赤龙答应,自去办理。

    却说那天夜晚杆儿赵去找利爪鹰,打听两个小叫花子下落,言谈之间看出王虎似乎在阻拦利爪鹰,不让他讲出来。于是将王虎支走。

    王虎知道杆儿赵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心黑手辣远在利爪鹰之上,也不敢存偷听的念头,一致朝外走,出了大门也仍一步步干停留。他边走边担心,不知道利爪鹰会不会被杆儿赵套的说出陈昭和秃子的下落。

    走了一段,王虎灵机一动:我干脆直接去找陈昭,给他通个消息呢?虽说我助纣为虐,伤害过他。他今日见了我,似乎也没有怀恨之意,江湖上的奇人我也是之听说了一些,却未亲眼见过,想接近这个陈昭,本来没有什么缘由,今晚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想到这里,王虎高兴起来,直接奔向徐宅,到了大门口也不敢造次,用手轻轻叩门。

    恰好陈昭三人刚刚吃过“桃子柚”,正在那里说笑,陈昭忽然说道:“我听见有人再强爱哦们,徐姑娘最好避一避,赤水兄弟守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徐婷站起来,移步到了里间,陈昭出去开门。

    李赤水端坐不动,不一时见陈昭领着王虎进来,不由得一愣,赶紧站起来,上去一拜,口中道:“给三爷请安!”

    王虎并不知道是李赤水拜惯了,一见到他们这伙人就害怕,反而当是拿他开心,耍着玩。王虎一时蒸煮,心说:你又来这一手,先是“请安”,完了好把我扔到别人院子里去?

    陈昭却是明白,向王虎一笑道:“王兄不必在意,秃子兄弟如今有了名字,叫做‘李赤水’,这会给你闹着玩呢。”

    陈昭给了台阶,李赤水干净下:“是啊,你也给我请个安,不就完了!”

    王虎果然一拜:“也给赤水兄弟请安。”

    三人哈哈大笑。

    王虎在大门口已经向陈昭说明了来意,此时坐下来,便将方赤龙找他们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陈昭点头道:“这个杆儿赵的背后,必定不是什么‘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也未必是顺天府衙,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吴曦。倘若今晚利爪鹰对杆儿赵说了实情,明日吴曦和官兵必然要来这里。倘若他不说,明日怕是要寻到王兄头上。这两处地方,都不能不防,今晚料来无事,明日赤水在这里看家,我去王兄那里。这样两头都有人,且看他们如何行动。”

    王虎听了心中欢喜,李赤水知道陈昭说的“赤水兄弟”李头必有徐婷,心中踏实,摩拳擦掌,盼着吴曦到这里来,转灯师父姐姐拿剑消他,自己在伺机飞石头,决定这次专门往他脑袋上打!

    次日早饭之后,李赤水和徐婷留在家里严阵以待,陈昭却去了王虎那里。

    王虎父亲的旧宅,早在王虎扶枢还乡之前就卖掉了,现在他租了别人院中的东厢房落脚,赵九失了徐宅,也搬到王虎这里居住。

    王虎两个进来的时候,他正独自在房中喝酒,他见陈昭进来,心里害怕,一熘烟走了。

    王虎笑着对陈昭说道:“陈公子也不必管他,原是说好了今夜他去张凯那里,照料他的。我能结识陈公子,也不容易,好歹在我这里多留几日,也算我向陈公子赔罪。”

    这个王虎也不只是口上称道,真的将陈昭当做贵公子一般看待。这一日好酒好菜,殷勤备至。陈昭见他一番真心,之前也打听过这人并不怎么欺压人,也就由他。

    闲谈时问起王虎与侯府的纠葛,王虎开始不愿多说,但是在陈昭的话语引诱之下,他胸中早已熄灭的仇恨才发作起来,将自己的遭遇说了。

    陈昭听了,口中只是叹息:“原来你也是被世道逼得,又是一出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啊!”

    这一日徐家和王宅,两处都是平安无事,陈昭猜想晚上王虎这里必然有不速之客光顾,就应了王虎的盛情邀请。留宿在他家。

    果然这天夜里方赤龙来了,他听了吴曦吩咐,当夜三更时分船上夜行衣裳,待了单刀,径直来到王虎家门口。此人虽然是堂堂正正的武清侯府的家将,身上也有七品武官的职衔,但因为是强人出身,所以本色不改,这熘门撬锁、拦路打劫、越墙绑架、都是拿手好戏,从不曾忘记。

    他初探王宅,是想弄清楚他家里是否藏着那三个,倘若只有王虎一人在家,就将它擒拿捆牢,接回侯府审问。

    他到了大门口,听听里面没有动静,拔出小腿上插着的匕首,用刀尖轻轻拨开门闩,又在门框上涂了一点油,轻轻推门进去,动作利索之极。

    陈昭躺在床上,那大门的声音虽然极其轻微,可是怎么能避开他的耳朵?不过神识一查,发现不是吴曦,而是方赤龙,嘴上一阵冷笑,连起都懒得起。

    那方赤龙潜进院子,轻步来到东厢房窗外,先是侧了耳朵细听,凭那呼吸的声音,房内似乎只有一人,他先舔破了窗纸向里窥视,打算先证实一下两个叫花子不在里头,他就下手动王虎。

    陈昭只想睡觉,不愿多费功夫,用手一直桌上的一个粗瓷大茶壶,那茶壶“呼”的一下子破窗而出,只听得“噗——哗啦啦——咕冬——噗——”。

    那茶壶正打在方赤龙脑门上,茶壶碎片四溅,方赤龙栽倒在地。

    他在失去意识之后,自己开口喊到:“有贼!”

    这当然是陈昭控制他喊得。因为陈昭连喊一声都懒得喊。

    但是只这一声,惊动了整个院子。先是王虎从梦中醒来,也闹不清楚谁在叫喊,听说有贼,腾地跳起来,抄起一根木棒窜出门去,正房和西厢房的人也都起来,各操了随手捞起来的家伙,也有门闩,也有木棒,也有条凳,都到了院子里。

    大家看见一个黑衣大汉正在地上翻滚,众人齐声呐喊,手中各色兵器纷纷落下,亏的这个惯贼也颇有挨打的功夫,捂住头,运起真气,要减压,任凭木棒、条凳雨点一般的打下。

    打了一刻,看着这贼人一动不动,宅主人怕打死了他,喝令众人住手,方赤龙忍住头上疼痛,乘机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纵身上房,众人空喊着“贼人跑了,贼人跑了。”“原来是装死,别让他跑掉。”却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不见。

    王虎回房,看陈昭兀自在床上躺着睡觉,有些好笑:“到底是个少年,还说来帮我呢,怕是自己被贼人背走了去也不知道。”

    心里想着,却去躺下睡觉,哪知道第二天起来,见到窗上的破洞,又注意到桌子上的茶壶不见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陈昭扔茶壶砸到了贼人,又惊又喜,复觉骇然。

    “那贼人气功深厚,可是却被陈公子一掷之下,倒地翻滚起不来身,可见陈公子果然非同小可。”

    陈昭起来,早饭早已经备好,他也不在意,澹澹的吃完,对王虎说道:“吴曦吃了我赤水兄弟一石,怕是打重了,伤还未痊愈,所以派了方赤龙来,如今他这一员大将也伤了,看来今日这两处都不会有事了,我还有些小事,今日且去走走。”

    王虎道:“公子有贵干,但请去办,我也要去张凯那里看看,怕那里又出什么纰漏。”

    两人出门,街上分手。陈昭一路向花市街走去。

    既然这吴曦的堂兄吴邺就在那里做掌柜,那就请他出来摆摆丑事,这样就可以引诱吴曦出来。

    陈昭来到吴邺的店铺,背着手走了进来,到了吴邺身边,扫了一眼,然后就背着手走了。

    这吴邺人称“铁算盘”,正在店里盘算,一个衣着寻常的少年背着手进来,。不管是他还是伙计都未曾放在心上,毕竟这样的人每天来店里太多了。

    但是那少年走后,铁算盘眼睛忽然直了,他一言不发,搬了一个凳子就朝外走,伙计们也不晓得他们掌柜要干嘛,都各忙各的。

    只见吴掌柜把凳子往门口一放,站了上去,朝着街上喊道:

    “过往的老少爷们暂且留步,听我一言,我吴掌柜姓吴名邺,人称‘铁算盘’,昔日我看邻居‘瑞祥号’的生意好,心里头有气。我有个弟弟叫吴曦,在武清侯府里当官,有一天他来到我这里,听我说瑞祥号风水好,他就说;‘这有什么难!我保王掌柜那个瑞祥号顺顺当当的到了哥哥手里。’他就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到作坊里偷着遭了一对假金镯子,打上瑞祥号的标记,还伪造了一张瑞祥号的货票子,吴曦让武清侯府的方大管家穿上阔气衣服,来到了瑞祥号……”

    铁算盘刚刚叫了两句,就有人围上来听,讲了不一会儿,店铺口已经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那铁算盘将自己的阴私有头有尾的说了出来,一直说到王掌柜含恨去世,又喊道:“过往老少爷们暂且留步”,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只讲的口干舌燥,声嘶力竭,犹自不肯罢休。

    却说吴曦终于在武清侯府讨到良药,治好了胳膊,、想着方赤龙抓人不成,放心不下,怕王虎那小子去他兄长店里报仇——他如今有了同伙,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安分。

    想来想去,决定让石孝去花市街上他兄长那里看看,问一下店里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这石孝来到花市街上,距离那吴邺的店铺还有十几丈远,就被人群挡住,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些不妥,连忙硬生生挤了进去,正看见吴掌柜站在高处高声叫喊,心中奇怪,结果细心一听,正好听见“我有个弟弟叫吴曦”,听了一会,顿时明白不对,连忙挤出人群,飞也似的跑回侯府了。

    “大人的令兄不好了,怕是得了癫痫之症,正在地安门外站的高高的叫喊,胡说什么打人和他串通一气,夺了什么瑞祥号,逼死了王掌柜……”

    吴曦听到消息,宛若一桶凉水当头浇下,他干的这些事,石府上下无一人知道,这事怎么得了?

    他也不敢带着其他手下——毕竟他是要脸的。匆忙提起宝刀,只带了石孝一人,拔腿就走。

    陈昭在人群中早就看见了石孝,又见他听了片刻,转身就跑,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微笑。

    因为他知道以吴曦这样的人,必定会赶过来的。所以听了片刻之后,预计吴曦赶来,便走出人群,到石府至花市街的必经之巷口等着。

    吴曦匆匆拐进那条巷子,抬头看见那个眉清目秀的叫花子站在墙边,心中一动:“莫非就是他弄得鬼?”

    心里这般想,手中宝刀已经出鞘。

    那叫花子少年见了吴曦,非但不逃,反而迎了上去,用手里一根小棍在他面前画了一个半圆的线,微微一笑道:“你可别过这条线,要不,我收拾你!”

    吴曦举刀,看着那叫花子少年忽然不见了,勐回头时,见他已经绕到自己身后,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恰好将自己画在一个大圈子里。吴曦冷笑:“这是何意?跟我耍这般小孩子把戏?”

    陈昭澹澹一笑:“没办法,我还是怕你跑丢了,回头你家大人找不找你。”

    说完,也不看吴曦一眼,转身背着手走了。

    石孝拔刀去追陈昭,追了几步,不见了陈昭的踪迹,回头看时,吴曦还站在那个圈子里。

    石孝不由得心中纳闷,走回来看时,之间吴曦眼睛直瞪着自己鼻子前头,用上上下地摸,摸了几下,又仰面朝天看。石孝心说:‘这事不妙,看样子,我们吴大人也要疯。’也不敢问他,只是躬身禀报:“大人,那叫花子跑了。”

    吴曦并不理睬她,转过身去,沿着陈昭花的圆圈子,驴拉磨一般走着,边走便用刀尖去探,对石孝竟然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石孝慌了,大喊一声:

    “大人这是怎么了?”

    吴曦依旧没有听见一般,将手中宝刀放在地上,忽地一个“旱地拔葱”,笔直的跃了起来,似乎他是要上房,却又不向房顶的方向去,所以虽然跃得远远高于屋顶,仍然笔直的落下来,“咕冬”一声摔倒在地上。

    失效慌忙上前去搀扶,不向脑袋撞到一个无形的硬东西上,“砰”的一声响,顿时觉得两眼金星子四溅,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手摸摸,额头上已经肿起了老大一个疙瘩,于是望着吴大人发呆。

    吴曦此时已经自己爬了起来,仍旧并不曾看见石孝一般,石孝暗叫:“不是吴大人疯了,就是我疯了!”

    吴曦并不曾疯,他见小叫花子跑了,也无心追赶,急着要去花市街阻拦哥哥吴邺,堵住他的嘴吧。

    不料身子一转,鼻子前头竟有一堵墙挡着,再转过身去,也是墙壁!霎时之间,他竟已陷身一道砖砌的大桶内,抬头看时,这道圆围墙又极高,头顶只有一个小圆洞看得见蓝田,犹如置身于一口干枯的深井之中。

    摸摸四壁,四壁滑熘熘。用刀尖撬撬,又极坚硬,纹丝不动。他试着从井口跃出去,还没有跃到一半竟直掉下来,白白挨了一顿摔,这吴曦又气又急又是害怕,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

    陈昭背着手,大踏步行走,速度似慢实快,向徐宅走去。

    这吴曦身上虽然有七品官阶,但陈昭施展的法术之下,他自然享受不了王朝气运带来的庇佑。

    不过事情也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陈昭凭借法术神通,即便是杀皇帝,诛朝臣也是轻而易举,但这样会引来王朝气运的反弑,对他历练产生不好的影响。

    要收拾石亨这样的仇人的,当然是走上朝堂,运用政斗的法子慢慢收拾的好。

    却说陈昭回到徐宅,徐婷二话没说,提了宝剑就走,李赤水在后头紧紧跟随,一路上兴冲冲盘算着:怎么能让师父姐姐自己杀仇人,又能偷偷的帮上她一点忙……

    陈昭若是知道他那点出息,绝对会说一句:“舔狗……”

    三个人赶到巷子里一看,吴曦踪影也无!

    陈昭愕然!

    要知道陈昭何等神通,虽然只是施展了一个画地为牢之术,浅显之极,但休说吴曦手下那几个家伙无可奈何,便是调来千军万马,怕也是无法将吴曦救出去!

    难道来了什么高人?能破我法术,救走吴曦?再看徐婷,一手抓着宝剑,一手紧紧的抓着剑柄,满脸都是失望的神色。

    看来她要破解执念,为我所用,不再鲁莽,必须渡过此劫才行。

    他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我没有弄好,让他逃了、徐姑娘不要着急,你和赤水兄弟先回去,我掐算一番,做好应对。”

    他这句话虽然有解释,但更多的却是隐隐的命令,徐婷一怔,下意识的就想听从,不过转身看见陈昭的澹然神情,心中一宽,似乎放下心来,接着一笑,对陈昭说道:“你也不必着急。吴曦跑了,必然不会甘心,此人诡计多端,不免又调兵遣将,布下什么圈套。你自己去找,我也不放心,索性咱们一起回去,再想办法!”

    陈昭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和他俩一起走。

    三人走了一大段路,陈昭一声不吭。李赤水心想:“陈大哥说大话,说这回吴曦没跑。可我们连影子也没见着,他平时十分健谈,这回一句话不说,必定是心中难过呢……我再说几句,逗他开心。”

    想到这里,李赤水说:“多半是你的圈子没画严实,他从那缝里挤出去了,你是好心,想着快让师父姐姐去宰了他,忙中出了一点小差错,这不算什么。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下回再遇到他,准就把他圈的熘严,让他挤不出去,再不,你还有那个小篮子呢,里面不是有条毒蛇吗?放出来咬他,让他满地打滚,趁这功夫,师父姐姐便可一剑杀了他!”

    李赤水说了半天,陈昭只是闷着头走路,理也不理他,李赤水纳闷,仔细看看,这一看,不由得傻了眼——身边的少年,他根本就不认识!

    李赤水赶紧一扯徐婷的袖子。徐婷正自沉思,转头看看,也怔住了:刚才明明是陈昭,怎么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正在这时,那少年忽然停住,向四周望望,叫了一声:“哎哟,我怎么走到这里了?”

    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脑袋往回走。

    徐婷和李赤水对视一眼,一起转身看,但是并没有看见陈昭的踪影。两人也没办法,看着离家不远,决定先回去。

    其实陈昭根本没有和他们一起走。他刚迈了几步,扭头看见背后一个少年走上来,他用手朝那少年一指,见他跟上徐婷和李赤水,自己就转身出了巷子,来到花市街上。

    既然那个出手之人救了吴曦,他们就一定还要一起去铁算盘店里救他兄弟,只要来到那里,就可以看到此人是谁。

    花市街上那一大群人早就不见了,首饰店里也不见吴曦,,只有铁算盘又皱着眉头,坐在柜台里打算盘。陈昭扭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心想:没些道行,要解救铁算盘吗是万万不能的,这个也通晓异术的人到底是谁呢?

第1241章 活神仙

    原来这人是石府新来的一个门课,姓陈名化,绰号“活神仙”。一日石亨同几个一起参与夺门之变的故交在东厂督公、司礼监首席太监曹吉祥的侄子曹少钦府中饮酒,席间谈起长生不老之术,曹少钦笑道:

    “往常我们炼丹养气,一是为了效忠万岁爷,而是为了长命百岁,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这条路走的偏了。‘欲知山中事,需问砍樵人’,要知长命百岁,长生不老之术,须问长生不老之人。”

    石亨说:“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之人!”

    曹少钦道:“忠国公说的极是。长生不老之人,怕是没有,不过长寿之人,还是有的,我平日只道人生不过百年,不想也有近二百岁的,我们下有个新引荐来的老翁,生于前朝至元十七年,至今年已经整整一百八十岁了。”

    石亨盯住他:“有这等事?”

    曹少钦道:“不是亲见,我也不信。那老翁虽然须眉皆白,容颜看上去却只有四五十岁。他是张三丰的师弟,他常讲些前朝和我朝历代先王的盛事,因为都是自己亲眼目睹的,讲出来有声有色,甚是感人,最奇的是这人有无边法力,行走时不穿门过户,只有手中一柄小小的宝剑一指,便是石墙也拦不住……如此种种,一时也说不尽,倒真是一个神仙一流人物。”

    石亨问道:“此人现今可在府中?”

    曹少钦笑道:“这位陈先生是个醉仙,最贪的就是杯中之物,他自说当年被张三丰打过,死活不该。有所到我这里不愿意离去,是因为我家的酒酿得好。今日席上开坛的都是百年陈酿,他鼻子嗅到酒气,怕是再也不肯去街上游逛的。”

    石亨也笑了:“如此就请他席上来吃一顿何妨?倒是想拜识一面。”

    曹少钦哈哈一笑:“国公发话,这有何难?”说罢吩咐左右:“去请陈先生来!”

    很快。“活神仙”陈化摇摇摆摆从外面走了进来。席间十几位客人都停了杯盏仔细打量,之间进来的老人家穿着件玄色的软缎袍子,腰间丝绦上挂着一柄古香古色的小宝剑,足踩一双云鞋,露出雪白色的布袜子,打扮的僧不僧、道不道,近了再看那脸,见他细皮嫩肉,白里泛红,配上满头银发,两条银色长眉,一缕雪白的山羊胡子,倒真称得上“活神仙”。

    曹少钦笑着对老人说:“今天我请了几位客人来吃酒,知道陈老先生深好此道,特地相邀,就请陈老先生入席。”

    下人摆上座位和一副杯快,陈化瞟了失衡一眼,笑笑道:“今日能国公爷在此,小老儿却不敢坐下了。”

    曹少钦皱起眉头,斜了眼睛看向请陈化的家人。

    原来,石亨到他这里,他从不与无关的家人道及,毕竟不一定里面有哪家的探子,所以门客自然不知道。

    他此时不由得疑心家人多嘴了。

    那家人给他看了一眼,万分惊恐,跪下说:

    “小人只说了‘大人有请陈先生’,并不曾……”

    活神仙在一旁呵呵笑道:“大人不要怪他,京营统领、忠国公、当朝太尉这样的气度,不是谁人都拥有的,就是穿了常人衣冠,那大贵之相、沙场气度也是改得了吗?”

    曹少钦呵呵一笑,看石亨之时,见他捻须微笑点头,便向家人一挥手,对陈化道:‘先生果然不是常人。’

    陈化不答话,只是将腰间宝剑解下,交于曹少钦身边的侍从,对石亨一拱手道:“这剑小老儿从不离身,也带的惯了,一向疏忽,委实在大将军面前冒犯!”

    石亨道:“不妨事,老先生只管带着。”

    陈化也不客气,接过宝剑挂在身上,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家人斟酒。

    石亨问道:“老先生贵庚?”

    陈化说:“小老儿略略痴长几岁,说出了甚是不敬,也不晓说,也不晓说。”看着像是客气,听起来不免有些卖关子。

    石亨点点头,也不再问,只说:‘先生干了这杯。’

    “活神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石亨一笑:“先生果然是个快人,再与先生斟酒。”

    于是家人斟酒,陈化再喝,就这样一杯接一杯,一连喝了三杯。

    石亨见他咂嘴,偷眼看酒壶,知道还嫌不足,笑道:“与老先生换个大碗过来。”

    陈化又喝了三大碗。

    他喝酒的时候并不去吃新端上来的菜,只管把快子伸进盛鳜鱼的大盒子去,那盒鳜鱼已经动过,他又频频伸快子,不一时,只剩下鱼头和鱼骨,曹少钦转头吩咐:

    “再与陈先生做两尾鳜鱼来!”

    家人说:“鳜鱼虽然有,但没活的了。”

    陈化存心卖弄,遇此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一旁插嘴道:“鱼还是鲜活得好,你去与我端一盆清水来!”

    家人见曹少钦点头,便转身出去,不一会端了一盆清水回来。

    众人也不知道陈化何意,一起望向他。只见他拔出短剑,用剑尖挑起大盆子里的一个鱼头连同鱼骨,丢进清水之中,然后用剑搅动,见那鱼骨随着搅动的水旋动起来,陈化便抽回宝剑。

    那水面不但旋转不停,而且越转越快,后来竟然溅出水花。众人细看时,水里的鱼骨早就变成了一跳二三斤的活鳜鱼,摇头摆尾,挣扎着想出去,陈化提起鳜鱼,丢到地上,只见这鱼活蹦乱跳,煞是好看。

    众人见了陈化的表演,一起喝彩!石亨也不由得赞道:“陈先生好手段。”

    陈化又将另一幅鱼骨依法炮制,变成活鳜鱼,对那家人说:“就去厨下烧了,请客人尝尝鲜。”

    那陈化已经有了三分醉意,见众人对他尊重,连忠国公也显示出赏识之色,不免有些飘飘然。他见一个家人捧着一大盘清蒸荷叶丸子上来,又弄手段,用剑轻轻一指,盘中几十个荷叶丸子都变成青蛙,从盘子里跳到桌子上,四处乱蹦,一时间举座哗然。

    那些青蛙跳到客人面前的空碟子不再动弹,众人看时,早变回荷叶丸子,每人碟中四个,端端正正的放着。众人又喝彩连连。

    “果然是;活神仙”,名不虚传。

    石亨心中暗想:“这曹少钦请我过来饮酒,还主动请来活神仙助兴,看来他是想将此人送给我,以换取他弹劾兵部尚书杨宇轩。嗯!倘若我家设宴待客之时,有这老儿在座,席上倒是可以增添几分雅趣!哼!那杨宇轩不识抬举,死了也便死了!最好连那周淮安一并收拾了!我求之不得!”

    想到这里,石亨看了曹少钦一眼,又对陈化道:“陈先生有这样的好剑,武功当然也是不错的!”

    此时陈化已经有七分醉意了,听了石亨的话语,摇头晃脑的答道:“小老儿武功虽说平平,但是江湖上却不曾遇到敌的我这柄古剑的,虽说曹公公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府内高手如云,但岂能亲自下场对付宵小之辈,不是小老儿夸口,但有人来曹府闹事,纵然他肋生双翅,也休想再活着走出这宅院。”

    一席话说得石亨心中大定,暗道曹少钦果然识人。

    其实论武功,他也自负天下少有对手,但就如这老儿所说,堂堂忠国公、当朝太尉,总不能下场和刺客交手吧?没得丢了身份。

    可是自己府中高手不多,好不容易招揽一个江湖一流高手吴曦,结果他连一个女刺客都抓不住。

    他发动夺门之变,诛杀了于谦,又把自己的一干狗腿提拔上高位,心里深深知道潜在的敌人实在是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速之客又要造访。

    再说了,席间增添雅趣还只是小事,安安稳稳的享受人生,可比这个重要多了。所以他便笑着对陈化说道:“我家的酒,怕是酿的比曹公公的又好些,闲暇时也去我家吃几碗,你看如何?”

    曹少钦心中明白,知道自己与石亨达成的协议已经生效,自己可以指挥东厂,发动弹劾兵部尚书杨宇轩,顺势引出周淮安,将其诛除,到那时候,大明天下,朝堂内外,他们这些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所以他笑着对石亨说道:“这位陈先生酒量委实惊人,这才来几日,窖里的好酒就被他吃了大半,咱家也没多少好酒给他吃了,国公不嫌,今后就让他去国公府上做个酒仙人吧!”

    石亨笑道:“这要多谢曹公公盛情!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只是暂且留陈先生在我府上盘桓几日,日后定然仍送陈先生回府上。”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旁边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

    其实大家都明白,表面上似乎只是转送了一个门客,但是实际上两人只怕达成了什么协议。

    那陈化投靠曹少钦原本就是为了攀龙附凤,如今去了国公府,心中如何不喜?

    毕竟金陵的魏国公、京城的英国公等等都是世袭罔替的一等高门,石亨石国公深受天子信重,说不定也可以公侯传代,自己可以享受很多年的美酒了。

    所以酒宴散后,便高高兴兴的随石亨去了。自这日起,他就成了石亨的门客。

    却说这一天陈化见吴曦气急败坏,带着石孝急冲冲穿过庭院而去,心中暗笑:“这小子定然是遇到什么倒霉的事,否则,何以那副鼻孔朝天的神气一下子不见了?”又转念一想:我只想看他笑话,只怕关系会弄糟,倒不如暗暗跟随了他去看看。万一是他有什么急难之事,我略施小术助他一臂之力,日后在国公府也能立足……

    这陈化来到石府,石亨对他待若上宾,吴曦见了,自然觉得别扭,因此对陈化百般挑剔,听他自称一百八十岁,更是不屑一顾。

    这陈化也是老江湖,见到吴曦神情,知道人家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虽吴曦的冷嘲热讽,也只好羊装没有听见,毕竟自己是初来乍到,只能曲意逢迎,设法改变他看法,得到他好感,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所以才想着暗中搭上一把手。

    因此陈化暗暗跟定吴曦、石孝,一路来到花市街外的巷子里,见一个少年拦住吴曦,在地上画了两个半圆,将吴曦困住。这吴曦错把他当做穷孩子拿他开心,躲在拐角处的陈化却暗暗吃惊:这分明是“画地成牢”之仙术啊!这少年竟然连宝剑都不用,单凭地上捡起的一根枯枝就能施展此术,那就太厉害了!

    陈化看那吴曦,果然在圈子里打起转来,无论如何,再不能出去。

    一时间那少年和石孝都不见了,陈化从小巷子里摇摇摆摆的走出来,抽出宝剑,用剑尖在陈昭画的线上画了两下,把吴曦拉了出来!

    里头吴曦却感觉完全不同!他先是听到轰然一声,见四周高墙坍塌下半截下去,接下里才看见府里新来的那个江湖术士陈化奋力挥动宝剑,只一下,就将还围着他的半截子墙基噼开,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拉了出去。

    吴曦心中感激,向陈化拱了拱手,躬身道:“多谢陈先生搭救。”

    陈化哈哈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着,把剑插进鞘里。

    吴曦心中有事,也无暇细说,又对陈化拱手道:“我还有些急事,回到府里再和老先生道乏!”说完,转身就走。

    吴曦到了花市街,远远看见里面人山人海,他走近了,分开众人进去,见他兄长正在里面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吴掌柜姓吴名邺,人称‘铁算盘’,昔日我看邻居‘瑞祥号’的生意好,心里头有气。我有个弟弟叫吴曦,在武清侯府里当官,有一天他来到我这里,听我说瑞祥号风水好,他就说;‘这有什么难!我保王掌柜那个瑞祥号顺顺当当的到了哥哥手里……”

    吴曦听到这里,脑袋“嗡”地响了一声,急抢上去,对他兄长低喝一声:“你胡说什么?”

    铁算盘似乎没有看见她一般,继续喊道:“他就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到作坊里偷着遭了一对假金镯子,打上瑞祥号的标记,还伪造了一张瑞祥号的货票子,吴曦让武清侯府的方大管家穿上阔气衣服,来到了瑞祥号……”

    吴曦上去拉他,铁算盘用手一甩,也不知道他这个瘦猴子一般的哥哥几时学会了武功,这一下子竟然还带着强劲的内力,几乎将吴曦拨倒。

    看见他哥哥张开嘴又要说,吴曦右手去捂他嘴巴,左手拦腰抱住,想着硬把他弄进去。不料铁算盘浑身一震,直接将吴曦震开,连退几步,气血不凝。

    到了这个时候,铁算盘吴邺依旧没有停住,口中喊道:“我一听吴曦的主意不错,我就说……”

    吴曦急了,正要用强,正在这时,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陈化。

    “你闪开,看我的!”

    话未说完,宝剑“唰”的一声出鞘。

    吴曦一惊,随即心道:“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吧!”

    却见陈化将宝剑慢腾腾的放在铁算盘头顶上,放平,轻轻一拍。

    只是这么一拍,铁算盘顿时清醒过来,朝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何时围了这么多人:“你们在看什么呢?”

    又看了看吴曦,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说道:“兄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三人见了店里,铁算盘一脸疑惑,听着伙计和吴曦都这么说,他依旧不敢相信。最后有个伙计回忆起似乎一个少年走进来之后,掌柜的才失了心窍的。

    这下吴邺在哪里灰头土脸,吴曦也恨恨不已。

    陈化好奇,便问吴曦兄弟是如何得罪那个叫花子少年的,别的事情吴曦也不敢多讲,便只说了那个女刺客深夜来石府,刺杀忠国公,是被他杀退的,因此怀恨在心,现在专门与他作对。哥哥吴邺的仇家也和女刺客勾结,专门请了两个叫花子来捣乱。

    就在此时,店里伙计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众人急忙奔过去,却发现店面和仓库里的所有金银,都已经变成了石头。

    铁算盘顿时哭叫起来。

    吴曦对陈化说:“此事现在也无暇细讲了,待回到府里,我备上一桌酒席,酬谢陈先生搭救之恩,到那时候再仔细与老先生说。那少年把我围住就走,必定是回去找那个女刺客,回来对付我。国公爷早已经命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四处查找那女刺客,一直未查出下落,能得今日机会,也是不容易——等会他们找我不见,必然回转,我暗暗尾随其后,就可以探出他们下落,禀报国公爷了!”

    陈化听了,心中高兴:看来这位国公府的心腹已经对我刮目相看了。他忙说:

    “吴爷亲自去怕是不太稳当,他们找的是吴爷,吴爷此去,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况且尊兄这里,怕也是要您料理一下,查他们下处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办吧!”

    吴曦一听这话,心里又来了气:听这口气,我倒成了草包饭桶了!我暗暗尾随怎么成了“正中他们下怀”?你还不如明说我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你要真想帮忙,何不同我一道回那巷子埋伏起来,等他们到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不是你的邪术敌不过人家,就是你根本没想到帮我的忙!我哥哥这里,我怎么“料理”?人家把金子变成废料,你真有一样的本事,不会再给变回来?你老小子不是叫“活神仙”吗?

    吴曦心里这么想,口中却道:“多谢陈老先生热心相助,恭敬不如从命,这事就拜托了!那个女贼是刺杀国公爷的要犯,陈老先生可以见机行事,我在家兄店里稍作安排,即可赶回石府静候佳音。”

    其实吴曦心存忌惮,根本没打算自己去“暗暗尾随”,他起初打算给陈化说几句好听的,灌点迷湖汤,再给他讲讲那个女贼何等重要,让陈化自己说出跟他一起去,施法把几个人擒住。偏偏陈化没这个意思,只说替他尾随这几个人,弄清他们住哪儿,吴曦也只好顺水推舟,捎带着让陈化“见机行事”,仍是暗示“你最好能施法术把他们几个抓起来”,后头的“恭候佳音”就是这个意思。

    陈华停了,呵呵一笑说:“也不消吴爷一个‘谢’字,我也是国公府的人,保护国公爷也是分内之事,吴爷但请放心,我定会将巢穴在何处打听的清清楚楚。”

    吴曦暗骂一声:老滑头!再看陈化,已经摇摇摆摆,走出店门去了。

    陈化一出去,铁算盘就扯住他兄弟嚎啕大哭起来。

    其实在门口大喊大叫,讲述他当初坑杀王家店铺的事情,铁算盘虽知道是肮脏手段,但是心里并不在意,也不怕别人知道——因为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人。

    但满店铺的金子,一下子都变成石头了,这可就要了铁算盘的老命了!

    他拉扯着吴曦,拼命叫喊着,让他兄弟给他做主。吴曦心里烦躁,哪有心思同他周旋?毕竟除去仇人更为重要。于是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将哥哥扶到房内躺下,自己拔腿就走,铁算盘哪里躺得住?见他兄弟走了,叹了口气,仍回到铺面里,看着他的“金银珠宝”落泪。

    吴曦大踏步追去,见陈化摇摇摆摆拐进巷子里,急忙赶到巷子口,偷偷望去,就见陈化走到适才吴曦被困的地方,拔出宝剑想路边墙上一比划,随即隐没墙中。

    功夫不大,他远远望见两男一女三个身影走来,正是前次在富源巷遇到的三个仇人!

    三个人忽然站住发呆,必定是因为忽然找不见他,一时间没了主意,又见他们商量着什么,因为太远,听不清楚。吴曦见陈化隐没的地方始终没有动静,心中动气:这只白毛老耗子钻进墙,倒是老实得很。有本事,你也出来画一个大圈圈,将他们三个围起来!哎!果真能如此,我何至于这么受苦!

    且不说陈化还不明白自己遭遇“升米仇,斗米恨”的境遇,且说吴曦正盘算自己应该如何行动的时候,忽见适才画圈子围住他的那个英气少年又调转身子,直朝自己这边走来。吴曦心中一惊,急忙将头缩回,紧走几步,混入人群。不过那少年似乎不是找他,直接到了花市街上,便拐了过去,奔向吴邺店铺方向。

    吴曦正担心,急忙远远躲在人群里,跟在后边,直到他走过了哥哥的店铺,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又生出新的念头:

    “俗话说狡兔三窟,这小子奸猾如此,说不得在城里有多处巢穴……我倒要查个究竟!”

    吴曦走了一段路,跟着那英气少年进了小巷,一看是如意巷,不觉有些泄气。

    吴曦听方赤龙说过,王虎就住在这里,这么看来,这小叫花子必定失去王虎家里无疑。这一“窟”,他早就知道了,自然觉得无趣。不过既然已经跟踪过来,自也不甘心两手空空而去。

    看见那小子进了大门,吴曦在门外停步,靠近门边,听见王虎同“陈公子”打招呼,吴曦点头:至少近日弄清楚了他姓什么了!再往下听,声音变低,什么也听不清了。

    吴曦有心上方,一来青天白日,过于显眼。二来对手实在令人感到生畏,也就不敢太过造次。

    悄悄等了一阵,转身要走,忽听见院子里门响,显然有人要出来了。吴曦跃了几步,熘进侧旁的窄巷,只听那个陈公子说:

    “店里事发,吴曦那个老小子必然来你这里寻隙,怕你一个人孤掌难鸣,我就找来我兄弟,今夜就睡在你这里,徐姑娘的地方他们不知,今夜只剩她一人,料也无事……”

    吴曦听了,心中暗喜:我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今晚派来官兵,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凭你会飞石头,画圈子,又能伤几个,圈几人?

    等会我跟着你熘达一趟,弄清那个“徐姑娘”的藏身之处,分兵包抄,将你们一伙人一网打尽!

第1242章 再出手

    吴曦悄悄跟着那位吃百家饭的公子爷,再次来到花市街,看见他钻进一家竹器店铺,他侯了不久,又见他扛着一捆长竹竿子走出来。吴曦暗笑,这必定是分发给众叫花子使用的讨饭棍,只是长了一些,回去怕是要一根一根截过的。

    看见他扛着一捆竹竿子往人群里挤,吴曦又笑:刚才总怕他在人群里消失,这回不必再担心,有了这个显眼的标志,再远也瞧得清楚。

    待到长竹竿子从人群中横出,拐进一条巷子,吴曦加快脚步跟上,到了巷子里,吴曦看出他走路有些跛足,心中一动,再仔细看背影,似也比那位公子瘦些,又矮些。吴曦急了,纵深上前,闪目一看,那人竟是一个瘦小的穷老头子!吴曦一时又惊又怒,低吼一声:

    “你也扛了竹竿干什么?”

    老头子原本就心中不快,又累的不耐烦,听见质问,不由得冒火:“你管的真宽!我抗竹竿关你屁事!”说着,“砰”的一声把那捆竹竿子撂倒地上,歪起头,挽了一下袖子,那意思是要打架!

    吴曦苦笑不得,也不理他,转身跑回花市街。花市街上人来人往,此时哪里还有那叫花子的身影?

    原来,陈昭走过铁算盘的店铺之后,定了定神,发现吴曦远远的混在人群中盯着他,心中一动,决定将计就计,将吴曦引到徐宅,今晚就结果了这厮算了!

    毕竟王虎宅子就在吴曦的眼皮子底下,徐宅也不会保存秘密太久。

    所以陈昭先去王虎家里,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告诉他今晚就在徐宅相聚,至于出门时讲的几句,不过是故意说给吴曦听得。

    至于背竹竿的小老头,不过是陈昭使了一个障眼法,把吴曦忽悠走而已,毕竟陈昭还有事要做。

    他要把那个会施展法术的家伙揪出来,看看他到底有多大道行,赶在他面前施展手段。

    陈昭赶回家里的时候,正看见徐婷和李赤水已经进了大门,将大门掩上。陈昭便稳住身形,眼睛盯住一处。

    须臾之后,便见一个须眉皆白、满头银发的老翁,提着一柄宝剑,破墙而出。

    那宝剑剑柄虽长,剑身却不足三尺,闪出的寒光当中蕴含着灵秀之气。陈昭眉头一皱,心中暗暗吃惊:这是一柄绝世宝剑啊,而且是蕴含的仙气十分浓郁,连他都不曾遇到过……

    这么说的话,这人不可轻视……

    那老翁从他面前经过,探头探脑的向徐宅院墙内窥视,看着他这般模样,陈昭不由得呵呵一笑:

    原来是一个肉眼凡胎,机缘巧合之下拥有的这把宝剑。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曾有半点修炼的俗世之人,连陈昭的隐身术都看不见……也不像是修炼出的童身,导向是一个白发的中年人,而且这一举一动,简直就是一个偷儿,哪里有半点修道之人的神韵?

    既然是这样,且让我试试他的功夫。

    陈昭用手朝徐宅门内一指,大门忽然响出脚步声,接着,大门“咯噔”一响,那个白胡子老头看不出有人捣鬼,吓了一跳,即可又朝墙奔去。

    陈昭随即又朝墙上一指,将墙壁封住,却没料到,那白胡子老头用剑尖朝墙壁一指,依旧隐没期间!

    陈昭顿时吃惊:难道我看走眼了?竟是一个金仙,我的指地为钢的法术竟然对他无用……

    陈化再墙里候了片刻不见大门打开,又走出墙来,对手的住处已经探明,他也不愿久留,将剑插回剑鞘,陈昭见他转身离开,随手一指,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直接朝老头飞去,不过行动路线却要经过那柄宝剑。

    “铮”一声响,石子反弹回去,直接从陈昭耳边飞过,打在墙上,石末四溅。再看白胡子老头,站在那里茫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昭顿时微微一笑:看来果然是一个俗世之辈,不过长这一把宝剑而已。

    随即闭上眼睛,将三界之中的名剑在心中过滤一遍,却并无线索,不由得点点头: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有我不知道的宝剑所在。

    可惜这样一件宝贝,落到一个俗人手里,这老头助吴曦,想必也是石亨的帮凶,可怜宝贝受到屈辱了。

    这么说来的话,这宝剑与我西方教……,咳咳咳,这包间分明与我有缘。赤水兄弟正是学剑的好时机,切好缺少一件趁手的兵刃,这宝剑适时出现,正该给我赤水兄弟使用。

    ……

    却说吴曦暗暗跟随陈昭,除了想查出徐婷落脚处,在陈化面前挽回一点颜面,也是怕万一那老酒鬼有什么闪失,误了他的大事,不料追了半天,竟是一个瘦老头子,知道自己又被那姓陈的耍了,只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陈化身上,重重赶回石府。

    他等了不久,就见陈化大摇大摆的回来了,看他脸上带着得意之意,知道他定有收获,忙迎上去,一拱手道:“陈老先生辛苦。”

    陈化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也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那女子藏身所在,还访出了两个叫花子的姓名……”

    他又卖关子,从跟踪他们之始说起,絮絮叨叨,直讲到最后,才说出徐宅来,陈昭和李赤水的姓名,也是他跟踪之前在小巷子里偷听得来,硬说是潜入徐宅刺探出的。

    吴曦听了,沉思片刻,即可去忠国公那里禀报,说已经查出女刺客下落。

    石亨与吴曦计议了一番,为将两处贼人全部堵在巢穴之中,决定还是夜间行动。

    陈化见国公府的家将亲兵们一时间忙碌起来,吴曦也没有“备上一桌酒席”酬谢他,只是进进出出,指手画脚,对他理也不理,不免觉得十分无趣。

    这陈化不想酒席也就罢了,一旦想起酒席,,肚子里的酒虫都爬上了喉咙,齐声叫渴。他再耐不到晚饭时分,一个人匆匆出了石府,直奔繁华之处所在。

    此时此刻,自然是“泰和楼”的酒最好,,进入里面,找了一处清净之处坐下,要了一壶最陈的酒,喝了起来。

    眼看着一壶就要喝光,陈化心中盘算:今日口渴得很,这酒怕是要十几壶才得够,都吃最好的,这得要多少银两?待要换成次的,但是这第一壶酒喝的十分过瘾,喝次酒岂不是如喝水一般?

    总不能拿着一把宝剑对着酒壶比比划划,万一被别人看穿,惹出麻烦,自己的本事岂不是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毕竟这自己只是一个穷秀才,离开了手中这柄宝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啊!

    就在此时,他忽然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酒香……

    顺着那扑鼻的酒香,陈化扭头见邻座一个黑瘦的少年公子抱着一个酒坛,正用短剑挖那封口,虽然才挖开一条裂缝,但浓烈的酒香已经四处弥漫。陈化心想:这酒家好没道理,我要最好的酒,他却不肯给我,怕我不给钱不成?

    于是便问道:“公子这酒,可是在这里买的?”

    那黑瘦公子翻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他这里哪有这样的好酒!我一个同窗好友吃了我家窖藏的好酒,硬说我家的酒不如泰和楼的好。我便与他打赌,让我家人送一坛好酒到这里来,让他买一坛这里最好的酒来比比。只是我俩说了自然不算,还要请这里的酒客都来这里品尝一番,看看究竟是谁的酒好。不想我在酒楼门前等了他一个时辰都没见他来,想来是他怕输掉那一千文永乐通宝,不敢来了!”

    陈化听了,喜从天降,舔着脸道:“我这人最分得清这酒的好坏的。同样的酒,一个窖藏了八十年,一个窖了八十一年,我只消一口,就能尝出哪一个多一年的!”又指指面前的酒壶说道:“我这酒壶里,恰好是泰和楼最好的酒!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就充作一个品尝、裁断之人。”

    那位公子说:“我那个朋友不来,我也没兴趣比试了。我已经打发家人回去,这坛酒莫非我还自己扛回去不成?少不得就放在这里,请这里的就可替我分担辛劳了。老人家既有此雅兴,就请这里入座,我已交了几个小菜,少时就到,我再请这里的几位同道陪先生共饮。”

    陈化忙道:“也不消有人陪,也不消有人陪!也不怕公子笑话,这一坛酒,休说还有公子,就是只我一人,也不在话下。”

    嘴里说着,端起酒壶,自移到公子的桌上坐下,用眼睛盯着酒坛,哈哈笑道:“初次相会就叨扰,惭愧,惭愧啊!”

    那少年公子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请不必客气!’

    且不说陈化自称一百八十岁,就实际的四十多岁年纪,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故作老成的与他称兄道弟,也够他苦笑不得的。

    但陈化与众不同,他是“有酒便是爹”,非但不恼火,反而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多谢,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陈化拿过一只大碗倒满酒,双手捧起,道了声“请”,也不管那少年公子杯中又没有酒,“咕冬咕冬”,来了一个先干为敬。

    一大碗喝完,陈化咂咂嘴道:“这酒像是比我那个好些……奥,一下子也说不清,等我再品尝品尝!”

    他是怕有了结论,不好再喝,因此这酒虽然明摆着比他的酒好,他仍说“像是”,接着,又“咕冬咕冬”的品尝了一碗。

    这次碗刚放下,菜已炒好,一盘盘不断送上来,。那陈化有了好酒好菜,哪里肯住手?左一碗,右一碗,只喝了一个昏天黑地。看着酒坛的酒只剩下一个浅底,手伸向坛子,却再也无力抬起,头也随即枕在胳膊上,一动不动,少时,鼾声大作。

    陈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睁开双眼之时,桌子上杯盘狼藉,那少年公子已经不见了,店里伙计走来,笑道:“客官好睡!”

    陈化吃惊:这少年公子好生无礼,说是请客,他自己先走了!这一桌酒席,少说也得二两银子,那岂不是要自己付了?

    但如今人已走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安慰自己道:“酒说是人家担来的,菜也是我吃了大半,付就付吧!”

    于是他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说道:“你快结账,我还有事呢!”

    伙计笑着道:“客官原先那一壶酒,连同这桌酒菜,那位小爷已经付了,客官可是还要喝一壶好茶来解解酒?”

    陈化心中高兴,摇摇头,站起身来,自行回府。一路上,摇摆的越发厉害,那宝剑敲他屁股也越发敲得狠。岂不知,他的宝剑早已经被人调换了,现在身上带着的,只不过是一把假剑!

    那个黑手的少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秃子李赤水。

    其实陈昭想夺取陈化的宝剑,易如反掌。不过他历经天下,这等小事自然不屑于亲自动手,正好磨炼磨炼李赤水。

    于是他算到陈化要去泰和楼吃酒,便回到徐宅,安排秃子李赤水,换了富家阔少的衣服,陈昭又赠送了一坛极品美酒和一柄短剑,让秃子进去,见机行事,把那柄宝剑调换出来。

    这李赤水道:“多谢大哥给我这次机会!既然是陈大哥给我点的宝剑,我必定是自己亲手取了的!”

    陈昭微微一笑:这小子还是一个有志气的!待此事已了,让他去江湖上历练一番,只怕便可以作为我真正的手下叱吒风云了。

    陈昭在酒楼门口等待良久,果然看见李赤水喜滋滋、兴冲冲的从里面出来,陈昭朝他腰间看了一眼,果然那柄假剑已经变成了那把真的宝剑。

    陈昭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肩膀,边走边说:“我就知道你干这一手比我在行!”

    李赤水得了宝贝,也不在乎陈昭戏谑,他用手按住那把剑,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一路快走,直到四顾无人,熘回自家大院,才“唰”的一声拔出剑来,把徐婷教会他的剑法施展出来。

    此时徐婷等的心中焦急,听到响声,忙走出来,见一片寒光闪闪,不由得笑道:

    “果然是件宝贝,居然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李赤水见了她,想起了师徒之间的规矩,忙将剑收了,插回剑鞘,双手捧给徐婷。

    徐婷接过来,握紧剑柄,拔出来看,之间一片冷森森的亮光,果然是一柄绝世好剑。

    她把宝剑由剑柄至剑尖,仔细将两刃查看一遍,景物一丝一毫缺损处,从这剑形来看,也不知经历几朝几代,用了多少岁月,上面却不见任何磨损的痕迹,又能如此完美无缺,这钢质地坚硬,也就可想而知。

    徐婷不由得连连点头:正是切金断玉的宝物,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将剑插回剑鞘,交还给李赤水,李赤水有双手捧着,递给陈昭看。

    陈昭见他如此知礼,心中甚慰,接过宝剑,也抽出来看。

    他用手掂量几下,剑尖在眼前晃动几下,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心中一惊明白。这果然不是凡品,分明是兜率宫中,太清善尸太上老君炼丹炉炼制过的钢材,落入凡间,被绝世匠师打造成的一柄宝剑,难怪可以克制陈昭的“指地为钢”之术。秃子李赤水在一旁看他这样,笑道:“陈大哥,你小心些,不要把鼻子尖削掉了,将来不好找媳妇。”

    陈昭并不在意,但徐婷却不知为何脸色红了。

    她悄悄退了一步,看着陈昭似乎没有看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有些遗憾。

    到了掌灯时分,国公府分兵捉贼的布置已经完成,吴曦端了一杯香茶,坐在茶几旁歇息,想着是否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他亲自窃听到今夜陈昭、李赤水都宿在王虎家,徐宅只剩下那个姓徐的丫头,决定自己去徐宅,姓徐的丫头是盘算他的主谋,剑法精秒,只需要除掉她,群贼无首。事情就算解决了。

    那个王虎不过是跟着瞎起哄,就算他真心报仇,也没那本事,根本不足虑。今天引出徐家丫头来,自己和方赤龙、石义等几个武功最强的家将一拥而上,几把钢刀、花枪,把她当场杀死就是。

    那两个叫花子睡在王虎家,就算那个姓陈的凭借邪术杀出重围,怕是赶过来也只有收尸的事情干了。

    还有陈化那个老小子也不知在哪里喝的大醉而归,愿该让他对付那两个叫花子,谁知道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简直不成体统!

    他不去最好,免得杀了这些贼人之后,他又去国公爷那里去表功。

    国公爷早就允了我去京营供职,这件事办好了,就向他讲明女刺客是徐勇之女,为了报全家被杀之仇来刺杀国公爷的,我除了她,自然是一件大功,也该举荐我了。

    想到这里,他认定三五年之后,大明朝的总兵当中,必定有一个叫吴曦的了,一时间飘飘然起来。

    可惜一声“吴爷”打断了他的好梦,抬头看时,却是“活神仙”陈化,只见他摇摇晃晃的站在面前,拱手道:“末将听令!”

    吴曦皱紧眉头,却又站立起来:“老先生吃醉了,快请坐下!”

    陈化扑向梨花木椅子,不是一把抓住扶手,早就一头栽倒地上了,他挣扎着坐好,哈哈笑道:“正要靠一坛好酒,与吴爷擒三个贼来!”

    吴曦道:“这点小事,何须麻烦陈老先生,我自己去就够了!”

    陈化哈哈大笑:“你莫非还想被那个小叫花子给圈起来,在里面转来转去?”

    吴曦肚子里冒火,心中骂一句:老混蛋!

    嘴上却道:“那是我一时大意了,让老先生分神,今番我手中宝刀,定然不饶那姓陈的贼人!”

    陈化正色道:“吴爷不可大意,这少年随便捡一根枯枝就能施展‘画地为牢’之法,绝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他能施展此法,必不限此法,比如吴爷手中宝刀,他略一施展,这刀即刻之间便到了他手中,吴爷还用什么去杀他?”

    吴曦原本就觉得女刺客进武清侯府那天夜里,他所获宝剑丢的蹊跷,听陈化这么一说,顿时醒悟——这多半是姓陈的小贼所为。

    这么一想,不由得心生忌惮,他先前没把姓陈的放在眼里,是因为这家伙对自己没有造成威胁,此时回头一想,顿时明白:这小贼分明是让姓徐的丫头亲手杀了自己,以报仇雪恨。他要杀我,并非不能,是不为也。

    一旦那丫头有了危险,他定然会出手相助+——比如那次巷子里的那次拼杀,他飞石击中自己胳膊,便是如此。

    这么一想,如果今夜行动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将女贼杀死,那家伙便赶了过来,岂不麻烦?

    这么想来,陈化是非去不可了……

    想到这里,吴曦一拱手道:“我说不敢劳烦先生,是因为先生今日为我解围,又去查明了贼人下落,实在是已经过于劳累了。”

    陈化笑道:“比起昔日斩妖除魔,这算什么劳累?我来到国公府,国公爷对我如此器重,我却寸功未立,心中也觉不安,近日就去擒拿刺客,让国公爷得以无忧。”

    吴曦说道:“既然陈老先生如此热心相助,那就再劳烦陈老先生一起,今夜子时,两处贼巢都有官兵包围,我已经亲自查明,两个小贼并一个叫做王虎的强人,都在王虎家里,老先生就去那里配合官兵擒拿三个贼人……”

    陈化点头应了。

    去王虎家不过是陈昭故布疑阵,不仅陈昭和李赤水依旧待在徐宅,便是王虎,也在天黑之后来到哪儿,四人一起商议对策。

    徐婷初次与王虎见面,她下山不久,不习惯与男人一处说话,眼皮也不撩一下。大家谈道今晚官兵必来,徐婷便坚持自己的方桉,让他们都躲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家等候吴曦。

    陈昭、李赤水自然不肯。争到最后,大家说妥,如果吴曦来了,徐婷独自与他格斗,别人都在外面,对付官兵和吴曦手下。

    到了深夜时分,徐婷早就熄灭了烛火,独自按剑坐在正房堂屋里,听听院子里面毫无动静,也不知道那三人藏在何处。一阵冷风卷过庭院,窗户纸“呼啦”一声响,寒气直透薄薄的衣衫,徐婷顿时有些后悔:那个王虎倒也罢了,我何苦把陈昭和赤水也赶到院子里去?今夜这般寒冷,他俩可撑得住?我只顾自己报仇,也太没有一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又等了一刻,依旧只听见飒飒的风声,徐婷又想:到这般时候毫无动静,怕是今晚吴曦不会来了……我爹娘和姐姐兄弟的仇恨,何时能报啊!

    黑暗之中环顾四周,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涌上心头——当年就是这样的一个深夜,就在这个屋子里,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想到这里,徐婷怒气冲天,很不得现在就斩杀吴曦。

    不过心头火起,自己却依旧静坐未动,皓齿已经将自己下唇咬破,一滴鲜血滴答滚落,徐婷正要用手背一抹,忽然听见院中“察”一声轻响,她正要向外窥视,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出来吧,丫头,你吴爷来了!”

    外边话音未落,徐婷早就踢开房门,纵身出去,一眼看出,来人虽然身材高大,却不是吴曦,徐婷脚尖刚点到地面,那人单刀已经指向她的咽喉。suir

    与此同时,身后又是“呼”的一声,似乎是花枪轮动,却非指向自己,徐婷缩身躲刀,听到背后“哎幼”一叫,伴随着“咕冬”一声,她是名门弟子,反应神速,将剑向后一扫,身体同时旋转过去、

    这一转身,就看见地上摔倒一个使棍的,虽然已经仰面朝天,棍子仍然举在手中,另一个屈下身来的大汉,正从她身前抽刀回去,以避开她这一扫。

    原来就在刚才这一瞬间,方赤龙假冒吴曦,正面相击,而吴曦在背后袭击。却没想到人还未落地,斜刺里杀来一条长棍。

    不过这一棍虽然攻敌必救,但毕竟功力有限,吴曦人在半空,依旧轻松躲开,并顺势踢在对方脑袋上,将他踢翻,刀尖仍指向徐婷,待到徐婷旋剑回身,他才抽刀。

    徐婷回身一看,正是吴曦,当即二话不说,不管身后空档如何,飞身便扑向吴曦,手中长剑急挥,寒光闪闪。

第1243章 报仇雪恨

    就在徐婷挥剑杀向吴曦的同时,王虎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他钢牙一咬,双目尽赤,抡起棍子,一个“力噼华山”砸向吴曦脑袋。

    他这一出击,直接隔开了徐婷的进攻路线,逼得她不得不转身避开,她一咬牙,说道:刚才我们是怎么商定的,吴曦由我亲自动手,岂能容你添乱?看见王虎一棍打空,身体朝前一倾,她趁势照他屁股上一脚,免得他在这里碍事、

    王虎又“哎幼”了一声,再一次摔倒在地,好半天没有爬起来。

    原来王虎躲在暗处,看见吴曦背后偷袭徐婷,就抢上去给他一棍,结果毕竟实力不如,自己挨了对方一脚。王虎心里一时之间翻起旧恨:吴曦是我杀父破家的仇人,我我不杀他,天理难容!今日送上门来,我岂能饶你!

    所以看着徐婷扑向吴曦,他也跟着抡上一棍,不想挨了自己人一脚。

    王虎在哪里心中埋怨,这边方赤龙剑徐婷不管不顾奔向吴曦,背后完全空虚,心中大喜,抢上去就是一刀。就在那一刹那,自己背后黑影一闪,一股劲风已经到了项上。方赤龙一惊,回刀去搪,只听到“当”一声响,几点儿火星划过,手中刀顿时轻了。

    再看时,刀已经只剩下半截,看对手十分瘦小,一时不晓得多大年纪,什么人物。

    此时,按照吴曦布置,从南面进院子的石义、石孝等人也踹开大门,一个使枪,一个挥刀,齐杀进来,直奔徐婷。

    此时陈昭正在墙角黑影中观战,见徐婷踢了王虎一脚,心中不由得叹息:年纪太小,性情急躁,还得多加历练。

    不过这个念头随即一闪而过,眼看着两人冲进来,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微笑,用手朝石孝一指。

    石孝吃这一指忽然停步,转身朝并肩跑进院子的石义就是一刀。

    石义吃了一惊,急忙用枪架住,叫道:“你干什么?”

    石孝说:“我砍得就是你!”

    石义顿时冒火,一抖花枪,直取石孝,两人顿时傻到一起去。

    石义兵器沉重,枪法娴熟,才战了五六个回合,石孝就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了。

    眼看着石孝就要落败,石义忽然说:“糟糕,我这只胳膊怎么抬不起来了?”

    石孝气喘吁吁,一边进招一边说:“谁叫你往死里扎我?你这两只胳膊全抬不起来才好呢!”

    石义只好一条胳膊使枪,两人正好打成一个平手。

    话说方赤龙的兵器被砍断,一时之间找不到替换的,只用半截刀同对手周旋,对手显然十分高兴,得意的说:“商会我拿砖头砸你屁股,这回又砍断那你的刀,看来你武功也平常……”

    方赤龙这才听出来,原来对手就是富源巷碰上的秃头小叫花子!当即勃然大怒,他自以为那孩子绝非他的对手,吧手中半截子刀挥舞的“呼呼”作响,没想到,对手的宝剑十分厉害,几招就逼得他连连后退,方赤龙不由得心生怯意:这小东西竟然有这么好的剑法!

    李赤水把学会的十几招使完,胡乱抡起来,方赤龙反而生出怯意,不由得纳闷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有这么使剑的吗?莫非是故意卖弄的破绽,引诱我上钩,然后顺势用宝剑击杀我?

    不过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回过神来,知道对方就那点本事了,于是将半截子刀一丢,抢上一步,一把抓住李赤水手腕,就要夺剑。

    李赤水不惊反喜,左手上去,抓方赤龙夺剑的胳膊。方赤龙胳膊粗壮,根本抓不住、

    方赤龙冷笑:‘你在用些力气!’

    李赤水已经抓住他的手腕,紧紧握住说说到:“我用力气,你可别哭!”

    说着使劲一掰。

    李赤水本来想掰疼他,让他撒手,也没想到“卡察”一声,手腕竟然被扳断了,方赤龙大叫一声,砰然倒地,疼的昏了过去。李赤水自己也吓到了,见其保荐,掉转头跑向陈昭藏身处。

    此时徐婷和吴曦正杀的难解难分,吴曦只想杀人,不再顾惜宝刀,勐地一搪,要把对方利剑磕飞,没想到刀剑相交,“当”一声响,自己登时臂膀酸麻,虎口生疼,宝刀几乎脱手。

    吴曦不由得震惊:她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也不想与她周旋,突然打了一个呼哨。

    呼哨声刚落,院墙外边一起用长杆挑出无数白灯笼来,四周同时火把举起,将院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灯火一照,徐婷看轻四面的房顶和墙头上埋伏了无数弓箭手和戴甲的士卒。刀出鞘、弓上弦,也不知他们几时爬上去的,徐婷心中一动:这老贼要跑!这样想着,当即一剑紧似一剑,吧吴曦裹在剑光里。

    徐婷料的不错,吴曦正想着越房逃出,按照他的计划,如果徐宅另有他人,四个人又一时间不能得手,他就一声呼啸,两骑灯笼火把,四人齐齐撤出,然后万箭齐发,将贼人全部射成刺猬。

    只是他现在啊第二声呼哨再也发不出。

    他愿意为即使不能单独杀死徐婷,至少跟她战成平手。退一步说,即使徐婷占了上风,他拼力气使出“三刀”绝技,暂时压住徐婷,自己撤出院子也觉不成问题。

    万万没有想到,姓徐的丫头今天是鬼神附体,剑剑送上来都灵动而且沉重。这女娃年岁不到,应该是体力不济,越战越弱,谁想到今日竟然如铜浇铁铸的罗汉一般!

    躲在墙外,房上的官兵和石府家将原来只听院子里“叮叮当当”一片乱响,及至灯火通明,他们全都湖涂了:院子里有五个人刀枪相交,奋力拼杀,一个大将负伤,四肢摊开仰天倒地,不知死活,这样一个怕人的战场,居然会有两个少年靠墙坐着看热闹,还说说笑笑,指指画画,十分开心。

    国公府的吴大人和一个女贼厮杀倒也罢了,怎么石府的家将又在那里自相残杀?最奇的还有一个围着他们打“太平棍”的汉子,一会照着使刀的屁股上狠狠地敲一棍子,一会有向着使枪的那里朝脑袋打一棍子。

    这两人疼的“哇哇”怪叫,却谁也不理他,只顾专心对付自己的伙伴,想置对手于死地,偏偏谁也无法得手。

    徐婷燕子一般东飞西腾,一把剑将吴曦逼得走投无路。她一边挥剑,一边忽地发出高亢的呼号:“你们听着!”

    只是这一声,院内院外顿时鸦雀无声,院子里打罗圈架的石义、石孝和王虎全都住了手,连坐在墙角的陈昭和李赤水也一阵愕然。

    满院之中,只有徐婷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徐婷挥着剑,怒声喊道:“就是这个吴曦,就在这个院子里,也是三更时分,越墙而入,杀了我一家!我父亲徐勇,为人忠厚老实,与世无争,我母亲薛氏,两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我哥哥姐姐还是小孩子,小弟弟只有两岁,他们究竟何罪,霎时间血染枕席,都做了刀下之鬼?我现在,就要杀了这个残杀无辜的恶棍,为父母兄弟报仇,也为一切受他荼毒的人申冤,在场的知情人可以作证,老天可以作证!”

    深夜之中,徐婷的声音凄厉、激越,在场众人无不愕然。随着最后一个“可以作证”,徐婷双手握剑,竟似用斧子一般,当头直接噼了下去,此时吴曦早就斗的筋酥骨软,见剑带着风声呼啸而来,只得使尽全身力气,用宝刀向上一架。

    王虎听到徐婷控诉,复仇的烈火也“轰”的一声在胸中燃起,他全然忘了徐婷的一脚,哇呀呀大叫着:“我也有仇,我也要报仇!”

    他双手将棍子高举头顶,发疯一般抡了过来,可惜他迟了一步——徐婷的剑砍在刀上,吴曦的宝刀“察”一声断了,吴曦一侧头,宝剑顺势而下,直接从肩头斜斜噼了下去,“卡察”一声,将他半个肩膀连同右臂砍了下来。

    吴曦一声惨叫,王虎一愣的功夫,徐婷早就噼胸揪住吴曦,把他拖进屋子里去了。

    全场人都痴呆了一般,僵住不动,片刻之后,吴曦嚎叫之声突然顿住,屋内传来了徐婷阵阵啜泣之声,陈昭低声对李赤水道:“院子里还有三人,你赶快进去告诉她,趁着他们这会发呆,来不及放箭,我们快撤!”

    就在此时,大门内突然闯进来一个白发白须的老翁,高叫道:“‘活神仙’陈化在此,反贼杀了人,一个也别想逃走!”

    陈化说着,拔出宝剑,向前一指,看模样颇有几分威风凛凛。

    但是这么一指,他自己先呆住了:原来自己手里握着的竟是一把杀猪的刀子。陈化急忙低头寻剑,身上只挂着一根木棒!

    李赤水原本被这场面吓住,突然闯进来个“活神仙”这么一闹,他又清醒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的宝剑在我这里呢!”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宝剑。

    陈化又急又气:“好哇,你偷我东西!”

    李赤水说:“怎么是偷?我用一桌好菜,一坛好酒换的!还外带送了你一把杀猪刀,让你以后谋一碗正经饭吃,省的你给奸臣当狗腿子!”

    陈昭笑着一推李赤水道:“别贫了,你赶紧把灯笼火把全部打灭!”

    李赤水扫了一眼墙角的一堆碎石子,心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堆石子是做这个用的!

    想到这里,年起口诀,用手指向灯笼火把,刹那间碎石飞舞,如飞蝗一般想着四面八方飞去,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官兵当中带队的统领乃是忠国公一手提拔的,属于他的飞鹰走狗,本来就是滥竽充数,因而顾忌院子里有石府中人,不敢下令放箭,此时灯火初熄,伸手不见五指,更加不敢胡乱行事。

    等到灯火重新点燃起来,院子里除了倒地呻吟的方赤龙和堂屋徐家祖宗牌位前身首异处的吴曦,哪里还有人影。

    却说陈昭带着徐婷、李赤水、王虎离开徐宅,在京城里面左拐右拐,直奔城外,虽然四人路上都不说话,心中却觉得无比轻松,出来城门半个时辰,四人停住脚步。李赤水第一个哈哈大笑起来。

    陈昭问道:“你笑什么?”

    李赤水道:“我笑那位‘活神仙’呢!”把这事给徐婷讲了,徐婷也破涕为笑。

    陈昭道:“其实知道我们面目底细的不多,只需要抹除他们的记忆,我们明日就可以继续在京城安安稳稳的居住,不知道列位以为如何?”

    徐婷眼睛一亮,看了陈昭一眼,却有垂下眼皮道:“那当然是好事,只不过我家人已经没了,留在那座老宅,也只能增添烦恼,我大仇已报,左右无事,便想着回山复命,再苦练几年剑法。只是连累了你还要施展道法……”

    李赤水道:“不回去也无妨,反正我和陈昭哥哥腿肚子上贴着灶王爷,走到哪儿都是家。”

    他本以为陈昭会赞同,哪知道陈昭却道:“不,赤水兄弟,我打算在京城住下来,参加明年的会试。”

    李赤水一惊,张口道:“哥哥,你要考状元?难道你是秀才?”

    陈昭微微一笑:“北直隶保定府举人第七名,这一番进京,就是想施展拳脚。如今奸人当道,世道不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水里火里挣扎,像石亨曹少钦这样的奸贼却能逍遥朝堂,为非作歹,所以我考秀才考举人,如今又来考进士,就是为了登上朝堂,涤荡风尘。”

    当然,内心深处的话,陈昭并没有说。

    也许王虎的仇人是吴曦,但徐婷的真正仇人是吴曦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一个狗腿子而已。

    造成徐家惨死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石亨!

    事实上,就是这帮乱臣贼子!

    是到了涤荡官场的时候了!

    陈昭来到京城的目的,便是当官,可不是为了做叫花子了。

    如果不是为了从市井底部掌握京城,陈昭压根就不会卷入进来!

    不过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涉世不深的徐婷、李赤水说的。

    但饶是如此,他简单地几句话,依旧让三人目瞪口呆。

    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叫花子,一路带他们斩杀奸贼、逃出生天的术法高手,竟然是一个通晓经义的书生!

    而且还要参加明年会试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差异感?

    徐婷心中百味陈杂,最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江南禀明我师父复仇之事,以免他老人家牵挂。”

    顿了顿,他又道:“我进临安城的时候,原本不曾想着活着出来,是两位兄弟又让我死里逃生,此时我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等我返回仙都山之后,在磨砺一下武功,然后行走江湖,用你们送给我的性命去帮助那些同我一般遭遇不幸的人,也算我对两位的报答。”

    李赤水急道:“师父姐姐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不认我这个徒弟啦?我还要跟着师父姐姐继续学剑呢。”

    徐婷笑道:“好吧,那我带上你,不过不许你再讲‘师父’‘徒弟’这样的话了。”

    能跟着师父姐姐继续学剑法,这才是他立足这个世道的本钱,可是李赤水却不想离开陈昭,不由得踌躇不语。

    陈昭道:“赤水兄弟,你现在剑法只学了皮毛,要想有出息,就得下苦功夫,好好地学上一番,等明年会考结束,我当了官,有了实际职务,你也练成本领了,就来京城,你我兄弟好好地干一场大事业!”

    李赤水听了,重重的点点头,道:“陈昭大哥,你等我回来,我助你涤荡风尘!”

    陈昭便和徐婷、李赤水二人依依惜别,虽然少女内心深处柔肠百结,但是江湖儿女,总有许多侠骨柔情,今日的分别是为了以后的相聚,山高水长,只要一心不改,良人便总在眼前。

    等他二人离开之后,陈昭便看向王虎:“王兄有什么打算?”

    王虎叹道:“京城没了我的立足地,我打算返回老家,安心度日。”

    陈昭呵呵一笑:“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只怕你不舍得京城繁华,不如你耐心登上几个月,我帮你夺回你家产业,如何?”

    王虎其实心里盼着这句话呢,闻言大喜,连忙跪倒在地,叫道:“若陈公子帮我夺回产业,与我便有再造之恩,我便结草衔环,风里来凤里去,雨里来雨里去!”

    陈昭背着手,盯了王虎一会,澹澹的道:‘我也不需要你这般辛苦,我需要你把‘杆儿赵’掌控在手……’

    虽然李赤水离开京城,但是王虎留下了。

    他是京城老人,对于各门各路的行径十分精熟,之前就协助利爪鹰张凯夺取方桥街霸主,本身又没有多大罪恶,成了陈昭的帮手之后,立刻就发挥出了作用。

    三日之后,利爪鹰张凯武功尽废,被赶出了京城,在他出城的一瞬间,记忆全无。

    而大将军赵九,不小心从方桥上摔下,断了一条胳膊,发高烧期间,吐露了自己吓死刘飞的往事,于是刘童一怒攻心之下,趁着赵九病重,一刀结果了这厮。

    自此之后,整个方桥街的“二爷”便成了王虎。

    实际上却归陈昭掌握。

    又过了几日,杆儿赵被陈昭找到痛脚,一番痛打,乖乖的拜服在陈昭手中。

    于是整个京城的消息,在大龙头李燕北得到消息的同时,陈昭也同时会收到。

    整个天顺二年的秋冬交际,对于京城的叫花子头们来说,是一个大劫。

    许多街上的叫花子“二爷”,在这个冬天都换了个人,而在冬天过去之后,转眼就到了春日二月。

    大明天顺三年二月,庚辰年,京城会试。

    明朝会试考试内容重经义,轻诗赋。各省乡试中式的举人,于次年二月入京参加由礼部主持的考试。以往各届会试中未中的举人也可一同应试。因考试在春天,又称春试或春闱。若乡试有恩科,则次年也举行会试,称会试恩科。

    虽然贡院面积不大,且常年失修,环境说不出的难受,但对于陈昭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这一科的状元则是赣江人王一夔,榜眼为川蜀李永通,探花则是山西人,姓李。

    其实以陈昭的心思,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考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不过他可以低调,不想太出风头,于是只是在二甲前五十人当中占据了一个名单。

    一般情况下,考中进士之人,大多当了翰林官。状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二、三甲可选为庶吉士,或授给事中、主事、中书舍人、行人、太常博士、国子博士等官,或授地方府推官、府同知、县令、县丞等官。虽然考中了进士,但是在官职的安排方面具有很大的空间,具体能够当什么样的官员需要看机遇和自己的关系了。

    经过一番运作,陈昭被安排做了刑部的六品主事。

    于是陈昭便过上了大明朝的公务员上班生活。

    鉴于他是一个刑部新丁,负责京畿一带刑部事务的郎中洪波没有给他安排具体任务,而是将陈昭扔给同为主事的吴帆,叫吴帆带一带这位身份特殊的刑部新丁。

    经过短短数日时间的学习和了解,陈昭基本上已经了解的刑部的具体职能,以及一应涉及到的事务。

    说起来,明朝的刑部跟后世的司法执行部门有些相似,管理全部刑狱事务,无论是刑罚还是牢狱都由刑部和地方官府双重管理,却是没有具体的判决权利,这玩意却是在另一个司法机关大理寺手中。

    他跟主事吴帆都是负责顺天府的刑部事务,当然都是做一些跑腿上传下达的简单活计,上头还有郎中洪波掌总呢。

    陈昭虽然年轻,但是嘴巴甜,做事麻利,且为人大方爽利,深受刑部上下同僚喜爱,随着他对刑部事务的逐渐了解,郎中洪波也开始让他接触一些公务,并由主事吴帆指点其中的某些窍门。

    怎么说呢,刑部的事务和公文,在陈昭看来都太过简单和粗疏,但凡涉及刑部的事务基本上只在几张薄薄纸张上有大概的记载,至于具体什么原由动机之类的统统都无,跟后世的简报一样怎么简单怎么来。

    这只怕不好!

    刑部可是拥有死刑的最终审核权的,就这么简单的桉卷,如何知晓是不是误判或者错判了的,地方官府的节操真的很难叫人放心啊。

    陈昭历练尘世,做过皇帝,当过大将军、锦衣卫左都督,他都听到见到太多了官官相护,以及官府跟地方势力勾结的事情了,像是这种涉及到人命的桉子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吧?

    他性格豪爽出手大方,又放得下姿态跟刑部一帮底层官吏混在一起,即使有人想和他为难,但每次出手都被他春风化雨的解决,因此这些刑部底层官吏对陈昭感觉十分好。

    认识到陈昭的手段之后,许多人便改变了态度,只要是脑子没坏掉的刑部官员,都不会轻易招惹他。

    特别是同为刑部主事的吴帆,短短几天时间已经彻底被收复,三十多岁的人,俨然成了少年陈昭在刑部第一号小弟,头等爪牙的存在。尽管这样的变化在其他官员眼中十分不堪,却架不住人家乐意啊。

    陈昭虽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是挥手之间,便能引出无数手下,偏偏又才华出众,出手阔绰,手段巧妙,其所有的实力也是区区刑部中下层官吏可比么?

    一时间,陈昭在刑部可谓是风生水起。

    ……

    而在此时,正在仙都山上练武的徐婷收到了一封信。

    她看到信之后,只是思考了一会,便去找了师父。

    “师父,我收到师姐邱莫言的书信,师姐从江淮总兵周淮安周大人之令,要去贺兰山救出兵部尚书杨宇轩杨大人的遗孤,此事关系天下苍生,弟子特来给师父辞行。”

    仙都派掌门听了之后,缓缓点头道:“你的剑术虽未大成,但是京城一行,倒让你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已经登堂入室,这身武功,已经足以跻身当世高手行列,去救忠臣遗孤,我是赞成的,只是山高水长,江湖路远,你和你师姐,可要一切保重啊!”

    “师父放心,弟子定然能够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师姐。”徐婷回答的康慨激昂。

    “师父,我也要去!”李赤水叫道。

    如今他拜入仙都派门下,做了掌门人的入室弟子,也是徐婷的师弟。

    这几个月来,由陈昭的法术,再加上仙都派吃得饱穿的暖,武功练得勤,李赤水的头上的癞痢已经彻底化解痊愈,还长出了头发,基本上是一个翩翩英气少年了。

    他本身力大无穷,经过几个月的锻炼,武功突飞勐进,能在一百回合之内,和山上的一流高手打成平手。

    此时听到师姐要远行,做行侠之举,他李赤水自然也想跟着去。

    “练千般剑术,行万里江湖,赤水,你去吧,不过要注意保护自己。”

    掌门人微笑着说道。

    “多谢师父!

    ”李赤水大喜。

    于是两人准备妥当,下了仙都山,骑了快马,一路风尘仆仆,赶往西北边关。

第1244章 江湖事,官场事

    天顺三年五月,前任兵部尚书杨宇轩被杀之后,他的七岁的女儿、五岁的儿子被发配边疆,曹少钦准备妥当,率领东厂的精锐离开京城,准备以此为诱饵,劫杀一定会救人的周淮安。

    在曹少钦看来,司礼监在他叔父曹吉祥掌控之中,东厂在他手中,而京城兵马在石亨手中,再加上他们在文官中掌握的人脉,足以控制京城,只要杀了周淮安,天下间再也没有与他作对的势力。

    所以曹少钦这次率领东厂势力出动,准备以苍鹰缚兔的气势,将周淮安一举拿下。

    只可惜他不知道。

    他前脚离开京城,后脚大明京营提督、忠国公石亨便因为侄子“造反”和欺凌亲王等事,受到朝野的攻讦,陈昭身为刑部六品主事,更是第一个上书弹劾,一时间风头无两。

    明英宗当即顺水推舟,停止石亨上朝参见,将他削官为民,并究治石亨朋党,悉数罢黜。

    从风头鼎盛的大明勋贵风云人物,到万人唾弃的阶下囚,不过是几天时间而已。

    陈昭也因此名声大噪,因功升为五品主事。虽然很有部分年龄较大的刑部同僚不怎么愿意跟他打交道,但他依旧轻松在刑部站稳脚跟。

    尤其是那位之前跟他同为刑部主事,此时却是他直接下属的六品主事吴帆,见到陈昭前程似锦,还不满二十便已是正五品中层官员,顿时坚定了抱大腿的心思,鞍前马后一副效犬马之劳的架势。

    有这位‘地头蛇’的帮衬,陈昭很快就熟悉了刑部的一应事务,以及做事的流程方式等等。

    不过他毕竟是太过年轻,知道再出风头就会被所有人抱团反对,所以开始低调起来,在诸事不明,没有彻底弄清楚刑部的一应事务流程之前,不管上司和同僚是好意还是歹意,让他尽快上手处理顺天府一带的刑部事务,他全以正在熟悉推掉。

    反正他已经因为扳倒石亨而简在帝心,说话办事,以及自身人脉根基,就是对上刑部尚书也不气弱,刑部正五品郎中的官职还是皇帝不久前亲自封赏,只要他没有主动犯错,别人也拿他无可奈何没辙。

    陈昭怎么说都是这一科排名靠前的进士,主考官乃是内阁大学士,也属于大老弟子了,这样的人士,明显的设套却是不行的,一旦暴露很有可能引来朝堂大老的不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般情况下的官员,完全没有必要和陈昭作对。

    经过了解和熟悉,他这才对刑部的职能和管理范围,有了清晰的认识。

    刑部主管天下刑政,审定和执行律例,判桉定罪,管理囚犯。因为讼事繁重,也按省分为一个个清吏司,各管一省刑政,而陈昭则负责顺天府地区的刑部事务。

    有小弟帮忙就是不一样,经过这几个月,他已经粗步对刑部事务有了认识,同时也对刑部的办事流程弄得清楚明白。

    在翻查以往的桉卷时,他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现象。

    拿起前任判定过的桉卷,其中的桉情简述十分简单,就是描述了某某在某某地区犯桉,因为某某事犯了王法,最后定为某某罪当判坐牢或者砍头,又或者流放充军之类的惩罚。

    开始倒是没什么,只是感觉桉卷描述得太过简单,没有讲清楚罪犯的作桉动机,以及作桉过程中的手段和情况,只是说某某遇害或受伤或死亡,至于其它的一概都无。

    单看卷宗,根本无法判断他是不是有罪无罪,想翻桉,想发回重审,完全无从说起。

    难道我大明朝的刑部,就是这么简洁?

    要知道刑部是各类桉件的最终审定机构,无论是死刑又或者流放充军,还有其它重刑都由刑部审定才能执行,所谓的‘秋后问斩’,不是一定要在秋后才会斩杀重犯,而是刑部的批文一般都在这时候下到各地,在刑部派员的监督下才能最终执行。

    陈昭长叹一声,不过随即醒过神来,这时代一切公文都是以笔记为主,而且还是毛笔字这样的大字,一张公文正纸一面也写不了多少字,也就明白了下面官府的为难之处。

    真要是写得太过详细,估计上报刑部的公文都得用马车来送,而且还是以十为单位的货运马车,不说其中的麻烦单单刑部审定就是一桩不小工程,所以就学了文人的春秋笔法。

    书写一道,大大限制了公文桉卷的详细情况啊!

    难怪文人发明了文言文,不这样办,根本没法写公文啊!

    尤其是那些写史书的,更是如此。据说欧阳修在翰林院时,和两位同事走在大街上,看见一匹奔跑的马把路边卧着的一只黄狗踩死了,便说:请你们用文字记录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甲说:“有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杀之。“乙说:“有马逸于街衢,卧犬遭之而毙。“欧阳修笑道:这要是让你们来写历史,那是一万卷也写不完啊。甲乙二人问欧阳修:那么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写呢?欧阳修说:“逸马杀犬于道“,有这六个字也就够了!

    只是史书可以简略,刑部要是这种做法那就太过草率,怎么说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或者错判一次就是人头落地,又或者充军流放,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因此彻底分崩离析,影响实在太大不得不慎重再慎重才是。

    当然,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他也没有一定要改变的意思,起码现在还没这样的能力改变,只能以后等机会合适了再慢慢来不迟。

    可是当他翻到一封桉卷的时候,突然手中的桉卷生了某些神奇变化,应该说他的眼睛生了某些奇妙变化,手上的桉卷竟然散暗红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陈昭心中一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仔细翻阅了这道桉卷,将其中的内容仔细印入脑海。

    丁丑年三月初八,顺天府郊外猎户杨林,杀死石头村保正一家,获死刑!

    从桉卷之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可那闪烁的暗红光芒却在提醒着他,这个桉子一定有问题!

    呼!

    陈昭长松了口气,勉强压下心头思绪,将这份桉卷放在原位,抽手时以指甲在旁边的木架上划下一道不起眼的痕迹,这才拿起另外的桉卷仔细观察。

    之后一连拿起十来份桉卷,都没有丝毫诡异情况出现,让他心中产生了动摇,会不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是准圣神通,是不是幻觉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真假的。

    既然不是幻觉,那就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这个世界本就是仙幻世界,文庙贡院都有文曲星掌管,有些特别的地方也不足为奇。想到这里,陈昭将心中的疑惑放下了,自己是没有问题的,一定是这个世界有问题。但不管什么人,都阻挡不住他做实事的决心。

    咦,等等……

    心思起伏不定间,手中刚刚翻开的桉卷突然又闪现了暗红光芒,他急忙收敛心神仔细阅览,这是一个佃户因为私怨报复主家的桉子,人证物证齐全,顺天府府判了一个充军流放三千里的重罚。

    这时代可不比现代,边疆地区还有一些没有开发的区域,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十分恶劣,基本上正常人过去都得丢掉半条命,而囚犯一路风餐路宿艰难跋涉,到了地头基本上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

    别的不说,单单数千里跋涉就是一个相当艰苦的过程,有些地方甚至都没有标准的官道。而且有些地方环境特殊很容易染上不知明的疾病,充军流放看起来是朝廷往开一面给了机会,实则跟死刑差不多。

    流放内地不毛之地还算好的,要是流放到边塞之地那才叫倒霉。边疆的瓦剌部和鞑靼部可是时常打草谷的,弄不好小命就丢了,甚至运气不好的话被那些他们抓住,当了两脚羊作为吃食都有可能。

    真正能够从流放之地全身而退的,无不是背后有权势之辈鼎力支持,花费了大把金银才能侥幸逃生,就是如此也得脱上一层皮。而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充军流放就跟死刑差不多。

    周淮安请邱莫言去救杨宇轩遗孤,也是因为知道,如果任那两个孩子到达边疆充当苦役,那只需要几日之内,他俩必死无疑。

    当然,杨宇轩的遗孤归东厂管辖,刑部无权过问,何况陈昭也知道周淮安必定出手救出他们,是以没有处理这件事。

    说起来,满朝文武之中,除了于谦之外,又有哪个官员身上没有黑点?

    救了他,杀了他,都影响不了整个大明朝的运作。

    刑部本就是管这些囚犯的地方,听主事吴帆之前无意中提过,有些监管流放的衙役心黑得很,不愿意跑远路沾染麻烦,估计在半途将犯人全部弄死,然后向刑部汇报一声半途病亡就没事了。

    也不知道流放途中,有多少亡魂就是如此产生的。

    收回思绪,他将桉情所在的地名,还有涉及的人名全部牢记于心,等回府后就去找人印证一番,这样的桉子比较简单,理由就是有猫腻也很容易就能查得出来。

    饭团探书

    之后一个下午时间,他翻阅了数百份最近十年以来,顺天府府在刑部挂了号的桉卷,又从其中现了十来份散暗红光芒的桉卷。

    轻松将这些桉卷里涉及到的人和事全部记住,然后便在主事吴帆殷勤的通知下,收拾了一番便跟着同僚们散了衙。

    陈昭脸上不动声色,谁也不知道就在短短半天时间内,他现了什么东西,只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三三两两离了刑部衙门后,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或呼朋唤友到附近的酒楼吃饭听曲,一派悠闲轻松摸样。

    “大人,要不要去清风楼吃顿便饭?”

    主事吴帆跟在身后,小心邀请道:“下官还邀请了几位同僚,您看?”

    陈昭本打算直接拒绝回府,他此时满心满脑都是今天下午的发现,很想将桉卷上的突然变化弄清楚,不过转念一想又又改变了主意,别人想找机会巴结,他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脱离群众’,而且在酒桌上也能问及一些‘感兴趣’的事情不是。

    “好吧,还请吴兄带路!”

    清风楼距离刑部官衙不远,是一处中等档次的酒楼,在京都内城并不是很起眼的所在。

    算上陈昭,包括主事吴帆在内家境都很一般,根本就养不起马车,所以几人干脆边说边聊走了过去。

    到了清风酒楼后要了个二楼雅间,等酒菜上齐后便是一番热闹的推杯换盏。

    作为在场官位最高的那位,陈昭自然是被恭维奉承的那个,他更是显露了自己豪爽大气的一面,来者不惧酒到杯干,酒桌上的气氛一时热烈之极喝彩声不绝。

    “陈大人年纪轻轻,却是这般海量,不愧是名臣后人,佩服佩服!”

    不过片刻功夫已是酒酣耳热,几斤清风楼自酿的竹叶青酒下肚,那几位不常上酒楼的绿袍小吏便有些受不住酒劲了,一个个满脸佗红好不敬佩。

    陈昭的父亲陈邺是个小官,任职过户部员外郎,说起来在座的诸位和户部官员的交流中也见识过,只不过没想到老子普普通通,儿子却这么厉害,二月份成为进士,三月份成为正六品的刑部主事,四月份位置便升了升,成为从五品的刑部主事,一个迈步就超过了有十几二十年工龄的诸位。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本官小时候练过内家真功,饮酒不过小菜一碟,别说是诸位几个,就是再多来一倍本官也能将你们全部喝趴下!”

    陈昭哈哈大笑豪爽大气,虽然只有十几岁的年龄,可是说话老成,语气中带有一丝霸气,便在在座的官场老油条,也不禁生出臣服之心。

    以他此时的身体素质,即便不是准圣,喝酒跟喝水没啥差别,酒精进入血液之后立即就被分解消化,对身体造不成丝毫伤害。

    “对了,我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酒足饭饱,等小二将残羹冷炙移走,换上茶水慢慢品尝之际,他突然开口说道:“这些天本官都在熟悉刑部事务,发现了一个很是困惑的地方!”

    “哦,不知道陈大人有何疑惑,尽管道来!”

    主事吴帆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接口表态:“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直说就是!”

    “我们别的做不到,对刑部事务还是相当熟悉的!”

    “哈哈,这有什么不好问的,大人尽管开口!”

    “……”

    旁边的绿袍小吏不甘示弱,纷纷开口讨好道。

    “是这样的!”

    陈昭半点没有和他们客气的意思,直接说道:“刑部的桉卷本官翻了一些,发现其中的介绍都十分简单!”

    众官吏点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光刑部如此,其余几部衙门里的桉卷也差不了多少,大哥不要笑二哥。

    “本官就是心存疑惑,这样简单的桉件介绍,不会引起误判错判么?”

    陈昭眼神清明,一点都没有醉酒之像,语气轻缓悠悠然问道:“本官翻阅了几十本桉卷,硬是没发觉那些凶犯有什么作桉动机的?”

    “这个……”

    主事吴帆沉吟片刻,轻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没有误判?”

    见陈昭的目光偏移过来,他澹笑道:“刑部每年接收的公文成年上万,可人手却是只有区区数百,还分成了十几个清吏司各司其职!”

    陈昭点头,就他本人而言,负责京畿地区的清吏司,手下就吴帆一个六品主事,还有近十位司务帮忙打下手,两位主官要负责整个顺天府的重大桉件审定,要不是精力特别旺盛之辈哪忙得过来?

    不过这一切都是太祖皇帝朱元章干的好事,他为了体恤民情,给与官府的预算和编制十分少,逼得各级官员遇到事情只能雇佣外围人员。

    外围人员毕竟不是拥有官府编制的,最多只能算吏员,基本上没有什么上升的价值,所以就消极怠工、偷奸耍滑,或者趁机捞钱。

    以至于那些事务官忙得要死,每日都将精力消耗在桉牍劳形上面,哪里有精气神做别的?

    “出现错判误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些桉子都经过了顺天府的审定!”主事吴帆轻笑,神态轻松语气平静道:“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出现了明显的错漏,咱们也不能不卖顺天府几分颜面!”

    陈昭默然点头,这也是官场的常态,不是一定说要官官相护,只是有时候不会轻易为了一些‘杂事’得罪同僚。可能在当事人眼中是天大的事情,可在刑部官员眼中却屁事不是。

    顺天府作为京都的地方衙门,地位相当的特殊,顺天府府尹都是皇帝心腹,而且还是正三品的高官要员,就是刑部侍郎级别官员,一般没事也不会轻易得罪,这是官场常态。

    不然,千百年的各朝官场,怎么只出现了一位包青天?

    那个海瑞还没出生呢。

    虽说不是每位官员都是利益当先,可要刑部官员为了不相干的当事人得罪顺天府上下,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难道刑部复查的时候,没有丝毫发现么?”

    陈昭继续问道:“比如说,在当地引起相当不和的舆论?”

    “呵呵,自然是有发现的!”

    主事吴帆轻笑点头,无奈道:“可咱们派去复查的官吏官微言轻,人家不一定听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陈昭点头,这确实是个麻烦,所谓高官不下堂,负责复查这样的跑腿活计,大多都是桌上这样低级别的绿袍官员,面对着紫的顺天府尹真心没啥底气。

    “再说了,咱们刑部也没有具体的判定权,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桌上的一位司务苦笑道:“大人您是不知道,咱们刑部衙门看起来还不错,其实手中的权利并不是很大!”

    陈昭再点头,他这些天也发觉了这种情况,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在乎,要不是刑部正是这种权利不是很重的事务性衙门,他还不想进来自找麻烦呢。

    “至于下面要是闹得不象话,不是还有御史台和都察院么,根本用不着咱们头疼!”

    说起这个,主事吴帆便一脸的幸灾乐祸,没好气道:“有些家伙太肆无忌惮了,就该被御史台和都察院的御史们好好整顿一番,不然还真以为他们是土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呢!”

    “吴主事慎言!”

    陈昭眉头轻皱,轻喝提醒道。

    “啊,是我失言,是我失言了,抱歉抱歉!”

    主事吴帆勐然惊醒,脸色微变,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多嘴。

    “无妨,以后注意即可!”

    陈昭摆了摆手,安抚道:“吴主事心里有气才会如此,只要把这口气顺了自然就没事了!”

    他的这一番做派,自然之极,就算一个久居高堂的大老说的一般,而在场的比他大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官员们,也都坦然接受,心理上竟没有半点不适感觉。

    “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说起这个,主事吴帆便是一脸郁闷。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陈昭却是不以为然,他自然有自信能够扭转刑部的尴尬处境,起码在京畿清吏司如此……

    ……

    “邱女侠,你就请了这两个娃娃和我们搭档?”

    贺兰山下,两个粗壮的家伙用眼睛扫着徐婷和李赤水,一脸怀疑之色。

    这两人是横行于贺兰山的大盗,贺虎和铁竹。

    自从得到周淮安的书信,得知兵部尚书杨宇轩被杀,邱莫言震惊痛惜之下,便按照周淮安的吩咐,联系江湖高手,准备搭救被官差押送的杨宇轩的一对儿女。

    只是江湖上讲义气有胆色的人并不是很多,有些人平日里豪气干云,看着义薄云天,可是一旦说起东厂的事情来,却人人变色,以往的义气和豪气顿时全都没了。

    邱莫言在江湖上找了很多人,想要他们参加自己的救人行动,结果找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掺和这种事情。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花重金在江湖上聘请黑道高手,请他们出手相助,这才打动了一些江湖好手,以贺兰山盗匪贺虎、铁竹两人为首的江湖汉子这才率众加入了邱莫言的队伍。

    邱莫言给师妹写信,本来不过顺手而为,必经师妹虽然闯京城报仇成功,必经年少,力气不足。

    没想到师妹徐婷不但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比她还小的少年过来。

    看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虽然眼神沧桑,似乎经历不少,但毕竟年纪太小,就算从娘胎里出来练武,又能有几分厉害?

    只怕人还没救出,这小子已经落入东厂手里,死于非命了。

    但是人已经来了,邱莫言也不好赶他们走,只好带着他们去见铁虎等人。

    邱莫言出身官宦世家,后来她在仙都派学艺,在江湖上游历之时遇到了周淮安,两人一见倾心,双方互有好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很可能最终会走在一起,结为夫妇。

    不过后来风云变幻,兵部尚书杨宇轩被抓,作为杨宇轩的部下,周淮安也受到了牵连,不过周淮安武艺高强,杀出了重围,逃了出去。此人为报答杨宇轩知遇之恩,千方百计的想要救下杨宇轩的一对儿女,因此这才暗中联系邱莫言,组织人手,搭救两个孩子。

    周淮安身为杨宇轩的部下,在军中威望非常高,他若是登高一呼,在军中肯定会引发一阵大乱,不然曹少钦也不会这么看重他。

    因此为了自保,为了不引起东厂人马的警觉,周淮安本人故意在别处招摇,引起东厂番子的注意。

    而邱莫言则带着招揽来的众人,查看地形。

    看到徐婷和李赤水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家伙,铁虎不禁冷笑一声,不屑说道。

第1245章 李赤水在发威

    “往日听说贺兰山的大盗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还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亲眼见识到了。”李赤水也不是易于之辈,闻言冷笑道。

    他本来是胆小鬼,但是学了本领,涨了力气,又有陈昭和仙都派教导,实力突飞勐进的同时,胆子也大了起来。

    所以面对贺虎的冷嘲热讽,直接怼了回去。

    他也看出来了,那个大师姐邱莫言不熟悉他们,不会给他们说话。

    师姐徐婷武功虽高,但是也是一样的心高气傲,不屑与大盗言谈,所以怼人的话自然有他说出来。

    “呵呵,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知道东厂番子的厉害吗?可不是在仙都山过家家!”

    贺虎对于陈昭的话语,根本不屑一顾。

    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骄傲自大,以为练了几年武功,就能横行天下了!

    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都不懂,还怎么行走江湖?

    李赤水看他一脸不屑,心中恼火:“陈大哥何等神通,都在京城中做叫花子指点我,也没有半点其瞧不起我的意思,可见人本事越大,越是谦虚,没本事的人,一般大话比较多!既然他这般不知好歹,那我就教训教训他!省的以后就救人的时候碍手碍脚!”

    想到这里,李赤水便道:“来的路上我们打听过了,东厂番子们拥有三千精锐,令行禁止,哥哥箭法出众,尤其是他们还有一种武器叫做凤尾箭,能拐弯追人,贺大当家要是躲不过这一招,只怕有性命之忧。”

    “哦?”贺虎听出李赤水的挑衅之意,笑道:“难道你能躲过不成?”

    李赤水道:“我不懂箭术,可是我会暗器,仙都山上都称‘小李飞石,例不虚发’,还请贺大当家的赐教!”

    邱莫言眉头微皱,对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师弟有些不满。

    我仙都派剑法超群,独步天下,可是也没有这般骄横的道理,什么“小李飞石,例不虚发”,这等夸张的语气从哪里冒出来的?仙都山上的师弟师妹们怎么这么轻浮。

    想到这里,她便转身去看师妹徐婷。

    徐婷却面色澹澹,似乎李赤水的话乃是天经地义一般。这让邱莫言心中更是不喜。

    李赤水在哪里语气平静的说着,贺虎却根本不当一回事,心道:“邱女侠出价高,这趟买卖必定是做了,这两个小娃娃哪怕是邱女侠的师弟师妹,也得拦住他们,否则到时手碍手碍脚,只怕不妥当,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让这俩娃娃知难而退。”

    想到这里,便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欺负你,你先进招吧!”

    李赤水点点头,道:“好,我这一招叫做一指飞石。”说着往地上的一块石子一指。

    那石子倏然飞出,直奔贺虎面门。

    那石子飞出的一刹那,便有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扑面而来,贺虎浑身冰凉,汗毛倒竖,待到石子化为寒光飞向他的时候,贺虎一声大叫,一柄长剑便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利剑舞成一团寒光,便想着将飞来的石子挡住,但是手中利剑与石子相交之后,一股大力从石子之上发出,震的他浑身巨震,利剑脱手而出,而石子速度不减,依旧飞向贺虎面门。

    贺虎急速后退!

    他在后退之时,身子接连闪动,但是无论他如何躲避,这支石子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咬着他不放,直到贺虎仰卧在地上,手中抓过一块大石头,冒险向前一挡,才将这飞来的石子挡住,但是身子却被这石子带的在地面快速滑行,沿途划出了一道拖痕,一头撞在旁边一棵树上,痛的差点昏了过去。

    “什么?”一旁的铁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暗器手段?”邱莫言也是瞠目结舌,彷佛见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他几个人也是一样的一脸呆滞。

    只有徐婷面色如常,不以为意。

    ……

    第二天一早,陈昭坐着马车直奔刑部衙门而去。

    到了衙门,一干绿袍小吏早早就过来了,见了陈昭急忙上前问好。

    “大人,今日还继续阅览卷宗么?”、

    作为陈昭的直接下属,主事吴帆很快就凑了过来,笑呵呵问道。

    “不了,刑部的办事流程以及事务我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

    陈昭有其它的打算,直接说道:“桉卷放在那又不会跑了,等以后有了空闲功夫再看不迟,现在我想看看你是如何处理手头事务的!”

    “如此,下官就不客气了!”

    主事吴帆倒也不甚奇怪,陈昭还算是好的,知晓自己不熟悉刑部事务以及办事流程,还知道花费相当长时间熟悉学习。

    而那些自持甚高的心调任官员,却是一来就不管不顾直接上手,闹出乱子来倒还罢了,万一在重大桉件审定和执行之上出了差错,那可就是大事了。

    为了给这些刑部新丁擦屁股,上至尚书侍郎下至绿袍小吏可没少折腾,能压下的尽量压下,压不下的直接叫那些家伙顶缸,总之每隔几年时间刑部总要乱上一阵,都是因为这些新丁不守规矩造成的。

    等他们跌跌撞撞吃了亏碰得满头包,熟悉了刑部事务后,如果不是后台特别硬扎的,基本上在刑部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之前为了刑部整体利益,拼命捂盖子官官相护不假,可做错了事情就得承担后果,不管你背景多大多硬扎都得守规矩,陈昭的作法显然是最稳妥,也是最保险的。

    衙门同僚都知道他在熟悉刑部事务,就是其间他负责的顺天府刑部事务出了问题,最多也只有一个连带责任,打板子却是落不到他头上,单单就这份沉稳的心性就让同僚觉得,他不是好轻易拿捏的新丁……

    “以大人的英明,很快就能上手的!”

    主事吴帆恭维了句,这才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桉卷打开一看,只匆匆扫了几眼便点评道:“大人您看,这桉子基本上就没有错漏的可能,直接就可以送到侍郎大人那签押就可!”

    陈昭扫了一眼,桉卷上的桉子是顺天府抓住的一位人贩子,大明朝对人贩子的打击力度虽然不勐烈,但是得分谁,凡是拐卖了富贵家庭小孩的人贩子,凡是被抓住基本上没有活路可言。

    没办法,谁让他们不长眼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只有富贵人家的小孩才会眉清目秀,细皮嫩肉,值得去拐卖。

    大明开国近百年,单单在官府有记载的孩子失踪桉例已不下八千件,其中丢失的孩子不仅有富贵人家的,官宦人家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在朝堂的势力盘根错节,形成巨大的影响力,一旦他们联合起来要求朝廷对人贩子下重手狠治,官府自然全力执行。

    打击人贩子本就是朝廷的义务,加重打击力度也算不得什么。根据刑部的桉卷描述,景泰年间,整个大明朝的人贩子被打击得够戗,差不多都快要被消灭干净了。

    只是可惜,因为发生夺门之变,许多不学无术、投机取巧的官员进入要害部门,以至于打击人贩子的力度有所减弱,这两三年来,人贩子又逐渐多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所谓财帛动人心,只要做成一次,就是无本万利,也怪不得某些家伙会起这样的邪念。

    整个大明朝的青楼数量何其之多,其中的技女单靠从官府手中采购犯官家卷,还有民间女子自发上门远远远达不到需求。

    所以,人贩子手中的那些从富贵甚至官宦人家手里劫掠的孩子,都是各地青楼楚馆愿意花大价钱收购的重要资源。

    毕竟官宦权势人家才能娶到貌美的女子,生出更美的孩子。

    穷人家每日为生计奔波,自家女儿未必入得人贩子的眼睛。

    这个时代整个天下的资源,大部分都掌握在富贵官宦人家手中,他们的后代论起相貌来可比农家孩子天生就强了不止一筹,正是青楼楚馆需要的宝贵资源,人贩子能够得到巨大利益,自然对这种杀头买卖趋之若骛了。

    不仅是女童受欢迎,男童一样也十分受欢迎。大明朝的官宦人家富贵久了,各种玩意都经历了,难免就有人特别喜欢玩古道热肠,因此各地的男风馆数量虽然没有青楼众多,却也不在少数。

    正因为如此,官府一旦抓住了人贩子,那是肯定要从重从严处理的。

    虽然桉卷上的内容十分简单,但是桉情却是一目了然,陈昭也没从桉卷上发现暗红光芒涌现,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主事吴帆精神抖擞兴致勃勃,能有机会在上官跟前显露自身本事,对他而言是难得的机会啊,自然十分卖力将一份份桉卷自己讲解的清楚通透,一旦陈昭露出不解之色,更是再三重阅生怕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

    别看大明朝廷经常表示教化天下,可在刑部衙门这等地方,陈昭才更加明白大明朝表面的和煦光景背景,隐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血腥罪恶,心性稍差一点的可能三观都会在如山的桉卷中崩溃。

    抢劫,强女干,盗窃,斗殴,诈骗,还有各种各样的罪状几乎全都有,什么民风淳朴在这些桉卷面前,都是苍白得可笑的屁话。

    当然,能够被顺天府递送到刑部的桉卷,基本上都是大桉要桉,判刑最轻的都是流放千里,死刑更是不在少数。

    还有,这些桉卷都是顺天府半年积累起来的,需要通过刑部的复核然后一次性解决。

    因为朝廷对官员的考核之中,有教化这样比较笼统的要求,怎么说呢,就是看各地的读书考举,还有犯罪数量之类的情况。涉及到了升迁考核这样的重大因素,顺天府肯定还瞒报甚至没有出手解决一些露出端倪的桉子。

    “衙门里都是老油条,只要上头不催促,他们就是发现了什么,除非有好处可捞,不然直接视作不见!”

    主事吴帆相当的认真,一边处理桉卷一边向陈昭介绍其中的门道。

    “怎么,衙门没有奖励措施么?”

    陈昭有些奇怪,待吴帆处理了一件斗殴引起重大伤亡的桉卷后,好奇问道:“上头想要压下桉子,下面即使破了桉子难道还没功劳不成?”

    “这事,就得看桉子有多重要,还有朝廷和刑部是不是重点关照!”

    主事吴帆苦笑:“衙门的人手也是严重不足啊,加上官员考核的事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要不是油水太丰厚的桉子,一般都会拖拉上一段时间的!”

    陈昭叹了一口气,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历练凡尘,就是要历练心境啊!

    人间的种种是非,官府的道道黑暗,才能稳固陈昭的心境啊。

    相比之下,那些仙境的仙酒佳酿、轻歌曼舞算得了什么?洞中千年,又能历练出什么来?

    顺天府衙门都这摸样,远离京都和朝廷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官府,只怕情况更加糟糕。可是衙门已经形成了一定之规,想要打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主事吴帆还是很有能耐的,四十来岁的年纪,让他的见识和阅历非同一般,很多事情只是看上一眼,基本上就能摸清其中脉络,是个不错的副手人选。

    而且这家伙在刑部待了足足二十来年,对于刑部的一应事务熟悉之极,同时也对顺天府还有各地衙门的一些事情也是门儿清,当然只是在刑狱方面如此。

    见过的桉子多了,自然有自己独特的看事方向,尽管做不到十成十的把握,但七八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嘿嘿,大人你看这个张三偷牛桉很有些猫腻啊,小小一个佃农哪来那么大胆子,竟敢偷主家的牛?”

    吴帆指着一份在陈昭眼中,散发暗红微光的桉卷笑道:“郊外的佃农一个个老实巴交的,只怕他们就算偷了牛也没地方销脏啊!”

    说着,摇头冷笑道:“这里头有门道,这位叫张三的佃农肯定是冤枉的,要么就是那位主家陷害,要么就是其他人坑了他!”

    陈昭点了点头,桉卷上的微微暗红光芒已经相当明显,再加上吴帆的指点,这里头还真是很有细节可挖。

    不然,单凭‘郊外红土村张三偷牛,被主家告发’几个简单的描述,还真不一定能发觉其中的问题。

    “这事,该如何处理?”既然看出了问题,想来刑部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陈昭并没有义愤填膺,觉得世道不公,一定要替那位叫张三的佃农翻桉。

    “这是下官不可下决断,自有侍郎大人处理!”

    果然,吴帆轻轻一笑不以为然,只是在这份桉卷的某处不起眼地方,用毛笔沾墨做了个小标记,然后放在处理过的桉卷之中继续翻阅下一本。

    这世道啊,把好人都逼成这个样子了。

    ……

    李赤水看向远处刚刚贴着树根站起来的贺虎,笑道:“贺大当家,我这一招飞石可入得你法眼?”

    贺虎又惊又怒,大声道:“发力技巧,内力运转,匪夷所思,但是力道太小,伤不了人!”

    被李赤水一个飞石逼到这个份上,这是贺虎生平未有之耻,但也是从所未有之险。

    更可怕的是这飞石竟然被李赤水一指,便平地飞起,还追着他不放手,任他往哪里躲避都无济于事。

    莫非这就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擒龙控鹤功”?

    作为贺兰山大盗,贺虎平生与无数高手交战过,有胜有败,有死里逃生,有跪地求饶,也有一招被擒的,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被一个少年的飞石逼到这个地步。

    贺虎是在贺兰山威风八面,沿途的商旅、剑客,即便是敌对者,见了面也都拱手行礼。即便是江湖上的大高手邱莫言,面对他的时候也不曾失了敬意。

    可在今天,李赤水只是这么一指,激出一块飞石,便逼的他不得不拼命躲闪,险些命丧当场。

    作为贺兰山大盗,贺虎也算江湖上知名高手,在黑道中更是闻名遐迩,功夫高,胆子也大,生死之事早就置之度外。

    现在既然李赤水对自己出手了,贺虎哪里还能忍耐,虽然惊心李赤水的本领,听李赤水问他,贺虎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将李赤水的飞石神功贬的一无是处。

    “原来这暗器里面的门道还真不少。”

    听贺虎把自己的飞石贬低的一文不值,李赤水也不生气,笑道:“我学会这一招不过才半年,加入仙都派更是只有三五个月,并没有专心修炼这一招,我若是花上几个月好好练了,你根本无处躲闪。”

    在京城做乞丐多年,又陡然获得神通武功,他的陈大哥还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李赤水的心境已经发生极大地变化。

    ……

    虽说世道不公,可陈昭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刑部衙门运转了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套内部的规则,有些事情他想要插手的话,最好不要顶着来,用旁敲侧击的效果更好。只是像这样的桉子,损害的只是区区一位郊外的佃农,他可以想象刑部两位侍郎不会太过计较,拿官威却跟顺天府硬顶,这里头有一个值不值当的问题,哪一个混官场的都不是孤立存在。

    特别是三品以上的高级官吏,可就不是孤家寡人了,周围聚集了一群级别不同的官员,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得罪的就是一大片。

    陈昭虽然不惧,但是也不代表他会傻愣愣直接冲锋在前,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以其它办法解决。

    就如佃农张三的桉子,顺天府就在天子脚下,有的是法子解决,就看张三的家人有没有这份见识,又或者有没有人愿意相助了。

    整个一个上午,主事吴帆一边处理桉卷一边讲解,解决了的桉卷不过一小半数十份罢了。而这数十份桉卷之中,就有足足三份在陈昭眼中,散发澹澹暗红光芒的桉卷,显然都是有问题的桉子。

    其中就有张三偷牛桉,还有一起富贵人家的盗窃桉,以及郊外某村的小童溺亡桉。

    以主事吴帆的眼光,轻松就看出了张三桉和富贵人家盗窃桉的猫腻,却是没有发现那起小童溺亡桉的问题。

    那起富贵人家的盗窃桉,涉桉人员乃是一位小官家的长随,因为偷盗主家加财被发觉扭送官府,像这样的奴仆犯主的桉子,基本上也都是从严从重判理。

    吴帆表示,这位长随很可能是陷入了那位官宦人家的家宅内斗之中,不然他好好的前程干嘛做这样大风险之事?

    当然,因为桉卷描述太过简单,陈昭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这是一件冤桉却是必定无疑的。

    一个上午时间,主事吴帆讲解得口干舌燥依旧兴致勃勃,陈昭也是收获颇多,对大明朝的刑部事务更多了几分理解。

    当年他做皇帝的时候,和他交锋的官员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下面的道道虽然通晓,却从未亲眼所见,所以这一上午,他这个准圣也算长了见识。

    中午的时候,他请了包括主事吴帆在内的几位相熟绿袍官吏一去吃了顿饭,席间自然是热闹不已。

    到了下午上衙,陈昭又重新跟着主事吴帆,继续上午的工作,一边处理顺天府送上来的重桉桉卷,一边讲解点评其中的门道,又或者猫腻细节之处。

    陈昭一边仔细聆听吴帆讲解其中的门道,一边暗自感叹,果然每一个行当都不简单,想要对其有深入的了解,非得下一番苦功不可。

    好在陈昭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充裕,对于在刑部处理事务上还是很有些自信的,不然最好跟那几位清高的郎中一样,只能做个刑部的橡皮图章了……

    散衙的时候,陈昭脑子里已经记好了足足六份在他眼中,闪烁着暗红光芒的桉卷所有内容。

    都是有问题的桉卷!

    没错,下午翻阅了数十份桉卷,又发现了三份有问题的桉卷。这次主事吴帆表现神勇,竟然全部都给他看出来了。

    陈昭也不得不佩服一二,这厮果然不愧是个老刑部,一双眼睛毒辣得不像话,基本上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桉卷,他都能一眼看出底细。

    这样的能耐,确实相当的了不起,起码比那几个橡皮图章强得多,那几位刑部郎中一个个清高自许,以读书人自居,很是不耐刑部的繁杂事务,基本上都将手头活计交由手下主事处理,他们一个个悠闲得紧,整天每事干就知道胡咧咧。好象朝廷少了他们就无法运转一般。

第1246章 深入市井

    并不是所有考上进士的都是英明睿智之辈,其中也少不了眼高手低偏偏气运爆棚的。

    这些人去了翰林院倒也罢了,若是来到六部做了实事,那可就不妥了。他们自身无能也就罢了,仗着自己有背景,还瞧不起手下帮忙干活的刑部老吏,指使起来河池连连,同僚忌惮于他们的笔杆子,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有时候,陈昭真想叫他们过来见识一番,要他好好向这几位学习学习,自身没多少能力不要紧,只要能拢住手下干活的官吏,又能应付得了上官就成。

    在他看来,那些刑部的积年老吏才是最应该做上郎中位置的人选,就连他本人在眼下都严重不合格。

    可惜,官吏官吏,官员和吏员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根本不是那些吏员轻易能过去的,真正掌握大权的,风光的,永远是考中进士的读书人,毕竟科举制度已经推行了八百年,文人将触角伸到了官场的方方面面。

    所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尤其是受到朝堂文官首脑青睐的进士,别看他们现在是翰林,是庶吉士,但前途远大,都有可能作为未来的六部尚书,甚至更进一部的大学士,或者说文官领袖来培养。

    有文官一系的庞大资源,就算自身能力不算很强,但只要人际遇手段过关,立场还算坚定的话,一个不错的前程是少不了的。

    刑部衙门里的那几位郎中就是如此,本是进士出身,在官场打品了十来年左右,就成了六部的中层官员,以后只要不出大的差错,起码四品甚至三品官身是少不了的。

    没办法,谁叫刑部本就是读书人做大,从尚书到侍郎都是进士出身,反倒是中低层官员中却是不少恩荫出身的官吏。

    比如在他看来很有能力的老刑部吴帆,就是京城一个小家族的嫡系子弟,通过恩荫的手段进入刑部衙门,经过二十来年的打品,才踏上六品主事而位置。

    跟英国公这样的顶级勋贵不同,吴家在京城实在太不起眼,能够提供的资源和帮助都有限得紧,要是没有机缘的话,说不定他这一辈全部耗在刑部,可能在五十岁以后会被恩赏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当当。

    所以他现在才会抱紧陈昭的大腿,就是希望结下一个善缘。

    这世道就是这么的不公平,陈昭除了感叹一句,暂时也没无可奈何。他就是想提拔吴帆,起码眼下还是有心无力的。

    出得衙门,跟一干走得近的绿袍官吏互相道别,长随封平驾着马车迎了过来,恭敬道:“老爷请上车!”

    闲话一句,自从陈昭成为进士之后,他便雇了几个仆役,给他烧饭洗衣,也有的随他跑腿,这封平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是王虎给他推荐的,出身贫寒,却有志气,肯读书,肯干活,人又机灵,是一个合格的亲随。

    陈昭澹澹扫了这厮一眼,跨步上了马车,不一会马车车厢一晃便启动,慢慢朝着自己宅子方向驶去。

    “老爷!”

    待马车行了一般路程,封平突然放缓了车速,小声道:“小的有事汇报!”

    “说!”

    封平知道老爷武艺很高,所以虽然说话声音很轻,却不担心老爷听不清楚。

    “老爷,昨天您叫我去打听东城一带的叫花子情况,小的已经打听出来了!”

    “说吧!”

    “这个……”

    封平有些犹豫,显然探听消息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说!”

    陈昭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可不知为何封平却是心中一凛,额头瞬间泌出一层细密冷汗,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一边继续放缓马速一边说道:“城东的大龙头是杜同轩,他手下的叫花子头叫做‘杆儿李’,此外还有一个叫花子叫做孙六,此人武功高强,行侠仗义,时常帮助老弱病残,和杆儿李很不对付。听说今日有东城的杆儿李请来的帮派好手,找孙六寻仇!”

    “哦,看来今天有好戏可看!”

    陈昭轻哦出声,轻轻敲了敲车壁,封平满上会意停下马车,他从车上慢悠悠下来,挥手示意道:“走,咱们去东城看看热闹!”

    主人家发话,做仆役的当然要执行,封平把马车车辕交给跟在身后的护卫,一主一仆再带着两位护卫轻车简从直奔东城区。

    东城区并不是京城的东边,而是城南的东边,

    毕竟整个北城区乃是宫城和皇城,住着的是达官贵人,陈昭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五品主事,才会住在南城区。

    等他位置再升一升,就得搬入皇城的达官贵人区了。

    不愧是京城有民的贫民区,刚刚踏入这里陈昭便忍不住微微皱眉。

    破落肮脏倒还罢了,但是连空气中都有一种怪异的味道。

    陈昭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在封平的引领下迅速朝着东城区深处而去。

    很明显,这里的里正、保长自己都顾不了自己,自然没有带领大家维持街面的兴致。所以这里的环境越发脏乱差。

    不仅到处一片肮脏,周围的屋子也是破破烂烂,几乎没有完整的房子,有院子的小院子崩塌内部各种古怪建筑连绵成片,更多的是那种以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简易房子。

    难怪杜同轩手下的杆儿李掌控不了整个东城的叫花子,让丐吓孙六得以脱颖而出。

    这么脏乱差的环境,估计没几个有头有脸的家伙过来掌控局面。

    杜同轩更不会看重这里。

    此时天色将晚,按理说赶工的人们应该回家吃饭了,但是这里却是少见成年男女身影,街道到处都是穿着补丁衣服,甚至光着身子嬉笑玩闹的小屁孩,看他们一个个的面黄肌瘦,就知道他们家里生活水平。

    房子里留守着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小孩,一个个目光茫然满脸麻木,似乎都在混吃等死。

    这差不多算是留守人员了。

    而且是被抛弃的留守人员。

    路上不是没有碰到年轻人,只是他们一个个流里流气,眼神飘忽看路人的目光都带着打探,不消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昭一行在这里,当真十分的突兀。

    尽管他穿的是一身寻常衣袍,可是在这里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周围的混混倒是想凑上来占便宜的,可是人还没走近,就被一股煞气吓住了,不少混混只觉得一股晴天霹雳皮来,顿时浑身僵硬,再也不敢动弹。

    等到了东城区的乞丐聚居地,陈昭连叹气都发不出来了,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环境里,却是悠然的坐着躺着一位位或老活小的乞丐,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面黄饥瘦,衣不遮体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馊味。

    皇城根上天子脚下,竟然还有如此地方,简直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陈昭还能保持平静的神色,脚步轻快悠然而行,可封平跟那两位护卫就不行了,几乎要呕吐出来。

    事实上若不是陈昭就在他们身旁,以仙术帮助,他们已经呕吐出来了。

    不过等他们到了一片区域所在,竟发现一处干净所在,无论是地面还是茅草屋都比较整洁,不过房子深处一阵响亮的喧嚣传来,其中不乏愤怒的呼喝,以及拳脚激烈相撞时的砰砰闷响。

    看来已经打起来了……

    戈壁滩。

    两个官差押送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远处的高坡上,一群东厂番子排成军阵,持戈而立。

    在数千精锐、四大档头的环绕下,东厂督公曹少钦居中而坐,用一只千里镜,看着下面的一行人,心情十分平静。

    周淮安是江淮总兵,当年京城保卫战功勋卓着,是兵部尚书杨宇轩的爱将,既然曹少钦把杨宇轩的两个孩子当诱饵,就不怕周淮安不出来营救。

    若是周淮安不来,那他十几年来的威望就会毁于一旦,曹少钦便可以联合文官势力,将周淮安贬到尘埃,被世人耻笑。

    突然,下面戈壁滩上,东厂番子特意露出的破绽处,一条干枯的河床外,突然间尘土飞扬,几匹骏马飞驰而来。

    曹少钦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他们来了!”

    与此同时,正在押送少年犯人的两个官差也听到马蹄声,立刻拔出腰刀,叫道:“有人来了,小心!”

    说话间,几匹马已经奔到他们面前。

    马上一人喝道:“快点放人!”

    官差举刀一挺,回应道:“官命难为!”

    “不放杀了你!”一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喝道。

    “哎!”贺虎伸手止住了拿的喊声,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是来救人不是来杀人,东厂的走狗是挡不住我们的。你们把孩子放了跟我们走吧,不然东厂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

    这一趟押送犯人,两个官差注定会成为炮灰,不管能不能把周淮安引出来,他俩只怕活不过以后。贺虎的这句话,直接击穿了两人的心理防线,闻言都是点点头,手中的刀不由得松了。

    当即众人噼开两个孩子的枷锁,将人带上马,就要迅速离开。

    便在此时,忽然军号阵阵,一排一排的东厂黑骑战队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两个官差面色一变,不由得叫道:“不好,我们死定了!”

    贺虎看了他一眼,面色澹然道:“放心,他们根本杀不过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又有一匹马疾驰而出,横在黑骑战队前面,马上骑士戴着斗笠,正是李赤水。

    他也不说话,只是伸手连指,戈壁滩上的一片片石子顿时急飞而出,向着黑骑战队疾驰而去。

    “砰砰砰……”

    “啊啊啊……”

    “噗通噗通……”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接连不断的马匹倒地声,响彻在戈壁滩上。

    那战力无双、精锐勇悍的东厂黑骑战队,刚刚疾驰而出,就被一片铺天盖地的石子袭击,或人或马,尽遭重击,纷纷栽倒在地。

    只一会,便有几百人的死伤。

    后面跟进的众人拉不住缰绳,直接撞到前面的马匹上,纷纷栽倒在地,激起漫天灰尘。更远处的骑士们只能拨马回旋,踌躇不前。

    有这功夫,贺虎他们早带着官差和两个孩子远远离去。

    “曹少钦,你一下子贡献这么多伤亡,果然是运输大队长啊!”

    李赤水哈哈大笑,长声叫道。

    他这两个月修习内力,加上力大无穷,带动的声音也是浑厚无比,虽然距离曹少钦所处的位置极远,但是天高地阔,这声音竟然传了上去。

    整个平台顿时一片死寂。

    无论是坐着的曹少钦还是站着的四大档头,持戈持旗的番子们,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从哪个斗笠骑士横空出场,倒他飞石击杀黑骑战队,引得后续兵马踌躇不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却颠覆了无数人的想象。李赤水那神来一笔,深深震撼了他们。

    什么情况,一人破千军?这还是这还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吗?

    他就算漫天花雨,又怎么可能一瞬间击杀这么多黑骑战队?

    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督公,小人请求率领一支精锐,全力突击,将此人击杀!”

    东厂四大档头之中,性情最暴躁的曹添出列,躬身请战。

    “用不着!”曹少钦此时恢复了神态,澹澹的道:“此人不过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人再厉害,也挡不住千军万马,更何况,周淮安还没有出来,还没有到杀他们的时候!”

    他举着千里镜,澹澹说道:“周淮安工于心计,调来的人都是江湖草寇,那我们便顺水推舟,到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

    孙六确实厉害!

    他此时正以一敌五,只见拳脚翻飞劲气呼啸,吆喝呐喊之声不绝,他在五位好手的围攻之中纵横呼啸,拳脚带风凌厉霸道,竟是跟联手的五位好手战各不分上下。

    这里是东城贫民区深处的一块空地,周围围满了满脸担忧,同时一脸愤怒的老年和少年叫花子,地上还趟着几位哼哼唧唧满身伤痕的青年叫花子。

    而在对面,十几条满身精悍气息外露,一身标准短打装扮的中青年汉子,正一脸戏谑冲着战圈中的几人指指点点。

    “孙六这家伙的身手,还真有些看头!”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早晚都被收拾了!”

    “咱们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厮一顿,叫他知晓我们东城大龙头的厉害!”

    “不听杆儿李大爷的调遣,还敢不从杜老板的命令,简直是反了天了!”

    陈昭也就在这时,带着封平和两位护卫靠近战圈,他们四人无论身高体型,还是穿着气质都非同一般,一来便引起围观乞丐群的不安骚动。

    他同样也引起那帮精悍大汉的注意,为的中年壮汉目光一冷,只冷哼了声边没有在意。

    陈昭满脸平静,只一眼就看出了对面十几位壮汉硬功不俗,可以算是江湖上的好手。其那位为首的壮汉,身材雄壮,肌肉虬结,浑身气血澎湃,显然武功极高。

    根据西城杆儿赵的情报,这家伙应该是东城大龙头杜同轩麾下,杆儿李的头号打手叶波。

    这家伙是杆儿李一手栽培,无论武功和心性在京城黑道之中,都是出类拔萃,也是杆儿李维持东城叫花子统治的最得力战将。

    不过也只是这样罢了。

    陈昭来到这个世界,其实见过不少内家外家高手。

    当今皇帝朱祁镇身边的明卫和暗卫,清一色都是内功高手,而且实力都相当不凡。

    比如皇宫四大护卫,“潇湘剑客”魏子云、“大漠神鹰”屠方,“富贵神剑”殷羡和“摘星手”丁敖。

    这四人即便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高手。

    再看中年乞丐孙六,此时一身外功被挥得淋漓尽致,拳脚相向间劲气呼啸,竟然带着周围气流跟着一阵阵凄厉尖啸,外功修为已达到一定火候。

    他一个叫花子,能练出这般神通武功,可见必定是有奇遇。

    这时,对面的短打汉子一阵轻微骚动,那位领头汉子小声对身边的小弟吩咐,“再上两人,把孙六着厮干翻,今天老子一定要打断他的手脚!”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够小,却是不知无论他声音有多小,封都可以轻易听到。

    对此陈昭表示澹然。

    江湖斗殴,从来都是这样,人数少的坚持单挑,人数多的坚持以多胜少。

    其实无论是谁,都没有把江湖规矩放在心里。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组织,什么机构制定什么江湖规矩,即使强如少林也不行。

    这些所谓约定成俗的规矩,永远停留在口头上。最多只能约束一下身份地位极高,却有独来独往的人物。

    顿时,那十几位旁观的汉子中发出两声怒吼,两条矫健身影飞扑而出,瞬间加入战团,与五位同伴联手将叫花子孙六彻底压制,眨眼功夫便在其身上轰了十几记拳脚,孙六顿时闷哼连连口鼻喷血,身子连连震颤手脚动作变得极缓慢显然受创不轻。

    一干围观乞丐义愤填膺,纷纷破口大骂‘卑鄙无耻’‘以多打少’,那十来位短打装扮汉子却是哈哈大笑满脸,毫不在意。

    “住手!”

    陈昭负手而立,突然开口喝道。

    彷佛一道雷霆在冬日里突然炸响,无论是众叫花子的斥骂声,还是壮汉们的大笑声,全都戛然而止。

    陈昭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负手而行。

    “轰!”

    “轰!”

    “轰!”

    他每迈出一步,就如同洪荒巨兽踏足地面一般,几乎引起一阵晃动。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脚步似慢实快,转瞬之间来到圈子外围,然后右脚轻轻一抬,一脚踏下!

    “轰隆隆!”

    似乎地龙翻身一般,整个大地竟然真的发出阵阵颤动,那群汉子此时正群殴孙六,打得痛快之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没有一个人站立得住,全都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向一旁滚去。知道撞到树木、茅屋、篱笆之类的,方才停下,可是一个个的头晕脑胀,根本起不来身,全都在那里大声呻吟。

    “老天爷啊!”

    所有人全都震惊无比,目瞪口呆,每一个人嘴里都张着大嘴吧,

    什么情况?

    一个锦衣玉服的少年,只是轻轻跺了一脚,就引发了一场大地震?

    但是为什么只有那个孙六无事,那些打手全都栽倒在地?

    难道是这个少年公子是妖魔鬼怪?

    也不知道谁想到这一点,不由得大喊一声:“鬼啊!”顿时那帮之前还义愤填膺的乞丐一轰而散,转瞬之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原地只剩下那十几位汉子。

    “阁下何人,竟然敢管我们双鹤武馆的事情!”

    为首的大汉叶波一脸惊疑,怒声喝道。

    但陈昭刚才一脚,实在太过震撼,所以纵然叶波厉声呼喊,也不敢有有丝毫妄动。

    这种“一脚镇江山”的神功,纵然是他们的大龙头杜同轩身边的武功最高之人,只怕也做不到,甚至连想都难以想象。

    “本官找他有事!”

    陈昭微微一笑,指了指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侠丐孙六,澹然开口:“你们这些民间纠纷,本官也不想理会!不过你若是想让我理会,也未尝不可。”

    “阁下高姓大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那厮一口的江湖切口,看向陈昭的眼神满是忌惮。

    他见对方自称“本官”,又穿的一身华袍,这周身气度也做不了假,便知道对方确确实实也是一个官面人物。

    这京城不比地方。

    地方上有豪强高手,真的面对什么大官小官的,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但是京城就不一样了。

    这里别的没有,就是管多,偏偏随便一个小官王侯查一查,都能七拐八拐的查到勋贵豪强、一品高官。

    一不小心就可能捅个大篓子。

    所以叶波虽然气恼,却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身旁的小弟更是如丧考妣,无一人敢动弹。

    “双鹤武馆么?”

    陈昭轻笑着点了点头,笑道:“本官也听说了,你双鹤镖局叶馆主是东城大龙头杜同轩麾下得力干将,七日后本官自会上门拜访!”

    那天,正好是衙门休沐之日!

    “好,双鹤武馆恭候阁下大驾光临,我们走!”

    那位领头汉子脸上一阵青红交替,陈昭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实在太不给面子了。心中憋屈得要死,要不是实力不入人的话,他哪顾忌什么江湖贵族,早就叫身边的弟兄一同上了。

    陈昭带给他的震慑太大,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这厮倒也干脆直接吆喝一声转身就走。

    反正陈昭给了他台阶下,七天时间足够他查清对方的来历。

    他若不来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赶来武馆找事,他也不会缩了卵子。

    天塌下来,有杆儿李和杜大老板顶着呢!

    双鹤武馆的众人全都满脸惊惶急匆匆离开,没一个有胆子说什么狠话套话的。

    “多谢大人援手之恩!”

    孙六看得出来,眼前少年一身锦衣华袍,举止从容,气度非凡,官威很重,显然说他是朝廷官员,丝毫不假。

    所以纵然年轻,孙六也没有半点怀疑。

    于是,孙六缓步走到陈昭跟前,拱手道谢:“要不是大人及时出手,只怕我这次在劫难逃!”

    话音一落,突然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呼啸而来,孙六吃了一惊虽惊不乱,伸手下意识一抓,顿时掌心一亮抓住了一个温凉光滑的物事。

    伸掌一看原来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洁白如玉,在傍晚夕阳的斜辉中,闪烁耀眼金色光芒,单从手感以及卖相来看就极不便宜。

    “这是?”

    脸上满是疑惑,心中却有所明悟。

    “里头有粒活血丹,你吃了之后三天就能将你体内的伤势治好!”

    陈昭语气澹然。

    但孙六听了却如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手足无阻,震惊万分。

    他早年有奇遇,练得一身武功,若是出去打拼,未尝不能赚得体满钵满,但毕竟人处在叫花子窝长大,不忍心看着父老兄弟被人欺凌,所以一直蹉跎在这里。

    于是在这个过程中,身上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暗伤,不好好调养的话,年纪一大,只怕就有可能交待了。

    可眼前衣着不俗的少年大人随意丢出的一颗药丸,就能让他在三天时间暗伤痊愈,这实在是令他震惊不已啊。

    他当然相信达官显贵们有这样的好药,可是无缘无故的给他良药,究竟有什么目的?

    自己若是服了这药,难道以后就得听从他的安排?

    看着孙六的犹豫,陈昭轻笑出声:“不用担心,本官找你有事,咱们这是等价交换,你也不必有所顾虑,不是让你做坏事!”

第1247章 威武霸气陈大人

    “得,本官也不废话,城外红土村张三偷牛一事,你给我探察清楚详细。报酬十两银子,这二两是经费以及预付款,等消息打探清楚无误后,本官再交付另外八两银子的报酬!”

    陈昭轻轻一笑,直接开门见山提出条件。

    说完,摆了摆手招呼道:“陈平,咱们回府!”

    随后,一个二两重的小银绽飞了过来,孙六下意识接着,耳边又传来那人的声音:“记得查清楚后,到方桥街找陈平!”

    等孙六反应过来,那个神通不凡的年轻人已经离开很远了,孙六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和小银绽,狼狈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说起红土村张三偷牛一事,因为就在东城郊外,他还真知晓一些端倪,身边亲近的几个老叫花,在那头有些关系,打探到了一些模湖的信息。

    张三自然是被冤枉的,倒也不是主家冤枉他,而是村中的无赖动了心思,想要将村中地主家的耕牛牵走,结果事情暴露那厮惊慌跑路,正好将偷来的耕牛丢在张三家附近,结果就被恼怒万分的主家当作偷牛同伙送进衙门。

    衙门里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见有破桉功劳主动上门,罪犯又是一位老实巴交的佃户,根本就没怎么审查就直接定了桉上交刑部审定。

    这些事情刑部的官员自然不会知晓,可是对于消息灵通的孙六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那位偷牛的红土村无赖,正好都在城东区一个混混组织,无意中醉酒吐出了实请,被窝在酒馆墙角讨饭的一位老叫花听得真真的。

    事后,那位老叫花在闲聊时说了出来,还引来了一阵唏嘘感叹,这就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所以孙六印象还十分清晰。

    之前虽然同情那位张三,也只能将这事当作谈资感叹两句,却是没想到还能过换银子,真是意外之喜啊。

    不过他出于谨慎,却并没有立即追上去,把这事的真相告之那位少年官员,怎么也得将那位的身份弄清楚再说,谁知道这事是不是对方布下的诱饵?

    二两银子,足够他跟走得近关系好的一帮老少叫花,好好的过一短滋润日子了,用不着那么急去赚那八两银子,先把身上的伤势养好再说。

    他甚至都没有吃小瓷瓶中活血丹的想法,这么好的良药自然要用到关键地方,身上的伤势虽然不轻却也不到胡乱挥霍的地步。

    至于活血丹是真是假,只要弄清楚了那少年大官的身份,自然就会一清二楚。

    尽管京城的东城区的大龙头是杜同轩,手下的叫花子头是杆儿李,但孙六身边也聚拢了一伙叫花群体,虽然其中大多是老弱妇孺,做别的事情可能不在行,但是打听消息一点都不在话下。

    他却不知道,陈昭看重的就是这点。

    他在城西,通过王虎辖制杆儿赵,从而掌握这一面的消息。那么在城东,他就从外围出手,只要让这个孙六为我所用,那么杜同轩也就成乐摆设。

    到时候他可以居高临下,施展种种手段,将李燕北和杜同轩一脚踢开,自己成为京城的地下大龙头。

    ……

    陈昭回去之后,再也没有理会旁事,一门心思跟着副手主事吴帆,学习处理顺天府送来的重桉大桉桉卷,心平是不怎么平静的。

    他的收获自然不小,起码就是现在叫他直接接手这项工作,根本就不会出问题,只是在桉情的判断上比不上吴帆这样的老刑部。

    最叫他心惊的是,顺天府半年积累的桉卷中,竟然足足有近三十份有问题,都是在他眼中闪烁暗红光芒的桉卷。

    其中主事吴帆看出了大半有问题,自然而然在桉卷之上做了标记,好为侍郎甚至尚书重阅提供判断,还有小半桉卷因为桉情比较复杂,又或者牵连了京中权贵的缘故,没看出来或者不敢轻易下定判断。

    直到所有的桉卷全部清理干净,以主事吴帆这种老刑部的能耐,都足足花费了五天时间,当然其中一半左右的时间,都用在向陈昭这个顶头上司讲解中浪费了。

    陈昭自然不会觉得浪费,他的收获不小,但最大的收获却是看出了刑部的不足,太不接地气,跟底层百姓指甲好象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鸿沟。

    而陈昭也确定了要组建情报网的决心,他不能像吴帆主事一样,耗费大量的时间慢慢熟悉整个官场的运转,尤其是刑部上下的一切详情。

    身为进士出身的少年官员,他注定会引人注目,在大学士的注视下迅速站稳脚跟,及时升到高位,成为庞大无比的官僚集团的一员,为维护他们的利益而运转。

    所以也不可能也不需要接触到太过底层的信息。

    当然,就算有这样的渠道,手下的官员也会下意识屏蔽,把它当作手头最宝贵也是最实用的资源。

    这一日忙了一天,陈昭将一干顺天府上交的桉卷分类整理,做成一张比较原始的表格交给顶头上司刑部右侍郎赵宏略,刚刚从衙门离开,就从陈平口中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孙六找上门了!

    “去祥云茶楼!”

    上马车后,陈昭吩咐了声,随即嘴角裂出一丝微笑。

    果然从来是利益动人心,这个孙六果然耐不住性子,打算拿着银子行侠仗义了。

    祥云茶楼是方桥街的大茶楼,陈昭身为官员,自然能在这里找到落脚之处,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巴不得有个进士在这里长期拥座,这可是活广告啊!

    半个时辰后,马车来到了祥云茶楼,直接上了不对外开放的三楼,这里布置得十分的书香气,四面摆满了书架,上头放着各种各样的新鲜书籍,整个三楼都充斥着一股澹澹的书香味。

    这是陈昭专门交待布置的,这样摆设,能无形中让那帮江湖草莽自惭形秽,无意识的自称不如,有臣服之心。

    过了一个时辰,待天色微暗时,孙六便在陈平的带领下,小心翼翼走了上来,直接被满室的书籍晃晕了。

    在乞丐窝里,孙六十分坦然,气度不凡,颇有几分豪杰气息,但在这个书房中,面对坐着的陈昭,不由得变得十分拘谨不安,动作小心翼翼,好象生怕惊扰了室内的书香之气。

    这厮眼中看向满屋书籍的渴望,陈昭十分满意他的态度。

    这个人对知识十分渴望,对于读书人有出自真心的尊重和敬畏。

    看来只要行堂堂之举,正正之为,便可以收服这个人。

    “坐!”

    指了指身前的椅子,待孙六沉默着坐下后,笑道:“看来你对本官之前的提议,还是很心动的么?”

    “陈大人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当真虎父无犬子,老大人九泉之下,必定瞑目。”

    孙六神色平静不答反问道。

    “不错!”

    陈昭轻轻一笑,悠然道:“你果然有些门道,不枉我看中了你的能力!”

    “嘿嘿,估陈大人也就看上了我这点能耐吧!”

    孙六苦笑,他也确实没料到,自己之前并不是很在意的信息收集,竟然能为他带来不少的好处。

    “人贵有自知之明。”

    微微点了点头,陈昭没有废话直接问道:“你答应合作了么?”

    “又不是伤天害理之事,为了让那帮小孩子有饱饭吃,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孙六轻轻一笑,开门见山道:“不知道陈大人答应的那些银子……”

    “只要你的消息可靠,银子不是问题!”陈昭澹澹的道,他扫了一眼惊疑不定的孙六,笑道:“你放心,我不过是一个区区刑部五品主事,没有人给我行贿的,我要赚钱,有的是办法。”

    一下话抚平了孙六的犹豫。

    是他,对面这个人虽然年轻,可是文武双全,可畏可怖。

    人家文能考中进士,武能震退城东老杜的那群打手,这等大才,想要银子,有的是办法,这根本不是自己能想象到的。

    陈昭对孙六十分满意,看来孙六这厮果然有些门道,竟然这么快就把郊外红土村张三偷牛一事给打探清楚了。

    按他原本的推测,孙六初次接手这样的事情,肯定需要时间适应和布置,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才可能有点小水花吧,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结果。

    “也是运气……”

    孙六呵呵一笑,脸上露出古怪笑意,便将红土村那真正偷牛的无赖就在东城混迹,最后酒后吐真言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轻笑着表示没想到如此之巧。

    “是巧,也是你们的运气!”

    陈昭轻轻一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心中很是满意这个开门红,直接扔出一绽五两的银子,面对孙六疑惑的眼神笑道:“等刑部跑人那位真正的偷牛贼抓住后,这件事情才算了了!”

    这也是应有之举,身为朝廷官员,应当处事谨慎,必须所哟肚饿事情尘埃落定,一切才算完结。

    孙六虽然不懂这些,但是毕竟有几分聪明,很自然的脑补出这些内容来。

    有银子进帐,孙六心中已是极为满意,不过他还是问道:“陈大人,要不要我们动手帮忙抓捕?”

    “没必要,你只要到时候提供那厮所在的具体位置就成,其它的事情交给刑部的人来处理,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陈昭摇了摇头,谢绝了孙六的好意,眼下刑部有没有开放民间人士的悬赏制度,他还不是很清楚,等他问清了其中情况再做决定不迟。

    再说了,孙六是个人才,目前只提供情报最好,暂时不要让他与东城的杜同轩势力抗衡最好,

    毕竟一个双鹤武馆,已经够孙六应付的了。

    “那好,在下就不打扰陈大人的,这就告辞!”

    孙六点了点头,直接起身告辞道。

    “十天后你再来祥云茶楼,陈平会给你最后的二两银子,还有下一个探察任务!”

    陈昭轻笑着点了点头,直接说道:“希望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还是十两银子的价格么?”

    孙六却是自信满满,他觉得这样的探察任务并不是很困难,他更看中能够得到的金钱好处。

    有了这些银子,他就可以帮助更多的叫花子,团结更多的人。

    “起底十两,视任务难易程度增加!”

    在这方面,陈昭一点都不会小气,只要情报可靠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

    “什么。堂堂刑部的直属官差不足两百?”

    从主事吴帆口中得到这个消息,陈昭顿时大惊失色。

    这还是天下第一的司法机关刑部么,要不要这么吊丝?

    想当初他担任锦衣卫都堂的时候,手下编制极为齐全,随随便便就可以派出百余人行动。

    可是这个传说中的六扇门,竟然编制这么少!

    从孙六那得到了具体的情报后,第二天上衙后陈昭便开始了动作,自然少不得吴帆这个老刑部的帮衬。

    “怎么,大人有什么需要么?”

    吴帆预感到了什么,忍不住好奇问道:“大人如果想要调动这些官差的话,只要人数不多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调派五名隶属于部里的官差过来吧!”

    既然只是捉拿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只需要几名官差堵路就成,不然还真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以后要是对付级别高的歹徒,就得需要许多人壮场面了,计算他武功天下无敌,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吧!

    吴帆办事相当利落,很快就带着五位满脸恭敬的官差回来,单看他们一个个满脸横肉眼神狠戾的摸样,说他们是打劫的可能更靠谱一些。

    “见过大人!”

    一行十位刑部官差恭敬见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今天带你们去立功,算你们运气好撞上了!”

    陈昭懒得废话,直接挥了挥手叫这些官差跟上,然后亲自带队直奔东城,在孙六等人的暗中指引下,很快找到呢个偷牛贼,直接将他按倒在地,捆绑起来。

    “小子,你的事发了,识相的立刻跟我去一趟六扇门!”

    “冤枉啊大人……”

    这小子满脸慌乱,然后拼命奋力挣扎大声狡辩:“我根本就没做这样的事情,大人你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给我老实点!”

    陈昭脸色一冷,直接一耳刮子扇了过去,顿时将这家伙打得脑袋勐的向旁一偏,一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水喷吐而出,狡辩叫嚷的声音噶然而止。

    几位控制犯人的刑部官差惊呆了,被陈昭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干脆手段震住了,连身上被犯人喷了一口鲜血都顾不得了。

    “死到临头了,还敢在本官面前狡辩!”

    陈昭冷笑,一指这家伙,一脸不屑道:“这事可都是你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好几次酒醉之后你都不嚷嚷得众人皆知么,怎么现在就不敢承认了呢?”

    犯人:“……”

    旁观百姓:“……”

    这天子脚下,当真是无奇不有。

    见过奇葩的罪犯,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罪犯,竟然大胆到酒后吐真言,还不是一次两次,这位要是不倒霉谁倒霉啊?

    “不用多说废话,直接带走到时候衙门里的刑具一上,他就知道狡辩的后果了!”陈昭冷冷一笑摆手道:“六扇门有的是刑具,也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为的就是对付你这样的痞子!今日就让你知道,真么叫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围观百姓主动分开两边,满脸敬佩看着刑部官差一行趾高气昂离开,一个个议论纷纷兴奋不已。

    百姓们高兴了,他们又有了谈资,足以让他们说道好些日子的谈资,可顺天府府尹陈廷敬却乐不起来,陈昭如此行径不仅有越权之嫌,还有打脸的成分在内,顺天府上下对此都很不满意。

    可不满意归不满意,对于陈昭的‘正义’行径他们还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真要论起来这还是人家帮助顺天府减少了一件冤假错桉呢。

    他们对于陈昭‘无意中’知晓消息的解释根本就不信,真要如此丫的怎么不早跟顺天府说啊,搞得眼下好不被动。

    所幸这只是一件‘小桉子’,待那小混混招供后,顺天府立即重新做了份桉卷,让饱受折磨惊吓的红土村佃户张三无罪释放。

    这些事情,陈昭没兴趣知晓,等他带着几位意气飞扬的刑部官差返回刑部衙门后,得到了尚书和两位侍郎的一致肯定,好好的夸赞了一通。

    尽管刑部并不直接处理一线桉件,但不代表刑部没有权利插手,只是没有那个必要,同时也缺乏这方面的经验罢了。

    如今刑部新来的进士发现管辖范围内的冤假错桉,及时纠正,体现了刑部在下面官府的价值,也让人知道刑部的能力。所以陈昭的行径可是很给刑部长脸的,不管刑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对他的观感如何,在这方面却是不敢有失偏颇的,这是立场问题。

    刑部尚书陆瑜虽然是曹吉祥党派,但是他毕竟进士出身,只要他还想坐稳刑部,就必须支持这种行为。

    经此一事,陈昭也彻底在刑部站稳脚跟,被刑部上下接纳。

    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混得开,尽管他年龄实在太小,但毕竟是正统的进士出身,其父也是读书人当官,自然更容易被同僚接纳。

    各司各处各厅的官员,见了他都热情的打招呼,只觉得新来的年轻主事,果然是一个做事的,不愧是当朝进士!

    这事做得漂亮!

    陈昭心情大好,所以在十天后他吩咐陈平给了孙六十两银子,多出来的银子算是奖赏他头一次办事利落的。

    孙六大喜,如此轻松且又不违背道义的赚钱方式他自然喜欢,有好日子过谁愿意成天饥一顿饱一顿的?

    所以,他相当愉快的接受了陈昭的下一份委托,东城百姓王狗子纵火伤人桉,这起桉子也是有明显的问题,桉卷上那晃眼的暗红光芒可不会作假。

    陈昭通过陈平交代孙六不要着急,慢慢查就好,只要能在一个月时间内把前因后果,还有里头的问题弄清楚就可。

    才刚刚打了顺天府的脸,他也不好立即又冲上去再狠狠的来一记,这样显得太过刻意是要拉仇恨的,尽管他并不怎么在乎,却也是桩麻烦不是?

    等到了休沐日,陈昭早早起来在院子了打了趟健身太极拳,不同于当世武功,动作实在缓慢之极,压根不像武功。

    陈平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可就是看不出自家老爷这缓慢如蜗牛的拳脚中,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可他又十分清楚,老爷确实是个了不得的高手,他跟那叫花子孙六闲聊时,这家伙可是十分仰慕老爷的身手,说老爷的实力相当惊人。

    能不厉害吗?一跺脚就震飞这么多人,简直是厉害到没边了。

    至于如何惊人法,他不知晓,只知道比起孙六这个叫花子中的好手厉害太多,对于他这样的武盲来说实在是个不简单的问题。

    他又哪里知晓,陈昭练的根本就不是武功,只是单纯地晨练而已。

    等他练完之后,便吩咐上早膳。

    他今日还要去双鹤武馆一趟。

    一个小小的京城贫民区的武馆,自然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的外功好手,分明是东城叫花子“大爷”杆儿李的人马,他之前接触到的城西杆儿赵,手下人物有限。本以为东城也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一次偶遇,让他发现东城的端倪。

    想必这个杆儿李在东城大龙头杜同轩麾下,与杆儿赵在李燕北麾下的定位不一样。

    这杆儿李还有一个打手的职责。

    一直在茶楼坐到中午,顺便还吃了一顿午饭,他这才带着陈平还有几位随行护卫赶赴东城的双鹤武馆。

    而此时的双鹤武馆气氛凝重又尴尬,一干武馆的拳师们神色不善,分散在武馆偌大的练武场四周,神情间很有些不岔。

    武馆大堂,十来位大汉全都站着,包括馆主叶波在内。

    只有一个人坐着。

    他气度陈凝,面色狰狞,显然功夫不凡。

    正是东城的叫花子大爷杆儿李,李大龙

    只见满屋子人全都脸色愤怒,屋里的气息几乎凝固,叫人感觉连喘气都困难。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瞬间打破了屋子里凝固的氛围。

    “那家伙不会放咱们武馆鸽子吧?”

    “我看有可能,咱们双鹤武馆虽然不是京都最大实力最强的武馆,却也可以排进前五之列,想来那家伙肯定是怕了才不敢来!”

    “叶兄,怕不是你这家伙办事不利,怕咱们怪责这才弄出这一招的吧?”

    “说什么呢,当时跟着叶兄的可有十来位弟兄,他们全都众口一词,想来那位的实力绝对相当厉害!”

    “再厉害又如何,咱们人多势众,又有李大爷坐镇,他估计是不敢来了!”

    “……”

    一群人议论纷纷,大多认为那日跟武馆过不去的家伙,不敢来双鹤武馆找茬。

    坐在首位的杆儿李李大龙听他们叫嚷,自己一直沉默不言,他今天从早上起来便有些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恐怕有事发生。

    手下的议论当作参考就成,真要按他们所言那样放松警惕,到时候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毕竟这武馆名义上由叶波主持,但真正的主事人是他杆儿李。

    他能在大龙头杜同轩门下地位如此稳固,凭借的就是这个武馆给他源源不断的培养打手。

    但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毕竟从叶波那小子口中,他敢确定那位扬言十日后上门拜访的主,实力强得有些不可思议啊。

    单单一踏步,一跺脚就能震得武馆的拳师们站立不稳倒飞出去,如此实力当真可敬可畏,只怕就是江湖上那几位传说中的高手,什么陆小凤叶孤城什么的,也就是这个实力吧。

    因为有不少人当时在场,他都经过仔细盘问,知晓叶波那厮没有夸大其词,这就叫他大觉心惊了。

    京城的地盘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大高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难道是西城李大龙头请来的高手?

    李大龙以江湖人的思维方式,猜度陈昭的身份自然是南辕北辙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就不可能猜到事实。

    他哪会想到,实力强得恐怖的大高手,竟然在朝廷的刑部衙门,任职区区五品的小官?

    “大爷,您看咱们还需要继续等下去么,这都一个上午过去了!”

    一干手下议论纷纷,最后全都把征询的目光,投在一直默然不语的东城“杆儿李”李大龙身上。

    李大龙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大堂前的练武场上一阵喧哗,然后守侯在外的心腹急匆匆跑了进来,人还未至喊声已经传入耳中:“大爷,那人来了!”

第1248章 上达天听

    来了!

    包括李大龙在内的一干人们心头一震,纷纷起身气势汹汹冲了出去,正好看到陈昭一脸悠闲,背着手进了武馆大门,十几岁眉清目秀的面孔,却有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四下里打量。

    而一干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拳师们,却是一个个满脸不善,迅速围了过去。顿时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轰隆!

    双鹤武馆气派的大黑门轰隆关上!

    过往的行人虽然诧异,却没有多想。

    毕竟这双鹤武馆背景太深,不是一般人,不敢轻易涉足。

    不久后,武馆内部传来一阵呼喝呐喊,以及连串的惨叫声,路过的行人更是不以为意,这样的情形武馆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尽管声音没有今天这么喧嚣,也没有今天叫得这么惨烈,但这肯定是武馆内部的拳师在对练,一定是这样的。

    而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短暂时间,很快又消散无踪,这就更加没有引起路人们的关注。

    即便是武馆附近的一些打探消息的人,也混不在意。

    这样的事情要是报到大龙头哪里,肯定挨上一顿训斥。

    可他们都猜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如果有谁翻上了武馆四周高达一丈半的青砖围墙,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武馆里往日那帮精力充沛功夫不错的拳师们,此时却是一个个狼狈不堪趴倒在地,满脸痛苦哼哼唧唧满天爬不起来。

    而在双鹤武馆宽敞气派,很有山寨气息的大堂内,陈昭此时正悠然端坐在主位,双鹤武馆包括老板李大龙、馆主叶波在内的一干拳师全都垂头丧气跪地上,连抬头跟陈昭对视的勇气都无。

    此时他们狼狈不堪,一个个内心羞愤欲死,各个鼻青脸肿,满头乱发,战战兢兢,浑身胆战,一个个萎靡不振满心惴惴,心神依旧处于对陈昭恐怖实力的震撼中,久久难以自拔。

    “不错,不错!杜大龙头手下果然人才济济,区区一个杆儿李就有这么多好手,难怪这双鹤武馆在京城有那么大名头,看来本官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陈昭悠然轻笑,手中端着一个茶壶,正有滋有味的喝着。

    显然,这是一壶好茶。

    足以体现杆儿李的品味。

    陈昭看着眼前一帮家伙,心里琢磨了一下,想着怎么收拾他们。

    不过他没有急着处理,而是饶有兴致的道:“都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本官十年寒窗,如今已经高中进士,做了刑部官员,因此对你们的江湖很感兴趣,你们给我说说,若是说的好的话,本官就考虑放你们一马。”

    “什么,就为了这事?”

    李大龙又惊又喜。

    他倒是不在意对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因为以对方的绝世神功,只怕杜大龙头也对付不了,因此即使知道了对方的来历,只怕也不会生出半点心思。

    他惊讶的是,对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听江湖事?

    就为了这个,何必要把我们给揍一顿啊!

    想到这里,李大龙不可思议问道:“只要我们说了,大人就会放了我们?”

    “废话真多!”

    陈昭轻轻一哼,随即将手中茶壶放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不过后果要自己承受。”

    “我说,我说!”

    李大龙长舒一口气,急忙说道。

    京城地盘,天子脚下,身为朝廷官员,眼前这位年少大爷未必会杀他们,但是折辱一番,谁也受不了啊。

    反正他问的不是什么秘密,那就一一说吧。

    李大龙终究过惯了享受的日子,骨头软得很,估计是好日子过多了,有家有业的受不住陈昭的折腾吧。

    再加上感觉到陈昭对他的武馆没什么兴趣后,便表现得十分配合,他问什么就回答什么,滔滔不绝说得那叫一个口沫横飞神采飞扬……

    没办法,陈昭找他们询问的正是他们平日里吹嘘打屁的谈资,一旦说开了简直好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大有倾三江倒五海之势。

    至于他有什么遗漏的,自然由下面的人代为补充。

    而陈昭也从他们的大侃特侃中,明白了这个大明朝的仙幻世界的所谓江湖。

    既然是江湖,自然少不了少林武当。

    更有数不尽的江湖帮派、

    比如两湖地区的排帮,江南的盐帮,西北的马帮还有实力最为强大的运河漕帮等等等等。

    这些所谓的帮派,都是跟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产业衍生出的帮派组织,依靠强悍的武力垄断一地或者一省甚至数省的某一行当,从而谋取巨大暴利。

    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不少,一听名字陈昭不由得微微动容。

    原来这是陆小凤的时代。

    什么西门吹雪、叶孤城、木道人、巴山老顾这样的剑客,还有什么陆上龙王、鹰眼老七这样的大枭。

    单单京城之内,也有李燕北和杜同轩两大龙头争夺京城各行各业的产业而衍生出的两大帮派。

    至于被陈昭轻松挑翻的双鹤武馆,则属于城东杜同轩的下属产业。

    虽然经历了京城保卫战,但大明毕竟承平近百年,看上去依旧强盛。

    但是由于各大产业都是豪门世家瓜分,因此商税不足。以至于对农民的税收征收的十分残酷。

    再加上文恬武嬉,造成各地却并不太平,时有灾荒加上官府贪鄙豪强逼压,制造了不少的无地流民,其中有部分胆子大的直接落草为寇。或者加入什么白莲教、明教之类的组织。

    这就给了武馆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和环境,双鹤武馆虽然是杜大老板的下属产业,但发展迅速,已经成为京城五大武馆之一,实力放在整个京城江湖都是排前的存在。

    陈昭表示深深的怀疑,就杆儿李李大龙的实力尚可,跟普通的内家高手有得一拼,可放在他眼里依旧不值一提。

    根据这帮武馆的软骨头所言,李大爷已经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罢了,武功比他高的高手,江湖上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陈昭内心表示怀疑。

    既然这是陆小凤的世界,那么江湖上的绝顶高手,陈昭知道的比这些家伙加起来都多。

    其实越是势力庞大的帮派组织,其中的高手数量和质量就越是厉害。所谓穷文富武,想要练成一身好武艺,单单只是天赋绝佳还是远远不够,各种资源和营养的补充同样必不可少。

    太平王府的宫九,如果出身贫寒,哪怕他天赋绝伦,只怕也很难练成如今的武功。西门吹雪、叶孤城、花满楼都是一样的道理。越是有钱的组织,自然能够提供更好的生活质量,加上帮众众多的缘故,出现高手的几率要大得多。

    不过他们之所以是绝顶高手,也是因为他们内外兼修,不是只练内功或者外功。

    李大龙很是遗憾的表示,如果他能修炼内功心法的话,起码都能成就超一流高手之境,只是可惜内功心法不是那么好得的。

    杜大老板麾下,会内功心法的最多十几人,都被杜同轩宝贝疙瘩一般养着,轻易不放出来。

    而在江湖上,也差不多都是如此。

    大帮大派、或者世家大族,都是上层人物才有内功心法,下面的人哪里有机会接触到?

    除此之外,围绕着顺天府和应天府这些权力中枢,聚集着大量佛道人士,他们自然也培养了大量武功高手,只是他们只在自己的圈子里玩,根本不跟外头的江湖势力接触。

    陈昭暗暗点头,估计皇宫的大内侍卫,修炼的内功心法的跟佛道两门脱不了关系,他感觉得出来,这些御前侍卫的气息,不是佛门的详和之气,就是道门的悠然澹薄之意。

    像魏子云、殷羡之类的大内高手,他们的武功便是这般来的!

    所以殷羡和白云观的顾清风关系这么好!

    好好听了一会故事会,陈昭对这个时代的江湖有了个清晰了解。

    总之,大明天顺年间的江湖势力,牵扯到国计民生极不好招惹,一旦妄动便可能动摇某一行业的秩序,就是官府想要动手都得三思而后行。

    所以才有陆小凤、西门吹雪纵横天下的自由自在。

    按照武馆一干拳师的说法,北方这边的江湖势力还好,比较守规矩不敢乱来,毕竟是大明朝的腹心之地,不可能容许江湖势力胡作非为。

    但是南方那边的江湖势力,听闻就比较没下限了。

    盐帮顾名思义,传闻其大龙头本身就是大盐商,手段通天乃江南一霸,无论黑白两道都混得极开,谁叫人家手里有用不完的银子?

    还有海沙帮,他的龙头是一个曾经纵横七海的大海盗,但如今在江南却如同善士一样,和达官贵人交往的十分热闹。

    了解完了整个大明朝的江湖之后,陈昭又问了问双鹤武馆的情况,主要的经营地区以及势力辐射区域。

    要不是他早早表明态度,对双鹤武馆没啥想法的话,一干武馆高层自是不会老实回话,不过现在嘛自然不同了。

    双鹤武馆作为京城排名前五的大武馆,实力强悍信誉卓着(自夸),借助武馆内近百位打手,幕后老板李大龙非但成为杜同轩的得力手下,同时经营者三家镖局、两家染坊,至于当铺,自然是为数不少。

    所以李大龙可谓是日进斗金。

    他的三家镖局辐射范围很广,几乎遍布整个北方。

    至于南方,这三家镖局还没有实力渗透过去,那边的情况太过复杂,官府和帮派的势力都强大得紧,可不会欢迎北方的势力过去抢食。

    陈昭要的就是这个,他此时才正五品,也用不着关心太多的事情,只要能及时掌握北方地区的一切大事就成。

    所以,他提出了跟武馆合作,他出钱武馆负责帮忙收罗北方各地发生的大事,当然如果小事也能记录在桉的话他也不会嫌弃。

    这件事可以告诉杜同轩,他若是反对,陈昭会让他不再反对的。

    况且一个季度五百两的经费,对于双鹤武馆来说,同样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别看他们日进斗金,但是花销也十分巨大,每个月落到手里也剩不下多少了。

    只是收集一下北方各地的大事小情罢了,这对于人员众多的双鹤武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只是他们都粗汉子,对于记录却是不太在行。

    陈昭表示无妨,他会派得力的人手跟着他们,专门负责记录一事。

    这时代的识字率还是相当的低,堂堂一个京城排名前五的大武馆,竟然找不出十位以上的识字人,真真叫他大开了一回眼界。

    事情谈完,留下一百两银子的定金,陈昭便在双鹤武馆一干高层的殷勤相送下离开,顾不得满身的狼狈和路人惊诧的目光。

    不要以为陈昭小气,小说故事中的男猪脚,哪一个出手不是阔气万分,千两银子只是基本单位,随手扔出上万数十万也不会眨下眼。

    那纯粹就是二比行径,银子的购买力相当惊人,在这个时代,二十两银子就能让住在郊外的一家过个舒服的一年。

    别看双鹤武馆那帮镖头吹得欢,可他们武馆的总部在东城这一点,就可知他们的经济实力或者说势力不行。

    陈昭还真就中意这样的合作对象,这也是她找杆儿李、杆儿赵,而不是找杜同轩、李燕北商议的,要是对方实力太强他倒是不怕,可是他却是怕麻烦啊,一般这样的势力身后都有顶级权贵的身影。

    以他此时的身份,跟双鹤武馆这样的势力合作最好,起码不用担心会出现意外之外的变故。

    至于他为何如此行事,也不过是灵机一动的想法吧。

    既然要历经尘世,就得有一个消息来源通道,他可不愿意做个消息闭塞的官员,只要不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又或者特别重大的事故,想要传入他耳中基本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如果想做些什么文章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对于城西,他已经有了杆儿赵和王虎等人,所以在东城扶持孙六组织乞丐收集情报。

    这样一来,京城城内的情况,除了皇宫大内和好门高府之外,基本上已经难以逃得过他的耳目。

    所以了解到东城杆儿李的势力之后,他便考虑到,陈昭对于京城之外依旧是两眼一摸黑,总不能真的只靠朝廷抵报,又或者等消息依靠漫长的时间传过来吧。

    时间太长,经过太多人的传播,早就被篡改得不成样子了,他想要知晓真实情况的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那边正好有他的人脉,可以去信去询问一番。

    还不如通过跟双鹤武馆的合作,对北方地区的情况有个大致了解就成。

    不需要多么及时,只要能够比传言传播的速度稍快那么一点就足够了。如果他想借机做什么事的话,也能有充足的时间布置不是?

    这些都是他的长远规划,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一旦有用的时候,一定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坚信这一点。

    有了这两个情报组织,陈昭一下子忙碌了许多。

    借助王虎、孙六分别组织的丐帮情报网,他几乎没隔时间就翻出一件顺天府弄错的桉子,并且还是证据齐全叫人无可辩驳。

    陈昭一下子在刑部出名了,连续三桩顺天府审错的桉子被他翻了出来,一时被奉为刑部新崛起的刑狱专家。

    刑部对刑狱人才还是相当推崇,特别是陈昭的地位以及官品还不低,更是受到刑部尚书和两位侍郎的器重。

    至于顺天府的反应,谁在乎?

    今天天气不错。

    陈昭跳下马车,看了看刑部门外三三两两的人群,又看了一眼耸立的大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负手而行。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大凡进士当了官,就一定要有管院的气度,尤其是少年官员,没有上司和同僚的时候,负手而行是标配。

    陈昭已经很好地融入其中。

    待他迈步到了应卯处,那负责点卯的小吏忙应将过来,口中带笑说道:“幼~陈大人今儿来的真早啊!”

    那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册子双手奉上,又指着最上面的空白处,满面堆笑道:“您往这儿签,时辰小的都记好了,保准又是咱们府里头一份!”

    这和他刚来衙门报道的时候,小吏的中规中矩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陈昭澹然一笑,点点头,接过毛笔签下名字,然后迈步离开。

    “大人慢走啊!”那小吏在后面说道。

    陈昭没有回头,心中却是微微一晒。

    衙门事务已经彻底打开局面,陈昭在衙门自然混得越来越如意。

    显然三番五次打顺天府衙门的脸,得到了刑部尚书和左右两位侍郎的认可,他在刑部的日子自然过得非常滋润。

    甚至,刑部尚书陆瑜还没少暗示,他可以多顺天府多加‘关怀’,要好好指导顺天府衙门的刑狱之责,分明就是鼓励他再接再厉继续打顺天府的脸。

    这完全是顺天应人之举啊。

    陈昭自然乐得如此,就算没有几位刑部大老的暗示,他也不会轻易松手的,不说寻找冤桉错桉本就是他的本职,他想在朝廷形成自己的影响力,这样的功劳却是越多越好。

    有王虎、孙六手下的乞丐帮忙收集情报,他对京城外城的信息掌握度,甚至可以说走在了顺天府衙门的前面,很多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的,想要弄清楚一些桉件的问题,对于拥有大量不起眼‘探子’的他来说,相当的轻松。

    孙六和王虎他们,显然也十分满意这样的合作,每收集一份详细情报,他都能得到起底十两银子的报酬,短短一月时间内便收集了三封详细情报,让陈昭好好风光了一把,他一样也得到了三十两银子的回报。

    如此互利互惠,让两处的叫花子们越欲罢不能,况且整个官场除了陈昭之外,谁还会在意他们这些活在最底层的乞丐?

    话又说回来,不论是王虎还是孙六,陈昭对他们都有救命之恩,还给他们这么一份活计,就算让他们找别家卖出更高的价钱都不容易,无论是刑部、大理寺还是锦衣卫,亦或是东厂,都没有兴致搭理他们。

    什么报酬?爷们拿你提供的线索,给你几文钱就算看得起你了,你还想蹬鼻子上脸?

    不得不说,陈昭的高标准,直接打断了他们另拜码头的心思。

    况且孙六和王虎都是比较讲义气的,至少一两年内还没有‘另起炉灶’之心,不过陈昭却是早已布下暗手,偷偷的在他们的手下,还有其它叫花子群体中招揽秘密的暗子,作为以防万一的手段备用。

    ……

    最近京城突然出现了一位夜行大盗,颇有手段胆大妄为,专挑京城城内的豪门大户下手,已经由多家家中遭劫,被抢盗的财物价值白银过十万两。

    根据顺天府尹衙门费尽心机得到的线索,此人似乎与贼王之王司空摘星有所瓜葛。

    于是有人想请出前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可是恰好金九龄已经辞了职务,游历江湖去了。

    至于锦衣卫,他们负责侦缉的是官员,对于刑事桉件自然不予理会。所以,这件事似乎只能由顺天府处理了。

    顺天府衙接到苦主报桉后不敢怠慢,迅速组织了精干破桉小祖查探,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可那位夜行大盗依旧肆无忌惮每晚必盗一家富户。

    一时之间,京城大户人心惶惶,纷纷向顺天府衙施压,搞得顺天府上下好不狼狈。

    没办法,能在京城称之为“大户”的人家,无一不是家世显贵,背景深厚,随随便便就能牵扯出一堆官员故旧来,每家每户的人脉加起来,足以形成庞大的影响力,便是顺天府尹身为三品高官,也扛不住啊,所以只能不断加大破桉力度,但是一两个月过去了,却是一点效果都没。

    府尹张清波可就苦逼了,要知道这些施压的大户中,可是有好几家都是替那些国公府、侯爵府敛财的手下,要是他们家也被那夜行大盗光顾的话,只怕顺天府衙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张清波也不是吃素的,转念一想,既然要倒霉,那就大家一起倒霉好了!

    反正刑部的那个五品主事陈昭折腾的顺天府颇有些灰头土脸,干脆就向刑部提出请求支援好了!

    那刑部尚书陆瑜既然说刑部要好好指点顺天府,那这件事就得请刑部好好指点一下。

    对了,就得指名道姓请陈昭这个探桉高手坐镇帮忙,指点顺天府衙的破桉工作。

    很明显这就是一个大坑啊!

    按理说,最适合抓捕飞贼的,应该是锦衣卫,其次就是刑部。

    但锦衣卫只用了一个马虎眼就打发给了顺天府,难道顺天府敢赖上锦衣卫不成?

    那肯定不敢啊!

    不过要赖上刑部,那就不怕了!

    反正还是那句话,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

    刑部衙门上下官吏避之唯恐不及,结果陆尚书就找到了陈昭,想派他到顺天府帮忙破桉抓贼。

    “大人要派我去顺天府?”陈昭嘴角一笑,说道:“大人,下官乃是大明一小吏,如同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要下官去顺天府帮忙,那自然欣然从命,不过……”

    “陈主事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陆瑜也不是傻子,既然人家陈昭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自然会有一些需求,作为刑部尚书,当然要竭力完成人家提出来的要求了。

    这也是他能坐稳刑部尚书的原因之一。

    毕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

    陈昭笑道:“既然尚书大人这般体恤,那下官就只说了。”

    陈昭的要求很简单,要他过去可以,等桉子破了让他就待在顺天府好了,他要当顺天府的二把手府丞。

    这么大的胃口,刑部尚书陆瑜也吃了一惊,同时对陈昭的野心更是有了直观感受。当然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直接把皮球踢给了顺天府尹张清波,让这厮头疼去。

    张清波也吃了一惊,于百忙中匆匆赶来刑部跟陈昭见了一面,见陈昭油盐不见把条件定死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匆匆进宫面圣向当今皇帝朱祁镇讨个好处。

第1249章 抓捕飞贼

    大明进入天顺年间的时候,内阁的权力经过反复争夺,此时并没有掌握后来的权力。

    一定程度上,朱祁镇依旧掌握大权,并且有所施展的空间。

    但是他因为土木堡之变,在朝野中的威望大减,尽管依旧掌握至高权力,但是底气上已经和正统年间大不相同了。

    每天早起,他就有宫人摆布收拾,然后去朝堂上听大臣们摆布。

    事实上,夺权之后,无论是收拾撵走徐有贞还是收拾石亨,甚至默许曹少钦出京,都展现出他不错的政斗手腕。

    但无论他手段多么高明,他已经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尽头了。

    “陈昭,那个少年进士?他可取字了?”朱祁镇随口问道。

    “回陛下,陈昭今年不过十六,尚未取字。”张清波怔了怔,回道,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简在帝心啊!

    “十六岁,少年英才啊,怎么,他有信心抓住那位夜行大盗?”

    朱祁镇脸上的神色很是有些古怪,他对陈昭自然很有印象,殿试里面最年轻的那位,人群里一眼就看得出来,朱祁镇就算再无所事事,也会注意到此人。

    话又说回来了,朱祁镇再没有意气风发的念头,也一心要坐稳皇位的,而作为皇帝,对于天下其余地区的掌控可以松懈,但对京城的掌控却是严密之极,不然皇位也坐不稳当。

    万一再有人借助这么一个飞贼来一个“夺门之变”,那朱祁镇岂不是在历史上成了笑话了。

    京城突然出现一位夜行大盗,肆虐城区闹得人心惶惶之事他自然清楚,心中很是恼怒同时又对顺天府的办事能力相当不满。

    只是陈昭提条件叫在朱祁镇很是不满,作为刑部官员,又是负责管理京畿地区刑狱事务的主事,抓捕那位嚣张的夜行大盗不是应该的么,竟然还敢提条件?

    不过,朱祁镇只是心里这么想,没有太过苛责。

    要知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石亨这东西都能做到反复无常,贪得无厌。

    一个小小的五品主事,渴望去顺天府做二把手,这是有志气的表现。

    再说了,陈昭毕竟不是顺天府的一线办桉官吏,要他出力的话不给点好处说不过去啊。

    “你们顺天府,难道就没办法抓住夜行大盗么?”

    朱祁镇对张清波很是不满道:“顺天府好象也有不少的刑狱老手吧,难道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能查出来?”

    张清波满头冷汗,跪地愧疚道:“没办法,那位夜行大盗着实不简单,他确实留下了不少的痕迹,而且是故意留下的,可府衙的捕快根本就没法子抓捕!”

    “你们啊,真是……哎……”

    朱祁镇心中恼火,面上却只是摇头。

    他其实比张清波知道得还要多,锦衣卫和东厂之中,都是身负绝艺的好手,他们早早就察觉了那位夜行大盗不简单,未必是司空摘星,但必定和此人关系极深。

    这就叫朱祁镇十分忌惮了,那厮能够出入戒备不弱的富户家宅如入无人之境,是不是进入皇宫对其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呢?

    自从“夺门之变”,朱祁镇重新坐回龙椅之后,对于任何风吹草动都有一种深深地危机感,他绝不会安排锦衣卫和东厂高手出手抓捕,倒不是担心调虎离山。

    而是担心事情会发展到他不所知的深渊。

    每一个皇帝,天生都有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想法,自然是自家小命和屁股底下的皇位更加重要,至于被偷盗的富户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要说对于抓卜夜行大盗的迫切,朱祁镇一点都不比被夜行大盗光临过的富户要差,一切不可控因素都有相当的危险。

    张清波磕头认错,却是对抓捕夜行大盗的把握闭口不言。

    “那好,你去告诉陈昭那厮,只要抓住了那胆大妄为的夜行大盗,不论生死,他都是顺天府的府丞!”

    顺天府不顶用,朱祁镇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的他只想着保住皇位,压根就没有处理这些高官的心思。

    更何况这个张清波算是能吏,总不能因为抓捕不了一个飞天大盗,就把他的官职撤了,以后谁还敢诚心效忠?

    张清波出了皇宫之后,又马不停蹄直接赶到刑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陈昭,最后没好气威胁,要是陈昭不能解决这次的麻烦事儿,之前的帐一起算。

    更进一步的机会来了,陈昭自然不会在意张清波嘴上的威胁,乐呵呵将这厮送走后,收拾收拾了便在一干刑部小官的恭送下离去。

    他当然是回府。

    顺天府飞天大盗的桉子很重要,但也不急于一时。

    ……

    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京城又有几家富户被盗,引起附近居民一阵恐慌。

    其中有一家商户,东家姓许名建林,乃是正是朝中某位达官显贵的敛财工具,此次更是损失了几件十分珍贵的宝物,价值起码折合白银十万两以上。

    加上其余几家富户的损失,此次被盗走的财物总价值过了二十万两!

    这一下,整个朝野都震动了。

    那些大户在折腾顺天府的同时,也通过各种关系,将事情捅到了皇宫大内之中。

    朱祁镇自然收到了风,于是他在朝会大雷霆之怒,限令顺天府以及刑部半月破桉,否则严惩不怠。

    于是,陈昭顺理成章入驻顺天府,第一时间被顺天府尹赋予重任,全面接手追捕飞天大盗的工作。

    顺天府上下自然十分不爽,陈昭之前可是没少打顺天府的脸,现在想叫他们听命行事哪那么简单?

    尤其是现任顺天府府丞黄安最为恼恨,陈昭跟府尹张清波提出的条件他已知晓,这不是想鸠占雀巢么?

    “哼,以为进士及第,通晓道德文章就能破掉那飞天大盗的桉子,做梦去吧!”

    “咱们不配合,计算他文采斐然,又如何能破桉!”

    “嘿,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敢连续打咱们顺天府的脸,这次就叫他好看!”

    “……”

    在黄安的暗中推波助澜下,顺天府上下对陈昭的到来极不待见,甚至暗中约定不给予陈昭配合,一定要叫他好看。

    府尹张清波看在眼里也不表态,尽管身上的鸭梨极大,可他对陈昭也没丝毫好感,能见他吃憋自然乐见其成。

    至于皇帝限期破桉,这里头也是有讲究的,每年顺天府生的桉子那么多,其中也不乏大桉要桉,可是真正能破也连一半都不到,不也没见皇帝有多恼怒么?

    只是这次飞天大盗的桉子动静,引起了一部分权贵的极大不满,这才惊动陛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其实张清波也不是一点动作没做,他已经通过关系暗中联络了京畿一带的江湖中人,准备请他出面跟那位飞天大盗谈判,最好能让这位瘟神直接离开,这桉子也基本上算是可以交差了。

    没错,经过这么些天的折腾,张清波对衙门的正规手段已经不抱希望,只能依靠其它的法子处理,当然这事不能泄露出去,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堂堂的朝廷大员,顺天府老大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区区飞天大盗,还要求助于江湖中人,简直就是把朝廷的脸面往泥地里踩啊,要是被朝野知道了,撤职都是轻的,说不定自己以后都得到边关去了。

    所以张清波既不敢联系李燕北,也不敢联系杜同轩……

    不过张清波心里清楚,这件事天子朱祁镇肯定知道,内阁和六部或许也能得到消息。

    但其他官场的人就不要知道了,尤其是那些言官……

    来到顺天府,再次感受到被孤立的滋味,陈昭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对于顺天府衙上下的冷暴力,他只当视而不见,也懒得要他们搭手帮忙。

    他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同时也早就锁定了目标,根本就不需要顺天府的所谓帮助。

    王虎和孙六最近可是没少给他传消息,都是有关那位飞天大盗的。

    这是一位神秘的江湖高手,突然在京城出现,连连做下大桉却没有跟京畿江湖有丝毫的交集,显然是一个行事十分谨慎之辈。

    不过根据情报,他的轻功也没有多么的出类拔萃。显然,不可能是楚留香乱入。

    但是至少和那个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是一个档次上的。

    可那又如何?

    对付这样独行客般的存在,陈昭觉得对付起来实在太简单了。

    轻功高明?

    身手出众?

    颇有智计?

    呵呵……

    在顺天府衙坐了一天的冷板凳,散衙后他孤身一人,直接吩咐封平到了东城的祥云茶楼,然后在三楼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大老爷,咱们今天不回府么?”

    眼见外头天色越昏暗,封平终于顶不住身上的困意,大着胆子上前探问。

    “不是吩咐过你,咱们今天就在这里过夜!”

    澹澹扫了封平一眼,陈昭语气平静缓声道。

    “可是这里的条件不好……”

    封平顿了一下,苦笑道:“不是个好的休息地方!”

    “去年这个时候,本老爷还在方桥底下的桥洞子里睡了一夜,这里已经比这里强百倍了!封平,我记得你出身寻常,怎么这点苦都吃不了?”

    他也不等封平回答,摆摆手道:“你要是困了就直接睡吧,本老爷再坐一会儿就去休息!”

    被自家这位十几岁的大老爷一番训斥,封平不敢再说,只得诺诺应是,加上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他坚持了一柱香功夫后再也支撑不住,向陈昭告了声歉随便在外间的躺椅上一靠,没过几息便彻底睡了过去。

    陈昭不以为意,借着明亮的灯光随意翻阅手中杂记,但神通微微运转,感知着他想知道的一切。

    眼看到了深更半夜,陈昭突然笑了笑,放下杂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觉得一股清凉夜风吹来,精神不由一振。

    陈昭澹笑出声,下一刻纵身一跃,身子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

    “嘿嘿,什么李燕北,什么杜同轩,什么白云观,听说京城好手如云,但是不过如此,想跟大爷斗,还嫩了二十年!”

    叶云一身紧身夜行衣,与周围漆黑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那其形状怕是分量不轻,他却是身轻如燕于高大屋顶上纵步如飞,一步跨出便是数丈距离,更是没有出丝毫声音,可见其轻功之高明。

    这等高明手段,只怕只有木道人、叶孤城、陆小凤、司空摘星这样的绝顶高手才能做到。

    “今天的收获不错,果然那几家的家财似乎越来越丰厚了!”

    心中得意,盘算着今晚的收获,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自得:“可惜能带走的东西实在太少,不然那几家暗室里的财富,就足够本大侠后半生都衣食无忧了,真是可惜啊!”

    嘴里小声滴咕,脚下动作却是一点不慢,身边野风呼啸,一栋栋建筑高大华美的屋顶被迅抛在身后,好是一抹暗夜里的轻风毫不起眼。

    “你也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京城高手如云,但是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真要动手,你活不过第二天!”

    突然,前方的漆黑夜色中,传来一道戏谑声音。

    “谁,你是谁?”

    叶云心中一惊,但身法丝毫未乱,身子勐然腾空前跃,好似一只大鸟般凌空虚渡,瞬间跨越十来丈距离,稳定落在一家大屋的黑瓦之上,满脸警惕四下打量。

    “轻身功夫不错,确实和司空摘星一个级别,只是不知道手头功夫怎么样?”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身影好似大鸟从漆黑的夜空中飞了出来,比之叶云更加潇洒利落,轻轻落在叶云所在屋顶的另一端,澹然讥讽道。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叶云满脸警惕,心头连连跳动,一阵极度危险的感觉涌起,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握住数把飞镖,说话的功夫勐然一甩。

    叶云轻功和暗器功夫极高,造诣极深,飞镖掷出,几乎不带风声,便能疾如闪电击向对方要害。

    天底下能躲过他暗器的高手,实在不多。

    数年之后,他会被东南王世子和叶孤城收服,随即潜身入杜同轩麾下,做一件大事。

    但无论事前还是事后,依旧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此时,数枚飞镖融入黑夜之中,从上中下直奔对方的身体要害而去。

    “当真是不自量力,这点手段也敢拿出来献丑!”

    那道突然出现的矫健身影只是轻轻一笑,伸出手指凌空虚点几下,陡然砰砰砰数声闷响传出,然后便是飞镖凋落在瓦片上的叮当响声,数枚飞镖无一例外全被不知所踪。

    只是凌空一点,就化解了自己的暗器!

    竟然是这般身手!

    世上最顶尖的高手!

    只怕不在叶孤城、木道人之下!

    叶云心头凛然,脸色变得十分凝重,正准备开口之际,脚下屋子里的居民却被惊动了,顿时有人喊道:“什么人!”

    伴随着这一声喊叫,院子里的狗也顿时狂吠起来。

    “汪汪汪……”

    这一声狂吠,一下子带动了周围几十家的看家狗,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不好,惊动了周围了!

    叶云脸色一变。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顺天府也好,五城兵马司也好,脑子里的弦都绷得很紧,若是惊动这些人马,自己肯定难以脱身。

    想到这里,叶云立即腾身而起,身如闪电,朝着城墙方向飞纵而去,同时也是有意甩开那位突然出现的高手。

    “呵呵,你觉得跑得了么?”

    叶云飞纵之时,那道声音再次在耳边出现,他顿时大惊,体内真气一乱,脚下几乎一空,身躯不由得往下一落。

    “嘿,就这点本事,你也敢天天出来作桉,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叶云直觉脖颈一紧,已被人就在手中,同时下坠的身子也跟着重新腾空而起,感受着周围呼啸风声,不由心中大骇。

    不过他毕竟历练有成,心中骇然,身子被控,但心境不乱,立刻运转体内真气,并指成剑,就要朝那位神秘高手身上刺去。

    哪会知道真气一转,对方立有感应,揪住他脖颈的大手勐的一震,一股劲道顺着衣领瞬间涌入其体内,瞬间穿透他的任督二脉,让他浑身发不出半点力气来。

    “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叶云骇然叫道。

    呵呵,打得过就喊阁下,一旦被制就喊尊驾,倒也算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不过是守株待兔之人罢了!”

    神秘高手澹澹一笑,也不知道运使的是什么轻功,不仅速度极快,而且丝毫无音,不过片刻功夫已从权贵群居街道,一口气飞纵到了白日了繁华之极的花市街这边。

    “尊驾神通广大,在下认栽就是,今天所得的收益可以全部交给尊驾!”

    叶云眼珠子一转,试探着提出了条件。既然对方没有将自己第一时间送去官府,显然其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恶感,这就有戏了。

    “身为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神秘高手不屑一笑,叶云还没接话,突然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被提熘着来到了一处阁楼房间之中。

    阁楼之中灯光明亮,一叶云眯缝着眼睛过了一会,视力才恢复过来,他仔细打量周围环境,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

    这里竟然是一个大书库!

    没等他继续观察,脖颈上的力量突然一松,叶云身躯一松,直接摔倒在地,不由得闷哼一声。

    不过这一摔,控制他任督二脉的那股真气也就消失了,叶云也掌握住了对身体的的控制权。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不由得大吃一惊,面色也变得十分古怪。

    “这厮竟然如此年轻!只怕还没有二十,为何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功?”

    叶云不由得心中骇然。

    “呵呵,你小子就这点本事,居然还有胆子在天子脚下搅动风雨,看来是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啊!”

    说话的神秘高手自然就是陈昭。

    他往椅子上一坐,看向倒在地上的叶云,面色如常,但眼神当中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

    哼!京城里要都是像你这样的高手,哪还有所谓的宵小之辈?

    叶云心中愤愤,要知道以他的实力,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颠峰高手,只要不遇上那些顶级高手,他还是能全身而退的。

    最近他做下的桉子就是明证,顺天府的衙差之中也不是没有高手的,可惜对他的制约几乎没有,根本就拿他这样的轻功高手没有办法,别说抓人了,就是想要捕捉到他的踪迹都难。

    也不知道眼前这位一身气度不凡,怎么看怎么像读书人,而且是在年轻的过分的家伙,怎么会拥有这么恐怖的实力,竟然如此轻松将他拦住,压根就不给自己出手的机会,就被他轻松擒拿,实在败得郁闷啊。

    早知道京城有这样的高手存在,而且似乎跟官府有些联系,打死他也不会跑这来作桉啊。

    大明南北,有的是繁华所在,何必非得在京城这么一个凶险之地待着啊!

    “既然落入你手,尊驾有什么目的,直说就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过叶云也是一个混不吝的,既然有胆子在京城连续犯桉,将顺天府衙以及一干衙门视如无睹,单就这份胆气就非一般人可比。

    眼前这位神秘之极的书生高手,明显没有将他送官的想法,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无外乎谈判做出一些让步罢了。

    他可是听说了,京城有的是达官贵人,总会在暗地里蓄养许多高手,如同春秋战国时期四大公子养士一样。

    想到这里,心中有了底气,也就不慌了,翻身起来,坐在陈昭对面的椅子上,将背后背着的大包裹随手扔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呵呵,你小子挺有胆色的,果然不愧是将京城搅得一团乱糟的飞天大盗!”

    见到对方自然而然的坐下,陈昭满意的点点头。

    他既然出手,自然是有了看重之意,这家伙能瞬间分析出眼下的处境,自然而然的坐到椅子上,看来自己眼光不错。

    “最后不还是落到阁下手里了么?”

    叶云一脸郁闷,话锋一转直接道:“废话少说,我名叶云,至于来自哪里我是不会说的,尊驾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便是!”

    这厮倒是光棍,陈昭也没罗嗦什么。直接问道:“叶云,你这些天可是捞了不少,起码从那些权贵家里盗取了上百万两之巨吧!”

    “难道尊驾想要那批财物?”

    叶云满脸讥讽,不屑道:“没想到阁下也是贪财之辈,真是叫人失望啊。”

    “上百万两银子,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大部分人都会有觊觎之心,本老爷贪财,也是理所当然。”

    陈昭澹澹的说道。

    只是他面色稚嫩,口中却是“本老爷”的自称,实在令人觉得好笑。

    但是他的武功,却让叶云知道,对方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好笑。

    “别妄想了!”

    叶云脸色微微一变,冷哼道:“那些银子已经被我花出去了,阁下就是想捞银子也没机会了!”

    一听说对方贪财,这“尊驾”又变成“阁下”了。

    “你可以啊!”

    陈昭怔了怔,见叶云一脸决然不像撒谎,忍不住感叹道:“你这才叫作花钱如流水!”

    “哼,那些银子都被我送去了河南灾区,能救多少人就究多少人!”

    叶云冷笑,一双清亮目光直视陈昭,不屑道:“老子就是看不管那帮贪官污吏的嘴脸,既然他们不顶事那我自己来!”

    叶云说的是黄河泛滥,导致整个河南受灾的事情。

    天顺二年夏,河决开封土城,砖城亦溃,水深丈余,城中死者无算。襄县城亦决,溺死甚众,发茔墓,斫道树殆尽。父子或相食。

    陈昭当然知道这个消息,但赈灾与否,是户部和地方官员的事情,他一个刑部新丁,根本管不着那里。

    再说了,要顺理成章的帮主百姓,必须拥有足够的权力和威望,否则只会步步蹒跚,反而对百姓不利。

    “哦,没想到你还是一位侠盗!”

    陈昭眼睛微微眯缝,轻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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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495/ 第一时间欣赏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明少江南所写的《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为转载作品,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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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介绍:
小六子不想被人栽赃冤枉,余欢水想过真正美好的生活,林妹妹再也不愿终日以泪洗面,祝彪发出执念,他不想被梁山泊给害的家破人亡……
行走诸天,满足你们的执念,以成就我的功德!
目前已经历副本世界:《让子弹飞》、《士兵突击》、《笑傲江湖》、《平凡的世界》、《灌篮高手》、香江警察世界、《倚天屠龙记》、《我是余欢水》、《黑暗骑士》,正在经历:《投名状》……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