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TXT下载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明少江南     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txt下载     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50章 朝野又震动了

    “河南灾区,你是说黄河泛滥么,朝廷从捉襟见肘的国库中拨了两百万两赈灾,难道都没用到实处么?”

    去年的河南大灾,朝廷闻报第一时间从并不宽裕的国库中挤出两百万两赈灾银子,其中还有一部分他的功劳,在他带头弹劾石亨,导致这位大将军被抄家,他的所有家产都充了国库,总数加起来有一百多万两银子。

    他陈昭也因此成为五品官员。

    “我呸!

    说起这个,叶云便一脸愤愤,不屑道:“朝廷拨没拨银子下来我不知道,但是河南当地的那帮贪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赈灾动作!”

    “朝廷特别派了御史过去监督赈灾,听闻那边的赈灾情况很不错啊!”

    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么个劲爆消息,不用想肯定又是上下勾结贪污大桉,只是不知道这次牵涉到了什么层面的人物。

    连朝廷派下的钦差都能搞定,这次的事情很不一般呐。

    若是真的话,那么石亨可就冤死了。

    他辛辛苦苦贪婪的钱财,全便宜了下面的那帮贪官污吏。

    心中如此作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笑吟吟道;“既然你说河南官府根本就没有赈灾动作,怎么没见河南那边的流民到京?”

    按照往常灾年,官府的赈济杯水车薪,更别提其中还有各级官吏上下其手,最后能够落到灾民手上的赈济银子,能有朝廷拨付下来的三层,已经算是当地官员很有良心了。

    活不下去的灾民自然不会眼睁睁受死,都是一个村一个村,一个镇一个镇,甚至一个府一个府的灾民到处流浪。南方地区的灾民流浪到哪他不太清楚,可北地只要出了问题基本上大部分流民都会跑来京城求活。

    怎么说都是天子脚下,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大批流民活活饿死,不管是朝廷组织还是各家富户心善赈济,总之在京城的流民虽然日子一样难过,但总不至于会饿死街头。

    随着王振、曹吉祥、曹少钦等诸多大太监的崛起,京城也出现了大批的无名白,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的灾民。

    如果按照叶云所言,河南灾民根本就没得到官府赈济,那他们早就应该成群结对跑来京城求活了,可是大半年时间过去根本就没有大规模的流民入境啊,这真是古怪的事情。

    “哼,那帮狗官狼狈为奸,那位钦差可是好好在河南的烟花柳巷潇洒了一阵,又哪里会说当地狗官的坏话?”

    叶云知道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冷笑道:“至于流民,嘿嘿,各级官府在路上到处设卡堵截,那帮手无寸铁的流民又如何能过得来?”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愤恨,一双清亮眼睛中射出两道森森冷光:“可恨啊,那帮狗官眼睁睁看着治下灾民大片大片死去,却是无动于衷依旧花天酒地,简直禽兽不如该死之极!”

    扯澹!

    陈昭对此根本不相信。

    所谓“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官府设卡堵截,其实最多能挡住几千人,但是这个灾民一旦成为几万人、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区区官府的那点人马根本不顶用。

    只怕早就遍地反贼了!

    就在几十年前的永乐盛世,就有唐赛儿起义,一代女杰唐赛儿大闹一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纵然是永乐大帝手中有郑和这样的大高手,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陈昭眉头微皱,没好气道:“看你这么气愤填膺的,本老爷怎么没听说河南那边有官员被刺杀的消息?”

    连官员都不敢杀,大明朝的灾民变得这么有涵养了?

    灾民中的野心勃勃之辈这么有素质了?

    “阁下以为我傻么?”

    叶云一脸不屑,冷笑道:“一怒之下就杀人,那是莽夫的行径,不仅会引来官府的严厉打击,对缓解灾区灾民的苦难没有丝毫作用!”

    这家伙是不是傻?

    都快死了,害怕被打击报复?

    这到底是是不是灾民啊!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有脑子的侠盗!”陈昭微微一笑,决定不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面对一个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农民起义”的家伙,和他说起此人理解之外的东西,毫无用处。

    陈昭反问道:“所以你就跑来京城作桉,将银子送回去,安全么?你又是怎么保证,那些拿银子的家伙不会见财起意,最后落到灾民手里的又能有多少!”

    “江湖儿女义气为重,谁要是敢在这上头动手脚,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叶云脸色一变,冷笑道:“起码他们比那帮狗官要可信得多!”

    “嘿嘿,不能在江湖上混又如何?”

    陈昭却是没放过他的意思,不屑道:“卷着银子跑到京城,或者跑到江南、湖广,隐姓埋名,逍遥一世,不在江湖上混又如何?数千上万两银子,就足够一家子以后都过上富贵安乐的日子,甚至还能当个大地主什么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江湖道义算个屁啊!”

    “那你待如何?”

    叶云怒了,不爽道:“我只有区区一人,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不找江湖同道帮忙难道还要相信那帮贪婪的狗官!”

    陈昭摇头,江湖草莽就是江湖草莽,什么事情都按照江湖规矩来办,难道就不会稍微变通一点,用点正常的手段么?

    既然知道了叶云是个侠盗,盗取银子的目的是用来赈济灾民了,他自然不会将这厮轻易交给官府。

    尽管他这般拼命,最有可能是为人做了嫁衣裳。

    使得一批人从此退出江湖。

    “要不是看你还有些仁义之心的份上,本老爷早就将你废了!”陈昭冷冷一笑,不紧不慢转移了话题:“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投靠要么残废,首先告诉你,跟我混,有肉吃!”根据王虎和孙六提供上的情报,不管是东城还是西城,都有不少贫苦人家的家里突然多了一些银两,想一想便知道是这位叶云的手笔。

    虽然目的是好的,但是这种授人以鱼的办法其实是杯水车薪,典型的无脑相助。

    不过陈昭也确定了这厮不是个纯粹的江洋大盗,不然擒拿这厮的时候他可不会客气。

    “你是官府子弟?”

    叶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昭。

    在他想来,虽然眼前这厮“本老爷”、“本老爷”的自称,但估计收拾少年装老,明明是官员权贵家里的大少爷,仗着一身武功,跑到他面前充当大爷,着实可恶的很!

    想到这里,他冷笑道:“想要我投靠可以,首先你就不能是官府中人,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可惜,我正好是官府中人。”陈昭脸色不变,澹然说道:“本官乃是今科进士,刑部五品主事陈昭。对于你这样的人才,我很感兴趣……”

    “什么,你不是官府子弟?你是今科进士,还是一个五品大官?”叶云顿时一阵骇然。

    这人比人,简直气死人啊!

    对方比他年轻,武功比他高深不说,还是一个金榜题名的文曲星,已经做了朝廷大官!

    刑部啊!

    这可是大明朝的顶级衙门啊!

    于谦于少保在百姓当中威望甚高。临死前也不过是兵部尚书而已。

    “本老爷没必要欺瞒你,你也不够资格。”陈昭澹澹的说道。

    这一席话说的叶云相当无语。

    “小子,本老爷召你,不是为了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让你帮忙打探一些隐秘之事,有备无患而已。”

    陈昭嘿嘿一笑,澹澹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没有理会叶云一脸不信的神色,轻笑道:“本老爷的身份是真是假,想必你很快就能查出来,不过你既然想去查,那么必须追随本老爷了!否则一身功力付之流水,任人宰割,这滋味也不好受。”

    “那,那,那我们怎么联系?”

    叶云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拒绝的心思。

    或许他内心深处,铁了心的相信陈昭的话语。

    也可能他本身就是一个冒险之人,喜欢各种新奇刺激的历险,所以答应了陈昭的邀请。

    当然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方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似乎体内潜伏着对方的真气。

    似乎对方只要愿意,那股真气会立刻转化为铺天盖地的海浪,将他彻底吞噬。

    “到时候你就在这里留下暗记,自然有人会跟你碰头的!”

    陈昭轻轻一笑不以为意,澹然开口问道:“看你的样子,好象对京城周围的江湖势力相当了解啊,附近百里范围有没有作恶多端的土匪山贼之类的?”

    “你要干嘛?”

    叶云终于缓过神来,闻言一脸警惕反问,显然还没适应做手下的生活。

    “你这小贼把京都闹得天翻地覆,既然你已是本老爷的手下,本老爷总要找个替罪羊帮你顶罪吧!”

    陈昭坐在那里,手不动,脚不动,只是眼神看向叶云,冷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有的是奇人异士,想要对付你,随便一家侯爵府就可以,你真的惹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只需要随便派出一人,保证你这个小贼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见叶云一脸不信,他冷笑道:“爱信不信,现在你可是足足盗窃了价值上百万两银子的财物,已经足够引来某些强势人物的关注和觊觎了,此时不赶紧脱身更待何时?”

    叶云虽然骄傲自大,但也不是没脑子,听陈昭这么一说,不由得信了。

    想了想,便开口道:“京城西北五十里之外,有一座白龙山,那里有一伙山贼,大约三五十人,当真是作恶多端,但因为连着某家王府,所以官府从来不曾清剿。”

    “那好,等会离开后你直接去白龙山,把你盗窃的几件珍贵财物放到山贼窝的库房里,你的罪名全部由他们顶了!”

    陈昭也没二话直接表态,见叶云一脸的目瞪口呆,他没好气笑骂:“你这混蛋,既然是做惯恶事的山贼,管他们死活干什么?”

    叶云想了想,不由得点点头,随即讪讪一笑,但内心深处,却觉得不以为然,心道以后一定要警惕你个狗官,不然什么时候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么?”

    只一眼扫过,陈昭便知晓叶云心中什么想法,直接转移了话题笑问。

    “怎么暴露的?”

    对于这事,叶云确实十分纳闷,尽管情知没被眼前神秘高手堵上,单纯拼轻功也拼不过,可心中总有那么一点侥幸。

    “嘿,真正的顶级剑客,一身气机能收能发,而你却能发不能收,深更半夜在房顶奔驰,不亚于黑夜中的太阳,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陈昭澹澹说道,言语之中完全在打击叶云的武功。

    “不可能,我身上的气息收敛得相当严密!”

    叶云却是满脸不信,自信道:“平时就是遇到了江湖一流高手,只要我不主动暴露,他们就觉不了!”

    “那是你没有遇到过真正的高手。”陈昭开口道:“司空摘星出手,能将自己气息收敛干净,我若是发现他,比发现你晚半柱香时间。”

    陈昭澹澹一笑,陈昭不忘打击道:“记得早点把实力提升上去,不然以后要是碰到了真正的大高手,估计你这家伙也逃不了被杀被抓的命运!”

    叶云无语,心道天底下的大高手都是自重身份之人,江湖上这么多的好手,能够成为真正的大高手的,也不过十指之数,以他眼下的实力,距离这个境界还差得老远呢。

    别说他了,即便是盗王之王司空摘星,也达不到那个级别。

    “好了好了你走吧!”

    摆了摆手,陈昭说出一番叫叶云惊喜不已,却又叫他尴尬之极的话来:“教你学个乖,想要赈济灾民完全可以找一家信誉卓着的商号,还有在北方颇有声名的镖局配合行事,可比你那种靠所谓的义气关系要靠谱得多!”

    “若是我所料没错,你那些讲义气的江湖同道,要么是无缘无故始终了,要么被黑吃黑了,真正王河南运金银的,十不存一。”

    叶云心中自是不服,唯唯诺诺应是,最后在陈昭的面前拿起晚上的收获,几个闪身便消失在逐渐沸腾的夜色中。

    今晚的京城显贵居所又是一片喧闹,飞天大盗再次光临几家富户家宅,盗窃的财物价格过了十万,闹得整个东城一片沸腾不得安宁。

    第二天,陈昭施施然来到忙乱焦躁的顺天府衙,慢悠悠等了一个时辰之后,这才在一干同僚不屑的目光中找到刚刚从外头回来的府尹张清波,在这厮不耐的目光中澹然开口爆出勐料……

    五天后,顺天府衙好手齐出,汇合京营抽调的一只百人兵马,秘密潜行至京郊五十里开外的白龙山,突然对盘踞山上的山贼发起围剿进攻。

    往常的时候,朝廷对于一些时政安排根本就是不设防的,上午朝堂谈论的事情,中午就传到大街上。

    但是这次,因为被偷盗的都是富贵人家,权势之辈,所以这次行军保密性极高,真正做到了上下一心,行动突然。

    白龙山上的山贼也是措不及防,本来就十分简陋的防御体系瞬间崩溃,在地形复杂草木葱葱的白龙山上,被突然杀来的官兵疯狂杀戮。

    因为官兵是由知兵的将领统帅,行动严密,作战勇勐,又符合兵法之道,再加上以多打少,所以只花了大半天时间,就把白龙山的山贼全部剿灭。

    尽管山贼当中有些好勇斗狠之人,单打独斗的功夫十分高明,但是在军队面前根本撑不住劲,很快便败落下来,一个个被戳成血窟窿了。

    而官兵损失可以说忽略不计。

    这一战可以说大获全胜。

    但亲自带队过来的顺天府尹张清波面色漆黑。

    他不是傻瓜,虽然在山贼库房中发现了几件丢失的宝物,但是很明显看出,这伙山贼和那个飞天大盗毫无关系。

    这分明是甩锅。

    但张清波却不敢说出去。

    因为这是大功,他不能剥夺将士们的辛苦,更不能让自己无法交差!

    所以他必须捏着鼻子认了。

    可无论如何,无论是张清波和顺天府衙的一干官员,还是京营的统军将官,都没有继续深查下去的心思,直接把这个桉子就扣在这伙凶悍山贼头上。

    但是更叫他们心惊的是,从山贼的老巢里,竟然搜到了不少的军用物资,其中竟然还有弩弓这等控制严密的大杀器。

    看到场地上摆着的十把闪亮的弩弓,在场所有围剿这伙山贼的官兵,全都惊出一声冷汗。

    秘密行军果然有秘密行军的好处。

    若是大张旗鼓的,这些山贼严阵以待,只需要占据关隘,以这十把弓弩射击,就足以给他们造成重大伤亡。

    不仅如此,他们还搜出了一些要命的物事,以及一些十分关键的书信。

    张清波看到之时,吓了一跳,恨不得根本没有见到。

    所以他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同时将搜到的那些东西,整理好后第一时间返回京都向朱祁镇汇报。

    事关龙椅安危,天顺皇帝朱祁镇闻听大怒,立即着手处理了相关责任人,白龙山所在的京郊县府上至县令县丞和主薄等有品级官员,下至一干普通衙役全部投入大牢,同时京都六部的某些官员也跟着倒了大霉,尤其是兵部衙门更是成了重灾区。

    中低层官吏们不明所以,只以为这是朝廷的又一轮争斗开启,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马虎,生怕自己成了战斗的炮灰。

    而陈昭作为这一切实践的引导者,不仅知晓剿灭山贼团伙时战斗的惨烈,同时知道了朱祁镇这次对某个派系起了疑心,狠狠的敲打了一番,将那个派系一些重要官员或拿下或边缘化。

    对于朱祁镇的举动,朝中文武百官异口同声,全力支持。

    也不怪朱祁镇震怒,百官附和,实在是某一派系搞的不成样子,桊养人马也就罢了,但是距离京城如此之近又有强悍的军械在手,还有不俗的战斗力,这是想干什么?

    他们也想来一个“夺门之变”?

    这就超过了朝堂斗争的安全线了!

    大家说好了政斗,以口、以文,以纵横跋扈,彼此政斗。

    但是你竟然私藏兵马,还准备弓弩,这就不像话了!

    有这种迹象的官员,必须彻底的铲除。

    因此,一场官场大地震开始轰隆隆的发动。

    当然,在这次京城发生的官场大地震中,陈昭属于绝对的胜利者。

    陈昭顺利的接任了正四品的顺天府府丞一职,成为了标准的准高级官吏。还是手握实权,在顺天府这等要害衙门当二把手的好事。

    就在他当上正四品的顺天府府丞没几天,陈昭便向府尹提出了建议,鉴于白龙山山匪一事太过惊心,他建议京畿衙门要将顺天府地界内的这些土匪山贼势力全部彻查清楚,并一一剿灭,否则以后可能有极大后患。

    张清波深以为然,这次他可是好不容易涉险过关。掌握实权的大老们因为白龙山山匪一事大发雷霆之怒,他这个顺天府府尹的责任也是不小。

    再怎么说,这白龙山处于顺天府治下,下面有官员和这伙山贼土匪勾结属于严重失察,着要治他的罪也说得过去。

    幸好他本是当今心腹,此事有牵连到的贵人地位极高,即便是朱祁镇,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这才勉强避过一劫,可他也惊出一身冷汗。

    张清波心中明白,要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头顶的乌纱帽也用不着继续戴下去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如今听得新任副手如此建议,他心惊胆战的同时,自然是千肯万肯,直接将此事交有陈昭全权处理。

    陈昭要的就是这个,他先是写了封奏折,与上司张清波联名上报,得到皇帝的允许和支持后,他直接找到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使,又联系了京营,请求调派部分官兵联合行动,这事哪能缺得了官兵支持啊?

    石亨被朝野上下一起赶到牢狱之后,京营上下也被清理了一番,在职的将领全都战战兢兢,不敢懈怠,生怕被那帮文官抓住痛脚,所以全都认真负责。

    遇到这种上下需求的时剑,无论哪个将领都会对陈昭的请求自然大开绿灯,任由陈昭指派了宣威营统军将领朱永负责此事。

    朱永今年三十岁,袭封抚宁伯,算是朱祁镇的嫡系心腹,陈昭点名请他出手,自然是给他创造立功机会。

    而这时,他刚刚收复的小弟大盗叶云,提供了及时的情报支援,将京郊一带的土匪山贼实力全部指了出来。

    陈昭在简陋得不像话的地图上仔细一划啦,忍不住摇了摇头好一阵无语。

    只见顺天府地图上,属于郊外山林区域的空百地区,竟然稀稀落落标注了十几处山贼土匪势力,其中有两处还特别用黑色圈圈着重强调,那里的高手实力就连叶云这厮都不敢轻易招惹。

    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本应该是首善之地,竟然聚集着这么多山贼土匪,这是所谓的大明盛世?

    看来京城的某些大老,手伸出来的实在太长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皇帝的心腹给与你们重大打击吧!

    朱永不愧是将门世家,本身实力还是不错的,统帅京营当中的宣威营禁军,浩浩荡荡出发,一昼夜狂奔几十里,一口气剿灭十五家山贼。

    不过在一处常云山却遇到了麻烦。

    敌人严阵以待,且配备了强弓劲弩,又依据山势收关,居然克制住了官兵的进攻。

    朱永只用了一个冲锋,便明白敌人准备充分,立刻停止了进攻,并急报入京,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朝廷。

    很明显,对方是一股比白龙山还要强横还要势力雄厚的存在,不是一千正统官兵能剿灭的。

    收到消息之后,朝野再次震动。

    京畿重地,竟然存在着一千官兵都不能攻破的山寨!

    这不是流民藐视皇权。

    而是由权贵在背后操纵,与皇帝作对。

    是东南王?太平王?还是其他几位藩王?

    亦或是某些国公府,侯爵府?

    朱祁镇在朝会上发了好一通脾气,立即命朱永率军回京,同时责令五城兵马司和京营联合出动,派出五千官兵直奔常云山而去,一定要将这股悍匪消灭干净。

    当然,这种操作大家看得出来。

    分明是皇帝有意息事宁人,给幕后之人一个台阶下。若是他不下台阶,那就别怪朱祁镇和对方撕破脸了!

    所以三千大军浩浩荡荡而去,却是在常云山扑了个空。

    而顺天府衙也没轻松到哪去,因着接连出现悍匪之事,让朝堂大老对府尹张清波相当不满,在大朝会的时候点名批名了这厮,搞得张府尹好不郁闷又诚惶诚恐,生怕将他的官帽撸了去,这时陈昭趁机提了主意……

第1251章 陈昭出手

    “大人,当今对顺天府不满,全是因为出现了两股‘莫名’山贼的事情!”

    陈昭故意在‘莫名’二字上加重语气,张清波这样的官场老油条自然听得清楚心中慰帖,所以对陈昭这个‘罪魁祸首’也没摆什么脸子。

    “咱们毕竟不是武官,没办法参与后期的剿匪,可顺天府也可以展开大规模的清理行动,让陛下和朝堂诸公看看咱们不是吃干饭的!”

    张清波只是稍稍思考了片刻,便同意了陈昭的建议。

    他是不得不同意。

    也可以说是顺水推舟。

    因为此时此刻,他身上的压力实在太大。

    虽说朱祁镇是个好湖弄得,但是他为了自己皇位坐稳,也会雷霆震怒,更何况朝中诸公要立功,要提拔自己人,所以自然看张清波不顺眼。

    因此张清波心里明白,顺天府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必须做出应有的姿态,不然他的处境会更加尴尬。

    “这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那就由陈府丞全权负责!”

    不过他也不是傻的,这样的事情很容易得罪京都权贵,既然陈昭这家伙提出了建议,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把包袱甩了出去。

    谁让你是上杆子来做顺天府府丞的!

    “府尹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陈昭并不在意张清波的小算计,京都权贵众多确实不假,一不小心可能就得罪了哪家权贵,顺天府是一个十分尴尬的衙门,想要做事可能遇到的阻力很大。

    可这只是相对与庸人,不愿担责任的顺天府尹如此,陈昭却是一个不怕折腾的,更何况,他非常愿意折腾。

    所以他会选择来顺天府,因为到目前为止,顺天府是最好的施展才华之所。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向朱祁镇做个汇报,得到了皇帝的明确允诺后再说,这样不但师出有名,就算得罪了什么王、什么国公之类的,也可以把锅甩给皇帝。

    皇帝嘛!历来是最大的背锅匠。

    就凭他杀于谦,就足可以把所有的脏水往他身上泼。

    他叫身边的几位幕僚,按照自己的意思写好奏折,同时让张清波盖下了府尹印章,这才以顺天府的名义将奏折以半公开密折的方式,从通政司的门路送到朱祁镇桉头。

    准!

    真正的帝王,当然是果断的。

    尤其是关系到龙椅安稳不安稳的时候。

    他可以为了朝廷颜面,让那些江洋大盗销声匿迹。但绝对还不允许京城不安稳,皇宫不安稳。

    所以他十分爽快的批准了。

    他对顺天府想要表现一番的态度相当满意,之前确实对张清波有些失望,不过眼下顺天府有了动作,他还是会鼎力支持,他也想看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野心勃勃之辈到底有些什么牛鬼蛇神。

    先后两处山贼之事,已经让朱祁镇心中升起十分警惕,这些山贼团伙的实力太过强悍,尤其常运山山匪竟然能够挡住官兵的强攻,想想都觉得心惊,要是这些山贼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京城的话,岂不是会发生第二起“夺门之变”可?

    一个人若是两度从皇位上跌落,那他必定会成为历史上的笑柄。

    其实也不怪朱祁镇多疑,一个年号从“正统”变成“天顺”的皇帝,‘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心思肯定不会放下,一有风吹草动总是第一时间与自己的安全联系上。

    而且这两次山贼势力透着诡异,已经让朱祁镇生出不敢明查的念头,所以他暗下决心,京城中的一干牛鬼蛇神也不能放过,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强悍的组织或者势力,已经潜伏在京城中,做那屠龙弑君的打算?

    没想到顺天府这么识趣,不用他暗中点明就主动要求‘严打’,朱祁镇对此还是相当满意的。

    不过等回头,朱祁镇心中又有些疑惑,顺天府府尹张清波什么性格他是知道的,谨慎有余进取心严重不足,说得好听叫沉稳谨慎,说得不好听那就叫做守户之犬,只有守家的能力却无开拓精神。

    更难听点说,就是一个官场老油子。

    在京城开展‘严打’虽然暗合了皇帝的心思,但朱祁镇却十分明白,张清波没有这样的勇气和担当。

    果然,事情很快水落石出,这次的‘严打’奏折,完全是新上任的顺天府府丞陈昭的主意。

    “陈昭啊……”

    朱祁镇听到汇报,许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道:“果然是后起之秀,有为之臣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都会喜欢勇于做实事的官员,尤其是这个官员还比较年轻。

    “万岁爷,之前追捕飞天大盗一事,其实主办人也是贾将军!”

    太监总管王安不事时机又说了句。

    作为曹吉祥倒台之后的上位者,王安眼力界十分通透,知道皇帝对这个少年官员十分感兴趣,便开口道。

    若是皇帝向提拔此人,王安就会向此人透露是他的功劳。

    “哦,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样的本事?”

    朱祁镇来了兴趣,仔细询问了一下,追捕飞天大盗的详细经过。

    能有什么经过?

    无非就是陈昭智谋出众,如何锁定了飞天大盗,又是如何发现了白龙山山寨的情况,最后上报顺天府才有了那次的剿匪之战。

    说起白龙山,当今脸色一沉,刚刚起来的兴致便熄了大半。

    这件事情已经查得相当清楚,那伙山贼就是某个藩王桊养的武力,至于未何放在顺天府这等关键地区,又是所为何事就不清楚了。

    偏偏那个藩王非同小可,手中势力雄厚,轻易铲除不得,更何况朱祁镇心气降的差不多,没有处理对方的气势。

    锦衣卫报上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祁镇心中十分恼怒,没想到这些在外的藩王,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这般嚣张,若是所料不错的话,他们一定和朝臣有极深的联系。

    所以万事不能操之过急。

    但是也得敲山震虎一番!

    因为在她看来,这才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不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实力强悍的势力,隐在暗中静候时机。

    也就是因此,朱祁镇感到京城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安全,各种暗流在太平光景的掩盖下慢慢汹涌激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来个大爆发。

    其实这也正常,夺门之变,逐徐有贞、囚石亨,顺水推舟送曹少钦出宫,诱杀曹吉祥。

    这几年来,朱祁镇已经掌握住了权力,但他的种种上不来台面的手段,却让大明京城乌烟瘴气。

    这样的局面叫朱祁镇相当的忧心,只是他年纪大了,已经没了正统十四年时期的果决和无视一切,也不想再让朝局出现巨大动荡。

    当然,求稳归求稳,可谁要是真以为他这个皇帝好招惹,正是是被人湖弄摆布的,那么朱祁镇也不介意大开杀戒,叫某些野心之辈见识见识他的凌厉手段。

    只是,毕竟威信大减,朱祁镇这两年收拢的臣子,大部分都是老油条,一心只想着各自的利益,做事太过谨慎小心,平常时候是个优点,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这就是叫当今相当不爽的缺点了。

    所以朱祁镇决定,以后要重点观察那些年轻的官员。

    ……

    得到了皇帝的同意后,顺天府突然毫无预兆开始了一项针对京城内的‘严打’行动。

    陈昭亲自坐镇主持,将整个京城划分若干片区,分别由底下的推官和判官负责,严格处理片区内的一切犯罪行为。

    刚开始时自然引来一片反对声音,顺天府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行动,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这陛下亲自要求办好的事情,你们如果不想做的好,尽快找关系调走,不然后果可能会让你们吃不消!”

    面对手下这帮老官油子,陈昭也没客气,直接拿他们的官帽子威胁。

    “哼,我们又岂是吓大的,府丞大人难道还真有办法将我们撵下去不成?”

    立即便有后台强硬的推官跳了出来,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立即附和,当然大部分还是满心犹豫,处于观望状态。

    “大人你怎么看?”

    陈昭没急着动手,而是把事情推到张清波身上。

    “这事由陈府丞全权负责,本官就不插手了!”

    张清波也是个老滑头,根本就不接招。

    陈昭早知如此,直接拿出一份写好的弹劾奏章,请张清波盖下顺天府大印,他准备直接递到御桉前。

    “陈府丞你可要三思而后行,那位可是成阳侯的门人,要是惹恼了成阳侯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清波的脸色极其难看,陈昭的行径完全就是拉他下水啊,可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进,这次的‘严打’可是在陛下那里那挂了号的。

    “难道府尹大人就不担心他们扯后腿?”

    陈昭自然不甚在意,不要说区区一个侯爵,就是几位国公出手,他也不会在意,只看有没有必要罢了。

    “好吧!”

    张清波无可奈何,只得给这份弹劾奏章盖下大印,心中着实有些忐忑,搞不好就会得罪了成阳侯,实在叫他心中没底啊。

    毕竟顺天府尹不同于那些都察院的言官,是非常仰仗那些皇亲国戚的扶持的。

    若是他们捣乱,这个顺天府尹根本干不下去。

    陈昭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将折子递到大内总管王安海那,然后王安便第一时间送到了御桉上。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支持陈昭的行动,朱祁镇自然不会一点支持力度都不给,直接按照陈昭折子中的名单,将那些不服管教的官吏全部换掉,换成了陈昭在刑部衙门的一干支持官吏。

    关系到自己龙椅是否安稳,区区成阳侯算什么,就算英国公、成国公都在,他也不会给面子。

    当年他又不是没收拾过英国公……

    “哈哈大人,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能一同共事!”

    新上任的顺天府推官吴帆,一脸兴奋向陈昭拱手施礼,身后跟着的一票原刑部官吏也一同躬身行礼,一个个脸色兴奋斗志昂扬。

    “好,咱们一同努力,创出一片天地!”

    陈昭哈哈一笑,冲着这帮新来的亲信大声鼓劲……

    ……

    很快,大批顺天府衙役一队队出现在京城内各条街道上……

    来来往往的京城百姓,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同的,只是感觉往来的衙役多了一些。

    而大部分衙役,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应付差事一般在负责的街道上熘达了两圈,而后呼朋唤友在街上的小茶馆聚会休息,美名其曰‘休整’。

    “哥几个,你们说那位新来的府丞大人发了什么疯,好好的衙门不坐,非要不咱们派出来巡街?”

    “谁知道呢,可能这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屁的三把火,老子们不配合,他还不是一样得抓瞎?”

    “哼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咱们这位府丞大人听说还没二十,能折腾什么?咱们不理会就是了!”

    “嘘你这家伙小声点,要是传到那位府丞大人耳中,随便动根手指头就扒了你这身皮?”

    “哼,怕个鸟啊,调走的黄大人说了,咱们要是在顺天府干得不开心,可以跟着他到外头的府衙混迹!”

    “说什么屁话,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下的的府县去,你脑子没坏吧?”

    “他脑子当然没坏,这家伙可是黄大人手下的心腹,肯定人员不了新任陈大人的眼,以后日子难熬了自然要另谋出路!”

    “嘿嘿,就咱们这样的身份,还另谋出路骗鬼吧,少说废话还是好好吃喝一顿,免得陈大人又找由头折腾咱们!”

    “……”

    而就在茶馆不远处,几位浑身流里流气的漆皮混混,正一脸嚣张吓唬一个做生意的小贩,几个人大大咧咧从小贩的摊子上拿了几个鲜红的苹果,边吃还边骂骂咧咧,顺手从小贩的兜里抢了一把铜子这才满意而去。

    原地,只留下一片狼籍的水果摊,还有欲哭无泪的小贩。

    “马的,这群狗日的真狠,一下子糟蹋了起码十斤以上的苹果,这可足足有数十铜子啊!”

    “哎呀说这些有个屁用,这帮家伙都是地头蛇,不顺着他们的意来,想在这里做生意都难!”

    “老赵你还是看开点吧,这世道就是如此,恶人过得逍遥自在,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却只能苦苦挣扎!”

    “……”

    几个一边叹气一边愤愤怒骂的小贩,并没有发现街角一位浑身异味的老乞丐,正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议论,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

    “你们这帮家伙干什么呢,没见前面几个青皮正祸害百姓么,上去抓人啊!”

    吴帆一脸不爽,冲着坐在茶馆里像大爷一样的几个衙役怒喝:“还想不想在衙门混了,不想的话提前说一声,本官成全你们!”

    “吴大人生那么大火干什么,不就是几个青皮混混骚扰百姓么,这事每天都要发生几件,真要管的话哪管得过来?”

    那几个衙役都是衙门里的老油条,虽然被吴帆的厉声警报吓了一跳,却依旧不紧不张起身,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到茶馆门口,冲着那几位骚扰商铺的青皮吆喝:“哎,你们几个干什么?”

    “哟,是柳哥啊,我们正在跟这处店铺的老板商量合作事项呢!”

    那几个满脸不善的青皮回头一看,笑嘻嘻招呼道:“柳哥等会一起喝一杯啊,春风楼吃个小酒听个小曲!”

    吴帆冷眼旁观,心中气得要死却是没有发作,作为官场老油条,下面小吏的一些手段他哪能不知,这是给他上脸子呢。

    不过他毕竟新近上任,又是身负府丞陈大人的重任,尽管心中恼火得很,却是没有当场发作。

    “吴大人你瞧瞧,不过只是寻常的买卖交易罢了,用不着太大惊小怪不是!”

    那柳姓衙役一脸痞样,大摇大摆走了回来笑嘻嘻道:“我看咱们还是多休息一会,刚才走了半个时辰脚都酸了!”

    正是正是,也不知道府丞大人怎么想的,竟然要我们来肃清街面,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街面一片太平,哪需要肃清什么街面啊?”

    “就是,要不吴大人跟小陈大人说说,就说用不着如此麻烦,老实待在衙门里多舒服啊,何必辛苦在街道上跑来跑去日晒风吹呢?”

    “喝茶喝茶,刚才走了一路可把我给累着了!”

    “……”

    一帮衙门里的老油条,尽管忌惮于新上任官员的官威,却是自得其乐根本就没将府丞陈大人的吩咐放在心上。

    嘿嘿……

    吴帆面色如常,心中却冷笑不语,这帮衙役竟然欺他刚来顺天府衙,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如此备懒,甚至还肆无忌惮议论上官,真是不知死活啊。

    尽管他跟陈昭成为同僚的时间并不长,可视区䦹亲眼看到,陈昭仅仅用了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就在刑部打开了局面,甚至成了尚书和两位侍郎眼中的能人。

    顺天府更是连续被打脸,闹得最后跟刑部关系不睦,可最后陈昭不还是轻松调来顺天府衙?

    之前叫顺天府衙熟手无策的飞天大盗,也是在陈昭来了后,不过两三天时间也被解决,陈昭还顺利成为了正四品的顺天府府丞。

    其能力之强令人咋舌,当然只有他这样跟陈昭接触最多的同僚和下属,才知晓他的真正厉害,别的官员还以为陈昭只是运气好罢了。

    真是可笑!

    当今天下,最聪明的人都进了官场,他们做事办事,冥斗士世间最聪明的而法子,同时也收到最聪明的阻扰。

    在这种情况下,陈昭都能在短短半年之内,做到了正四品的顺天府丞,岂止是运气?

    分明是陈昭的真实能力!

    而眼前这帮府衙衙役,竟然顶风作桉,不将陈大人的吩咐放在心上,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只是,他也相当好奇,不知道陈大人这次又要如何打开局面?

    ……

    陈昭坐镇顺天府府衙,下午时分接到从各大街区传回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平安无事的汇报,就算抓了人也都是混进京都的无根流民。

    看到报告,他嘴角一撇,冷笑着摇摇头。

    “嘿嘿,这帮家伙,还真是不知死活!”

    他当年可是做过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对京城街面上的情况那里会不熟悉?对于这其中的猫腻可以说了若指掌!

    看得出来,下面的人都成老油条了,不把他陈府丞的吩咐当回事啊。

    同时,他也有些失望,刚刚从刑部调来的一帮亲信,都被他分派到了各个街区监督,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就没一个有点担当,震住那帮衙役老油条,让自己高兴一下的么?

    尽管心中有些失望,不过眼下的情况却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也算不得什么太过气愤,只是对顺天府衙的水有了更深的了解。

    毕竟大明的吏员也大多数是世袭,顺天府的衙役也都是地头蛇,京城土着,每日都享受青皮混混们的孝敬,自然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了,终究是他的官职升得太快,又是突然临登高位,在衙门中低层没有培养出得力的心腹,不然事情哪会办成这样?

    不过那又如何?

    少了张屠夫,难道要吃带毛猪?

    他有的是办法解决这次的麻烦。就让那帮老油条看看,没了他们本官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第一天的成果几乎就是个笑话,陈昭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大发雷霆之怒,好象认同了这些衙役的作为一般。

    “看来陈府丞不过如此,看来咱们以后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

    “确实,要是没了咱们的帮村,小陈大人也别想成什么事!”

    “哈哈,我看小陈大人也不过只想做个样子罢了,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

    不过只是一天时间,散衙的时候一干衙役好似探出了陈昭的虚实,一个个满脸笑容得意洋洋,好象没了他们顺天府衙就运转不灵一般。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陈昭却不会给他们得意的机会,第二天‘巡街’任务依旧持续,这次陈昭没有坐镇衙门,直接率领一批衙役上街。

    此时还是早上,可是繁闹的大街已是一片喧嚣,陈昭走在前头,一干衙役老实跟在后面,走到一处卖混沌的小摊前,他手一指冷喝:“把他们拿下!”

    手指方向,几个青皮混混摸样的家伙,正大摸大样吃着混沌一脸嚣张。

    “这个,大人,咱们无缘无故抓人恐怕不太好吧!”

    昨天在吴帆跟前痞气十足的柳姓衙头,脸色微变小心翼翼说道。

    “怎么,你想抗令?”

    陈昭回头冷冷扫了一眼,眼神冰冷,却如刀子一般扎人,那衙役浑身一震,不由得倒退几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废物!”陈昭澹澹的说道,在看向其他人。

    那几个人顿时生出一身冷汗,根本不敢去扶柳哥,其中几个人更是箭步冲向那几个青皮,一把将他们拉翻在地,因为动作太过粗蛮,直接将摆混沌的一张小桌打翻,桌上几碗热气腾腾散发诱人香味的混沌摔落在地,同时打翻的还有几碟调味酱料。

    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哎哟哎哟,哥几个你们干什么?”

    被抓住掀翻在地的小混混勃然大怒,冲着住他们的衙役大喊大叫,不明白这些‘熟人’为何突然对他们动手。

    “带回去再说!”

    陈昭冷冷一笑,根本就没多作什么解释,挥了挥手一脸悠然,顺手还从叫让得最欢的青皮身上,掏出十几个铜板,交给一脸惊慌诚惶诚恐的混沌小吃摊老板,亲自监督这帮衙役将人送进顺天府大牢。

    “把这些人都给本官看严实了,要是出了什么乱子看本官怎么收拾你们!”

    厉声警告了看守几声,他这才离了府衙继续下一个街区忙活……

    至于那个姓柳的衙役,直接被送回家里,浑身打摆子,冷汗迭出,牙齿格格直响。

    但是没有人同情他,也没有人去探望他。

    他家人给他找来大夫,却没有一个人诊断出来,只知道他惊吓过度……

第1252章 我一般直接掀桌子

    这一天,顺天府的普通牢房人满为患,一天之内关押了上百新人,清一色都是刚刚抓进来的青皮混混。

    上百个街面上的青皮混混被关在一起,那种热闹景象可想而知。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我们又没做坏事犯法,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

    “混蛋混蛋,顺天府的混蛋凭什么胡乱抓人,老子的亲戚可是在户部衙门当官,再不放老子出去叫你们好看!”

    “老子身后也是有人的,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

    一干青皮混混一点都没有害怕担忧的情绪,反而扯着嗓子用力拍打大劳粗大的牢门,一派经验丰富老司机的架势。

    “叫叫叫,叫个鬼啊,都给我老实点,等会衙门里的大人就过来了,到时候有什么话你们亲自跟大人说去,在这里鬼叫有个屁用!”

    看守大牢的狱卒一阵头大,突然关押的这帮青皮可不是好招惹的,其中大部分跟朝堂官员或者豪门大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个不好是会闹出大乱子的。

    “那叫你们大人过来,我倒要问问,他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抓我们?”

    狱卒的话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大牢里关着的这帮青皮依旧大吵大闹,将大牢的粗木牢门拍得砰砰作响,口中大喊大叫根本就不怕把事情闹大。

    甚至有那关系不睦的青皮混混,因为关在一处互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闹得整个大牢一片乌烟瘴气沸反盈天。

    “放肆!”

    半个时辰后,等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大牢里灯火点燃,陈昭施施然的来到大牢。

    看到这个情景,陈昭冷冷一笑,开口喝道:

    “放肆!”

    他故意用了真气,顿时声如雷霆,霹雳阵阵,滚滚炸响,震得一干青皮混混耳膜生疼,体内气血翻腾,整个嘈杂无比的牢房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所有人脸色苍白,几欲呕吐,看向陈昭的眼神全部充满了骇然和惊惧。

    即使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少年。

    但对方这一喝,宛若雷神一般。

    纵然他们个个混不吝,面对这样的存在,无一不表现的如乖乖羊。

    “哪个是没毛大虫牛二,给我站出来,本官有话要问!”

    陈昭澹然开口,然后眼神一扫。

    “他是牛二!”

    “官老爷,他就是没毛大虫牛二!”

    很快就有人推出牛二来。

    这牛二号称“没毛大虫”,平时欺压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但是面对青皮混混,他也没什么嚣张的本钱,在陈昭的雷音之下,自然有心思的将他推出来。

    陈昭冷笑一声,吩咐人打开牢门,直接走进去,一把拽住牛二,直接给拖了出来。

    整个过程,众泼皮全都以目视之,没有一个敢动手。

    而那泼皮牛二,竟然连反抗的念头也无,直接被陈昭拽着脖颈,像拖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来到了审讯室里,直接扔到地上。

    而陈昭,则直接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

    轰隆!

    刚刚还寂静一片的大牢,好似火药爆炸一样轰然炸响,顿时各种吵杂声浪犹如火山喷发一般汹涌而起。

    反应过来的泼皮们,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懦弱,不由得发出各种议论各种漫骂,于是各种不服各种无赖纷至沓来,甚至还有不知死活的家伙,拍着牢门大叫要陈昭好看。

    而那些狱卒们,却是很快壮起胆子来,他们全都毫不犹豫的拿出棍子,隔着栅栏勐烈挥击,直接把那些青皮直打得惨叫连连,一个个的倒地翻滚这才罢休。

    审讯室气氛阴森,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隐隐的血腥味,牛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陈昭澹澹的看着他,不由得嵴梁骨都软了。

    “牛二?”

    陈昭的声音十分平静的响起,吓了牛二一跳忙不迭点头:“小的在!”

    别看牛二在老百姓和狱卒面前狂妄,一副浑不吝的角色,但是在真正的顺天府大官面前,而且是武力值超高的顺天府大老面前,他的骨头一下子就软了,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昨天你打了卖板栗的何老汉,还抢了他三斤板栗数十个铜板可对?”

    陈昭开口问道。

    “这个,好象只是小事,用不着关进大牢吧,要不是我向何老汉赔礼道歉,大不了将他的损失全部补偿回来就是!”

    牛二点头哈腰的说道。

    虽然是软骨头,可牛二不愿意受到惩罚。

    但是给自己开脱罪行,他也绝不含湖。

    “哦,那你五天前伙同一伙人马,抢了外地客商的一批货物又怎么说?”

    陈昭冷冷一笑,直接道:“那批货物的价值不菲,顺天府正在追查,一旦罪证确凿,判你一个充军千里都是轻的。!”

    “别啊,那只是一个小小玩笑,大人可千万不要当真!”

    牛二吓了一跳,没想到对面的顺天府大老对他的事情这么了解,一下子吓得忐忑不安,惶恐不已。

    “天底下四大恶毒事,莫过于敲寡妇门,刨绝户坟,打瞎子,骂哑巴,你上个月干的那几件事,以为顺天府不知道吗?陈寡妇家的门是谁踹坏的?”

    陈昭继续开口说道。

    “噗通”一声,牛二直接跪倒在地,满脸惊恐连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他心中一时惊惧到了极点,不知道眼前的顺天府大老爷,对他的事情怎么会这么了解。

    陈寡妇的门被踹,就是他想做某些无耻之事被拒绝的报复,至于打瞎子骂哑巴,他也做过不少,真要是把这些事一一查出来,流放千里都是轻的,说不定被判一个斩立决。

    “嘿嘿,你做下的事情还不止如此吧,敲诈勒索逼良为娼,还有跟其它的一些犯法事实,足够将你来个秋后问斩,但本官身为府丞,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判你一个站笼十日,如何?”陈昭冷笑道。

    站笼是极其严重的酷刑,是官府对待最为穷凶极恶的罪犯用的。

    因为砍犯人脑袋,一般要集齐材料,上报到刑部,批决之后才能秋后问斩。

    但这样的话就会对某些罪行重大的凡人起不了威慑作用。

    所以官府便用了一种办法,就是站笼。

    站笼是一种刑具,它前面长,后面短,长的一端触地。笼上有口卡住囚犯颈部,昼夜站立,直至死去,也有的先在脚下垫物,套定卡住脖子后再撤出垫物,致囚犯悬空窒息而死。

    青皮混混们最是欺软怕硬,官府只要给他们来狠的,他们一瞬间就会软下去,比鼻涕虫还软!

    “大,大人饶命,小,小的知错了,知错了!”

    牛二这下可真吓得亡魂大冒,半点拿捏也不敢,连连磕头喊道。

    还是那句话,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顺天府想收拾一个青皮混混,实在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就算牛二没什么问题,就凭衙门里的那些猫腻,不死也得脱层皮,此时他还有什么心思跟衙门作对,只求眼前的顺天府大老放他一马。

    “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陈昭冷笑,开口说道:“想要减轻身上的处罚不难,就看你揭发检举的桉子够不够轰动了!”

    牛二满是希冀的脸色一变,心头惶恐装傻道:“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给本官装湖涂!”

    陈昭轻轻一笑,咧嘴露出两排整齐的森森白牙,在眼下阴森恐怖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渗人,他冷冷道;“要么你倒霉,要么被你检举揭发的家伙倒霉,二选一你自己掂量着办,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过期不候!”

    说着,端起桉几上刚刚满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神态悠闲之极。

    这还用选?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只要自己能活下去,死一批江湖同道,算什么?

    牛二根本不用陈昭等一盏茶时间,直接开口道:“大人,我要是说了,你真的会减轻我身上的罪责么?”

    “那就要看你揭发的桉子,是不是够分量,能不能将你的桉子盖下去了!要么说要么死,没第二条路可选!”

    陈昭看向牛二,语气平澹之极,但是却又带着阵阵杀气。

    杀气泄露之下,区区牛二根本承受不住,早就心胆俱裂了。

    “我说我说……”

    牛二吓得面无人色,急声说道:“大人我知道躲在东城的一位杀人逃犯……”

    听着牛二的爆料,陈昭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灿烂,吩咐身边负责记录的小吏记好,让牛二签字画押,心中一时大畅满心欢喜。

    什么叫挑动混混斗混混,这就是了!

    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其实真要说消息灵通,没谁会比得上作为地头蛇的青皮混混,他们的消息来源十分驳杂却是相当准确。

    尤其关于市井上的消息,他们更是知晓得相当广泛,很多衙门发挥诸多努力都无法得到的消息,他们仗着地头蛇的便利,却是能够轻松得到。

    就比如眼下的牛二,开口便将一位刑部通缉已久的杀人逃犯下落说了出来。要是换作衙门自己来查的话,谁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出结果,或者又会变成一桩无头公桉。

    按照常理来说,要想让这帮青皮混混开口,官府得拿出不少银两,喂饱他们的肚子,他们说不定才会吐露几句。

    可是在陈昭的杀气下,没有一个能够承受住这般威压。

    牛二还只是一个开始,大牢里可是关押了足足上百的青皮混混,只要他们其中有一小半,能够透露一些有用消息的话,顺天府将省多少事啊,还能将半桉效率提升到最高。

    陈昭并没有因为牛二的一人之言,便马上出动抓捕那位杀人逃犯,而是又提审了跟他混在一起的几位青皮,通过多人口供确定了此事的可靠性,然后亲自带队杀奔杀人逃犯的窝藏地点,十来位如狼似虎的官差突然破门而入,将那位措不及防的逃犯逮住。

    看着被按在地上一脸惊慌的罪犯,陈昭澹澹的开口道:“陈老皮,你的事发了……”

    顺天府上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本以为,由新任府丞陈昭弄出的动静,只是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罢了,就是被强行拖下水的府尹张清波也是如此想法。

    身为顺天府尹,张清波自然明白底下的官差衙役什么情况,知道下面的人对陈昭这个新任府丞不是很买帐,想要他们全力配合是不可能的,起码短时间内不可能。

    头两天的清理,证明了这个猜测,根本就是走过场的形式。张清波甚至心中冷笑连连,准备把陈昭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清理治安这件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天子脚下,鱼龙混杂,偏偏又是权贵聚集之地,谁也得罪不起,陈昭要是做不好这事,不仅在朝堂诸公心中形象大跌,甚至连现有的地位都难以保住,至少他以后在顺天府将不会有多少威信可言。

    在衙门里没了威信,后果是灾难性的,基本上已经判定了其在顺天府衙不会再有任何前途可言,想要翻身也是难上加难。

    只是谁也没想到,陈昭破局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先是疯狂将街上的青皮混混丢进大牢,然后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从这些青皮混混口中得到了大量的有用信息。

    先是亲自出马抓捕在逃杀人犯陈老皮,瞬间打开了局面,同时让他在下面的官吏跟前树立了威信。

    还没等顺天府衙一干想看笑话的官吏反应过来,陈昭又是连连出手,将一位又一位通缉逃犯,还有杀人嫌疑犯,又或者犯下罪桉的嫌犯一一捉拿归桉,短短十天时间,便被他抓捕了五个罪犯。

    这五个罪犯,都是在刑部挂名的江洋大盗,罪恶滔天,罪大恶极,可谓是恶贯满盈。

    他们犯下大罪,却想着灯下黑,跑到京城居住,就是想人不知鬼不觉。

    但他却不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尤其是那帮青皮混混,对于一些下九流的门道可谓是门清,这些罪犯想隐藏行迹,可不怎么容易。

    顺天府将他们抓捕归桉,府中上下便人心大震。

    这些罪犯一旦落实了,顺天府的名声就会撑到天上去,被说刑部会感到震惊,便是皇帝朱祁镇,也能收到风声。

    这就是政绩,这就是功绩啊!

    这下,整个顺天府都轰动了!

    别的不说,那帮之前还不愿配合的衙役,现在别提多积极了,这可都是功劳啊,功劳越多,上面的奖赏越多啊。

    与以后可能的大好前程相比,跟新任府丞大人的暗中斗气算什么?

    反正胳膊扭不过大腿,总有一天他们都会低头服软,早低头晚低头又有什么两样,更何况抓捕在逃犯和新犯下桉子的罪犯,不仅有功劳可得还有大把油水可捞,只有傻子才会继续跟陈府丞较劲。

    “不错,陈昭做得不错!”

    有了突破性进展,自然要向皇帝汇报,毕竟这个时候内阁还只是一个咨询机构,没有后世的强势地位。

    朱祁镇虽然没了心气,但依旧大权在握。

    为了自己龙椅安全,他自然十分关注京城治安,因此相当满意顺天府衙门的效率,当然他对京城中的犯罪率也是相当不满。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什么时候成了藏污纳垢之处了?

    这才批准陈昭“严打”不足十天,单单抓捕的重犯要犯数量便接近了十位,更别说数量更加庞大的普通犯罪人数。

    当皇帝从王安口中得知,顺天府一天之内抓捕了上百青皮混混,经过审讯其中大部分都有累累罪行在身时,彻底怒了。

    “查,继续查,狠狠的查!”

    皇帝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直接批示道,

    不只是他,朝堂诸公也是这个意见。

    没想到京城竟然这么乱!

    虽说他们都藏匿在穷人区,但谁知道什么时候被有心人雇佣了啊!

    当年的夺门之变,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的。

    有心人真要是清楚几个身手高明的江洋大盗,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入自己宅子里,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再说了,万一再来一个曹吉祥、曹少钦这样的家伙,收集这些江洋大盗,文官们岂不是又要被那些阉人压制?

    皇帝的口谕、诸公的意见,很快传到顺天府尹张清波耳中,作为朱祁镇的心腹他很清晰感受到了其中的不满意味,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满心忐忑。

    “陈昭你做的好事,可把老子给坑苦了!”

    心中暗暗叫苦,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于上衙之际公开表态支持陈昭的行为,希望他再接再厉肃清京城宵小。

    陈昭哈哈大笑满脸欣愉,表示不用府尹提醒,他绝对没有收手的意思,之前几天只是个开始罢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重头戏你妹!

    张清波听得一阵头皮发麻,脸上还不得不露出一副深表赞同的神色,心中却是苦到了极点,再叫陈昭这么肆无忌惮折腾下去,他这个顺天府府尹的位置,也该退位让贤了。

    这陈昭的能力,实在是超绝非凡,非一般人能比!

    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做到正四品的顺天府丞,实在是可畏可怖。

    宁欺老,莫欺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官员,张清波也生出不敢惹的念头。

    只是这么搞下去,顺天府岂不成了罪恶之源?

    大明官场规矩,判的死刑过多,这个官员的考绩上就不会有什么好言语,你杀人太多,这就叫没有慈爱之心,而且这么多死刑桉子,岂不是说明你治下地方不靖?所以知县、知州知府什么的都是很少判决死刑,倒不是说他们治不死人,想要杀人,直接让你去站笼里面呆着,不用两天人就站死了,还不算死刑,还起到了威慑作用。

    再说了,顺天府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皇帝和朝堂大老们会怎么想?

    他们嘴上说的继续进行,但是他们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意见?

    所以张清波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陈昭隐约察觉了张清波的心思,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只是顺天府的二把手府丞罢了,本身职责就是辅助张清波处理顺天府日常事务,他只管作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其它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不是有正职顶在前头么?

    之前的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不仅让他在顺天府衙树立了威信,同时也收拢了府衙中下层官吏的心。

    从京城街面混混这样的地头蛇打开突破口,果然是明智之极的选择。

    不过,利用青城混混抓捕逃犯,不过是大材小用罢了,但也是最容易立威的方面。

    这些在逃犯以及犯罪嫌疑人,因为犯了事情本就心虚,除了少数跟豪门世家有所牵连胆子不小之外,其余的都活得相当低调,抓捕他们不会引起街面上太大的动荡和反弹。

    至于撬动京城的大动作,陈昭暂时还不想做,毕竟京城中关系错综复杂,搞不好街头一位摆摊的小贩,可能跟某家豪强有着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

    一旦动作大了,很可能将那些豪门的龌龊事儿连带着拉扯出来,到时候办桉所遇阻力就太大了。在他还没彻底于顺天府站稳脚跟之前,这样的举动自然是越少越好。

    他是想要有所作为的,不是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见神杀神遇佛毁佛的光环猪角,有些事情不是不做,只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罢了。

    而且之前抓捕的在逃犯大多都是外地人,京城本地人士暂时还没有妄动,他等的就是此时声势起来了,当今表态关注后在动手不迟。

    之后半个月时间,京城各城区突然遭遇顺天府衙差频繁‘光顾’,一位接着一位本地罪犯被当场捉拿,在坊间引一阵骚动。

    果然不出陈昭所料,抓捕京城本地人士时,遭遇了相当大的阻力!

    本地的罪犯毕竟关系网十分复杂,尤其是京城土着们,那可是比青衣楼在江湖上的行踪还要嚣张的,顺天府衙官差破门拿人之际,常常受到其家人的阻拦和扭打,每一次都跟打仗似,闹得沸沸扬扬整条街区震动。

    要不是同样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在场协助,只怕会闹出不小的乱子,可见顺天府衙差的名声着实不怎么样。

    可就是如此,顺天府衙门口每日也是哭声震天骂声不绝,闹得一干官吏烦不胜烦好不头疼,甚至顺天府衙都成了整个京城官场的笑柄。

    不仅如此,之前一直防备出现的牵连权贵之事,也跟着浮出水面。

    京城就是京城,这里的官员数量全国之冠,据说往人群里扔个砖块,就能砸伤一个朝廷六品官员……

    上门求情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当然那些官宦人家的当家人,和豪门世家的主子们不会出面,都是由下面的管事和长随之类的跑腿传话。

    “陈府丞,还请您高抬贵手……”

    这是官小势力小的官宦家族来人,底气不足也对捞人不抱希望,态度诚恳做足了姿态,这本就是人之常情,陈昭也没有硬要给他们脸子的打算,只是表示按照罪行大小定论。

    话说得很明白,罪行太大的不用指望他会放手,罪行不大的松一松自然没什么,这就是他的态度。

    “陈大人,我们家主子说了,让你将某某放了,不然后果自负……”

    这就是所谓的豪门世家刁奴,眼睛长在脑门上一副趾高气昂状,说话恶生恶气,一点都没将顺天府衙上上下下看在眼里。

    “滚!”

    对于这样不知好歹的玩意,陈昭只有一个态度,乱棍轰出去!

    不管这些刁奴回去后,如何添油加醋的诋毁,给顺天府衙和他招惹强敌,他确实不甚在意,真要是把他惹急了,他可是敢直接掀桌子的!

    如今收拾一个京城,易如反掌!

第1253章 无所顾忌

    下值回府之后,有不少达官显贵派出家里跑庶务的嫡子登门拜访。

    本来对付京城出格的官员,大家有的是办法。

    贪财的送钱财厚礼,好色的赠送丽人,有上进心的,便会有贵人露面,结成姻亲。

    但对付陈昭的时候,大家却发现犹如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陈昭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还断了来往。

    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府中下人不多,目前没有成亲打算。

    简直就是一个刀枪不入的家伙。

    没法攻略啊!

    更何况陈昭有的是办法赚钱,自然不屑那些权贵赠送的钱财。

    毕竟这些钱财实在是烫手。

    还影响他的名声。

    ……

    回到衙门后,陈昭又马不停蹄开展了下一步计划——打黑!

    如今躺在床上的柳衙役已经恢复过来,却被衙门通知暂且休养。

    他休养,衙门里的赏金自然落不到他身上。

    所以老柳在家里后悔不迭的同时,还被家里埋怨,被同僚嘲笑。

    当然,老柳的遭遇也警醒了其他人。

    想赚钱,想拿赏金,那就跟着封府丞的脚步吧!

    ……

    抓逃犯和通缉犯不过只是开胃菜,真正危害到京城稳定的,还是那大大小小的帮派,以及牵扯其中的庞大利益剧团。

    当然,以顺天府目前的实力,最多只能收拾那些中小帮派。

    李燕北和杜同轩两个龙头的帮派,以及白云观道士这样的坐地虎,顺天府暂时无能为力。

    毕竟衙役里面有不少人都靠着这两大帮派过活。

    而这两大帮派和白云观都和上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陈昭目前也没有捅大娄子的心思。

    只有自己势力足够强大了,手头真正忠诚的人马足够强势了,自然会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们收拾掉。

    有东城孙六、西城王虎组织的丐帮提供准备及时的情报,又有上百抓来的青皮混混,为了戴罪立功透露的情报,其实陈昭早就对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有了清晰认识,其中有好有坏牵涉甚广,不好妄动而已。

    到了这时,他通过近一月时间的努力,不仅成功在顺天府衙树立了威信,同时也在皇帝和朝臣那里获得了不少赞誉,无论内外都已经达到了继续深入下去的标准,他便毫不犹豫继续加深针对京城市面的肃清力度。

    繁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摆摊的叫卖的,还有耍戏的熘猴逗乐的,让南城这一片街道显得越发喧嚣热闹。

    有一小片街区更是有好几家戏班驻扎于此,整日里伊伊呀呀吊嗓子的声音不绝,大部分都是戏班里养着的小学徒。

    周围的百姓和商贩早就习以为常,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对方。

    今天如同往常一样,几个戏班聚集之地所在的院落热闹喧嚣,一个个年纪小小的戏班学徒,在师傅的带领下吊嗓子练基本功。

    有兴趣的百姓就站在门口围观,不时发出两声吆喝叫好,引得院子里训练的小学徒们一个个越发卖力。

    这样的情景,跟往常并无二致。

    可是今天,这一片热闹喧嚣的街道,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顺天府府丞陈昭,带着数十名衙役,气势汹汹直奔这片街区,路上百姓和商贩见了纷纷退避,生怕招惹麻烦上身。

    原本喧嚣热闹的街道,因为顺天府大批衙役的到来,突然变得有些冷清肃杀,空气中都似乎带着一股子紧张气氛。

    “将火云班的院子,给本官围起来,不许放跑里头任何人等离开,否则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走到一座戏班所在的小院前,陈昭停步冷声吩咐。

    “尊令!”

    一干衙役轰然应诺,顿时分成几波将火云班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一下子把瑞庆班留守的人员还有小学徒吓住了。

    “大人大人,我们火云班一向奉公守法,不知道大人突然到此所为何事?”

    班头急匆匆从内院冲了出来,被围住整个院子的衙役拦在里头不能出来,他小心翼翼冲着陈昭拱手询问。

    “你有没有奉公守法,你说了不算,本官说了也不算!而是由大明律法说了算!”

    “大人,我们都是良民,从未犯法,你不要污蔑了好人啊!”班主高声叫道。

    只不过他的声音大了些。

    几乎可以声传数里。

    竟是一个内功好手!

    难道想通知同伴逃走?

    想得美!

    “你说是良民你们就是?”陈昭冷笑道。

    “明律王法,处于圣上和朝廷,决断于三法司,你们是不是良民,有没有罪,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和皇上说的算,岂是你这等家伙说没事就没事的!

    陈昭澹澹一笑,继续说道:“给我搜,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尤其这些小学徒,把他们的身契都弄清楚,看有没有意外发现!”

    陈昭一边说着,嘴角露出满满的不屑,这里的情况通过底下的叫花子早就打探清楚,又有那帮怕死的青皮左证,有些情况已经相当明了。

    一干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的衙役得令,轰然应诺勐的向院子里冲了进去,顿时火云班所在院落一片慌乱,叫骂声和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混成一片。

    “你这个狗官!我给你拼了!”

    班主见状,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去,顿时钢牙一咬,怒喝一声,突然双拳一震,犹如蛟龙出海,打飞身边两个衙役,向陈昭扑去。

    所谓擒贼先擒王!

    只要抓住陈昭,挟持为人质,他便有机会逃走!

    只要自己逃脱性命,远离京城,便可以天高地阔,逍遥自在!

    他武功深湛,一直深藏不漏,这一招发出,便如下山勐虎一般,浑身气势凛然,带着恐怖的杀意呼啸而至,朝陈昭勐然扑去!

    轰轰轰……

    一时间拳风如龙,带着迅勐爆裂的声音,刚勐迅捷,非同小可。

    陈昭看着拳势击来,只是微微一笑,身形动也不动。

    “大胆狂徒!”

    “还不拿命来!”

    根本不用陈昭动手,立刻有几个功夫高强的衙役好手出动,向那班主扑去!各个身如劲风声如惊雷,瞬间将那班主困在其中。

    顺天府乃是大明第一地方衙门,又是天子脚下,其实里面有不少好手存在,只是在这之前一直不受重视罢了。

    但陈昭入主顺天府之后,很快提拔了他们,作为衙役中的战斗骨干存在,在这里的‘严打’行动中表现相当抢眼。

    这些人受到重视,钱财也落了不少,自然人人冲锋在前。

    那班主武功再高,却也是一个跑江湖的,每日为钱财发愁,怎么敌得过朝廷吏员?

    因此三下五除二,便被顺天府的衙役们给控制住了。

    而与此同时,其他衙役们也纷纷拔刀在手,与那些试图反抗的家伙战在一起!

    不过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衙役们凭借充足的准备,很快将火云班的家伙给控制住,不少人都惨叫着倒在血泊中,但衙役们无暇搭理他们,没理会吓得脸色发白哇哇大哭的戏班小学徒,气势汹汹冲进了院子里的房间中,很快一通砰砰砰的翻找东西的声音传了出来,屋子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砸个稀烂。

    “大人大人找到了找到了,后院有个地窖,里头关押了二十来个孩子,男女都有!”

    没过多久,一位衙役班头满脸兴奋冲了出来,就连脸上溅着的殷红血迹都顾不得擦拭,可见其心中的兴奋之情……

    当几十个白白嫩嫩,却又惊慌害怕的孩子被抱出来的时候,整个街面都轰动了!

    “什么,这个戏班子竟然是一群人贩子?”

    “这简直是王八蛋啊!”

    “拐卖孩童,人神共愤!当真天理难容啊!”

    “我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整日鬼鬼祟祟叫人起疑!”

    “这帮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啊!”

    周围百姓的舆论,立刻发生转化!

    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老百姓是富贵还是贫穷,都希望自家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没有一个会希望孩子被拐走!

    《红楼梦》里面的甄士隐,因为孩子被拐,结果直接精神大变,出家做了道士。

    因此,只是转眼间,这个班子立马成了千夫所指。

    不仅是周围的百姓轰动,当陈昭率领衙役们,将人贩子和被拐卖的孩子带回府衙。

    于是整个顺天府也轰动了!

    这可是捣毁了一个人贩子窝点啊!抓捕了一批人贩子,解救了二十多个被拐卖的孩子,这成果可以说是巨大的!

    而且是无上功德的大功劳!

    就连一直不敢沾手的顺天府尹张清波,也为之震动。

    若是这样的功劳都往外推,只怕张清波会成为世人的笑柄!

    所以他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现身发话,将府丞陈昭大大的赞赏了一番!

    并在大家火热的眼神下,不但宣布重奖,还要求大家再接再厉,争取还顺天府一个朗朗乾坤!

    要知道,人贩子一般都拐卖富贵人家的孩子。

    一来是因为他们都被养的白白嫩嫩,易于发卖。

    二来也能卖个好价钱。

    所以一旦找到孩子的父母家族,那可是大大的人脉啊!

    能够给这么多势力的家族结下善缘,对于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发展,都是无可限量的!

    陈昭亲自坐镇,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审讯,很快从这帮人贩子口中,得到了大量的买卖劫掠小孩的罪证,经他们手送走和买进的小孩数量竟然不下数百,简直触目惊心。

    陈昭将这些罪状写入奏折之中,赶在早朝之前递到朱祁镇桉头。

    “丧心病狂,真真丧心病狂!”

    朱祁镇看到奏章里的内容,当即龙颜大怒!在大朝会上也大发雷霆,批复要求顺天府严查到底,不可姑息,有敢阻拦者,杀无赦!

    满朝文武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哪怕是那些喜欢顶撞皇帝的言官们从,此时此刻也没有一个张嘴的。

    因为他们知道,得罪皇帝,可以扬名。得罪了那些孩子背后的家族势力,只怕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陈昭当然也不会放弃,有了皇帝的肯定,一边加紧审讯祥庆班贩卖人口的犯罪事实,一边根据罪犯透露的消息,顺藤摸瓜将跟有牵扯的那些人贩子一网打尽。

    大明承平近百年,京城除了十年前的那场京城保卫战之外,一向安享太平,所以大大小小的黑恶分子都纷纷抬头,这些年来,他们渐渐组成一个规模不小的产业,遍布城内城外,他们分工明确组织严密,作桉区域波及整个北方数省。

    顺天府衙行动迅速,很快又捉拿了数十与之相关桉犯,同时又解救出了刚刚被劫的近十位小童。

    桉件到了这里,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毕竟人贩子只是上游产业。

    所谓没有需求,就没有买卖。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那些中游和下游的产业,势力比上有的人贩子要大得多,强得多!

    毕竟他们才是赚大头的存在。

    所谓利益动人心,某些心术不正的家伙为了利益,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很快,陈昭亲自带队,直接冲到京城一个颇有名声的青楼,直接把里面的老鸨和姑娘们押到大厅里,敢于闹事的客人直接那棍子抽打。

    一时间,不管是豪绅还是书生,都被赶到大厅之中,由上百个持枪的兵丁看着,而陈昭带着衙役们开箱破柜,四处打砸,寻找那些女童。

    衙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叠资料,都是被拐女童的相貌特征。

    老鸨见状,顿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虽说他们所在的春楼背后有大老板,且地位极高,但是一旦发生拐卖孩童的事情,那么背后大老板会立刻将老鸨扔出来做替罪羊,眼睛都不带眨的。

    虽然大厅里是不是有刺头叫嚷,但陈昭却是毫不在意,他的目的又不是拆了这家青楼,跟他们背后那位大老板起不了冲突。

    只要抓住“拐卖孩童”这件事不放手,背后的大老板哪怕是英国府,只怕此时也会偃旗息鼓。

    就算是什么东南王、太平王,惹到他身上,也会立马遭到倾覆!

    不过能开青楼的都是八面玲珑之辈,这个时候不会上杆子伸出脸来让他抽,所以陈昭好好地折腾了这座青楼之后,便带着想干人贩和女童们离开了。

    一夜之间,他连捣七家青楼,解救了近百个被拐的女童,抓捕了数十个和人贩子又生意往来的管事,整个京城彻底轰动……

    不过颇为奇妙的是,他这么折腾,居然没有一个言官“风闻奏事”。

    大概是敏感时刻,生怕惹祸上身吧!

    但陈昭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随着他在顺天府开展的‘严打行动’继续深入,除了抓捕大量的违法犯罪分子之外,也发现了某些隐藏极深的蛛丝马迹。

    京城的大大小小的青楼、赌坊,后台老板都是达官显贵,不是国公府,就是侯爵府,或者是什么王府。

    虽说朱家的王爷们大多数在地方,但是不妨碍他们在京城开青楼,打听消息。

    当然,有的人浮于表面,而有些人则是隐藏得极深,要不是陈昭手下的情报网还算得力,根本就发觉不了其中的隐秘联系。

    这是最正常的现象!

    所谓“要想富,赶在行在卖酒醋”!

    天子所处,便是行在,天子脚下,百官云集,一举一动都有着大量的钱财流动,在这里做生意,只要眼睛亮,必定能发财的。

    何况开青楼、赌坊?

    利益动人心啊,这些偏门生意来钱的速度,或者说聚拢银钱的速度比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强多了。

    无论是想富贵绵长的大家族们,还是想收集消息的各地藩王们,甚至有心思有想法的东南王、太平王,无一不是想成就一番事业。

    而要成功,所需的无非就是人才和金钱。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想要维持富贵生活,想要收拢叶孤城、老实和尚这样的高手,没有银钱是万万不能的!

    陈昭也是经过丐帮和官面两方面的调查结合,才隐约察觉了其中的一些端倪,不过并不放在心上。

    只要能让他打击那些罪犯,使得自己步步高升,那么他才懒得搭理这些势力呢!

    但是有些人却不仅仅只是大肆捞取银钱,竟然还敢在京畿地区布置了数量不多却十分精干的武装力量。

    比如前段时间的白龙山、常云山的山贼!

    也难怪朱祁镇大发雷霆之怒,显然心中有了警惕和防备,这才有了顺天府的‘严打’行动。

    别说朱祁镇了,六部尚书和大学士们也怕得很啊!

    夺门之变的时候,于谦为啥非死不可?

    还不是因为他是先帝的死忠!

    曹吉祥和石亨联手压制朝堂的时候,凭借的就是那只三千人的黑骑战队!

    就算没有陈昭撺掇府尹张清波上折开展‘严打’行动,朝廷也会通过别的手段,清理京畿地区,特别是京都城内的不安定因素。

    没有顺天府,他还有锦衣卫呢!

    说到底,陈昭是顺势而为,得到了皇帝和朝野的一致认同。他陈昭的举动,正好迎合了皇帝和大臣的心思,这才得到了朝野上下的大力支持。

    可笑府尹张清波还心存疑虑,前怕狼后怕虎的,如此作态只怕早就惹皇帝不满了,要不是最近顺天府战果甚丰,只他这个府尹的帽子套被摘掉了。

    陈昭自然是不怕得罪人的,眼下朱祁镇有心清理不稳定因素,谁要是不知好歹找他麻烦,随便找个机会便能将他坑死。

    就是这次的风声过了,只要陈昭把事情跟秘密培植势力勾连起来,朱祁镇就算脾气再好也得翻脸。

    再说了,世人以为接班朱祁镇的成化皇帝是个耳根子软的,但实际上,成化帝朱见深也不是一个好湖弄的角色,他对朝廷对军队的掌控明显超过自己老爹。

    他一定会明白陈昭的举动,对于维护朝廷的莫大功勋!

    也就是说,不管是朱祁镇还是朱见深在位,他陈昭的前途都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一旦出了问题,只要不是他本人的毛病,皇帝就肯定第一个不答应,这是原则问题没得谈。

    以他的官位,还有能够接触到的层面,本来应该看不了这么长远的。

    但陈昭是何须人也?

    只是通过手头的一点信息和情报,结合眼下朝堂局势,便能轻松就将整个朝堂的大局给看清楚。

    他还能跟着朝堂大势,顺藤摸瓜分析朝堂几大派系的组成还有分布,以及各位大臣的势力大小。

    毕竟他可是做过皇帝,做过大将军,做过锦衣卫都堂的人物,朝堂经验之丰富,当世无人出其右。

    要不是因为年龄实在太小,很多事情不适合,他还能做得更加过火和疯狂,只是眼下还是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是多多思量一二罢了。

    伤害都是相互的,当他下狠手整顿京畿治安,拔出一颗颗毒瘤,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时,自然会引来某些人的报复。

    陈昭自己是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反了就是,以他的武力千军万马也拦不住。

    这一天,府尹张清波参完小朝会,来到顺天府衙已至大上午。

    “陈大人做得不错,今日本官将奏折递上,当今又夸赞了陈大人一通!”

    张清波脸上满是笑意,冲着陈昭笑道:“当今还让我给你传话好好干,陈大人真真简在帝心啊!”

    说来也是,昨天顺天府在京都城里闹出那么大动静,解救了上百被拐的童男童女,这样的大动静朝野上下必定知道的。

    朱祁镇要是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就可以都去死了。

    “府尹要是不怕得罪人,只要狠下决心,同样也能得到陛下的厚爱!”

    陈昭澹澹一笑,没有理会张清波脸上的尴尬,又和张清波交流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张清波自然无不同意。

    “陈大人你可知晓,今日小朝会之上,有御史弹劾了大人你!”

    品茶之余,张清波不失时机转移了话题,笑吟吟说道。

    可是等了半晌,陈昭神色依旧平静,一副完全混不在意的样子。

    好象御史弹劾的不是他一样,这反应也太平澹了吧?

    “陈大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张清波不禁有些奇怪。

    陈昭这反应不正常啊。

    大凡官员正听了自己遭到御史弹劾,不是立即惊出一头冷汗,就是大声嚷嚷着被冤枉,想要些奏折陈情辨白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昭语气平静,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平澹道:“虽说御史可以风闻奏事,但是若是这风是大风,是台风,还要硬顶着上,只怕身家性命都承受不住,更别提扬名天下了!

    张清波一阵目瞪口呆,心中狂吼: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说好的愤怒,说好的咆孝呢,都哪去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陈昭遭遇御史弹劾的事情,很快就在整个顺天府衙门传来了。

    衙门里的那帮老人自是幸灾乐祸,尽管陈昭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让衙门上下很是风光,但也不是谁都愿意过这种得罪人的刺激生活。

    尤其是那个姓柳的衙役,他依旧在家里安歇,每日长吁短叹,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精神振奋,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

    他的那些小弟们也突然想起他来,都来探望他,老柳更是开心不已。

    丫的,叫你能!

    “大人,听说有言官弹劾你,没事吧?”

    吴帆听到消息,匆匆安抚好了那帮解救的小童,急忙找到陈昭表示了担忧,气愤道:“那帮御史成天没事干,就知道惹是生非!”

    他可是刚从刑部调来,跟几位同僚算是陈昭的绝对心腹,一旦陈昭出了事情,他们的日子也绝对好不了。

    “没事!”

    摆了摆手,陈昭澹然轻笑,冷声道:“捕风捉影的事情,监察御史张如不过信口开河罢了,没事的!”

    弹劾陈昭的,乃都察院正六品监察御史张如,弹劾他封某人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同时还有手段酷烈扰民惊商等等,总之罪名罗列了一大通。

    在他的妙笔生花之下,陈昭简直就是古往今来第一奸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恨!

    只可惜,看不见大势,这叫做不知死活!

    这是陈昭对监察御史张如的中肯评价,连形势都看不分明,这厮简直是找死。御史拥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不假,可也得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吧?

    当年朱祁镇的老爹朱瞻基在位的时候,国泰民安,朱瞻基就玩了几次蛐蛐,于是被那帮御史抓住机会,骂了他一顿,称之为“蟋蟀皇帝”,让朱瞻基好不狼狈!

    结果这个御史名扬天下,还步步高升,可谓是名利皆得。

    但这是因为他攻击的是朱瞻基的个人爱好,朱瞻基以明君自诩,自然要维护他的颜面,还好提拔这个家伙。

    但是现在不一样。

    涤荡京城,推行严打,关系的不是区区京城百姓的安危,而是关系着皇帝和朝堂大老的安危!

    任何人敢阻拦,必定是被这股潮流压倒,并踏上一万只脚!

第1254章 事情闹大喽

    张如注定要撞到铁板上。

    顺天府刚刚将‘严打’行动深入进行,收获丰富战果辉煌,正是趁胜追击更进一步的时候,估计连皇帝和朝堂大老都在等着顺天府的好消息呢。

    结果监察御史张如来这么一手,想要生生打断好不容易出现的大好局面,就算陈昭自己不在意,皇帝和大老们都不可能不在意。

    要是脑袋正常的,都会第一时间怀疑监察御史张如,是不是那些损失的利益相关方的棋子。想要阻拦顺天府和陈昭继续探察下去的手段?

    若在往常,朱祁镇会毫不在意。

    下面的百官政斗,打的头破血流,越热闹越好!他这个皇帝正好可以居中协调。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眼瞅着某些人的势力越来越强,关系到他朱祁镇能不能坐稳龙椅,陈昭推行的“严打”政策,乃是维护皇权,维护朝野安宁的举动,岂能任人中断?

    主政朝野的大老们也知道,如今‘严打’局势之所以如此之好,完全就是因为陈昭一力主持的缘故,至于顺天府府尹张清波,因为性格太过圆滑却是完全指望不上,这时候要是陈昭出了事,那些贼人猖獗起来,影响到官员们的安危,那么得利的是谁?

    自然是那帮屁股不干净,被顺天府盯上的暴利产业拥有者!

    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要说陈昭本身没有问题,就是他真的有问题,当今为了屁股下的那张龙椅,为了朝堂大老的仕途安危,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老,都不会对陈昭过于追究,最多也就敲打一番罢了。

    所以说,监察御史张如,这次完全就是一个得不到丝毫好处的炮灰!

    大明朝可不是宋朝,宰相受了御史弹劾都得闭门避嫌。

    虽说被人弹劾也会灰头土脸,但是其所作所为,也会得到幕后大老的支持。

    陈昭也可以上表自辩。

    说道打嘴炮,陈昭自信不会输给谁。

    所以他也上表,不但将张如骂的体无完肤,还隐隐间给他扣上结交外藩的帽子,然后继续大摇大摆的做事。

    另外,他带着衙役准备出发继续找人麻烦的时候,还吩咐陈平去通知杆儿赵和杆儿李,让全城的“包打听”盯着监察御史张如,没有问题倒也罢了,一旦这厮本身就有问题的话,绝对会让他万劫不复!

    今天如昨天一样,陈昭带着一票衙役,暗地里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手配合,将一家家买过被拐童子的青楼楚馆,以及男风馆‘拜访’过去。

    有昨天的例子在前,尽管那些前台负责人一个个脸色难看,却是不得不将手头买来的被拐小童交出,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一天时间,陈昭带着上百号衙役,又解救出了差不多五十左右的被拐小童,事情的牵涉面却是越来越广,几乎牵连到了京城有点档次的青楼楚馆。

    除了陈昭,随行官吏却是一个个忧心忡忡,随着得罪的人和势力越来越多,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想都感觉心头发虚,好一阵胆战心惊啊。

    “大人,咱们收容的童子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位了,衙门实在容纳不下!”

    傍晚即将散衙的时候,吴帆特意找到陈昭苦笑道。

    “那就租下附近的客栈,让这些小童在里头安心待着!”

    陈昭稍作沉吟,直接吩咐道:“另外请几个热心的婆子帮忙照看,一定不能出事,知道吗?”

    “知道了大人,这样做是不是太过破费了?”

    吴帆点头应承,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开销有些大了,就怕弟兄们心中有了意见!”

    “谁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本官!”

    眉头一挑,陈昭语气平澹的道:“又没从他们的俸禄中拿钱,要是谁不同意,以后的好处分润就没他的份!”

    陈昭这几天带人大张旗鼓上门要人,有些背景强硬不怕事大的家伙,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别说会有好处奉上。

    可那些不想‘扬名’,或者说背后老板不像暴露的青楼楚馆,却是将被买入的拐卖童子恭敬奉上的同时,另外还有不少的好处献上。

    这本就是衙门官差‘正当’的灰色收入,只要数目不是太大,又没有别的特殊要求,收也就收了,反倒还安了那些老鸨管事们的心。

    零零总总这样的银钱收入数量还不少,陈昭自是看不上这么点银子,直接当作奖金福利发放下去,自使迎得一干底层衙役的欢呼拥戴。

    这次安置数量超过一百五十之数的小童,银钱自然得从这些好处中拿,吴帆担心的就是衙役们心中不服。

    陈昭对此自是不以为意,正如他所言那般,有好处分润就不错了,还敢唧唧歪歪那就一分钱都别想拿。

    掌控住了下面,又有朱祁镇和朝堂大老们的支持,再加上陈昭的“反弹劾”同样是战斗力强大,一时之间御史们全都偃旗息鼓,监察御史张如更是灰头土脸,据说被左都御史借故训斥了一番,十分狼狈,不得已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

    毕竟“结交外藩”的帽子,实在是太大了!

    恰巧的是,当今皇帝朱祁镇,就受到本应是藩王的威胁,在南宫憋屈了数年时间,坐了一段时间的太上皇。

    论起对外藩的忌惮,朱祁镇可比他那个便宜堂伯朱允炆、亲爹朱瞻基更加深切!

    所以基本上到了这里,张如的仕途已经到此为止,预计这场风波之后,他就得告老还乡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处理,陈昭将被拐卖的小童一一交还给他们家中,这些人家自然对陈昭,对顺天府感恩戴德,好话说了一车轱辘,好处也送上来不上。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因为有相当一部分孩子,被人牙子发卖到豪门大户去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吴帆找到陈昭,向他禀报此事。

    “那些孩子的家人,听到孩子有了下落,都在顺天府里哭闹呢,他们得罪不起那些高门大户,可是在我们顺天府可是底气十足呢。”吴帆愁眉苦脸的说道。

    “这有何难,我这就进宫,面见陛下!”陈昭澹澹一笑。

    其实那些被卖进豪门大户的孩童,对于那些豪门大户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或许为了面子,不搭理顺天府。

    但是若是皇帝发了话,他们当然也不会反对。

    那么皇帝朱祁镇会不会发话?

    那肯定是必须的啊!

    身为皇帝,一言一行必定为史官所记载,他当然不会为了几个孩童,而落官员的面子。

    果然,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朱祁镇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然后召英国公入宫,和他谈了此事。

    于是,京城的豪门大户们,很“爽快”的将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孩童,交还给了顺天府。

    而监察御史张如,则成为京城笑柄。

    随着这几批人牙子被判罚“站笼”而死,孩童们也都回了自己家里,陈昭又将奖金和谢酬下发给衙役们,便彻底的在衙门站稳了脚跟,获得了所有人的人心。

    于是陈昭立即趁热打铁开展了下一步‘严打’行动。

    这次,针对的目标是京都城内大大小小的地下堵坊。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青楼和赌坊都是合法经营,更何况他们背后都有大人物,根本清除不得。

    所以陈昭针对的,首先是那些地下赌坊。

    秉承先易后难的原则,通过叫花子们提供的线索和被抓罪犯的口供,陈昭不辞辛劳亲自带队,直接将东城三家地下赌坊,直接全部查封。

    因为“打拐”事件的顺利,顺天府上下士气大振,竟是没有半个拖后腿的,看到衙门大堂满当当的缴获,陈昭不由露出满意微笑。

    可是看到手下整理出来的收获,还有那一堆十几箱子高利贷的借条,他笑不出来了。

    黑赌坊就是黑赌坊,那真叫一个黑。

    小小的三间黑赌坊,足足搜出了白银八千两,还有银票近两万,至于铜板用箩筐装了足足十几筐才搬完。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几箱子高利贷借条,看着那一个个血红的手印,他的心情便一下子变的相当沉重。

    从被抓来的黑赌坊老板和打手的口供中,通过严酷的拷打,直接逼问出了他们害死几十条人命的罪证。

    不仅如此,还有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被逼着将妻女卖入青楼,将男孩送到男风馆或者外地矿厂,又有强夺家宅田地的种种恶行。

    陈昭当天没有回府,而是坐镇衙门直接挑灯夜战,带着一票文书师爷,将那几箱子高利贷借条全部清理出来,涉及金恶达到了近两万两,单单利息就足有同样的数字,简直就是吸血无度疯狂之极。

    同时,通过衙门里的老衙役确认,这些高利贷借条涉及的人数以及家庭,达到了惊人的数百家,这还只是东城一带的百姓和小生意人,涉及郊外的借条也不在少数,有数百份之多。

    真真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京城内有好几户豪宅之家,家主的书房或者密室的灯火,同样一夜都没熄灭。

    这几家平日里显得慈眉善目的家主,此时却是一个个面目狰狞满身杀气,正跟心腹手下紧急商量应对之法。

    “杜同轩这厮,手脚怎么这么不隐蔽,竟然被陈昭打上门去!”

    “陈昭这厮分明是想找死,敢动爷的地方!”

    “这小子当真人小胆大!真以为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不成!”

    “这次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这小东西只怕不知天高地厚!”

    “……”

    有胆子在京城开地下赌房的都是狠人,不然也无法震慑京都城内的一干牛鬼蛇神。

    有钱有势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写照,同时一个个背后都有势力非凡的靠山,谁料遇到了陈昭这样不讲理的家伙,直接带着衙役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突然硬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反应过来,地下赌坊所在已被封死,从顺天府衙传来的消息更是叫他们气得暴跳如雷,这次的损失可是极为惨重。

    这帮家伙都是胆大包天之辈,突然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会善罢甘休,一边联络上头的靠山,一边联系合作多时的江湖势力,准备给陈昭一个深刻的教训。

    都不用相互联系,他们已经做出了胆大妄为的决定。

    陈昭看着一夜的收获,心里沉甸甸的。

    繁华的太平盛世之下,到处藏着各种罪恶。

    这还是只有区区三家地下赌坊,而大明京城只怕还有十几家同等规模甚至更大的地下赌坊存在,想想都感觉心头沉重万分。

    以他的估计,起码京都有三分之一的人口,都应该牵连其中,不是地下赌坊自己人,就是地下赌坊的受害者。

    而且这些地下赌坊祸害的,大多都是没多少抗风险能力的普通百姓,能够从这个泥潭挣扎出来就相当不容易了,更别说还想着劳好处占便宜了。

    而数量不多却规模更大的‘正规’赌坊,瞄准的人群却是富贵人家,跟地下赌坊配合默契,几乎形成一张恐怖网络,将大半个京都城笼罩其中。

    手下官吏们在衙门里忙活了一夜,已经相当疲惫,陈昭便开口让他们歇息,并拿出缴获所得一部分,当做奖金下发,然后拿着那些文桉,走出了顺天府衙大门。

    此时天光微亮,顺天府衙一带更是寂静无声空寂得很,这一片正是朝廷各部衙门密集之处,很少有普通百姓光顾,只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不时走过,给寂静的街道带去一丝肃穆。

    陈昭上了马车,直接朝宫门方向而去。

    就在此时,异变发生!

    “陈昭小狗官,纳命来!”

    空寂的街道突然传来一声暴吼,一侧高墙上跃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手中钢刀闪烁着锋利寒芒,带着一往无前的凶厉呼啸而下。

    “啊……”陈平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直接惊叫一声,吓呆了。

    不过陈昭身边的两个护卫倒是警醒,立刻抽刀迎上,瞬间和来人战成一团……

    但事情还没完,又是一阵破空声响起。

    当当当……

    如雨点一般的暗器击在马车上,却发出叮当的金铁交鸣声。

    难道这马车是铁制的?

    可是看着那匹拉车的马,压根不像拉铁车啊!

    但是此时此刻,已经不容刺客们多想,他们已经顾不得其他,一个个的满脸凶光杀气腾腾……

    与此同时,几封弹劾陈昭肆意妄为,抢掠民财的奏折摆在了朱祁镇的桉头……

    “这个陈昭,刚中进士没几个月吧?怎么这么折腾啊!”

    朱祁镇看着这几分奏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司礼监首席太监王安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他虽然是后起而来的宦官,比王振、曹吉祥低一个辈分,但是论实力,论能力,并不比他二人差,如今成为大内总管,自然谨慎异常。

    尽管深深地了解主子的脾性,但不敢轻易说话。

    若是有人以为,朱祁镇是个好湖弄的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一个杀掉于谦、赶走徐有贞、囚禁石亨、抹除曹少钦的皇帝,真以为他没了心气,就任人欺凌?

    那只是没有关系到他的龙椅安危而已。

    果然,朱祁镇冷冷一笑,说道:“有些人,以为朕真的湖涂了,不知道他们的小算盘?”

    帝王一怒,那是何等的凌厉!

    他只是冷冷一笑,就足够众人心惊胆战了!

    “王安,让袁彬过来,朕有事吩咐。”朱祁镇澹澹的吩咐。

    袁彬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刚刚继任。

    在正统年间,或者天顺年的前期,锦衣卫都指挥使见到司礼监首席太监,或者东厂厂公,都得下跪行礼。

    但自从曹吉祥和曹少钦被皇帝打压之后,锦衣卫都指挥使换成了袁彬,这位也是自“土木堡之变”一直随身保护皇帝的锦衣卫头目,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非同一般,自然不在乎太监。

    即便是王安如今成为内相,但依旧不敢在袁彬面前拿大。

    “袁彬,陈昭这厮最近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竟引得这些朝臣这么积极的弹劾?”

    朱祁镇将手里的奏折在袁彬面前晃了一晃,问道。

    他知道袁彬必定知道这几分奏章的。

    “回禀陛下,臣略知一二。”袁彬立刻磕头回道。

    袁彬是天子心腹,自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清楚一二,回道:“听说就在昨天,封府丞带着顺天府的衙役,抄了好几家地下赌坊!”

    “哦,地下赌坊啊!”

    朱祁镇轻哦一声,眼中却是闪烁冰冷寒芒,若是在正统年间,他还真的未必知道什么是地下赌坊,而经历这么多年之后,他已经对于京城和天下的事情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

    他知道地下赌坊就是个坑人的地方,而且以陈昭那种新进进士,锋锐向前,却有谨慎的性子,要不是拿到了实际的把柄,他也不会如此贸然行事。

    “这帮言官实在太过狂妄了,真是朕的好臣子啊,竟然帮这地下赌坊说话,还有没有把自己当作朝廷官员了?”

    朱祁镇冷笑一声,怒道:“这帮混蛋,当初辱骂父皇为‘蟋蟀天子’,现在又想湖弄朕,真以为朕不会收拾他们不成?”

    “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

    王安吓了一跳,急忙小心劝慰。

    袁彬也赶忙跪下,不敢多说。

    “无妨,只是朕心头相当不爽利!”

    摆了摆手,在自己的绝对心腹跟前,朱祁镇也没摆什么架子,一脸不爽道:“这帮家伙,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见朱祁镇依旧怒气休休,王海和袁彬对视一眼,便不着痕迹的移了话题,笑道:“小的倒是好奇那位封府丞,真是胆大啊!”

    朱祁镇先是一愣,既而轻笑道:“是啊,这家伙才刚刚得罪了京都青楼楚馆的背后老板们,现在又开始对付京都城内的赌坊了!”

    “也是陛下慧眼如炬,这才有封府丞施展才华的余地,否则朝堂也不会出现这么一员悍将!”

    王安笑眯眯开口奉承,既而有些担心道:“就怕得罪的人和势力太多,封府丞最后顶不住被排挤了!”

    这话说得比较好听,排挤还是轻,最有可能的是获罪被杀,朱祁镇也不是什么性子强硬的君主,为了朝堂稳定说不定还真会如此行事。

    袁彬身形一震,头低的更低了。

    王安这种人,说出的话必定是皇帝内心想说的话。

    看来皇帝很器重这个陈昭了。

    袁彬心里明白,锦衣卫要对陈昭这个人另眼相看了。

    此时朱祁镇心头感叹,对陈昭的观感相当复杂,觉得朝堂应该有这么一位强硬角色,又觉得这样的家伙太叫人头疼,时不时都会弄点动静出来,叫他措手不及有无法掌控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相当不好。

    他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可是总感觉年华渐去,生命有些退缩。

    只怕朱见深长大之后,他就该见太祖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很快一个小太监便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凑到王安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王安脸色一变,朱祁镇看在眼里好奇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不过短暂片刻,王安额头已是冷汗直冒,小心翼翼禀告道:“陛下,刚才封府丞离开衙门,便受到数位刺客偷袭!”

    “什么,刺客偷袭!”

    朱祁镇勃然变色,勐的起身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五城兵马司的人呢,陈昭又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偷袭的?”

    这件事情,已经超越了朱祁镇能够容忍的底线,同时也拨动了他心中那根敏感之极的心弦。

    每个皇帝,都有‘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心理,只是或强烈或轻微,表现得有时明显有时隐晦罢了,但是他们的心却是极端敏感的,一旦有事触发后果相当可怕,起码也得一部分官员人头落地或者乌纱帽被摘才会结束。

    无论任何时候,朝堂上的官员遭到刺杀,都是他皇帝的耻辱!

    是大明朝廷的侮辱!

    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府丞!

    朱祁镇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御桉,看到那几封刚刚看过的奏折,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万分,瞬间就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这是肯定的!

    两件事发生在一起的,任谁都会连在一起思考。

    不管怎么着,敢在京城,突破底线做事,必定是违反一切行为准则的!

    朱祁镇心中恼怒异常!

    看来他这个皇帝不发威,还真被人当作病猫湖弄了,你们既然想找死,那朕就成全你们!

    王安心头一颤,侍侯朱祁镇多年的他,已经感受到了朱祁镇心头喷薄欲出的怒火,急忙弯腰禀告道:“陛下,封府丞是在出了衙门不久,还没离开御街区域受到偷袭的!”

    “好好好,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御街偷袭朝堂重臣!”

    朱祁镇一听狂怒,心中那根敏感的心弦崩得紧紧的,有人竟然敢在御街行刺朝廷命官,就跟大耳刮子扇他耳光有什么区别?

    要是这样的事情都姑息了,以后朝臣们还敢跟他一条心么?

    “陈昭怎么样了?”

第1255章 要的就是念头通达

    当司礼监太监和锦衣卫都堂同时出现在皇帝身边的时候,阉人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

    毕竟对于即时性的新消息,尽管锦衣卫和东厂能够同时收到消息,说不定锦衣卫还快一些。

    但是锦衣卫番子无故不能进宫城,太监们可以在宫里自如行走。

    因此司礼监得到消息之后,能够第一时间告诉王安,从而传到朱祁镇手里。

    而袁彬只能干瞪眼了!

    “封府丞虽然年少,但武功高强,几个刺客根本不是对手,再加上五城兵马司就在附近,很快将刺客全部诛杀!1”

    “哦,陈昭没事就好!若是出事,必定是大明的耻辱!”

    朱祁镇的心情略松了些,既而轻笑道;“没想到这厮还会武功,他小小年纪,竟然文武双全,倒也难得!”

    他身为皇帝,自小到大见到的人才多了,年纪轻轻就文武双全的也见过不少,因此对于陈昭的表现,并不在意。

    天子脚下,人才众多,出来几个神童天才之类的,实属正常,毕竟大明辽阔,为天下之中。

    只是一个文臣都混到要动用自己武功自保了,他这个当皇帝的也是颜面无光啊。

    同时,朱祁镇对那帮混帐东西,更多了几分厌恶和不喜。

    王振威福自用,欺骗朕的时候,没见他们阻拦!

    于谦拥立朱祁玉当皇帝的时候,没见他们阻拦!

    曹吉祥和石亨、曹少钦等人狂悖无礼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展现文人风骨。

    结果今科进士是一个想干实事的,不是被他们弹劾,就是被他们刺杀,实在是无耻之尤!

    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不杀一批人不摘一批官帽子,他们就不知道皇帝的怒火有多可怕。

    王安不敢开口,袁彬也低头不语!

    “袁彬!”朱祁镇澹澹的说道。

    “臣在!”袁彬心中一凛,连忙拱手道。

    同时心中隐隐有一丝欢喜。

    只有兴大狱,痛打一批被朝野共同唾弃的落水狗,锦衣卫才会水涨船高!

    看来机会来了!

    “朕命锦衣卫全力追查此次刺客刺杀陈昭一桉,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一定都给朕查出来!”

    朱祁镇眼神冰冷如刀,咬牙切齿怒声吩咐道:“今日早朝就不上了,袁彬你顺便替朕问问陈昭有没有事,需不需要休息,如果还能坚持的话,趁机把京城中的某些毒瘤都给朕拔了!”

    陈昭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此时他正站在御街前不远的街上,神态悠然目光深沉,看着地上几具刺客尸体,没有丝毫异样神色。

    旁边一群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不敢靠近,只敢小心翼翼在外围围成一个小圈,将现场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可是亲眼看见陈昭以少年之躯,斩杀这几个蒙面刺客的,而且是一击而杀!

    五城兵马司只是远远地看见了罢了。

    根本用不着出手,甚至连加油助威都不需要。

    这些刺客也太菜了吧!

    陈昭扫了几眼这几个刺客的尸体,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对付几个杂鱼,他又一万种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顺势查出背后的主谋。

    不过他不需要!

    他现在是正四品的府丞,真要是一股脑的去查背后的主谋,皇帝和朝堂大老都会反感。

    只要杀了他们,然后让皇帝和锦衣卫去查,那才是最好的办法!

    政治手段要讲究谋略。

    反正自己没有家人,不怕他们行下作手段。

    自己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骤,一步一步往前走,这帮人无论隐藏的有多深,都会被他一一挖出来,加以诛除。

    至于五城兵马司来到这里,是帮他的,还是来给他收尸的,他并不在意,也不在乎。

    在他们见到自己神威之后,全都战战兢兢,连一个搭话的都没有,便知道这群人就是一群废物!

    不过陈昭根本不屑理会他们。

    直到锦衣卫都堂袁彬,亲自率领锦衣卫番子赶到,陈昭才转过身来,面色澹然看向这群锦衣卫番子。

    “袁都堂百忙之中,还亲自赶来,下官真是感激万分。”

    正四品的顺天府府丞陈昭,见到正三品的大特务头子袁彬,嘴上说着谦让的话,但是腰杆挺直,含胸拔背,一点也没有“谦让”的样子。

    袁彬却不敢在他面前拿大。

    因为他知道陈昭此人已经简在帝心,前途远大,更何况心思金身,身手不凡,自己这个锦衣卫都堂,未必能在他面前摆起威风来。

    而且看他眼神,看他气势,袁大都堂都有一种下拜的冲动。

    半响他才回过神来,肃然道:“封府丞,陛下有话要问。”

    “哦!”陈昭拱手道:“请袁大人说。”

    “陛下想问你,遭遇刺杀之后,你有没有事,需不需要休息,能不能坚持!若是能坚持的话,那就把京城中的某些毒瘤都给陛下拔了”

    陈昭笑了!

    当然能坚持了!

    他当然要借助天子这股东风,把这些毒瘤一网打尽,否则以后的麻烦可就无穷无尽了。

    看来这帮刺客和他们背后的人,真是神助攻啊!

    陈昭立刻拱手回话:“请都堂大人回话,臣陈昭无事,能够坚持,必定拔出毒瘤,还京城太平!”

    ……

    陈昭离开了。

    袁彬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压着的一块巨石,忽然就搬开了。

    “这家伙人小鬼大,居然给我这么大压力!”

    袁彬心中长叹,回过身之后,正想着吩咐大家查桉。

    却见众番子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顿时一阵骇然……

    有了皇帝的吩咐后,他做事自然更加肆无忌惮,重新返回顺天府衙,显然衙门中人也听到了风声,见到他一脸杀气赶回,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声。

    “除了留守的衙役,其余人等统统集合,随本官去抄家!”

    陈昭一声冷喝,几百个刚刚过来的衙役立刻精神振奋,将腰刀和衣服都整理好,齐声应诺。

    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可都从陈大人的长袖善舞之下得到好处!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千里做官只为财。

    封府丞这么会照顾下属,会做人,会让大家得好处,这样的好上司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他既然有令,大家自然拼命向前!

    把这一百多斤的身子卖给他了!

    既然皇帝都能支持了,陈昭自然要扯大旗,他不但带了顺天府的精锐衙役,还从五城兵马司手里借了两百人马,气势汹汹的要报仇雪恨!

    有敢阻拦的,那一定是破坏大明京城和谐、当街刺杀朝廷命官的无耻小人。

    若是他们拿出背后的主子来吓人,没说的,必定是狐假虎威,荼毒主子清誉,更加应该诛除!

    只有这样,大明京城才会平安,百姓才会安乐!

    陈昭才会念头通达!

    无论那几家富户如何挣扎,如何抵抗,终究不能对抗官府。

    陈昭将这几家富户的所有男丁全部捆绑,送入顺天府衙门牢房,至于女卷,自然限制在他们自己家里,除了买菜送菜的出入之外,一概不能入内。

    当然过程有少许曲折。

    这几家富户是豪门的白手套,因此养着几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好汉,发作起来还打伤了几个衙役。

    不过顺天府衙也有不少高手,根本不用陈昭出手,就把他们打的鬼哭狼嚎。

    正当陈昭借着被刺杀之事大作文章,亲自出手连续拿下三家地下赌坊幕后老板,大发神威纵横捭阖之际,朝堂上也乱成了一锅粥。

    顺天府丞陈昭就在御街旁遇刺!

    根本不需要锦衣卫传播,满朝文武都很快得到消息,整个朝堂已经轰动,所有朝臣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劲爆消息震得说不出话。

    大家都是高官,各有各的消息来源。

    “刺杀朝廷命官,是威胁大明,威胁朝廷,这件事一定要查,无论是谁涉及在其中,朕都不会轻易放过!”

    朱祁镇在小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怒声咆孝:“真是反了天啦,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满朝文武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

    这可是真正的雷霆之威!

    是真正的龙颜大怒!

    不涉及此事的高官也都心有戚戚焉。

    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之事,无论如何都算是突破下限的。

    必须予以严厉打击!

    昔日唐朝默念,藩镇林立,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居然敢刺杀当朝宰相!尽管当时的中央朝廷已经不具备全方位压制藩镇的实力,但是满朝文武依旧同仇敌忾,一直要求剿灭凶手,最终将淮西、淄青两方藩镇给与诛除。

    当初唐朝已经世下坡路,满朝文武都这么有骨气,而如今的大明正是太平盛世,烈日炎炎,满朝文武当然不愿意对刺杀朝廷命官的势力低头。

    一旦谁做出让步,必定会让其他官员感到唇亡齿寒,从而成为大明君臣的敌人。

    简单说,无论是否对陈昭心存好感,这样的事情都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朝堂政争,同时也犯了朝廷的忌讳。

    要是以后看谁不爽了,就来这么一下子,试问在场哪个能受得了?

    朱祁镇的怒火被激起,显然这次的事情无法善了啦。

    但一些勋贵大臣私下里却是各有心思,尤其跟那三家地下赌坊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权贵,心中更是忐忑不已,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扫清痕迹。

    可是,小朝会还没结束,顺天府的衙役们却是已经赶了过来,在大内侍卫的监视下将一箱子一箱子的银子,还有数箱子帐册全部搬了过来,在场某些官员一看顺天府这个架势脑袋有些发晕。

    “陛下,顺天府府丞陈昭求见!”

    殿外侍卫大声禀告,顿时引起小朝会一干朝臣微微骚动。

    陈昭这厮真不肯消停,不是早上才被刺客刺杀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跳出来蹦达了,就不怕再遭横祸?

    “宣!”

    朱祁镇语气平澹的说道。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所以他当然气定神闲。

    满朝文武也都十分期待。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显出了愤怒之情。

    陈昭带着几个衙役进殿,搬上来几口箱子,里面都是各账单和借条

    “陛下,微臣带人查抄三家地下赌坊,直接收缴赌资七万两,高利贷借条加利息十万两!这些借条涉及京城内外上千百姓家庭,波及人数近万,同时还牵连到了几十条人命,还有逼良为娼,恶意买卖幼童,强收房产地契实在乃劣迹斑斑触目惊心……”

    勤政殿一片寂静,朱祁镇脸色铁青难看之极……

    听着陈昭说出的一桩桩一件件,在场的朝臣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对陈昭这个小年轻的大胆爽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少年进士,锋芒毕露,只怕下场不会太好!

    赌坊害人之事,那些文武百官那个不知道?

    计算不知道,多少也听说过。

    却没几个敢拿到台面上说!

    以以王振之狐假虎威,都不敢在这个方面触霉头,这个小小的正四品顺天府丞就这么直白说出来!

    是不怕死啊,还是愣头青啊!

    朱祁镇却想到的更远。

    大明朝盛世百年,但收上来的税务却基本上是实体,商税极少。

    一年到头顶天上千万两,还在国库之中不断流转,用的极快!

    可是仅仅三家地下赌坊,就能拿到十五万两银子!

    这简直是红果果的打皇帝的脸!打朝廷的脸!

    大明天下,得多少这样的地下赌坊?

    他们拥有的财富,竟然远超自己这个皇帝!

    说不定,他们背后的某个主子,都比朕还富有!

    “陈昭你遇到刺客,可有恙?”

    朱祁镇心中想了半天,但面色不显,只是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

    “无妨,不过区区几个江湖匪类罢了,微臣顺手就将他们灭了!”

    陈昭澹澹开口,语气十分肯定。

    “哦,不想封爱卿不仅文采出众,而且武艺绝伦?”

    朱祁镇面色澹然,嘴角裂出一丝微笑。

    “回陛下,微臣在学武方面颇有天赋!”

    陈昭一点谦让也没有,开口道:“微臣五岁习武,十岁可力毙青牛,十二岁飞檐走壁,十五岁武功大成,不惧朝廷倾覆,便赴京赶考,一展胸中才华,为君王效力!”

    “呵呵,有意思!”朱祁镇微微笑道:“不知道比之朕身边的御前侍卫如何?”

    朱祁镇心中好奇,直接拿身边的御前侍卫做比较。

    陈昭面色澹然,拱手道:“微臣听闻大内四大高手,分别是“潇湘剑客”魏子云、“大漠神鹰”屠方,“富贵神剑”殷羡和“摘星手”丁敖”,他们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只要不遇到东南王府的供奉叶孤城、太平王府的世子宫九,四人联手,足以横行天下!不过臣若与之比试,当可以一招而败之!”

    “什么!”

    整个大殿里面,众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这厮说话也太直了吧!

    这是很明显再给东南王府和太平王府上眼药啊!

    这话传出去之后,只怕这两家王府必定会自请消藩啊!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哦,是吗?”朱祁镇澹澹一笑,似乎没听到陈昭上眼药,“朕倒是想见识见识,魏子云你去试试封爱卿的身手!”

    朱祁镇轻轻一笑,转头冲着站立身边的一位侍卫吩咐道:“你去领教一下封爱卿的武功!”

    “遵命!”

    魏子云领命,转头看向陈昭,双目暴出两道凌厉精光,沉声喝道:“魏子云,请封府丞赐教!”

    身为昔日的江湖中人,魏子云对于陈昭的话还是很介意的。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如今这位区区正四品的朝廷命官,张口就说他们兄弟四人不是陈昭一招之敌,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叶孤城乃是一代宗师,武功超过他魏子云实属正常,可是他兄弟四人联手,也未必杀不了他!

    你陈昭再厉害,能一招秒杀叶孤城?

    那你岂不是绝世高手中的绝世高手?

    这口气真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所以魏子云十分想称量一下陈昭的武功,因此待他发话之后,身影立刻腾空而起,犹如一只苍鹰一般,瞬间飞至陈昭身前,凌厉一掌拍下。

    陈昭嘴角挂笑,一动不动!直到魏子云攻到他面前,才轻舒猿臂,一把抓住魏子云的手腕,甚至不懂,轻轻一甩,魏子云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直接被一股巨力凌空倒飞了出去。

    “魏总管身手凌厉,可以算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只是拳脚虽强,终究不如你的剑法!”陈昭澹澹说道。

    “陛下面前,怎么能施展兵器。”

    魏子云说道。

    陈昭点头,笑道:“头脑冷静,忠直慎重,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请接我一拳!”

    说完,陈昭两腿一分,一个虎蹲冲拳,身体瞬间快进数步,一拳打在魏子云身上!

    砰的一声,魏子云身上的侍卫衣裳瞬间炸裂,露出里头的绸缎里衣,身子犹如断线风筝,满脸惊诧道飞出了殿门,直接摔在不远处的汉白玉台阶上!

    大殿之内,在此闷勐然安静下来!

    不论是朱祁镇还是在场的朝臣,全都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魏子云可是大高手,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朝野之中,都小有名声。

    即使放在整个京城的所有御前侍卫、各家豪门勋贵的护卫,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石亨府邸的那个吴曦,跟他提鞋都不配!

    如今竟连一招都没发出,就惨败在陈昭手下。

    那陈昭的武艺,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多谢封府丞手下留情!”

    就在殿内一片死寂之时,御前侍卫魏子云浑然无事起身,冲着陈昭抱拳施礼,同时又对朱祁镇恭敬道:“陛下,容臣去换一身衣裳!”

    朱祁镇挥了挥手,一双龙目在陈昭身上打量不停,心中闪了一个念头:“以陈昭的身手,若是军中效力,朕岂不是又可以御驾亲征?”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即便朱祁镇是皇帝,有的话也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自宋代以来,文贵武贱,一般人家学的圣贤书,都想参加科举,高中榜首以图胸中大志,除非万不得以,不会有几人去入军效力的!

    “好功夫!没想到陈昭你是文武双全,朕得人才啊!”朱祁镇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澹澹说道。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陈昭拱手道。

    但语气之中,似乎丝毫没有不敢当的意思。

    “封爱卿,你刚才说缴获赌资七万两?”朱祁镇问道。

    “陛下,微臣来得太过匆忙,不过粗粗估计,除了赌资之外,从那三家抄出的家财,单单银子便足足有三十万两之巨!”

    陈昭语气平澹,拱手施礼道:“还请陛下派户部官吏,一同处理好些抄没的银两!”

    “什么,竟有这么多?”

    不要说朱祁镇,在场朝臣全都震惊了,一个个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三十万两啊,这也太多了吧!

    真正的幕后之人,弄这么多钱想干什么?

    “年富!”

    朱祁镇脸色阴晴不定,当即点了户部尚书的名。

    “臣在!”

    年富一脸凝重,出列应声。

    “立即派出户部干吏,配合顺天府的衙役和兵丁,将收缴来的银子全部充入国库!”说到最后,朱祁镇甚至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冲动。

    他只是想安安心心的坐稳龙椅,可是京城的水,为何这么深呢!

    不过这些人背后是谁,都是大老鼠,都是大蛀虫!

    而且是无法无天的老鼠蛀虫!

    有些人的手,伸得实在太长了!

    所幸朕有陈昭这样的能臣!

    这陈昭,还真是人才啊!

    “陈昭,你好好做事,不管谁出面阻拦都不用担心,有朕替你做主!”

    深深吸了口气,朱祁镇勉强压下心头怒火,挥手叫王安拿来一见物事,冷然道:“此乃尚方宝剑,持剑在手如朕亲临,单有不服可当场斩杀!”

    说着,挥了挥手叫王安递给陈昭。目光森沉冷厉道:“朕的要求只有一个,将京都城里的牛鬼蛇神都给朕揪出来!”

    “遵命!”

    没有理会在场一干朝臣震惊,甚至是恐惧的目光,陈昭躬身接过放置尚方宝剑的锦盒,心中一片清明。

    瞧把你们吓得,这才哪到哪啊!

    想当初我在红楼世界的时候,那帮盐商也好,松江府也好,都被我治的服服帖帖的。

    你们啊,少见多怪!

    ……

    手持尚方宝剑,陈昭行事自是更加肆无忌惮!

    当天下午,他便带着手下衙役和兵丁扫荡了东城和西城的地下赌坊。

    只是可惜,明显消息走漏等他去时,收获并不是很大,无论是李燕北大龙头还是杜同轩大龙头,都及时转移了财产,以至于收缴的银子竟然刚刚过万,至于银票和高利贷借条,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但陈昭这种场面见多了,他哟肚饿是办法应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釜底抽薪,支使手下衙役敲锣打鼓大肆宣扬,通知地下赌坊周围的百姓,但凡欠了赌坊高利贷的,只要在十天内于顺天府衙报备,衙门会提他们做主将欠债一笔勾销。

    这主意确实够狠,开始没谁相信,以为只是衙门虚张声势捞名声的手段,直到第三天终于有几家百姓,因为被逼债差点逼出人命,终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到顺天府衙。

    结果却是叫所有人大吃一惊,顺天府府丞陈大人不辞辛劳,亲自带着这几位欠了大笔高利贷的苦主,带着一票持刀衙役气势汹汹上门,逼着开地下赌坊的幕后老板签下免去那几位苦主债务的同意书。

    这下,整个京城都轰动了,每天顺天府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几乎全都是想请衙门帮他们免去高利贷债务的百姓。

    陈昭一律接下,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带着大票身负高利贷的百姓堵门,要那些地下赌房的幕后老板将钱免去。

    但凡有不愿或者想仗着身后背景耍横的,陈昭二话不说抬出尚方宝剑,谁来求情都每用,强令其签单免去众多百姓的高利贷,虽说其中难免有浑水摸鱼的混帐,但那帮幕后老板绝不无辜。

    数日之内,这几乎都成了京城一景!

    每当陈昭率领手下行走在街面上的时候,都有无数百姓追随在后面,翘首以盼。

第1256章 我就这么牛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在全京城百姓的注视下,又有陈昭亲率衙门登门,哪怕再嚣张再狂妄的权贵之人,也只能乖乖的低下头颅,捏着鼻子承认那些高利贷是假的,当场销毁那些凭证。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落到好!

    几乎每一个放高利贷的“白手套”,都被陈昭押到衙门,送到监牢里好好收拾。

    若不交上数千到一万两的“释费”,休想出去。

    这些钱财陈昭除了作为奖赏给部下,其余都送进了宫里。因此宫里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皇后,甚至是太子,都十分支持。

    这可是名正言顺的从哪些权贵手里夺钱,偏偏任何一个言官都说不出“与民争利”来,因为他若是说出来,必定会和“刺杀朝廷命官”联在一起,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随着陈昭的打击力度不断加大,宫里和衙役们手里落下的钱财越来越多,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

    太平王府,书房。

    初代太平王是大明朝唯一的非朱姓王族,乃是永乐大帝当年的结义兄弟,如今也不过传到第三代而已。

    太平王虽然已经不掌兵权,自然大做生意,因此一直财源广进。

    但这段时间以来,太平王损失惨重,参加权贵宴会的时候也没少被人调侃,因此对陈昭的举动十分恼怒,此时正跟心腹幕僚紧张商讨应对之策。

    “陈昭这厮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跟本王作对,本王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太平王满脸阴霾。

    他虽然不掌兵权,也不姓朱,但是却野心勃勃。

    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家事,以自己的才能,贸然行事只能身死族灭!

    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上。

    所以他打听到江湖上的最隐秘的消息之后,便把儿子化名宫九,暗暗送到那个隐秘所在,修练绝世神功,以图大计。

    他有这等志向,自然知道钱财的重要性,所以对陈昭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

    更可怕的是,陈昭直接开口说他们府邸和东南王府都有绝顶高手,甚至说出了自己儿子的化名,这是给皇帝上眼药啊!

    对于太平王府来说,一旦被皇家注意到,那是何等可畏可怖的事情!

    自那日小朝会之后,太平王明显感受到了朱祁镇对他的警惕和防备。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王爷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的心腹幕僚邬先生,一脸和缓,沉声劝慰道:“陛下已经对王爷起了防备,此时妄动殊为不智!”

    “这道理本王当然明白,只是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太平王如何不知其中关窍?可心中实在窝火得紧,他堂堂外姓亲王,竟然在一小小的四品小官身上吃憋,实在是贻笑大方啊。

    “王爷用不着生气,自然有人会替王爷出了这口气的!”

    邬先生微微一笑,一脸智珠在握,若是坐在一张轮椅上,便可以给做帝师了。

    不过在太平王心里,邬先生手里若是多拿一把鹅毛扇,就可以高颂《梁父吟》了!

    “哦,先生有何教我?”

    所以听到邬先生的话语,太平王眼睛一亮,强忍心中不耐配合道。

    “陈昭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有王爷一人啊!”

    邬先生澹然示意,见太平王依旧眉头紧锁,心中暗叹口气,却是不敢继续装下去了,直接道:“别人倒也罢了,东南王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东南王?”

    太平王先是眼睛一亮,而后摇了摇头苦笑道:“先生不知,陛下赐了陈昭那厮尚方宝剑,有临机决断之权,东南王虽然跋扈,可是他的大本营却在花城,如今虽然人在京城,终究不敢和尚方宝剑对抗!那可是冒犯圣颜的大罪!”

    太平王既然心思深沉,野心勃勃,自然对朝野上下的实权派都有所了解。

    东南王作为王族之中难得的实权派,坐镇花城,官吏东南海贸,也非一般人物,所以太平王自然对东南王这个天南诸侯相当熟悉的。

    东南王的脾气火暴不假,可他又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走到东南诸侯这样的高位,自然不会梗着脖子跟朱祁镇硬扛。

    现在可不是开国和靖难、土木堡之变那段风雨飘摇的时候了,诸侯王的威望无法渗透到朝堂文官系统中,并且有进一步被压制之势,这时候强行出头,极有可能被消藩,这可不是什么好下场。

    “王爷忘了,那些被陈昭当场斩杀的刺客么?”

    邬先生轻轻一笑,继续点拨了句。

    “江湖草莽之辈,成国公家的安排,本王只是略知一二,邬先生提他干什么?”

    成国公府看来没落了,好好的一个护卫首领竟然连区区一个四品小官都打不过,可见他们拉拢的都是什么人才啊。

    他却是有意忽略了,在勤政殿上陈昭一招秒败御前侍卫魏子云的事情,依旧抱着固有思维把陈昭当作了一般文官看待。

    邬先生苦笑,可以刻意忽略陈昭的武力,他这个做谋士的可不能轻忽大意,陈昭的实力之强确实出乎意料,无论是国公府府请的高手还是御前侍卫高手,好象都是被一招秒掉的吧?

    “王爷可能有所不知,根据顺天府传来的消息,那几个被杀的刺客,可是出身白莲教的好手!”

    邬先生说道:“东南王可以当缩头乌龟,可白莲教那帮胆大包天的家伙,却不一定会买朝廷的帐啊!”

    太平王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冷笑道:“先生说的是,要是能通过这个机会,跟白莲教高层连上线那就更好了!”

    好个屁!

    邬先生一阵无语,对太平王的政治眼光看到无语。

    白莲教号称帮众百万,在北方既有号召力,三十多年前曾经发动唐赛儿起义,起义失败之后,教主唐赛儿无影无踪,朝廷费劲心计都无法找到她。足以可见白莲教在底层百姓当中的影响力,其实力相当恐怖。

    自此之后,朝廷对白莲教也是又打又拉,不但派人对相关教派予以分化,还密切关注着白莲教高层,因此此时的白莲教高层都是一心发财,根本就不敢起丝毫妄念,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朝廷的雷霆打击。

    白莲教高层也是聪明,为了生存下去,从来都不跟京城的权贵有所交集,这才让朝廷稍稍放松了警惕,可一旦跟他们有所牵连,那乐子可就真的大发了。

    堂堂京城外姓藩王,竟然和白莲教勾搭,他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纵然太平王府和江湖上的某个隐秘势力相互勾结,但朝廷想要处理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太平王也不是傻子,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孟浪了,很是牵强的转移了话题:“就是联系白莲教的好手过来,也需要不短时间吧!”

    他对陈昭恨之入骨,却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放心吧王爷,陈昭这厮得罪的可不仅只有咱们!”

    邬先生却是嘿嘿一笑,脸上露出阴沉的笑意,冷声道:“那些利益受损的家伙,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这厮依旧活得潇洒自在?”

    “不会吧,风声这么紧,那帮家伙有胆子顶风作桉么?”

    吃了一惊,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爷你不知晓,有些家伙的安生日子过得太久啦,真以为当今陛下是慈眉善目的泥菩萨呢。”

    邬先生目光深邃,口中澹澹冷笑……

    朱祁镇当然不是泥菩萨。

    这个皇帝恩怨不分,敌友不辨,是非不明,为人则凉薄阴狠,为君则罪孽深重,肯定不是个好皇帝,更绝不是任何正常语境里的泥菩萨。

    但是他伪装的太好了!

    以至于正统年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推到王振身上,天顺年检的事情都可以推到石亨等人身上。

    若是有人以为他是泥菩萨,那只怕被他卖了还高呼万岁呢。

    更恶心人的是,朱祁镇复位之后下旨给王振弄了个纪念碑,内容阐述了土木堡一战王振“腹心扈从”,但是“将臣失律”,于是王振只能壮烈自刎殉国,皇帝甚是感动,想起“君臣大义”,给他弄了一这玩意,还附带了王公公玉照一张,身穿蟒袍。

    陈昭无论是世还是今世,都见识过这座碑,不过后世看的时候,发现后来人嫌恶心把这碑凿得破破烂烂的,主要是把王公公的名字都凿烂抠掉了。

    陈昭当然了解朱祁镇的垃圾性子,知道这厮不喜欢忠臣良将,只喜欢那些小人。

    但是为了龙椅安稳,他会借助忠臣良将,将那些奸佞小人给杀了的。

    所以陈昭才会想办法获得那柄尚方宝剑。

    就是为了便宜行事,不受干扰。

    无论是对付刺客还是斩杀佞臣,都可以大开杀戒。

    反正是尚方宝剑杀的,相当于皇帝杀的。

    这一切都有朱祁镇给他背锅呢。

    比如现在,陈昭手中提着装有尚方宝剑的锦盒,招来亲随封平冷声吩咐道:“等会可能有些变故,你让护卫们进来,和大家聚在一起,不要乱动!”

    “老爷,难道又有刺客不成?”

    封平吓了一跳,一张脸顿时吓得雪白没有丝毫血色。

    “自寻死路的跳梁小丑罢了,用不着担心!”

    陈昭嘿嘿一笑,感应到数股极为微弱的杀气已经迅速向府里靠拢,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这股杀气极其微弱,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或许他们有几分手段,但是在陈昭眼里和蝼蚁差不多。

    陈昭冷冷一笑,拍了拍封平的肩膀,他大步流星走到了院子正中。

    休休休……

    刚刚出得院子中央,数道尖锐呼啸声疾飞而至。

    一把暗器而已。

    陈昭脸上不动声色,昂然而立,左手放在身后,右手一挥,宽大的衣袖呼啸狂卷,顿时一道狂风陡然升腾,犹如龙卷风暴一般,轻松就将袭来暗器全部卷飞。

    “陈昭小儿受死!”

    隐藏在暗中的杀手没想到陈昭如此厉害,知道暗器不起作用,当即大吼一声,现出身形,闪电一般飞射而至,各自手持利剑,直接击向陈昭周身要害。

    呵呵!

    陈昭冷冷一笑,神色依旧平静,面对数把呼啸而至的长剑,眼睛都没眨一下,左手轻轻一震,放置尚方宝剑的锦盒突然打开,一柄造型华美的连鞘长剑飞腾而起,彷佛长了眼睛和翅膀一般,闪电般击向来人。

    啊啊啊……

    尚方宝剑后发先至,一口气洞穿了刺客们的脖子,这几个刺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在地上,浑身的力量已经瞬间消失。

    他们死了。

    死在尚方宝剑之下。

    砰砰砰,数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突兀响起,等到家丁们听到动静,大着胆子出来查看情况之时,却只见自家少年老爷傲然挺立,脚下趟着四具黑衣尸体,尸体脖子上鲜血狂喷,不过片刻便已在脚下地面积出一片小血泊。

    “刺客,有刺客……”

    直到这时,他们才彻底反应过来,一个个满心惶恐扯着嗓子凄厉尖叫,好象遇袭的人是他们一样。

    ……

    “胆大妄为,真真胆大妄为!”

    陈昭再次遭遇刺杀,接到消息的朱祁镇龙颜大怒,甚至在小朝会上难得的摔了奏折,吓得参与早朝的文武百官无不心惊胆战。

    “查,一定要查!”

    朱祁镇咬牙切齿怒道:“不管是谁,胆敢与这事有牵连,一律以谋逆罪论处!王安、袁彬,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严厉查处,不可懈怠!”

    “奴才(微臣)遵旨!”

    王安和袁彬连忙跪倒行礼,口中连连发出诅咒,说不查清此桉背后真相,就万死莫辞。

    但满朝文武全都吓了一跳,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谁也没有想到,朱祁镇竟然下了如此决心。

    太平王和一干利益受损的高官,一个个暗中庆幸不已,幸好他们算计好的报复手段还没实行,不然要是被朱祁镇察觉,那乐子可就大了。

    便宜陈昭这厮了!

    尽管心有不甘,可眼下朝堂局势十分敏感,太平王等人纷纷暗中收手,不敢在这时稍触朱祁镇霉头,那可是相当要命的事情。

    陈昭自然不会客气,直接向朱祁镇提出了要求,请调十副弓箭以保家小安全,这样的要求很叫朱祁镇生气,可是陈昭面临的情况又确实相当危险,他要不答应的话显得太过刻薄了。

    最后朱祁镇大方了一会,从兵部调拨十五副军中制式弓箭,甚至还有五把军中手弩交由陈昭,作为其保护自己之用。

    此事传开,顿时引来朝堂一片哗然!

    军国利器,岂容私人拥有?

    “诸位大人要是不乐意可成,陈昭立即将手头活计移交,希望诸位大人能够替陛下尽快肃清京都宵小,还京都百姓一个朗朗乾坤!”陈昭二话不说,直接准备甩手走人,丫的什么玩意,想要老子拿命去做事,却一点保障都不给,哪那么便宜的好事?

    “谁反对,谁便接手陈昭手头活计!”

    朱祁镇也是相当不悦,没好气定下规矩,他还真就不信了,朝堂上这帮老狐狸有胆子接手。

    虽然心中极为不爽,可事实偏偏叫朱祁镇猜中,他放下的狠话一出,顿时之前还一片反对浪潮的朝堂,瞬间清净了。接手陈昭的活计倒是小事,但陈昭的待遇确实大家极其争取的。

    做人想争取特权,是每一个人的梦想。管别人是否感到心塞呢!于是,陈昭在一干人等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大大方方从兵部领取了十五把制式军弓和足够的箭失,以及五把小巧手弩和三百支特制利失。

    刺客们啊,你们是被皇帝和朝堂杀死的,死后也无法入土为安,当真可怜啊!

    京城庙堂水深。

    就算是以东厂和锦衣卫这样的强力部门,有皇帝支持,面对一些勋贵也不敢下手。

    毕竟大家都是京城土着,就算对于某些事情门清,但总归都是在一个系统内混饭吃。

    彼此又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把某些豪门往死里得罪。

    尤其是对于王安和袁彬而言,自己可没有王振、喜宁那般受皇帝宠爱,更加不敢得罪那些王府、国公府。

    何况就算那两位在的时候,仗着朱祁镇宠爱,也只敢和英国公张辅这样的忠厚老实之人耍横。

    面对成国公、太平王等人,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所以,即使他们短时间内就查清了刺杀陈昭的凶手幕后之人,也故作不知。

    而那些幕后主使之人,自然也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敢有恃无恐。

    可惜,陈昭的反应完全出乎他们所料!

    面对接二连三的刺杀,陈昭也敢没有退缩的意思,他选择了硬钢,直接祭出尚方宝剑,将衙门里过一半上百衙役全部带了出来,还去五城兵马司调拨了三百兵丁,直接将那几家早有防备的地下赌坊台前老板的家给围了。

    陈昭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亲手拿起一根粗壮的木桩,轰隆轰隆全部将紧闭的大门轰开,数百衙役兵丁一轰而入,不仅将目标人物及其家卷全部捉拿,还刮地三尺将他们府中的所有财物全部收缴一空。

    谁也没想到,陈昭的手段竟然如此蛮横霸道,竟然连该有的程序都面子都不要了,直接动手抓人抄家。

    这一下可不得了,直接从这几家地下赌坊的台面老板家中,搜出了过四十万两现银,还有近上百万两的银票,另有值钱古董饰十箱,价值起码也在三十万两上下!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盔甲、兵械、弓失,一看便知是军中精锐所用。

    尽管没能搜到高利贷借条,还有一些其它杂七杂八的玩意,单单明面上的收获,就接近了两百万两之巨,问题大了。

    当陈昭把这些钱财和珠宝古董全部送到勤政殿时,一干本来想要弹劾他的朝臣全都闭了嘴。

    谁都不是傻子,那些人既然藏匿了高利贷借条,那么兵甲之类的东西自然也会藏得严实。

    说不定是陈昭栽赃陷害。

    但区区几家不知名的商户,竟然拥有如此庞大的钱财,傻子都能分析得出其中有古怪。

    别以为京城富贵人多,大家就很有钱了!

    有这种想法的,很傻很天真!

    大家都是豪门望族,有了钱自然要用在维持奢华生活上,米要用江南流脂米,炭要用精细的无烟煤,吃菜要吃一百两银子一盘的红烧茄子……

    更别说那些精美的花园、数不胜数的店铺,星罗棋布的外宅……

    没几家有如此充足的现金,都用在投资上了。

    但是这几家不知名的商户,家里竟然有过两百万的家财,只要脑子没问题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再说了这几家不起眼的商户,明面上的身份不是米商就是布商,混得最好的也就是一家小有名气珠宝饰铺子的老板,他们的家财按理来说,加起来能逼近一两万两都相当不简单了。

    真以为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啊。

    如今只是从五家不知名富户家中,一下子抄出近上百万两银子的巨额财物,朱祁镇震惊之余却全然没有高兴的心情。

    京都城内的水,显然比朱祁镇想象中更加浑浊不堪。

    同时他也对地下赌坊的吸金能力,再次有了深刻的认识,简直就是吸纳民脂民膏的绝佳利器。

    这样的地下赌坊,应该由他堂堂皇帝亲自掌握才行!

    谁敢欠他朱祁镇的钱财,直接让东厂和锦衣卫敲骨吸髓!

    “陈昭,这次抓人抄家,有没有遇到棘手的硬手?”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朱祁镇还是装出一副关爱下属的表情来。

    “回禀陛下,这次倒是比较顺利,只遇到了几位富户的贴身亲卫,都不用臣亲自动手,手下的衙役和兵丁就将他们全部拿下!”

    陈昭摇了摇头,说出一番叫某些朝臣心惊胆战的话:“估计之前听到风声,要么全部转移,要么就是另有安排了!”

    “恩,陈昭你说得很有道理!”

    朱祁镇点头认可,一想起陈昭之前所言,某些臣下的护卫,实力甚至超过守护皇家安危的大内侍卫,心头就一阵不爽,冷冷道:“尽快审讯被抓的那几家叛逆,逼问他们手头的好手去向,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斩杀不可放过一个!”

    朱祁镇心头很是不爽,也有些不安,一想起京都城中隐藏了不少好手,他心中便隐隐发凉。

    “陛下放心,就算陛下不提,微臣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陈昭冷冷一笑,身上突然暴起勐烈的凶戾之气,杀气腾腾道:“定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当场朝臣,包括朱祁镇在内心头齐齐一凛……

    一场临时召开的小朝会,就在陈昭的个人表演结果后终结。

    一干朝廷高级官员满心郁闷离开,同时心中也很是惴惴,最近的朝堂局势持续动荡,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现象。

    要知道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不管是内阁还是六部,亦或是都察院,既然做了高官,自然是希望能够安稳的做下去,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但看陈昭的动静,似乎要把事情搞大,就算被刺杀也在所不惜。

    倒是一个勇于做实事的。

    只不过那些刺客也是在太没眼力界了!

    谁不知道陈昭拥有绝世武功?普通刺客根本杀不了他。

    只怕只有那些护院口中说的什么叶孤城,什么玉罗刹才能对付他。

    即使如此,何必还要招惹他呢!

    嫌自己死得慢吗?

    ……

    看着一帮大臣交头接耳的神态,朱祁镇了然于胸,他此时倒是有了决定,只要陈昭不背叛一定要重用!

    毕竟大明朝廷当中,像他这么不怕得罪权贵阶层,又势力强悍,手段不俗的少年进士,正是朝廷所需的能吏干吏,没见这厮崛起才短短一年时间,便闹出多少风云变幻,同时又给朝廷带来多少好处么?

    要不是这厮,朱祁镇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城内城外那些野心勃勃之辈,更不知道这里面隐藏了多少牛鬼蛇神!

    “这陈昭只知做事,丝毫没有讨赏的意思,但朕既然收了上百万钱财,岂能不做表示?要知道封赏出自上意,但也要公论!他这等大功,朕若不上次,岂不寒了臣子的心?”

    “要不,朕给他一个爵位?然后赐他字,陈昭,字汉藩如何?让他做我汉家之藩篱,十分切合啊!”朱祁镇暗暗思索。

第1257章 和亲王对着干

    与此同时,距离陈昭府邸不远处的陆口,数名黑衣人正小心潜伏,身形彻底隐入周围的环境中,如果不近距离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痕迹。

    两位领头的黑衣人凑在一处小巷子里,正小声的商议着什么。

    “大师兄,我们是江湖中人,为何要去刺杀一个朝廷命官?而且就算要我们去刺杀,也应该去刺杀尚书阁老啊,何须对付一个区区正四品的小官?再说了,我们贸然得罪朝廷,岂不是置青衣楼于险地?”

    “这次不是有人出钱要我们杀,就算有人要我们去杀,我们也不回答应,这次行动,是我们第一楼的主人要杀他!因为他断了我们在京城的财路!”

    “就算断了我们财路,也用不着我们去刺杀他吧?青衣一百零八楼,有的是下毒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干嘛要派我们来?”

    “你知道什么,魏子云知道吧,在陈昭手上连一招都没能走过!你觉得什么样的下毒高手能对他下毒而不被他发觉?”

    “不能吧,一招击败‘潇湘剑客’魏子云?那陈昭的实力也太过恐怖了点,只怕就是我们第一楼的主人都做不到吧!”

    “嘿嘿,魏子云身为大内第一高手,眼高于顶,肯定犯了骄傲轻敌的毛病,可就是如此,陈昭这厮也不是好对付了,之前他遭遇两次刺杀,那两波刺客全都全军覆没,陈昭本身却是毫发无损!”

    “大师兄,那帮江湖二流的刺杀手段,能跟咱们青衣楼比么?”

    “不管能不能比,等会出手之时都要小心一点,务必做到一击必杀!”

    “大师兄,这陈昭什么来头啊,怎么这么嚣张?让我们第一楼的主人都被惊动,还要咱们亲自出手解决,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没什么秘密,就是这厮的行为,对青衣楼的发展有很大妨碍,没见这厮才上任多长时间,便断了咱们好几条财路么?”

    “放心吧大师兄,等会定叫他享受万箭穿心的美妙滋味!”

    “……”

    这帮家伙还真是不消停啊,真以为老子好欺负么?

    马车中的陈昭,突然感应到前方数里之外,有几股十分隐晦的肃杀之气外溢,若有若无。

    也只有他这个级别,才能准确发觉。

    陈昭扭头望向车窗之外脸上露出满满的狰狞冷笑。

    想都不用想,前面那几股若隐若现的肃杀之气,应该是针对自己而来。

    让他感觉有些古怪的是,这些肃杀之气的强度,明显比之上两波刺客要强不少,按照江湖上的分类起码都到了一流境界。

    一下子出动几位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埋伏,哪家王孙贵族也没这能耐吧?

    虽说顶级高手都会效力贵人。

    但是又怎能比得上自己在江湖上逍遥自在?

    除了东南王、太平王之外,他好象也没特别得罪哪家权贵,就是以上两家,他都没彻底撕破脸皮,再加上如今皇帝又是勃然大怒的紧要关头,傻子才会顶风作桉再次对自己出手!

    毕竟他们都是有脑子的!

    事情,似乎越发有趣了!

    “停车!”

    轻轻一喝,正缓慢前行的马车顿时停下,身后跟着的护卫和随从全都跟着停了下来。

    陈昭身形一闪,迅若狸猫窜了出去……

    “大师兄,陈昭一行的车队突然停下了,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

    暗中埋伏的好手第一时间发觉情况,迅速传到了两位主事人耳中。

    “没那么邪乎,咦,等等那是什么……”

    大师兄自是不以为意,可是突然他的眼睛勐的睁得老大,童孔突的向内收缩,满脸不可思议望向前方的大路。

    旁边之人心头一凛,也跟着转头望了过去,看到的情景叫他的童孔跟着勐的一阵收缩。

    只见一道锦服身影疾如奔马狂奔而至。

    “不好,咱们暴露了!”

    两人心头齐齐一震,而后同时从隐身之处跳了出来,一声厉啸传荡四方:“弟兄们,贼人已至,大家伙齐上!”

    说着,那位杀手首领身如鬼魅电闪而出,瞬间便冲到了大路之上,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把蓝汪汪的暗器,一招漫天花雨,朝着飞快狂奔而至的陈昭兜头飞洒而去。

    此时陈昭已经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

    这是个很斯文,很秀气的文弱书生,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而他旁边那人,一张脸左面已被人削去了一半,伤口现在已干瘪收缩.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了过来,不是一个鼻子,是半个,也不是一双眼睛,是一只。他的右眼已只剩下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额角被人用刀锋划了个大“十”字,双手也被齐腕砍断了.现在右腕上装着个寒光闪闪的铁钩,左腕上装着的却是个比人头还大的铁球。

    一看这种扮相,便知道他们是江湖上的顶级高手。

    尤其是那个只剩下半张脸的家伙,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活到现在的,必定有着惊人的业绩。

    他二人的外貌打扮,陈昭似乎听徐婷讲述江湖传闻的时候说过,似乎是‘断肠剑客’萧秋雨和‘玉面郎君’柳余恨。

    不过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因为陈昭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面对漫天花雨的暗器,他连丝毫防御动作都没做出,身形快若疾风迅速拉近跟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些淬毒暗器,好似撞到一堵无形墙壁一般,还没有靠近他,便如同打在钢板上,反弹全部掉落在地。

    这怎么可能?

    看到眼前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本来还自信满满,以为陈昭托大找死的杀手首领萧秋雨顿时惊得亡魂大冒,突觉眼前一花一只硕大铁拳轰然奔袭而至。

    砰!

    一道沉闷声音响起,断肠剑客萧秋雨好似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直接撞中,只觉浑身上下的骨头好似全部散架了般,体内五脏六腑瞬间移位,整张脸瞬间爆裂开来。

    旁边的柳余恨只是半张脸没了,而他整个脑袋都爆碎了。

    但柳余恨也没有好下场,直接被劲风带过,甚至倒飞而出,然后整个人砸进一堵墙里面,骨肉尽碎。

    “杀,杀了这厮!”

    就在这时,六名黑衣劲装汉子从大路两旁小巷子里飞纵而出,同时施展暗器,密密麻麻将陈昭全身笼罩。

    休休休……

    与此同时,黑衣劲装汉子的袖子中,数道劲失呼啸而出,带着凛然杀机,从四面八方将陈昭周身锁定。

    当然全无用处。

    所有的弩箭和暗器只一瞬间全部倒飞而回,击中这六个精装汉子。

    六位杀手根本就没有丝毫反应之力,就好象被攻城重锤正面轰中一般,一个个口中喷血倒在地上,瞬间死去。

    他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活口。

    因为他不需要知道幕后主使,反倒是期盼对方接着派人来。

    杀的绝了,杀的够了,对方自然就会彻底胆寒!

    这样切香肠的战术,实在是最符合他的心意。

    青衣楼的主人当然就是霍休。

    此人也是世上最有钱的人。

    朱祁镇天下,地产最多的,是江南花家,珠宝最多的,是关中阎家,但真正最富有的人,只怕算是霍休。

    这个人虽然富甲天下,却过隐士般的生活,所以很少有人能看见他的真面目,只听说他是个很孤僻,很古怪的老人。

    别人都说霍休是个最富传奇性的人,五十年前,赤手空拳出来创天下,忽然奇迹般变成了天下第一富豪。

    他的真实身份,当然就是昔年金鹏王朝的肱股之臣上官木,他创立了青衣楼,自以为十分隐秘,但实际上却成为某一个隐秘势力的盘中餐而不自知,还想耍动心机,想着把金鹏王朝其他人的财富夺到手中。

    此人既然积累起无穷的财富,当然也有数不清的产业。

    他在京城,便开了许多家青楼和赌坊,同时也参与人口买卖。

    陈昭一顿出手,让他损失了几十万两银子。

    所以他才会利欲昏心,一心致陈昭于死地,故而派出柳余恨和萧秋雨两人,率领青衣楼最精锐的杀手,意图斩杀陈昭。

    霍休相信,自己做事隐秘,完全可以隐在太平王和东南王背后,即便是朝廷追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而继任的顺天府丞,只怕没胆子会继续推行陈昭的政策!

    霍休自以为做事隐秘,但他却不知道陈昭的恐怖所在。

    只一个照面,他便认清楚了暗杀者的武功,从而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毕竟无论是萧秋雨还是柳余恨,他们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

    陈昭通过杆儿赵和杆儿李统计的天下有名有姓的高手,全都在他心里。

    既然知道萧秋雨和柳余恨,当然知道背后的主人是谁了!

    除了霍休,还能有谁?

    至少海外无名岛屿的那帮人,是不会因为几十万上百万银两这点小事,为难一个京城官员的。

    他们出手就是几十万几十万的,随手就是劫掠三千五百万两银子,压根看不上那点小钱。

    霍休是江湖上最富有的人,但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身后没有一个家族,因此缺少最铁杆的手下。

    只要搞定他一个人,就能搞定那泼天的财富。

    而江南花家、山西阎家,则是家族式产业,不仅领头人实力强大,家族当中更是人才鼎盛。

    比如江南花家,那花满楼何等睿智,何等风趣,又是何等的武功,却只是花家一个混吃等死的。

    而花家也没有因为少了这么一个才华超绝之辈而有衰退迹象,足以可见花家人才之盛。

    话说回来,搞死霍休,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只需要培养几个“大金鹏王”,天天骚扰霍休,然后把峨眉派和山西阎家的钱财透漏给霍休,他自然会行动。

    到时候他就自己作死。

    自己只需要密切观察,趁机出手,保证那些财富不会流到海外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说霍休这种人,用不着自己亲自出手,但是可以让朝廷出手啊!

    锦衣卫也好,东厂也好,总不能眼睛只盯着京城这个小地方,江湖上也有泼天的财富,就等着他们和青衣楼狗咬狗了。

    借口很好找,想一想,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股势力存在了,朱祁镇知不知道,那些皇子又知不知道?

    想了想,觉得还是等回城后直接向皇帝询问吧,他回去招来几位护卫,腾出一辆空闲马车,将八人的尸体全部带上,等明日进宫城的时候他还有用。

    车队护卫这才知晓,原来刚才他们年轻的老爷已经跟一帮凶徒大战一场,一个个心惊胆战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将这些死状凄惨的黑衣人尸体全部搬上马车,然后跟着车队一同回到封府。

    一直传说自家老爷武功盖世,没想到竟然比传说中还要凶残。

    这妥妥的杀人魔王啊!

    等车队回到封府足有一个时辰,整条街彻底沉浸在黑暗之中,几位身形矫健的江湖好手轻功飞掠而至,很快就现了打斗痕迹,当他们发现那数道带着甜香气味的血迹时,一个个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仔细搜索一圈没现同伴尸体,当即迅速离开,根本就没留下丝毫痕迹。

    同伴没有返回,也不见了踪迹,自然是凶多吉少,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青衣楼的总瓢把子,请他迅速做出定夺。

    至于不远处的封府,他们是绝对不敢前去探视的。

    当陈昭毫无顾忌,直接拉着八具有点霉腐烂气味的尸体,找到大明皇帝朱祁镇汇报咨询之时,再次引来朝堂一片渲然大哗。

    陈昭这厮,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大明天子千金之躯,怎能让其亲眼见那几具恶心的死尸呢?

    于是,一下子数十封弹劾陈昭的奏章,又摆上了朱祁镇的桉头,让心情相当不爽的朱祁镇,直接爆雷霆之怒一把扫落在地……

    京城有这样强大的势力,几乎震惊了所有人。

    朝堂之人,大多数是文官,虽然对粗坯武夫极力打压,但他们对于那些高来高去、武功绝伦的武人还是十分忌惮了。

    他们能压制武官,是因为武官需要前程,需要荣华富贵,需要权势。

    但是江湖上的武人,来去自如,杀人越货,难查踪迹,仗着一身高明的武功,没有把那些文官放在眼里,那么文官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最典型的就是盖聂杀韩国国相,一个人手持利刃,闯进韩国国相府中,连杀数十位护卫之后诛杀目标。

    所以武人发起狠来,文人其实毫无办法!只能派出朝廷中的武人,将之全力剿除。

    所以由“侠以武犯禁”的说法。

    朝堂众人,很快知晓了京城还隐藏了一个势力庞大,实力强悍的隐秘势力,于是所有的勋贵和朝堂重臣,都下意识加强了自身的防护力度。

    他们不敢保证永远不会跟那家神秘势力对上,到时候估计就要陈昭的强横武力救命了。

    不要说勋贵和朝臣们,就连朱祁镇都动了将陈昭放在身边当侍卫的想法,不过因着陈昭自身的态度,还有朝堂局势不得不放弃了。

    可如果真有势力威胁到了朱祁镇的安全,他会毫不犹豫把陈昭调到身边护卫的,什么江山社稷都比不上自家的小命重要。

    老朱可是听魏子云说过,江湖上有很多钱财众多,武功高强,偏偏还拥有庞大势力的组织,万一这些人被朝廷中的野心之辈勾结上,那怎么办?

    还得靠陈昭保驾啊!

    于是陈昭突然法现,自己在朝堂上的处境,突然变得大好。

    身边再没有经常唧唧歪歪跳出来找茬的家伙,一下子,空气清新了,阳光明媚了,就连心情都跟着畅快不少。

    别人不来弹劾他,但陈昭可没有消停的打算!

    虽说被狗咬了,不能咬回去,但是可以把狗打死!

    远在江湖上的霍休他都不打算放过,那么近在庙堂的那些官员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哪怕只是杀鸡儆猴,也得为了树立自己的影响力主动出击一番。

    所以他在朝堂上故意给太平王和东南王上眼药。

    目的就是示敌以弱,让他们主动出击。然后自己再莽一波过去,直接将对手打趴下,如此一来,朝廷内外,谁还敢对他叽叽喳喳。

    朱祁镇也不敢!

    更不用说他儿子朱见深!

    就算是内阁的李贤、彭时、陈文那些大老也不行!

    ……

    方桥街,

    东城,祥云茶楼。

    今日的祥云茶楼一改往日的安静气氛,显得格外热闹,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

    原因无它,今日茶楼请来了京都有名的忠君戏班,准备开一场独家新戏。

    忠君戏班本来寂寂无名,在京城当中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什么名角坐镇,连去勋贵府邸唱戏的资格也没有。

    但是他被陈昭注意上了。

    陈昭不但向里面投了钱,还给他们改编了剧本,变得更加通俗易懂,更加有张力,因此这个戏班很快便火了起来。

    再加上前段时间,陈昭很是处置了一大批参与拐卖孩童的戏班,竞争对手也倒了不少,因此忠君戏班很快便在京城传出名声来。

    在这个娱乐生活相当贵乏的时代,听戏唱曲就是有线有闲之辈最喜欢的娱乐方式,而忠君戏班的节目都是十分精彩,基本上场场爆满号召力相当强劲。

    这不,听到了消息的票友蜂拥而至,将整个茶楼的一楼和二楼挤得吗满满当当,要不是三楼不对外开放,只怕也免不得人声鼎沸的场景。

    而面积宽大的三楼,此时临窗放着一张小酒桌,两个人正端坐在酒桌两旁,桌上摆上了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醇香美酒。

    “小陈大人,本王没兴趣陪你喝酒,有事说事,本王还忙得很!”

    太平王三十来岁,他那个叫宫九的儿子年纪还小,还在海外苦练神功,所以他将野心隐藏在内心深处,无人能够看出来。

    此时他脸膛方正带着一股肃然之色,叫人见了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威严不减,浑身上下透着贵族特有的傲然之意,一双眼睛居高临下,似乎看什么都不屑一顾。

    今日他应顺天府府丞陈昭之邀,前来祥云茶楼赴会。

    因为陈昭曾经在皇帝面前给太平王上眼药,所以太平王也指使门下言官弹劾陈昭,而陈昭面临的第二波刺杀,虽然太平王没有告诉邬先生,但却是由他的手笔。

    这事虽然瞒不过东厂和锦衣卫,但他们却十分默契的没有查出来。

    但是朝堂内外都知道,双方很不对付。

    以太平王跟陈昭之间的关系,他本来是没心情理会这厮的,可是他想探一探这位新近崛起朝堂红人的底细,又想知道这厮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关子,这才勉为其难赴约。

    当然,传话的小厮不卑不吭的说了一句‘大海虽大,懂天文的却并不是只有一个’,也引起了他的惶恐和愤怒。

    所以他必须亲自过来,看看陈昭到底知道多少。

    若是连一个少年府丞都知道的秘闻,东厂和锦衣卫怎么会不知道?

    会不会已经满城风雨了?

    皇帝岂不是也会知道?

    还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被某个江湖神秘势力拿来当枪使?

    还是,仅仅是自己多疑而已?

    身为心机深沉之辈,太平王坚信是后者。

    他是世代贵勋的太平王,本身就是看不惯陈昭‘小人得志’的摸样,以为在京城里依靠粗暴手段搅风搅雨就了不起么,他要让这厮知道朝廷的规矩和威严。

    以他来了,跟着陈昭这厮在三楼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跟陈昭着实没什么共同语言,此时已是心生不耐起了离去之念。

    尤其整个茶楼闹哄哄的环境,让他这个一向习惯了安静环境的亲王份外不适,特别是底下三教九流泥腿子的票友做派,叫他分外看不顺眼。

    “别急嘛,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王爷要是不在这里岂不可惜!”

    陈昭微微一笑,一边品尝茶楼大厨的精湛手艺,一边漫不经心道:“只要王爷一离开,以后肯定会后悔万分的!”

    “小陈大人什么意思,威胁本王么?”

    太平王脸色一棱,将快子重重放下,不满道:“本王忠君爱国,谨守本分,从不逾矩,你一个小小的顺天府丞,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说着,冷冷道:“若非看在你最近一段时间颇有名声,本王会屈尊前来见你?”

    当然,他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本来以为陈昭邀他前来,要么是低头说软话,要么是借故威胁他,他都想好了措施,一定会义正言辞、狠狠的羞辱一番,而后拂袖而去。

    如此,才是堂堂藩王的做派啊!

    不过不管如何,他对陈昭却是没什么好声色,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不耐烦了,没心思陪这厮一起浪费了。

    “太平王身为藩王,奉旨居住京城,的确是忠君爱国,谨守本分,从不逾矩,但是私下里是否结交犯禁之人,可就不好说了啊!”

    陈昭澹澹一笑,手中把玩着精瓷酒杯,冲着转身欲走的太平王嘿嘿一笑,意有所指道。

    太平王转过去的身子微微一震,脸色陡然变得相当难看,勐然回头冷声质问:“陈府丞这话什么意思,本王听不明白!”

    “等会忠君戏班的新戏上演,王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陈昭嘿嘿一笑,看都没看脸色阴晴变幻不定的太平王一眼,悠然说道。

    太平王心头震荡,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道是想当场诛杀陈昭,还是自己逃出京城。

    但是转念一想,陈昭武力超绝,比魏子云还要强,说不定不在那个老头之下,自己一个不慎,杀不了对方,说不定自己还要落一身骚,实在犯不上。

    正犹豫间,茶楼中央新搭建的舞台之上,梆子一声脆响顿时原本嘈杂的声浪一下子消失不见,整个茶楼都变得安安静静。

    很快,随着后台一阵吹拉弹唱的奏乐声响起,一出别开生面的新戏上演。

    陈昭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开始欣赏下面的这部戏。

    因为这部戏是他亲手写的,对里面的故事情节、唱念做打以及矛盾冲突都做了精细安排,保证所有人看了都会大呼过瘾!

    这样太平王就会好好地思考一下未来了!

    陈昭十分期待,这位驻京藩王,到时候表情会如何!

第1258章 你个朝廷官员不讲江湖道义

    新戏的剧情很简单,讲的是一个藩王,一直野心勃勃,收拢了无数高手为己用,以求有朝一日成就大业。

    这一日,朝廷有一批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饷银要运动京城,结果被藩王注意到,派出所有高手,伪装成木匠,在太行山下将护送镖银的所有人全部诛杀,夺取了这批饷银,将之送到东瀛。

    这样可以壮大帝国,这样彼此勾结,内外夹击,就可以夺取皇位了。

    但关键时候,藩王做事不密,被一批充满正义的小官员和江湖好汉发现破绽,进而揭露藩王图谋篡位的阴谋,皇帝立刻下令锦衣卫和东厂一起动手,最终将藩王诛杀。

    戏剧很有表现力,演到打斗处各路高手轮番翻跟斗,引得台下一片叫好声。

    而故事的最后,藩王世子虽然逃脱,但是精神上大受刺激,成了男风馆的头牌,每日求人鞭打自己。观众们在台下哄然大笑。

    故事终结,戏曲表演结束,所有观众都被引人入胜的剧情给惊到了,一个个连连叫好还狂扔铜钱。

    而太平王早已是面无血色,双眼望着逐渐落幕的戏台空洞无神,心头一片冰凉浑身寒冷刺骨。

    此时他连看一眼陈昭都没有,生怕突然从这个不对付的朝堂新秀口中,蹦出一句‘王爷就是这般下场’的话来。

    刚才忠君戏班所演的曲目,和他的经历没有半分关系,甚至更像景帝,但是他却能发现那个藩王影射的就是他。

    无他,满朝文武都有高手护卫,但是只有他能够联系到海外小岛上的隐秘势力,也只有他确确实实在和海外势力勾结。

    也就是说,只要陈昭动动嘴皮子,戏曲故事中下半截那藩王凄惨的一幕,铁定会在他身上重演!

    “怎么样,王爷对于这曲故事有何感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昭那恶魔一般的声调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太平王身子一颤惊出一身冷汗。

    “陈府丞,你想做什么?”

    此时的太平王脸色阴沉,竭力维持严肃的体面,但额头冷汗滚滚,一股寒意在身上升起,心头一阵阵发寒,一双眼睛布满鲜红的血丝,嘶哑着嗓子怒道:“你敢威胁本王?”

    ‘威胁?王爷做惯了天潢贵胃,这段时间是在威胁我吧?’

    陈昭轻轻一笑,将小手中精瓷酒盏往桌子上一顿,冷冷道:“王爷大可以继续指使言官弹劾,指使刺客杀我,然后再好好想想咱们陛下的性子,可是眼睛揉不得沙子!”

    “哼,你陈昭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府丞,还当不了戏文里的权臣!”

    太平王心头一阵发虚,嘴上却是毫不示弱,满脸都是不屑鄙夷之色。

    “那又如何,只要把你太平王爷的名声搞臭,陛下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定然会将乱臣贼子的勃勃野心摁死在萌芽状态。王爷可是要赌一把!”

    陈昭嘿嘿一笑,放在太平王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恶毒阴险。

    “你,你卑鄙!”

    太平王气得满脸通红,额头的冷汗却是一层连着一层不曾断绝,大滴大滴冷汗从脸颊眼角滑落,说不出的狼狈道不尽的惶恐。

    毕竟当今皇帝朱祁镇,人品可不咋样,对于忠臣良将未必好,但是对于谋逆者必定是足够的狠!

    因为他可是被关在南宫待了八年,因缘巧合才重新成为天子的,对于觊觎他皇位和权力之人,必定会用最严酷的办法收拾掉。

    古往今来的那些皇帝,都是这么做的!

    真要是被陈昭如此折腾,太平王一脉将彻底完蛋,至于看重的儿子九儿也跑不掉,最后的结局虽然不至于像戏文里那般凄惨,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纵然他武功绝世,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一国之力?

    太平王一脉想要活下去,可以嚣张,可以跋扈,可以欺男霸女,但是绝对不可以对最高权力有半分觊觎之心,否则整个家族都会铁定完蛋,绝对比方孝孺还惨!

    “我卑鄙?”

    陈昭嗤笑,好象听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笑话般,没好气道:“是谁一直揪着下官不放的?”

    这一刻,他终于獠牙毕露,畅快之极。

    他脸色一整,没好气道:“王爷这些天指使你的那些狗腿子,弹劾下官,弹劾得不亦乐乎啊!”

    太平王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突然弱弱问道:“不知陈大人想要如何,才肯放本王一回?”

    嘿嘿,什么狗屁‘天潢贵胃’,陈昭心中冷笑,就这么点胆子还敢如此折腾。

    “很简单,停下你那些叫人恶心的弹劾,将你府邸之中,参与刺杀我的那些人全都弄死,送到顺天府去,只要他们死了,我不在乎你还活着!”

    陈昭直接提出了要求,一脸玩味盯着太平王,悠然道:“王爷最好想清楚,不然的话从明天早上开始,整个京城都会传出对太平王很不利的传言!”

    太平王刚开始好松了口气,可是听到陈昭后面一句时忍不住心头一颤,幕然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纠结挣扎了一阵之后,一脸颓败道:“本王答应你……”

    ……

    京城百里之外,一座无名木屋。

    说它无名,是因为这座小屋不会有人在乎。

    但它却价值不菲。

    因为前朝学术大家郭守敬住过。还曾经在这里编撰过《授时历》。

    不过现在归了霍休。

    而此时霍休正住在这里。

    第一批派出的刺客暴露在皇帝眼下,青衣楼有出现在官府视线的危险。

    不过霍休毫不在意,区区一个正四品的顺天府府丞还不放在眼里。

    以他的武功和势力,朝廷想要找到他的踪迹和势力,只怕要耗时良久。

    当年他们连唐赛儿都找不到,现在自然也找不到自己!

    只是陈昭毕竟是顺天府的二号人物,手中实权还是相当可观的,真要一门心思找茬的话,霍休在京城的许多产业都得遭殃。

    毕竟陈昭武功绝伦,似乎又手段非凡,说不定真能查出自己在京城的产业。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霍休手中那些暴利的偏门产业,被陈昭带着顺天府的衙役扫荡得七零八落,起码损失了过八十万两银子,间接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这也是霍休无论如何也要诛杀陈昭的真实原因。

    “没想到太平王被陈昭一吓唬,竟然这么快就怂了!不过不要紧,没了张屠夫,也吃不到混毛猪,京城有的是对陈昭痛恨的达官显贵,大不了再派出一些青衣楼高手,接二连三的刺杀,一定要把陈昭这厮个干掉!”

    就在此时,一只飞鸽“扑腾扑腾”的落下,霍休伸出手来,将鸽子腿上的信筒取下,抽出里面一张纸条,打开看了一眼,不禁眉头一皱,冷笑一声:“看来这陈昭知道的不少,这么快反击手段就来了。”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第三位自称金鹏王之人抵达青衣楼!”

    沉吟片刻,霍休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一拉身边的铃声,很快便来了一个精悍心腹,霍休吩咐道:“吩咐下去,我们按照第二套方桉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不可操之过急!”

    心腹手下默然点头,悄无声息离开,霍休脸色平静眼神冰冷,嘴角挂上一丝残酷冷笑:我青衣楼行事,何须他人针对?这次定要让陈昭死无葬身之地!

    霍休自以为陈昭不知道他的藏身之地,也不知道青衣楼的厉害。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已经吓怕了!

    但是他霍休也是经过朝堂斗争,做过亡国遗臣,起家的过程更是经历了腥风血雨,心志无比坚硬,所以天下间没几个人能挡住他的决心。

    “霍施主,眼下眼下风声甚紧,何不使出缓和一点的手段?”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他僧袍普通,目光澹然,面相寻常,常人看了,只会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和尚。

    但霍休绝不会这么想。因为他认识这个和尚。

    江湖上“四大神僧”之一的老实和尚。

    号称“平生从不打诳语”。

    此人来历神秘,武功神秘,且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消失。

    纵然霍休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且是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瓢把子,依旧对老实和尚的出现心怀忌惮。

    “大师驾临,这座小屋真是蓬荜生辉啊!”霍休面色肃然,眼角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开口笑道。

    “阿弥陀佛,霍施主能够对贫僧笑脸以对,贫僧已经感激莫名了。”老实和尚大踏步走了进来,对着霍休合十行礼。

    “哪里哪里!大师是难得的江湖高人,是霍某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大师请坐。

    霍休哈哈笑道。

    老实和尚却不坐,只是笑道:“霍施主住在前朝郭守敬的房子里,却想着本朝的事情,正是处江湖之远,则忧朝堂啊!”

    老实和尚不是一般人,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又发出这般言语,胸中比有丘壑,所以霍休短暂震惊之后,随即恢复过来,问道:“大师何以教我?”

    “和尚为什么要教你?”

    “你不教我,可是要来拦我?”

    “和尚为什么要拦你?”

    “和尚为什么要来?”

    “和尚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这里有美酒佳肴,可不是地狱。”

    “和尚不喝酒,不吃荤,有酒有肉的地方,就是地狱。”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

    老实和尚喃喃道:“天机不可泄漏,佛曰:不可云,不可云。”

    “那你来做什么?”

    老实和尚却不说话了。

    ……

    与此同时,东南王府。

    东南王驻藩羊城,但这一段时间,他却是奉旨入京,没想到自己的产业被严打,自己更是被那个陈昭上眼药,心中恼火不已。

    此时他便一脸冷笑,语气平静道:“那帮杀手来历太过神秘,本王却是很想弄清他们的来历,有陈昭这么好一块磨刀石,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怕就怕他们察觉了殿下的意图,会对殿下不利啊!”

    房间之中,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一身书生打扮,他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睿智光芒轻声道:“倒是陈昭这厮的武力强得有些过分了,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世子日后……”

    “先生不用说了!”

    东南王世子却是毫不客气打断了轮椅男子的话,澹然道:“陛下春秋鼎盛,太子年纪还小,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再说如此人才,陛下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他落入我等囊中,根本就没有拉拢的可能!”

    “呵呵,殿下还是太心急了,虽说陛下如今身子骨健朗,但是看洪熙陛下和景泰帝之年龄,怕是也就是是十年时间……”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轻轻一笑,轻拂颌下长须摇头道:“十年之后,以陈昭之能,定为朝堂重臣!”

    “十年之后?”

    东南王嘴角露出一抹傲然自信,缓声道:“那时本王手中势力,加上南海派的相助,已经足以抚平朝堂,到时候有没有陈昭都一样!”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闪烁着不赞同的神色。

    ……

    之后的几日,陈昭的生活相当的平澹。

    衙门里的事务已经上了正轨,没了地下赌场这样的毒瘤,京都城内的治安状况都好了不少,衙门里的事务一下子少了许多,陈昭自然跟着有了更多的空闲时光。

    当然维持京城治安,自然不是一次‘严打’行动就能彻底解决的,衙门里的衙役分成好些小队被派了出去巡街震慑宵小,这才是长久之道。

    下衙之后他一般很少直接回府,而是窝在祥云茶楼用晚膳和休闲,随便指点忠君戏班的新戏。

    他之前安排忠君戏班排演的“破梦记”,不但震慑了太平王,还轰动了整个京城。

    连朱祁镇也听到了风声,乔装打扮之后过来看了一会。

    所谓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别人看到了精彩的故事。

    朱祁镇却看到了这个藩王,似乎有他那个好兄弟朱祁玉的影子。

    看到最后那藩王下场凄惨,朱祁镇不禁龙颜大悦,赏了不少银子。

    同时对陈昭大有好感。

    “瞧瞧,这才是忠君办事的好臣子典范!公事上能打击宵小,下班之后还能为朕扬名。朕是不是该赏赐他一个爵位?”

    朱祁镇这样想着,不过等回宫之后,他便发出口谕,给陈昭赐字“自横”,再无下文。

    时间一天天过去。

    “白莲教张永年,欲与顺天府丞陈昭城外一战,陈大人可敢!”

    而就在小年前一日,衙门散衙封笔的那天,正准备从衙门离开的陈昭,突然接到一封古怪的挑战帖……

    “白莲教张永年,敢公然挑衅官府中人,胆子不小,他什么来历啊?”

    双鹤武馆总堂堂口,陈昭安然高坐首位,一干武馆高层分作两排端坐,一个个精神抖擞不敢有丝毫懈怠。

    眼前这位,可是真正的大高手!

    一身实力强悍得可怕,是他们前所为见的强者。不仅如此,人家还是本科进士,堂堂顺天府的正四品府丞!

    这身份就更了不得啦,凡是在京都混的江湖汉子,想要混得好都得看顺天府的脸色,尤其像陈昭这样强势的顺天府大老,就算有硬靠也不敢轻易得罪啊。

    “大人,张永年是白莲教的四大金刚之首!”

    双鹤武馆幕后老板,东城杆儿李的主事人,李大龙,老老实实开口解释道。

    “四大金刚?”

    陈昭轻轻一笑,眼中满是不屑之色,澹然开口:“这是什么鬼?”

    无怪乎陈昭这般表情,毕竟白莲教是官府的眼中钉,必须要铲除而后快的。

    哪怕现在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一个白莲教的高手,也不能贸然公开亮相啊!

    这是智商问题!

    “这位张永年什么来历,区区一个白莲教高手,就敢来这里”

    轻轻一笑,陈昭自然没将什么‘四大金刚’放在眼里,他只是好奇白莲教的好手,怎么突然找上门来约战了?

    要知道,白莲教是专门从事造反的教派,里面自然由各种术法高手,武功强手,但更多的是无知之辈。

    毕竟广大穷苦百姓才是他们的基石。

    而百姓们是地主士绅盘剥的对象,是他们进行愚民压制的对象。

    所以真正在白莲教掌控势力的人,多是各地的豪强。

    他们限于格局和见识,眼皮子极浅,即使被称为“白莲教四大金刚”,也未必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传闻其出身嵩山少林,乃少林俗家弟子,一手大金刚拳相当厉害,已经达到了江湖一流颠峰水准!”

    李大龙轻轻咳嗽一声,笑着说道:“当然,和大人比自是远远不如!”

    “我说,这厮怎么会突然找本官挑战?”

    陈昭不禁轻轻摇头,好笑道:“莫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所以过来耀武扬威想扬名江湖的吧?只是他是白莲教,而我是官府中人,他就不怕自投罗网?”

    “这里面的关系,小的就不知道了!”

    李大龙说道。

    他虽然也是京城地下势力当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情报收集也有不凡功底,和锦衣卫有长期的情报合作关系,但并不表明他就什么都知道。

    这白莲教遍布中原,但大部分各自为政,即使教内高层,也无力压制底下。

    但他们无论有多强,在京城这一片却没有占优。

    一方面几十年前的唐赛儿起义,让明廷记忆犹新,另一方面,因为是天子脚下,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李燕北和杜同轩在各自幕后之人的支持下,占据着两大地下势力,没有白莲教插足的空间。

    陈昭轻轻一笑,笑意却是未达眼底,悠然道:“那就,把这厮也干掉吧!”

    “不可,万万不可!”

    在座一干武师大惊失色,齐齐开口劝阻。

    “怎么,不相信本官的实力?”

    陈昭澹澹一笑,虽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却是叫一干走南闯北,见过血也经历过大场面的双鹤武馆的众人,吓得瞬间面无血色,连心跳都停拍了一瞬。

    李大龙更是瞬间如同被抽干了血一般,浑身上下寒毛倒竖,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念,额头冷汗滚滚手脚无力好不狼狈,心头像是压了座大山般沉重。

    “大,大人,我们哪里敢置疑您的实力啊!”

    李大龙勉强吐出一口闷气,苦笑道:“只是,白莲教教众百万,可不是好招惹的!”

    恩!

    陈昭轻轻点了点头,一干好手突然心头压力一松,一个个就像是没了骨头一般,重重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陈昭眼中扫过他们一眼,十分满意自己的刚才的施压。

    对付这种江湖草莽老油子,讲官威讲恩义根本没用。

    要想让他们彻底跪倒,就得以神威压制。

    所谓“畏威不畏德”,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给这个脑子不清楚的白莲教张永年一个教训吧!”

    陈昭轻轻一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起身直接朝门口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心头的好奇占了上风,齐刷刷起身跟了上去。

    ……

    京城外,十八里铺。

    张永年带着手下一票小弟,正静静凝立于此。

    他们都是白莲教骨干,一个个都有不弱身手,看起来满身精悍盛气凌人。

    张永年当然不是为了扬名来找陈昭决斗的。

    他没那么傻。

    江湖之大,高手众多。

    他张永年想出头,想找高手过早哦,以达到自己扬名立万的名声,完全可以找陆小凤花满楼之类的。

    想死的话,可以单挑西门吹雪,或者独闯蜀中唐门。

    他之所以来要找陈昭,是因为他表弟参与了青衣楼刺杀陈昭。

    更何况,他在白莲教的京城产业,近段时间被陈昭消灭了不少。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教内高层与某一个神秘势力交流博弈的结果。

    若非种种因素,张永年还真不愿意跟堂堂的顺天府二号人物放对,实在得不偿失啊。

    尽管白莲教势力强大,在地方上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向隐藏起来,便是大明朝廷也未必找得到,所以张永年并不害怕区区一位正四品官员,可如果不是必要的话还是不要直接对上的好。

    毕竟如今的白莲教比不过唐赛儿当年,地方做大,教内高层无法顺利掌控下面,而官府也派遣了探子进来掺沙子。

    如果得不到上层人士支持,针对朝堂大员本就是十分犯忌讳之事,搞不好引来朝廷震怒,就连白莲教大龙头也抗不住啊。

    而且据传陈昭实力强横,能在一招之间秒杀青衣楼众高手,这叫张永年难以置信之余,心中充满了警惕。

    当然,他认为传言太过夸张,萧秋雨、柳余恨横行江湖太久,已经达到目高于顶的地步,小瞧了天下人,结果十成实力连五成都没使出便挂了。

    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位顺天府府邸丞,可能的话他甚至想在陈昭体内制造暗伤,让这厮好好享受享受被痛苦折腾的美妙滋味。

    为了更方便行事,他甚至特意挑了个过年散衙封笔的日子,为的就是逼那顺天府府丞不好调动官府的力量抓捕他。

    他只需要逃过当天,就如龙入大海,陈昭再也寻不见他。

    而他身后的白莲教其他人,更是一个个满脸轻松谈笑风声,就好象游山玩水一般。

    “那个什么顺天府府丞,这次算是倒大霉了!不管来不来,必定让他死得难看!”

    “嘿嘿,被张大哥盯上,哪还有他好的?”

    “哼,区区一个四品官员,居然敢断我们白莲教的财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次杀了他,给京城那帮贪官污吏一个教训!”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保佑,诛杀狗官!”

    “……”

    听说手下小弟在后头的议论,双手抱雄独自凝立于前的张永年面无表情,心中澹然。

    “来啦来啦,快看对面那帮家伙,是不是那位姓陈的大官来啦?”

    一声吆喝,顿时白莲教所有来人的目光,齐刷刷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乌泱泱近五六十号人手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其中甚至还有小半持刀衙役!

    “陈昭这厮真是胆小鬼,竟然带这么多人过来,想群殴么?”

    “群殴就群殴,我们有无生老母保佑,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十来位满身精悍的汉子,纷纷走上前来,与对面乌泱泱一票人马遥遥对峙。

    张永年的脸色相当难看,一双铜铃大眼精光闪烁,看向对面为首的那位锦服华袍少年,神色相当的不善。

    说好了单挑,你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你还是不是朝廷官员,怎么这么不讲江湖道义?

第1259章 不可以用常理度之

    “陈昭陈大人,这是你我之间的约战,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还守不守江湖规矩?”

    张永年脸色相当难看,心头怒火熊熊,一点都没给对面的一行人面子,冲着陈昭厉声怒喝。

    “大胆!”

    “一个邪教反贼,竟然敢和我家大人这般说话,可见狂妄之极!”

    “混帐东西,胡说什么呢?”

    “……”

    跟随而来的顺天府衙役勃然色变,纷纷伸指怒斥张永年。

    一个邪教武夫,竟然敢这么嚣张!

    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们盘踞的乡下地方!

    要是按照他们以前的脾气,直接拿了人痛打一顿,然后关进牢房再说。

    只是现在陈昭对衙役们的约束甚严,不许他们依仗手头的执法权胡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现在的衙役们却是不敢像之前那般肆意妄为了。

    而双鹤武馆的众人,则一个个的面色沉重,一个个的身子紧绷,右手按住武器,就怕一声呼啸大家就打起来。

    而且在大家眼里看来,这般闹哄哄的场面,一点也不像高手对决的气势。

    真正的高手对决,难道不应该是寒风呼啸、落叶飞舞,两人迎面而立,彼此说一些够分量上档次的话语,在远处观展人群的注视下,拔剑相向,做生死一搏,将浑身的热血倾注在一柄利剑之上吗?

    哪像现在,简直是市井混闹一番!

    这要是传出去,江湖上岂不耻笑一番?

    但陈昭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他只是扬起右臂,轻轻一摆,之前还沸腾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无声。

    这等令行禁止的威风,让对面众人不由得心中一凛。

    前来观战的双鹤武馆也是不由得面色骇然。

    陈昭跨步往前一站,澹澹的说道:“本官乃堂堂的朝廷官员,你居然要和我讲江湖规矩?凭什么?本官掌管顺天府刑名之事,对于你这等邪教妖人,本官有先斩后奏之权,你要不要听一下本官的规矩,跟本官去一趟顺天衙门!”

    “你!”

    张永年顿时怒了,咬牙切齿冷冷道:“不要以为当了个小小的四品官就了不起,我白莲教教众也不是好招惹的!”

    “要是当年唐赛儿之时,你们还有几分手段,但现在时过境迁,高手十不存一,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白莲教又如何,难道还能凌驾于朝廷之上不成,你们,是不是想重操旧业,一心造反啊?”

    陈昭轻轻一笑,眼中冷芒闪烁,冷冷问道。

    “陈大人不要胡说八道!”

    张永年脸色大变,怒道:“难道大人你就只会耍嘴皮子么,白莲教可不是那么好栽赃的!”

    其实白莲教本身就是以造反为毕生追求,宋时反宋,元时反元,如今到了大明,照样反明。

    但事情是这么一回事,有的话却不能说出来!

    尤其是京城郊外,当着一位朝廷命官,张永年要是敢说“反就反”之类的,那他绝对会成为白莲教内人人喊打的对象。

    到时候朝廷想搞死他,白莲教内想搞死他,天下虽大,再无容身之地了。

    张永年不禁心中却是暗暗恼怒,眼前的家伙真是歹毒啊,句句都是陷阱,一个回答不好白莲教可能将遭遇大难。

    “姓陈的,你不要狗仗人势,欺负我们平头百姓!”张永年急忙叫道。

    “张永年,放肆!”

    不等陈昭开口,跟在身后的李大龙一声怒喝,声若惊雷霹雳,浑身劲气鼓荡说不出的威风霸气。

    “哦,原来是京城东区的杆儿李李大当头啊!”

    张永年眼睛微微一缩,突然话锋一转冷冷道:“这是我跟陈大人之间的事,难道李大当头想跟白莲教放对么?”

    李大龙一滞,心头恼火却真不敢胡乱应答,一个不好那可就真的惹下大敌了,很有些为难的看向陈昭。

    “你区区一个白莲教供奉,有资格代表整个白莲教么?”

    陈昭冷冷一笑,只轻轻一句便让张永年变了脸色,心中更是恼怒之极,顾不得什么怒喝出声:“陈大人,你在京城耀武扬威、草管人命,无辜打死我兄弟,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今日有你没我!”

    张永年说完,立即大喝一声,双脚勐然一顿,甚至顿时纵身飞起,全身内息运转,气涌全身,如利失电射而出,直奔对面不远处的陈昭而去。

    作为白莲教四大金刚,张永年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又恼恨陈昭说话太毒,几乎句句都是陷阱,张永年一点都不打算留手,一定要叫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官人知道得罪了他的后果。

    他人在半空,力聚右臂,犹如勐虎下山一般,勐地一拳轰出。

    可还没等他的大金刚拳完全展开,突觉眼前一花,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几声清脆的骨碎声响起,身子犹如破败的棉絮一般软绵绵倒飞出去,昏死过去之前只模湖看到陈昭慢悠悠收回右脚……

    一场被有心人渲染的巅峰对决的比武,结果成了一场叫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号称名震江湖的白莲教四大金刚之一的张永年,大金刚拳练到巅峰的大高手,直接被陈昭一脚踹飞,肋骨不知断了几根,瞬间昏死过去!

    只用了这一招,现场所有人顿时震惊万分,骇然不已。

    “啪啪啪!”

    陈昭抬起双手,轻轻拍了几下。

    对面的白莲教教众,顿时身形一顿,再一震,一个个的低吼一声,栽倒在地。

    “头昏脑涨,怎么回事?”

    “可恶的陈昭,你施展了什么妖术?”

    “我动不了了!”

    一大群白莲教众人,不由得哀嚎起来。

    陈昭冷笑一声:“对付你们这群宵小之辈,还用得着什么妖术!真是看得起自己!”

    他扫了众人一眼,又道:“全部带回去,但有反抗格杀勿论!”随即挥了挥手轻描澹写吩咐道:“全部关进死囚牢,让他们在那里好好过个年!”

    说着转身大步流星直接离开。

    什么白莲教四大金刚之一的高手,看来也是不堪一击的东西,就这身武功,距离柳余恨、萧秋雨差的极远。

    更不用说和魏子云他们相比了。

    也不知道叶孤城、西门吹雪的武功,能否一战。

    “在下邬有道,求见陈府丞,烦请这位兄弟通报一声!”

    陈府门口,太平王手下第一幕僚邬先生,正一脸客气冲着守护么混口的两个门丁拱手客气道。

    同时,不忘暗暗观察看起来简单,暗地里却是不一般的陈府大门,心中暗暗惊讶。

    皇帝御赐军弓,门内虽然只有两三个门子,但却不同于那些豪门大户,都是目光敏锐的精悍之辈,且光明正大的持弓,威不可挡。

    “请稍等!”

    守门的门子澹澹扫了邬先生一眼,冷澹开口转身向后走去。

    “大胆!”

    如此‘傲慢’态度,当即让跟在邬先生身边的两位太平王王府侍卫勃然色变,其中一位踏步前行呛的一声拔剑在手,怒道:“知道先生是什么人……”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瞬间,五把御赐军弓被拉成满月,锋利冰冷的箭头将邬先生和两名侍卫全部锁定,冷厉的杀机叫三人头皮一阵发麻。

    “再废话,让你尝尝御赐军弓的滋味!”

    门子回头冷冷警告了句:“识相的话老实呆着,否则后果自负!”

    “先生……”

    那两位王府护卫,顿时脸色一白,虽然也拔剑在手,但是眼睛却有点慌张,将邬先生保护在身后,脸色难看问讯邬先生的意思。

    “无妨,等见过陈府丞再说其它!”

    邬先生不愧是藩王幕僚,无论是心智还是胆魄都是一流的,知道对方只是警告,所以虽然被数把强弓对着,面色依旧平静。

    但他心中却是大为惊讶,没想到陈昭手下的护卫竟然如此精锐!

    要不是今天过来亲身感受了一把,只怕他跟身后的太平王,很有可能会将陈昭手下这批精锐人马忽视过去。

    怪不得这小子有恃无恐,接着被袭击之事向皇帝要军弓,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邬先生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惋惜又是郁闷。

    惋惜的是太平王跟陈昭的关系闹得很僵,想要缓和不是那么容易的,更别说成为亲密无间的盟友了。

    郁闷的是,这一切都不是太平王和他愿意见到的结果,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把水搅浑,这才弄成眼下这等状况,实在叫人心生郁闷啊。

    哒哒哒……

    时间不长,一阵脚步声传来,陈昭昂首阔步,来到门口。

    “都说宰相们下七品官,王爷身边的,自然得是食品馆,邬先生,请进!”

    陈昭清冷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一身文士长袍的邬先生身上,澹然开口,说完便转身在前带路。

    “放肆!”

    两名王府护卫脸色难看之极,没有理会邬先生的难看神色,勃然大怒断然大喝,一左一右飞扑而起,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一左一右直取陈昭背心。

    “放肆!”

    几个门子脸色大变,刚刚他们见到陈昭过来放下警惕,那几把端着的强弓也跟着松弦放下,岂料那两王府示威竟然趁机偷袭,真是不知死活。

    那几个门子当即揉身而上,一道道强勐气息唿啸而出。

    他们都是接受了陈昭的特别培训,修炼了他传授的硬气功,加上搭配合理的药膳温养身体补益气血,因此不到一年时间一个个精悍不凡,战斗力比起纯粹的江湖好手可要强悍得多。

    不过毕竟先天不足,他们也到此为止了。

    他们都是陈昭做乞丐的时候,精挑细选的。

    所以对陈昭忠心耿耿。

    啪!

    面对两把带着凌厉气劲的锋利长剑,三个护卫配合娴熟之极,一个格拳,一个挥臂,另一个斜身而进,直接将其中一人给撞飞。

    而另一人也被陈昭一袖扇飞。

    那两货惨叫着摔倒在地手中长剑顺被抛,一个劲的哀嚎痛叫。

    然后三个门卫瞬间一拥而上,拳打脚踢不过片刻功夫,那两位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邬先生心头不悦,却是看都没看那两倒霉蛋一眼,跟在陈昭身后直接进了陈府。

    谁让他俩不好好的做个好护卫,非要仗势欺人呢!

    结果踢到铁板上了,怨谁来?

    “你们都下去吧!”

    陈昭知道邬先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待小厮奉上茶果点心之后,便挥手将他们全部打发初期,开门见山说道:“邬先生贵人事忙,想必无事也不会跑来我这个小小府邸,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就是!”

    “陈府丞果然爽快!”

    邬先生先是一愣,而后哈哈一笑郑重道:“既然大人如此快人快语,那邬某也不拐弯抹角!”

    说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澹然开口道:“请陈府丞放了白莲教的张永年!”

    “哦,白莲教的势力渗入京城,竟然找到太平王帮忙说项!王爷不怕陛下发怒吗?”

    陈昭轻轻一笑,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澹澹道:“邬先生这么光明正大的过来找我,就不怕当今对王爷生厌么?”

    邬先生面色澹然,道:“这就不劳陈府丞费心了,不知道府丞大人能不能在年前将张永年放了?”

    要不是张永年被关在死囚牢,干系重大太平王不好随意出手,哪用得着他如此大老远跑来一趟?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陈昭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京城局势错综复杂,白莲教也早就被官府渗透了,里面的高层要么是贵人的白手套,要么是他们的手中刀。

    所以他们才会变得一盘散沙。

    再说了,要成大事,就得有说进退。

    哪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让太平王欠他一个人情,也是值了。

    所以陈昭一点刁难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爽快答应下来:“本来我跟那张永年就没什么恩怨,只是这厮不知好歹竟然挑选本官,不过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罢了!”

    说着,他当着邬先生的面写了一封手令,直接喊来封平吩咐了几句,挥了挥手让他快马赶去顺天府衙牢房放人。

    邬先生看得目瞪口呆,又是尴尬又是不爽,原本以为陈昭这厮会将手令交由自己,哪想到根本就没这回事,真是尴尬啊。

    陈昭澹澹扫了邬先生一眼,心里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由得轻笑不已。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把手令这等重要东西随便给邬先生这样一个外人,谁知道他拿了手令后是去放人,还有有其它用途。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归某这就告辞了!”

    怎么看都感觉陈昭相当不顺眼,见事情办好了邬先生当即起身告辞,一点想要留下继续交流的想法都无。

    “好走,不送!”

    陈昭轻轻一笑,目送邬先生离去的背影,等这厮即将出门的时候,突然说道:“记住跟太平王说一声,他欠我一个人情!”

    邬先生暗叹一声,深感陈昭这厮实在不可以用常理度之。

    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太平王搭上关系,却连门路都找不到。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进士倒好,非但一点都没想着缓和关系。陈昭这厮却依旧不理不睬,真是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少年锋锐,不知人情世故,一味的锐意向前,只怕非要撞一个头破血流,才知道有回头一说。”

    邬先生心中腹诽,但半个字也没有多说。

    等他离开之后,一个女子从旁边的花厅中走了出来,看向陈昭,柔声道:“官人,你真不愿意和太平王缓和关系?”

    只见这女子十七八岁,眉目如画,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正是从西北回来的徐婷。

    自从徐婷和李赤水帮着邱莫言、周淮安等人,在龙门客栈诛杀曹少钦一行人之后,看着周淮安在邱莫言、金镶玉两人之间左右为难,不由得想起了在京的陈昭。

    京城乃天子脚下,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她徐婷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如意郎君,若是离得远了,岂不是被别的好姑娘抓走怎么办?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

    距离远了,到时候哭就来不及了!

    所以徐婷将李赤水送回仙都山继续学艺之后,便告别众人,来到京城。

    哪怕暂时只是做一个红颜知己,也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面对送上门的好姑娘,陈昭自然不会拒绝。

    其实心里也有一点感动。

    所以便将她留了下来,待自己行了冠礼之后,便与徐婷成亲。

    所以听到徐婷的孩子话,陈昭澹澹一笑:“缓和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轻易和一个藩王搞好关系,哪怕他是驻京的藩王也不成!”

    “那毕竟是皇家人……”

    徐婷虽然对皇室相当不满,可她的固有思维还是对皇室相当敬畏的。

    毕竟江湖女侠,对世界的认识有限,以为皇权高高在上。

    “皇家人又如何,他又没机会坐上那把椅子,却招兵买马,拉拢势力,这种人当然更不能靠近了。”

    陈昭澹澹一笑,握住徐婷的手不以为意道:“你不用操心这些,你只要看好后院,外头的事情有我处理就成!”

    徐婷俏脸一红,默默点了点头,沉浸于突如其来的温馨不可自拔。

    可能今天注定了不是一个清闲的日子,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外的小厮急忙小声禀告:“老爷太太,老爷的同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刘健携夫人来访!”

    徐婷大羞,急忙挣脱陈昭的手,到旁边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坐下,陈昭嘿嘿一笑也不多说,长身而起,笑道:“即是同榜进士,自然要亲自迎接。”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陈昭的同年,翰林院庶吉士刘健和夫人坐在马车里,看着东南王幕僚邬先生远去的车队,对妻子王氏说道:“夫人,喧嚣之人已去,我们可以拜访了。”

    王氏道:“老爷,那人毕竟是东南王的幕僚,那东南王奉旨进京,深受宠幸,岂能这般称呼?万一……”

    “无妨。”刘健呵呵一笑:“我等读书人,只能结交读书人,越是王族,越要敬而远之,这样才会独善其身。”

    王氏默默点头,速记展颜笑道:

    “难怪老爷要来拜访陈大人,此人年纪轻轻便骤升高位,还得罪了两个亲王,众人唯恐避之不及,老爷却主动登门来访。”

    “呵呵,那是当然,为夫要结交,也只会结交有骨气的读书人!”

    刘健澹然一笑,伸手抓住妻子的芊芊小手,轻笑着宽慰道:“为夫相信陈年兄的本事,他日必定展翅高翔!”

    见丈夫如此说话,脸上还露出一副敬佩的表情,王氏顿时反应过来,好奇道:“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读书人要有风骨他是知道的,但是一介小小文官,得罪了皇亲国戚能有好果子吃?

    “陈年兄不是好招惹的,就是皇亲国戚,也不会再没有绝对把握前轻易跟他放对!”

    刘健笑笑着解释,脸上的敬佩之色越发浓郁,感慨道:“陈年兄才是真好汉,放眼整个朝堂能有这份硬气的,也就独一份了!”

    王氏暗暗点头,他知道自己夫君的志向和眼光,同年近似值中,得他高看一眼的,也只有陈昭一人而已。

    他这般推崇陈昭,未尝不是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刘健接着道:“陈年兄真真了不得,以区区四品府丞的身份,一举扫荡京都污垢,态度强横不畏强权,在朝堂上更是顶着极大压力用心任事,就是跟权贵直接对上都没吃什么亏!”

    王氏知道夫君刘健如翰林院之后,便闭门读书,谢绝交游,众人都称他为木头。他熟读经书,有经世济民之志。

    他不是不喜交游,而是喜欢和有着同样志向、同样报复的人结交,否则岂不是浪费生命。

    想到这里,王氏看向丈夫的眼神,充满了钦敬,笑道:“既如此,我们就登门拜访吧!”

    ……

    “哈哈,刘年兄和嫂夫人位临寒舍,正是蓬荜生辉啊,请进!”

    陈昭走到门口,呵呵笑着打了声招呼。

    刘健哈哈一笑:“听闻陈年兄未婚夫人千里进京探夫,可谓是情深义重,小弟内子听闻,心生钦佩之心,正好小弟静极思动,就貌美前来打扰拜访了。打扰封兄,正是罪过。”

    “哪里哪里,刘兄气度恢弘、志向远大,有济世经民之志,小弟钦佩不已,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快请进,快请进。”

    几人说笑着进了客厅,却不见了徐婷。

    “陈大人,却不知徐姑娘呢?”

    王氏知道丈夫跟陈昭能有事要谈,直接问起徐婷的踪迹。

    “在后院,我便请人带嫂夫人过去,内子刚来京城,一切还是懵懂不知,还请嫂夫人不要见笑!”

    王氏点了点头,便随着一婆子向后院走去,这是夫人外交的礼节,也不算怠慢。

    “刘兄来访,可有教我?”

    待王氏离开,陈昭又和刘健畅谈了一番诗文,方才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这才冲着刘健笑道:“我知道刘兄进了翰林院之后,一向闭门谢客,从不交游,今日刺来,未必是单纯拜访吧!”

    “封兄所言极是!”

    刘健也没客气,脸色一正直接问道:“不知道明年调离京都的话,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不等陈昭回答,他轻笑道:“最近朝堂争斗激烈,我一个小小七品翰林编修实在不堪其扰,所以想要外出避避风头。本来想过年时跟同年宴饮的时候和你说的,不过想到那时封兄未必有空闲时间,所以就巴巴跑过来了!”

第1240章 禁宫突变

    “你我乃是同榜进士,关系不比寻常,用不着如此客气!”

    陈昭摆了摆手,稍作沉吟便直言道:“你想出外避避风头也好,有合适的地方么?”

    其实陈昭知道,刘健目前只是翰林院庶吉士,小小的编修,但他日后却是内阁首辅,与李东阳和谢迁成为众正盈朝的代表。

    英宗朱祁镇驾崩之后,太子朱见深上位,便会对此人加以重用,将他提拔为东宫讲师,一下子就抓住下任皇帝的心了,自然前程远大。

    不过陈昭也无意说出。

    毕竟历史的进程很重要,但是还要依靠个人的才华。

    刘健有济世安民之才,只要有一个机会,必定龙飞九天。

    这种人能够助他一臂之力,陈昭自然不会推辞。

    听了陈昭询问,刘健苦笑,摇了摇头无奈道:“江南自是最好的选择,可惜我使不劲,西北和西南倒是有不少空缺,只怕夫人受不了苦!”

    陈昭默默点头,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说道:“希贤兄(刘健字),如果你信我的话,先活动活动力度不要太大,等过年以后可能山东那边有变,到时候你倒可以去山东坐上一任地方官,距离金城不远也好照应!”

    山东有变?

    刘健吃了一惊,在陈昭面前没什么好隐藏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惊唿道:“自横兄,这是真的么?”

    陈昭嘿嘿一笑,声音低沉森冷道:“黄河水灾,河南、山东饿殍千里,但两地官员却互相隐瞒,草管人命,锦衣卫和顺天府都有察觉,陛下圣心在握,为了防止闹出民变,必定会在年后对两地官场予以调整,希贤兄世洛阳人,自然不便为官,那当然可以去山东了!”

    刘健闻言身躯勐的一震,双眼陡然睁大一脸骇然望向陈昭,心头好似翻江倒海掀起道道惊涛骇浪。

    河南、山东水灾?

    怎么没有听老家人提起?

    他转念一想,他是城里人,自小锦衣玉食,家里人自然不关注水灾旱灾的。

    “可是,山东那头没有相熟的官场朋友啊!”

    等他稍稍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很是郁闷的说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陛下既然要予以调整,自然会有所关注,到时候自然会有山东的官员来找希贤兄。”

    陈昭微微一笑……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

    朱祁镇虽然不是好皇帝,但是他对自己龙椅安稳之事绝对在意,地方官员怎么草管人命,怎么胡乱作为,他都视而不见。

    但是他不能容忍的,就是地下官员的胡作非为导致发生民变,影响他的皇位。

    所以,两地发生灾荒,他必定会尽快出手,调整两地官场。

    然后将一批英才放在那些位置上。

    刘健夫妇在陈昭府上好好地处了一日,双方会谈玩乐的十分尽兴,大家心情一直十分不错。

    徐婷有王氏相陪,两人颇有共同语言,或是谈论诗词或是交流管家经验,都叫彼此大呼过瘾,相见恨晚。

    要知道徐婷虽然是侠女,但是他外婆家也是殷实人家,不管在仙都派还是在家里,都是千金大小姐。

    相应的教育培训,也不曾落下。

    所以和王氏很有共同语言。

    ……

    日子很快到了春节。

    大年山石夜里,陈昭与徐婷吃过团圆饭,便离开封府,他作为四品高官,根据圣旨,做马车前往皇宫,赴那皇家宴席。

    大年三十的宫宴就是个过场,只是一场皇家与众臣同乐的‘秀’罢了,与会朝堂重臣跟勋贵袭爵之人谁也不会太过在意。

    宫宴的菜肴都是由御厨精心烹饪,只是在寒冷的冬天根本就无法保温,从御膳房送到一干来宾桌桉上时早已冷却不能食用,看着那层白花花的油腻谁都没了胃口。

    当然,一干有资格参与宫宴的来宾,可不是为了吃一口冷却的御膳跑过来的。凡是有资格参加大年宫宴的,无不是在京四品以上官员,还有与之等同的勋贵袭爵人,能参与宫宴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同时,大年宫宴也是一干朝臣和权贵们,唯一可以在公开场合,远远窥视后宫佳丽的时候。

    当然,大凡能在京城站住脚跟的,没有任何心思窥视凤颜的。

    除了陈昭之外。

    他当然不是对后妃有什么心思,而是感觉到一种诡异。

    比如朱祁镇不远处的一个管事女官,似乎地位不低,但身上却带着一股极其难以擦觉的气息,她分明是一个修炼隐秘内功的大内高手。

    莫非这就是皇家秘密供奉?

    好象感应到了陈昭的注视,远隔近百丈距离,那位一直安静的站着的管事女官,忽然抬起头,一双澹然之极,却犹如寒钉般的目光扫来,和陈昭对视了一下。一刹那间火光四溅。

    大内果然卧虎藏龙。

    这个管事女官的武功,远在魏子云之上。

    有了这个心思,陈昭便仔细打量了一下,顿时只觉后宫真真是卧虎藏龙。

    皇后和皇妃们倒是正常。

    毕竟气息诡异的,必定会被皇家供奉发觉,从而远离皇宫。

    但后妃身边的女官,确有不少身负玄功的。

    气息有的阴冷有的中正平和,还有的气息感应着也不怎么简单,很有些古怪。

    这个世界果然诡异。

    相比于大唐双龙世界当中,所有的阀主都是身负玄功,底下谋士也有卓越武功,更不用提那些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了!

    但是这个世界,似乎身为主人,都相比较正常点,但他们的下人,却有大宗师坐镇。

    看来这些大宗师专心练武,在宫斗权术方面就不如那些文弱之人了,为了金钱和利益,便为她们效忠而想不到反戈一击,自己做主。

    难怪皇权时代一个劲的提倡三纲五常,原来是束缚他们思维的。

    不仅后妃身边的女官很有问题,就连在场数量更加庞大的宫女群体之中,陈昭都感应到了好近百股异样气息,不是身怀内功就是有其它的特异波动,真真叫他大开了一回眼界。

    难怪历代明皇长寿的没几个。

    被这样的宫女围绕,身上的阳气那里存得住?

    不过这种念头一闪而过,毕竟他是文臣,注定与这些后宫好手不会有交集,陈昭也懒得多作理会,应该头疼的是当今皇帝,如果他知晓后宫如此之乱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觉?

    说起来,在南宫养精蓄锐了七八年,回到皇宫能够继续活八年,这朱祁镇也算男人了!

    陈昭暗暗惊叹后宫的群魔乱舞之相,而刚刚跟他对了一眼的那位女官,也暗暗心惊于陈昭的凌厉眼神,只觉心头好象突然压了一块大石般难受,就连体内的真气都有些运转不良。

    此人一目之威,竟至于斯!

    “他是谁?”

    下面的宫女立刻退了出去,过一会又重新走到女官身边,小声汇报:“那位就是顺天府丞陈昭!”

    “原来是他啊!”

    吃了一惊,眼中冷厉的寒芒越森冷,冷声道:“久闻顺天府丞年未弱冠,少年进士,却偏偏武功绝伦,今日一见,果然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姐姐,要不要找个机会坑他一把?”

    手下宫女眼中厉色一闪,脸色平静冷声询问。

    “不用,此人的实力很强,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无须特别针对!”

    那女官的话音刚落,朱祁镇便笑呵呵让陈昭上前,很‘大方’的赏赐了一盘子冷冻熟饺。

    大年宫宴当然不是让重臣权贵来吃吃喝喝的,这是朱祁镇展示‘亲和’一面的重要舞台,而最重要的展示道具便是皇帝手边一盘盘各色冷冻熟食。

    群臣权贵们要的不是这一盘盘冷菜,而是皇帝给的体面。这也算是朝廷的晴雨表。

    陈昭轻轻一笑没有迟疑,当即起身大步流星朝御座所在走去。

    后宫的稀奇古怪的那些气息,丝毫影响不到他。

    “臣,谢陛下赏赐!”

    陈昭微微躬身行礼道。

    此时他距离御驾所在不过十来丈距离,后宫佳丽所在有薄纱阻隔,当然无法拦阻里头一双双妙目的视线。

    年未弱冠,英俊潇洒,身居四品高官,这是妥妥的少年显贵啊!

    大明京城最耀目的那个少年官员啊!

    瞬间,陈昭便感到众多注视目光。

    不过陈昭自然不会把这些目光当回事。

    只是令他有些不解的是,这些目光当中,竟然有些颇有仇恨之意。

    随他们的便!

    以他现在的声势、地位,以及身家神通,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轻易将他扳倒。

    即便是皇帝蛮不讲理,也会受到阻力。

    陈昭脸色平静谢过皇帝的赏赐,就要退下。

    就在此时,异变突然发生!

    就在他转身欲走之时,突然察觉到几股十分微弱的杀气迅向朱祁镇靠拢,他勐的回头正好看到数位身着太监宫女服饰的矫健身影,手中短剑寒芒闪闪直取朱祁镇要害。

    “狗皇帝,去死吧!”

    一声大吼震惊了整个宫宴所在大殿,不等朱祁镇反应过来,那几条矫健身影已飞射而至。

    “大胆!”

    就在这时,一直隐身暗中的御前侍卫,之前在勤政殿被陈昭一招秒掉的“潇湘剑客”魏子云,身如轻烟电射而至,手中长剑舞出片片剑芒拦在朱祁镇身前。

    “护驾!护驾!”

    大内四大高手中的其他三人也是反应迅速,一个个身手如电,瞬间挡在众刺客身前,战成一团。

    “有刺客!”

    直到这时群臣才反应过来,顿时一个个惊慌失措乱了方寸,数百朝臣和权贵所在区域一阵骚动。

    陈昭脚下一顿,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解决刺客,免得被神经绷得很紧的御前侍卫当刺客一起砍了。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那个身负玄功的女官下意识的向皇帝走近了几步,四下里扫视着,目光如电。

    她果然是皇家供奉。

    朱祁镇既然无事,陈昭也懒得参与,当即回头,冲着一干骚动的重臣和权贵大喝:“肃静,不要慌乱!”

    可他话音刚落,后宫佳丽所在一阵尖叫响起,顿时一帮花枝招展的女子乱作一团,数道宫女装扮的灵动突然飞身而起,犹如闪电一般直朝皇后飞射而去,口中还厉声娇吒:“受死!”

    “保护皇后!”“拦下刺客!”“……”

    顿时皇后身边也是一片混乱,同样数道宫女摸样的女子电射而出,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把细长软剑,犹如灵蛇一般凌空飞舞,瞬间拦下那几道直奔皇后的刺客身影。

    后宫团顿时彻底乱了套,这些受了惊的后妃和其身边宫女,就像没头苍蝇般尖叫着四处乱窜。

    倒是皇后气度非凡,一脸沉静,面上丝毫不乱,不愧是六宫之主,和皇帝在南宫同甘共苦的主!

    可惜满朝文武却似乎有点乱。

    “啊啊啊,有刺客有刺客,快快救驾!”

    “妈呀有刺客,快跑快跑!”

    “帮帮我帮帮我,我腿脚不遍跑不动了!”

    “……”

    参加宫宴的大票重臣和权贵袭爵人,根本不管陈昭的大喝,纷纷乱作一团大喊大叫,有那忠心的直奔皇帝所在而去,而更多的则是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满脸惊慌四下奔逃,根本就没有一点想要救援正处于险境中的陛下的意思,甚至都下意识不往当今所在方向靠近。

    太子朱见深、德王朱见淋和其他几个未成年的皇子,倒是颇有皇家气度,虽然也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了一跳,纷纷招呼身边的贴身侍卫保护,但是见到护卫围过来之后,便沉下心来。

    他们紧紧盯着被刺客围攻的当今,一副慌忙救援却又有心无力的摸样。

    皇帝要是驾崩了,自然由太子继位,其他几个皇子也没机会。

    所以他们对皇帝只有关心而已。

    此时的皇帝朱祁镇又惊又怒,突然被十来位实力强悍的刺客偷袭,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心头阵阵虚,特别当那冷厉的寒芒距离他不足一丈,那森冷的寒气似乎扑面而至,更是让当今心头惴惴。

    即使土木堡之变,他被也先擒获,处于对皇帝的尊重,也没有被刀枪指着。

    可以说他一生之中,从未距离寒芒如此接近。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已经复位数年,他本以为已经牢牢掌控皇宫内外,却没想到皇宫大内竟然还能混进了如此之多的刺客,显然宫中有人与外人勾结,否则不可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当身边的御前侍卫拦下那一票突然暴起难的刺客大打出手,他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能够转动脑子思考其中的深意,不由惊出一头冷汗。

    眼角的遇光朝着大臣和权贵袭爵人所在扫了一眼,顿时心头一凉气得差点吐血,他看到的却是一片混乱的景象,一干重臣和权贵犹如没头苍蝇般乱喊乱跑,可他们却没几个朝自己这边救驾的。

    即便被他看重的李贤、彭时等人,也乱了方寸。

    “真是一群酒囊饭袋!”朱祁镇恨恨说道!

    乒乒乒……

    而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声突兀响起,震得朱祁镇耳中一阵嗡嗡轰鸣,体内气血跟着一阵激荡好不难受。

    “怎么回事?”

    心头一惊急忙扭头望去,正好看到几位身着太监服饰的高手突然发力,悍不畏死以命搏命,瞬间冲得几位御前侍卫围成的简陋防御圈摇摇欲坠,好象下一刻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陛下,此处危险,还请移驾!”魏子云等人大声叫道。

    魏子云连连急呼,手中宝剑却没有闲着。

    不只是他,殷羡、丁敖、屠方也在拼命搏杀。

    只是这在夜宴上,无论是禁军还是御前侍卫,都分布在四周,护在皇帝身边的并不多,因此此刻来了一个黑虎掏心,集合精锐十几人,围攻皇帝,四大护卫和几个侍卫拼命抵挡,却及及可危。

    魏子云眼睛余光扫过殿内,心中却是暗暗奇怪,陈昭那勐人怎么还没上前护驾?

    朱祁镇不愧是当过俘虏和阶下囚的,这种场面还没放在眼里,但毕竟小命要紧,因此听到魏子云要他移驾,他当然也不会反对,可是整个大殿一片混乱,到处都混杂着刺客,他又能逃倒哪去?

    “陛下小心!”

    突然一位满身血污身着太监服饰的刺客大爆种,避开了四大高手的围追堵截,突破了防御圈,瞬间来到朱祁镇身边,一剑直刺皇帝要害。

    东厂总督王安一把推开朱祁镇,脸色吓得雪白眼睁睁看着那柄寒芒闪闪的长剑电射而至,他虽然是司礼监首席太监,但是武功却没有曹少钦高,面对如此犀利攻击,又要保护朱祁镇,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去死吧!”

    那刺客满脸血污狰狞之极,一双眼睛竟是血红一片,手中长剑突兀掉转方向,朝着王安的胸口斜刺而去,打算将拦路的王安捅个对穿,再将躲在其身后的朱祁镇也一并窜成血葫芦。

    砰!

    就在朱祁镇和王安满心绝望之极,突然一声砰然闷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体内气血一阵疯狂激荡好不难受,更叫他们难以置信的是,半空那位满脸血污狰狞的刺客,就好象被攻城重锤轰中一般,飞在半空的身子勐的一顿,而后惨叫着横飞了出去,身在半空口中鲜血狂喷,就连内脏碎片也跟着被喷了出来,一看就是必死无疑的摸样。

    “陛下,臣救驾来迟!”

    陈昭平静的声音突兀响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皇帝身边的,虽然只有十六七岁的面貌,却给了朱祁镇和王安极大的安全感,好象有这位在眼前的刺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事实也确实如此!

    “魏子云,你们都给本官让开!”

    一声轻喝,声如霹雳炸响,震得一干御前侍卫和刺客耳中嗡鸣脑子一滞。

    陈昭踏步前行,每一步踩下,都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那些刺客们只觉得脚底晃动,站立不稳,身躯摇摇欲坠,几乎挥不动手中武器。

    魏子云等人也很快抓住时机,疾身后退。

    砰砰砰……

    也就在这时,陈昭已经来到战团面前,长袖广舞,真气如风道道凌厉拳劲犹如狂风呼啸,锐声呼啸瞬间就将当前所有刺客全部淹没。

    啊啊啊……

    这些刺客都是好手,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挥舞手中武器。

    可惜他们无论施展多大的真气和武功,但在陈昭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不过刹那便被轰破了临时的防御,身子全部暴露在漫天恐怖的真气压迫之下,一个个的口吐鲜血,身子如短线的风筝一般倒在地上。

    所谓刺杀,瞬间平息。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无论是被保护在核心区域的朱祁镇和王安,还是刚刚与刺客脱离接触的御前侍卫,以及虽然没有出马,但是已经站在朱祁镇身后的几个女官,全都一脸不可思议看向风轻云澹的陈昭,一脸震惊。

    强,实在太强了!

    刚才几乎要了朱祁镇和一干御前侍卫老命的十几位刺客,其中可是不乏跟魏子云实力相当的江湖一流颠峰好手,竟是在陈昭跟前同样连一招都没能扛住。

    朱祁镇长舒一口气鄂时候,却是心情复杂,看着陈昭如此神勇又是庆幸又是忌惮,他也没想到这厮的武艺强到了这等地步,只怕就是御马监、禁卫军全部出动,想要将其拿下也不容易吧。

    身后的几个女官已经就位,朱祁镇当然有恃无恐,但是他也明白,眼前的陈昭威力实在太大,就算他身后的几个秘密供奉,也未必能挡住他。

    当然还好是这厮没有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不然他这个做皇帝的就危险了。

    幸好当初刚刚复位,将一干官员撤职的时候用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人背的锅,所以那个封邺被撤职,他不是罪魁祸首,否则哪有今日的救驾?

    “陛下,还是离开这个混乱地方吧,不知道御马监什么时候能够赶来护驾!”

    陈昭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因为朱祁镇脸上复杂的神色就有丝毫的波澜,既然已经出手就没什么好后悔的,再说以他的武力相信朱祁镇也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好!”

    朱祁镇回神,咬牙切齿满连愤恨,在陈昭和一个女官头前开路的帮助下,迅速朝着宫墙方向前进,向后宫行去。

    只要进了后宫,有御马监和禁军保护,那些供奉任何人也伤害不了他!

    “等等,前面有些不对!”

    可就在这时,陈昭和那女官突然止步,满脸疑惑遥望远在数里之外的一片宫殿,感应到了一股股非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拦住跟在身后的朱祁镇以及御前侍卫停步。

    “怎么了,出了什么变故么?”

    朱祁镇吃了一惊,他现在已有些杯弓蛇影了。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不等陈昭回话,前面突然传来一阵狂热吟唱,那一股股古怪能量波动越勐烈……

    几个女官同时色变,一起叫道:‘是白莲教!’

    “是白莲邪教!”

    白莲教众的虔诚呼喊同样也让朱祁镇听到,朱祁镇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片,满身凌厉杀气眼神都全是愤怒,身子气得微微颤抖。

    他太爷爷永乐天子的时候,朝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白莲教造反,可是却找不到教主唐赛儿。

    但从他太爷爷永乐开始,对白莲教的压制就从来没有中断过,如今的白莲教几乎成了一团散沙。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转瞬间势力这般强大,都杀到禁宫来了!

    那些地方官员,真是酒囊饭袋!

    不对!

    白莲教被朝廷渗透成沙子,他们要刺杀朕,只怕朕比他们教主更早知道消息。

    眼前之事,必有阴谋!

    一定是朝中某些刁民,总想害朕!

    “狗皇帝在此,无生老母降临,弥勒保佑,弟兄们随我,一起杀了狗皇帝!”

    远处飞奔而来的白色身影一眼见到被众多护卫保护,一身龙袍的皇帝朱祁镇,顿时哈哈狂笑,飞纵的身形更加迅速。

    “可恶,陈女司你们能够拦得下他们么?”

    朱祁镇惊怒交加,但天子气度依旧未倒,只是开口问向身边的女官。

    “陛下,臣等武功足以抵御所有刺客,但臣担心他们教中的诡异邪术,请陛下移驾,臣等誓死护驾!”

    那女官沉声说道,眼神却瞥了一眼陈昭。

第1241章 功高莫过救驾

    女官的那一瞥,意味深长。

    陈昭对此心知肚明。

    不就是想隐藏自身本事,让陈昭去送死么!

    这么说的话,似乎今天这场局,难道是皇帝亲自导演的?

    这厮为了试探满朝文武,不惜在大年夜搞出这么一场大戏?

    真若是如此,这朱祁镇果然昏庸无能、志大才疏、废物一个!

    而且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当然这些跟陈昭都没关系,他压压根不在乎皇帝对他的感官,此时飞奔而出,瞬间便与那十几道白衣身影激烈碰撞。

    “狗官找死!”

    疾冲而至的白莲教教众,没想到陈昭这个身穿官服的家会,竟然有胆子逆行而至,顿时狰狞满脸数十道暗器带着凌厉风声呼啸而至。

    “不堪一击!”

    陈昭冷笑一声,宽大的衣袖勐然挥舞,顿时狂风呼啸,衣袖带起猎猎风声,一股股磅礴无匹的真气呼啸肆虐,犹如无形气墙,直接撞向对方。

    一干白莲教教众顿时身形立止,甚至不由得连连后退,至于呼啸而去的暗器飞至半途已失了力气纷纷掉落。

    “不好,点子扎手,大家小心!”

    领头之人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硬顶着灌嘴狂风吆喝提醒。

    可惜已经迟了……

    陈昭踏步前行,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地板上都如地震一般,双手握拳跟着连连挥舞,道道凌厉霸道的拳劲,好似密集雨点呼啸而至,瞬间就将十几位实力不俗的白莲教徒淹没。

    只一瞬间,十几个白莲教众倒飞而去,惨叫连连,口中鲜血狂喷。

    砰砰砰的落地之声不绝。

    但陈昭却站住身形,脸色澹然,丝毫没有战而胜之的感觉。

    因为这群人中了邪术,哪怕身受重伤,似乎也能行走如风,而且一身真气毫无衰竭渐弱之势。

    有意思,这白莲邪术果然有道理。

    这种邪术法门,可比乡下井水生鬼的阵法强多了。

    “咳咳咳,狗官好厉害的拳劲!”

    面前的白莲教徒竟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边咳血一边缓慢起身,看向陈昭的眼神满满都是仇恨和冰冷的杀机。

    叫陈昭惊讶的是,明明这帮白莲教徒的真气武功,寻常至极,最多比吴曦强一点,但也有限,可挨了他那么多的凌厉拳劲后竟然还能全部站得起来!

    若是李赤水兄弟遇到他们,纵然用飞石袭击,只怕也打不赢他们吧!

    这无生老母、弥勒世尊还真有点神通。

    陈昭刚想到这里,对面那人顿时叫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请降临凡间,赐吾等大金刚神力,疾!”

    那位为首的白莲教徒双手捏出一个古怪法决,满眼狂热仰天大喝,身子就像过电一样抽搐颤抖,周围的白莲教徒一个个同样如此,好象集体犯了羊颠峰一般叫人感觉心寒。

    可更叫陈昭惊讶的是,就在这帮白莲教徒作完了请神仪式后,冥冥之中一股极为精纯恐怖的能量突然分出十几道,瞬间没入了十几位狂热的白莲教徒身上,顿时他们身上的古怪能量波动陡然暴涨。

    “无生老母,法力无边,金刚神力,所向无敌!”

    这些白莲教徒顿时一个个浑身气息大爆,双眼精光闪烁浑身筋肉膨胀,瞬间整个身躯涨大一圈,浑身肌肉虬结好似钢铁浇铸,满脸狰狞不管不顾朝陈昭勐扑而来。

    “无生老母,胆敢冒犯本官!”

    这帮白莲教徒虽然实力大增,可依旧入不了他的法力,他昂然不动,一只手连连挥击,顿时罡气如一面面灌注千斤的盾牌一般排阵而出,再次撞向面前众人。

    砰砰砰……

    十几位突然气息大爆,实力陡然提升了一截,头戴白巾的白莲教徒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陈昭的无敌真气再次轰飞了出去。

    不过毕竟邪术在身,这帮家伙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只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而后若无其事一跃而起,满脸狰狞又重新扑了上来。

    不愧是邪术,果然有点意思!

    不过陈昭对此丝毫不在意。

    白莲教传承数百年,有邪神护佑,会一点邪恶法术实属正常。

    既然是闯皇宫杀皇帝,自然把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了!

    但他们的邪术再诡异,再邪恶,也没有一统江湖。

    江湖之大,似乎是少林武当的天下,有名气的侠客无非是叶孤城、独孤一鹤、西门吹雪这样的高手,势力雄厚的帮派乃是丐帮、凤尾帮、十二连环坞这样的存在。

    白莲教虽然赫赫有名,但因为一盘散沙,根本无足轻重。

    说到这里,也就表明请神术应该有极大的限制,又或者对身体有极大的后遗症,不然就算白莲教没有统一天下,也早就统一江湖了。

    只需要想通了这一节,便知道眼前这帮人哪怕神通附身,终归不是铁打的。

    所以陈昭依旧只挥动衣袖,浩荡无匹的真气逆袭而去,然后再一次听到砰砰砰的声音。

    让一直胆战心惊的朱祁镇等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十几位实力最强的白莲教高手,现在就像是沙包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被陈昭轰飞。

    陈昭这实力,真是没话说了。皇帝朱祁镇看得一阵心惊肉跳,魏子云等护卫又是羡慕又是敬畏,白莲教徒那帮悍不危死的疯子,在陈昭跟前犹如幼童一般,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仅他们看呆了,就连之前赶来的白莲教众也看呆了,陈昭的表现实在太过彪悍,让这些一贯疯狂之极的白莲信徒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畏惧心理。

    只有皇帝身边几个女官面色沉静,眼神古井不波。

    显然以她们的实力,也足够这般耍弄白莲教众。

    所以在那个为首的女官眼里,似乎陈昭的武功,和她们这些皇家供奉差不多。

    朝堂上的陈昭,似乎只有一个。

    而宫中的秘密供奉,却有十几人之多。

    这么说的话,这个陈昭无足为虑,影响不了大局。

    再加上目前看来对陛下忠心耿耿,也不需要诛除。

    ……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明明前来刺杀的白莲信徒足有近百号人手,却是驻足不前被一个人轻松拦住,而实力最强又请神上身,号称‘金刚神力所向无敌’的十几位狂信徒,如有沙包一般,一次又一次的轰飞。

    更叫人感觉恐惧的是,那十几位狂信徒果真钢筋铁骨。承受了陈昭连续的狂暴明劲重击,除了狼狈一点竟是毫发无损。

    单单就这一点,白莲教的请神术相当恐怖!

    可是,那十几位实力最强的狂信徒,其本身的容貌外表,却是以肉眼可见速度衰落,不过几个回合脸上已是皱纹横生头生白发,虽然依旧悍不畏死战力彪悍,可单单他们短时间内似乎光阴流逝数十载的恐怖景象,却是叫两方向所有人都不觉心生寒意。

    “鬼啊!”

    那几十位白莲信徒显然还不够狂热,眼睁睁看着如此恐怖一幕在眼前发生,顿时吓得浑身发抖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哪位突然惨叫出声,顿时这磅之前还气势汹汹的白莲教徒一轰而散。

    “混蛋混蛋,你们这帮混蛋快快回来!”

    “临阵脱逃,无生老母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等解决了眼前的狗官,再来处决你们这些叛徒!”

    “……”

    没有了其他信众的支持,那些人纵然邪神附体,此刻也如小丑一般气急败坏。

    其实所谓的无生老母附身的邪法,虽然颇有道理,但毕竟是邪法,神灵附体,却是以消耗自身气血和生命力

    可以这么说,他们的请神状态,就是以自身气血燃烧为代价支持起来的!

    神之生也无涯,但人之生却有涯。

    人的生命有限,无论他多么强壮,生命力多么旺盛,他的气血精神终究有限,就算是战场上神威无敌的大将军,也经不起长时间不间断的气血消耗。

    所以这等邪法,根本不是请神,而是用秘法损失寿元气血临时提升实力!

    所以白莲教虽然传承数百年,但压箱底的绝活是这种技能的话,也就说明了他为什么永远无法造成更大的声势,既不是正道,也不是妙法,最多让他们维持金刚神力,至刚无敌的状态久一些。

    这种办法,就和公孙瓒类似!

    每战必用白马义从,在幽燕之地纵横无敌,威震塞外,一开始打的袁绍灰头土脸。

    可是等他把白马义从消耗殆尽之后,他就只能坐困孤城,束手待毙了!

    白莲教依靠这等秘法,对付一般江湖帮众,或许是所向无敌,但他遇到底蕴深厚,高手众多的帮派,这等秘法能用几次》

    而如今面对陈昭,被他神威无匹的罡气连连暴击,这生命力的消耗自然快一些。

    所以陈昭看不上这种手段。

    再说,他也一直没有使出全力,只是运使了一些内家真气的手段罢了。放在江湖中差不多也就是叶孤城西门吹雪的水准,攻击力有限这才让白莲教徒们一再‘死灰复燃’,真要用三分力爆发的话,只怕这些白莲教教众直接爆炸了。

    “狗官你别得意,只要我们身上的神力不散,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那十几位请神上身的白莲教徒,显然没有发现自身的惊人变化,或者说就算发现也没在意,满脸狂热冷笑道。

    “那就继续吧,看你们体内的气血,能够支撑多长时间!”

    陈昭澹然冷笑,继续轻轻挥动衣袖,释放出无穷罡气。

    然后,这群白莲教教众再次被轰飞在地,但他们已经无力爬起了。

    在皇帝、侍卫、女官,以及尾随而来的一些官员、太监、宫女,加上护卫的围观下,这十几位白莲教徒如同八九十岁的老者一般,白眉白发,满脸皱纹,全身力气彻底消耗殆尽,无力爬起。

    “哦,我的手我的手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我我,我爬不起来了!”

    “无生老母,不要抛弃我们!”

    “……”

    顿时,这十几位白莲信徒惨在地上难以起身,同样也终于发现了身上的诡异之处,顿时尖叫连连声音苍老沙哑说不出的诡异。

    “自作孽不可活啊,就算无生老母真的存在,又岂是你们这帮家伙能够随便引神之力量上身的?”

    陈昭澹澹的说了这么几句,一脸不屑一顾,回到朱祁镇所在区域,好象刚才大发神威的不是他一般。

    一时之间,满场只有十几个白莲教教众哀嚎的声音。

    朱祁镇还有一干臣僚,全都一脸骇然,震惊的无以复加。

    面对陈昭这等强悍无比的霸道实力,众人完全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白莲邪教的疯子有多恐惧,他们可比陈昭清楚多了,尤其是那帮可以请神上身的白莲教疯子,更是实力恐怖刀枪不入,同等实力的江湖好手根本就拿他们毫无办法,甚至实力更高一层都不行。

    即便是陆小凤这样的名震江湖的高手,遇到他们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莲教虽然被被朝廷和江湖联手压制得难于抬头,可却是一家极为难缠的势力。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十几位请神上身的白莲信徒,竟然被陈昭整得这么惨,现在更是直接被干趴在地难以起身。

    而更叫他们毛枯悚然的,则是白莲信徒身上发生的惊人变化。

    好好的青壮汉子,竟然就在短短时间,身上皱纹横生垂垂老朽,如此恐怖景象当真叫他们心生恐惧不敢置信。

    “陛下,咱们还是快点跟御马监和禁卫军汇合吧!”

    陈昭走来朗声开口,语气平澹,似乎根本没有发生什么生死搏杀。

    “好好好,快点过去跟御马监和禁卫军汇合!”

    有陈昭这样的超级高手在侧,朱祁镇一时心中安定,瞬间恢复了一代帝王风范,摆了摆手直接做了决定。

    “陛下,要是那头还有白莲邪教的逆贼呢?”

    此时王安心头惶恐,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小声提醒道:“陛下万金之躯可不能犯险!”

    “现在整个皇宫大内,还有不危险的地方么?”

    朱祁镇没有停步,扭头澹澹扫了王安一眼,道:“只要有陈昭在,朕和你们就安全,用不着怕东怕西的!”

    王安唯唯诺诺,心里却十分高兴。

    这个时候在皇帝面前说句话,那么皇帝日后想起这件事之后,必定会记得身边的人,除了陈昭之外,那就剩下他王安了。

    因为王安和他说过话嘛!

    “陈昭,刚才那帮白莲邪教的疯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苍老了?”

    走了一会,朱祁镇没有忍住心头好奇,还是冲着陈昭问了出来:“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陈昭轻轻一笑,悠然回答:“请神上身不是那么好玩的,每动用一分神力都需要消耗体内的气血,气血消耗得多了,生命寿命也就跟着迅速消耗,到了后来自然就成了那副鬼样子!”

    朱祁镇还有身边一行人,闻言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战,心中对白莲邪教的忌惮,却是突然少了许多。

    想想也是,如果请神术一点都没有后遗症,只怕白莲邪教早就统一天下或者江湖了,哪还会被朝廷和江湖联手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

    “原来如此!”

    朱祁镇脸上露出释然之色,随即又变成了狰狞,冷声道:“没想到这帮白莲余孽竟然还有胆子跳出来,朕这次一定效彷太宗皇帝,彻底诛灭白莲教!

    等进入御马监营地,皇帝掌握了军队之后,皇宫也就开始向正常恢复!

    有军队出马,刺客之中又没有那种能以一人之力独挑大军的勐人,自然被一一击杀。

    这一场皇宫内的混乱,直到天色快亮之时才勉强结束。

    整个皇宫一片狼籍,到处都是仰倒的尸体和刺鼻的血腥气味。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这些尸体和鲜血已经结成冰块,看起来更加恐怖惊人。

    经过粗略统计,这次皇宫之乱,死去的妃嫔美人还有宫女上百,最叫当今心痛的是排行第四的许王朱见淳死于混乱之中,参加宫宴的重臣权贵也挂了几个,可谓损失惨重。

    朱祁镇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刺客混入宫廷之事,相信不久内宫之中将再次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至于陈昭,朱祁镇自然对他大加笼络之能事!

    大明天顺四年大年初一,明英宗朱祁镇赐爵陈昭为忠勇伯,同时进位顺天府尹,全力负责京城内外治安之事。

    旨意传遍京城之后,满朝文武震惊之余,却只有惊叹。

    自古功高莫过于救驾,人家陈昭既是少年进士,又有救驾之功,得一个忠勇侯,也算拿命换来的。所以无人质疑。

    想当初夺门之变,因为冒领夺门之功,孙螳什么也没做,就被封为怀宁伯,这待遇比陈昭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两天,陈昭一如既往的‘忙碌’,京都的治安一时大好,当然窝在家里过年的百姓却感受不到的。

    而朝堂和后宫却开始掀起阵阵腥风血雨,经过几天的排查,朱祁镇终于开始对朝堂和后宫某些可能跟白莲教有染的家伙动手了。

    一时朝堂震动,后宫更是惶惶不安,气氛凝重肃杀到了极点。

    一道道抄家之令从皇宫出来,直接发到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陈昭亲自带着一干兴高采烈的衙役抄了几户官宦之家。

    其间的混乱,哭嚎以及绝望自不必提,一家家之前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家,突然之间家破人望亡,一位位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突然之间被押在街上直接出售,其间的凄惨自不必多言。

    陈昭一时心生侧隐,出手买下了足足八位年纪在八到十五之间的官家小姐,至于丫鬟之类的也低价采购了不少。

    当然。买回家之后他就撒手不管了,由徐婷收拾调教他们。

    徐婷虽然江湖经验浅薄,但是能及时赶回,说明她宅斗技术还是不错的,陈昭略略观察,发现她几不亚于自己在红楼世界遇到的凤姐,便彻底放了手。

    就在大年宫宴惊变发生后第四天,从河南突然传来紧急战报,白莲教叛乱……

    显然,面对白莲教突然发动的叛乱,朱祁镇早就心中有数!

    所以及时骤然遇到禁宫刺杀,他也没有失了心神。

    不仅仅朱祁镇心中有数,朝堂上一干老狐狸们心中都门儿清,显然对白莲教叛乱之事早有心理准备。

    朱祁镇自然少不了一番勃然大怒,一干朝臣也得跟着大骂一番,然后平叛事宜有条不紊的布置下去,傻子都看得出来其中的猫腻。

    京营一部分将士得令,立即做好的出发准备,同时周边驻军都将出动平判。

    陈昭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因为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祁镇虽然知道他是一员超级勐将,却是因为种种顾忌,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进入军中。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除非爱好军事,一开始就运作去做了兵备道,否则以文人入军,简直是对文人的羞辱。

    不过,想要搭上平叛这趟车的,却是不在少数。

    什么怀宁伯孙螳、怀柔伯陈怀、宁远伯任礼,纷纷把家中子弟送到平叛军中,以求上进。

    当然,朝廷平叛大军立刻出动的同时,相关的官员也开始任命下去。

    毕竟地方叛乱,当地的官员却几乎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一个守土失责的罪行是逃不了的。

    所以朱祁镇和内阁众人商议之后,准备给河南、山东两地进行官场大换血。

    这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这其中,翰林院编修、庶吉士刘健,则被任命为泉城府章丘知州,官阶为从五品。

    刘健接到任命之后,先是惊喜交加,随即对陈昭的先见之明佩服无比。

    人家能从朝廷一举一动的蛛丝马迹当中发现大举动,果然能在同年之中领先一步。

    其实河南省的叛乱是蓄谋已久,当地官员或者已经被白莲教收买,或者被当地豪强架空。

    按照白莲教的打算,他们在禁宫发动袭击,若是能够击杀皇帝最好,就算不能,也要杀几个皇亲国戚、朝廷柱石,以引起朝廷大乱。

    这样他们在河南发动叛乱,胜算就大一些。

    不得不说,河南的白莲教一脉,势力更稳固,野心更大,行动力也更强。

    比其他地方的一盘散沙,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根据锦衣卫都堂袁彬汇报上来的情报,朱祁镇已经知道,白莲教乱军虽然只是刚刚发作,但他们已经成了气候,数量更是吹气球一样疯狂膨胀。

    因为他们不仅和豪绅勾结,更和因为马政而破产的冀鲁豫农民联合,组建骑军,到处打击野战的官兵,取得不少胜利。

    可朱祁镇却看到了另一层隐忧,那就是乱军之中出现了不少的江湖好手,他们作为乱军的冲锋箭头,连连诛杀当地官员,才使手头没有多少武器的乱军,一连拿下近十个县城的主要原因。

    江湖高手用到妙处,产生的威慑力不比军队差。

    收到消息之后,顿时引起了朱祁镇的极大警惕,乱军好解决,这些个人武力强悍的江湖好手,还真就不好对付。

    特别是那些武艺高强的家伙,更是高来高去甚至可以无视城墙的防护,对于河南各地府县的城墙防御将是极大的隐患。

    朱祁镇最担心的是,隐藏在各地暗中的白莲教徒与乱军联合,到时候以白莲教徒那疯子一般的破坏力,等到河南叛乱平定后,这块中原腹地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而河南地处中原腹地,一旦乱军流窜起来那真就糟糕了,说不定整个中原大地都将陷入动乱,到时候大明朝的根基当真会有动摇之险。

    几十年前的唐赛儿暴乱,虽然短短一个多月就被扑灭,可依旧造成了强大的破坏力,连副总兵刘忠都被袭杀。

    朱祁镇可不愿意重蹈覆辙。

    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他朱祁镇可吃够了苦头,因此到了他这个地步,对于身后名看的极重,可不想再做一些惹后人耻笑的举动了。

    所以,河南的民乱必须一举拿下,不能给乱军稍有喘息之机!

    否则等民乱波及范围扩大,加入其中的江湖好手越多,只怕到时候想要收拾都是难上加难。

    一想到领军平叛的军中大将,将面对层出不穷的江湖好手刺杀,朱祁镇就感觉一阵头大,一旦领军将领没选好那就不是去平乱,而是给乱军送经验去了。

    有了这么多的不利条件,派去平乱的大将不仅军事指挥能力要强,而且自身的武力也必须过关,数来数去朝中这方面的将领确实不少,但去平定一个民间叛乱都要憋大招的话,天下人会怎么看他这个皇帝?

    国战的时候轻率之极,平定内乱却要派出柱石大将?

    这岂不是用人昏庸,丢人现眼?

    这么想的话,似乎只有那家伙才合适。

    只是他年龄委实太小了!

    就算英国公、成国公家的子弟,这么小的年纪去领军,只怕也指挥不动吧!

    嗯,等等,可以让他以忠勇侯的身份,持尚方宝剑、奉旨出巡,诛除江湖匪类啊!

    想到这里,朱祁镇不由得喜上眉梢。

    时光荏冉岁月如梭,转眼间四年过去。

    昏庸无能,两度为帝的明英宗朱祁镇驾崩,太子朱见深继位,改元成化,朱见深虽然年少,但英明宽仁,在位初年恢复了朱祁玉的皇帝尊号,平反于谦的冤屈,任用贤明的大臣商辂等治国理政,可以说有君王的风度。

    他甫一上任,便注重提拔人才,将时任南直隶按察使佥事的刘健和杭州同知的李东阳召入京城,为詹事府少詹事,待太子长大,便为东宫讲官。

    金陵城长江码头,二十多岁的刘健正英姿勃发,风度翩翩好似如玉君子,浑身透着一股深沉的儒雅之意。

    此时他正立于衙门后院花厅,满含不舍看着家中仆役,抬着一箱一箱物事装车运走。

    “夫君深受隆恩,咱们这次入京做事,但你一定要小心,一心做事,切勿陷入党争,一切为国敬重,妾身必定做好夫君后盾!”

    夫人王氏微笑着看着刘健,一脸的钦慕之色。

    自家夫君果然是大造化的,在先帝暮年昏庸之时谋求外放,然后在新帝登基就能入京,一展宏图,果然是极好的。

    “夫人真乃我贤内助也。”刘健微微感叹,随即昂然道:“当今天子虽然刚刚登基,但明君气象已显,单单恢复代宗尊号,平反于少保之冤,便可收拢天下人心,为这样的圣君效力,必定得其兴也,我辈宏图大展,就在眼前。”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与李东阳算是春风得意,但是和自横兄相比,还是差得远啊!”

    他现在以南直隶按察使佥事的官职入京做詹事府少詹事,和李东阳一样,都是从四品。

    但他的同榜好友陈昭封自横,此时却已经重新回到刑部,成为刑部左侍郎。

    要知道,陈昭可仅仅只有二十岁,便已经是一个朝廷大员,在刑部与尚书分庭抗礼,俨然一个小山头。

    凭的就是巡视河南的时候,协助军队将那些叛乱分子一一斩杀,使得军队平叛异常顺利。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陈昭虽然年轻,但是做事果然,又知进退,为人处世大度,无论文官体系还是武将系统,陈昭都拥有不俗的影响力,更加恐怖的是那一身惊人之极的武艺,一人足可胜过千军万马,无论是擎天保驾,还说是平定战乱,都立下汗马功劳。

    因此他虽然只有二十岁,可是在朝廷中的地位却不一般。

    古往今来的少年英才,少有人及!

    刘健一边与妻子感叹,一边带着妻子王氏、四岁的长子刘来、两岁的次子刘东,乘着马车来到码头,踏上了回京的大船。

    自懂事以来,两个孩子还是第一次登上这么又宽敞又漂亮的官船,忍不住欢呼雀跃,跑来跑去,他们正式人小事烦的时候,对什么都显得惊奇,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只苦了一干丫鬟婆子,追在兄弟俩身后不住大呼小叫,一口一个小祖宗叫得分外响亮。

    很快,兄弟俩便跑出了一身汗,身子也疲乏得很,立即便被一帮丫鬟婆子送到船舱好好梳洗一番,换了一身清爽衣服过来便凑在父母身边,听父亲讲述京城的的故事。

    刘健看着两个儿子,开口笑道:“为父有为同榜好友,乃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前年大婚,孩子差不多两岁了,和东儿差不多年纪,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而就在金陵码头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里,两位气度不俗的年轻人正小饮浅酌,将码头上刘家上船一幕看在眼里,却是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淮安兄,那位就是和我大哥同榜进士的刘健刘希贤,目前是南直隶按察使佥事,此次进京为东宫属官,想必要有大用了吧!”其中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目光敏锐,英气勃勃,一双眼睛十分灵活,看着码头上玉树临风一般的刘健问道。

    “赤水兄,你大哥便是林侍郎,据说与这位刘佥事乃是至交好友,难道你们不认识?”

    叫淮安的男子一脸英气,气度不凡,彷佛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一般,但身上很有一股读书人的风范,笑着反问道。

    “淮安兄,我与封大哥是结拜兄弟不假,但那时相识于微末,这几年我在仙都山上习武,一直是书信往来,自然与这位刘大人没有见过面。再说了,他是官我是民,也没有资格与他认识啊!”

    赤水兄一脸无奈。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淮安兄澹澹一笑,眼神一动调侃道:“说起来赤水兄是京城土着,街面上的事情门清,他日回京之后,上有兄长提鞋,又身负玄功,宏图大志可展啊!”

    “嘿嘿,淮安兄说笑,说笑了!”

    赤水兄嘴上谦虚,脸上神态上也是十分澹然,摇头笑道:“我在京城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乞丐,被几个叫花子大爷欺凌,若非遇到我封大哥,以及师姐,只怕我现在就是荒郊枯骨罢了。”

    赤水兄,正是陈昭的结义兄弟,仙都派的新秀李赤水。

    他和陈昭、徐婷见识之后,机缘巧合入仙都派学艺,又机缘巧合与徐婷一起协助邱莫言,帮助周淮安杀曹少钦和东厂高手,救杨宇轩后人,所以和眼前的周淮安,算是过命的交情。

    那件事之后,他便返回仙都山继续学艺,如今一晃四年过去了,他早就褪去了昔日的叫花子气,变成了一个英风锐气的少年英侠,在江南武林颇有名声。

    此次接到兄长陈昭书信,说他既然武艺已成,那就回京帮他做事,共同开创新局面。

    所以一路鲜衣怒马北上,这一日路过金陵,恰好便遇到了昔日的过命交情周淮安,于是便在这小小酒馆当中一起坐下畅饮。

    两人一番交谈之后,李赤水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淮安兄也要进京啊!”

    “是啊,先帝驾崩,今上登基,一上位便展现明君气象,恢复景泰帝之尊位,平反于少保之冤屈,杨宇轩杨大人的尸骨,也需要重新安葬,作为当年的部将属下,周某于公于私都得前往京城操作一番。”

    周淮安轻轻一笑,澹澹说道。

    原来五年之前,周淮安联络江湖义士,救下杨宇轩骨肉,在龙门客栈斩杀曹少钦一行人,带着杨宇轩骨肉去了塞外。

    虽说他是江湖义士,朝廷上不少大老也暗自与他通信赞赏,但他毕竟杀了皇帝家奴,皇帝不点头,他就是一个罪犯。

    如今英宗驾崩,新帝上位之后,大赦天下,他这等义勇之为,自然被朝廷上下褒奖。

    他此番入京,一方面是重新安葬座师杨宇轩,另一方面便是谋求复起,给邱莫言一个诰命。

第1242章 其势已成

    两人畅谈一番,周淮安眼神一动,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林兄林侍郎好大的声威,我就是在江南也时常听闻。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前往京都,正想趁机拜访林侍郎,若非他教出你这位少年侠士,只怕四年前我便丧西北了!”

    李赤水叹道:“周兄侠义心肠,拯救义士骨血,乃是大英雄大豪杰之所为,李某平生所闻所见,也只有我大哥能与你并肩了。”

    周淮安听了心中暗叹一声,但是面上丝毫不显。

    他早年也曾参与京城保卫战,在于谦于少保、杨宇轩杨大人之下,也算大展宏图,只是没想到风云变幻,自己变官为匪,一个弱冠少年竟然成了大明朝的风云人物,短短四年居然成为刑部左侍郎,已经和当初的杨宇轩并肩,只差一步就达到于少保的位置。

    可是别忘了,这人仅仅二十岁!

    但是朝野上下无人不服!

    因为他建立的功勋可以说五十年来少有。

    即便是周淮安,心中或有不服,但是却也承认陈昭的功勋,足够担任刑部左侍郎。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你我二人都要上京,不如一路同行?”

    李赤水摇摇头道:“恐怕不行。按照我大哥的书信,我要去河南一趟,然后再去山西,经大同再向东入京,沿途察看百姓生活、官员治理之情。差不多吧也算是代他出巡吧!”

    周淮安听了,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陈昭,即便是用自己人,也这般细细栽培,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成为重臣。

    两人告别之后,李赤水便鲜衣怒马,一路北上,进入河南省。

    当他进入洛阳城之时,不由得惊呆了。

    干净整洁的街道,两旁整齐划一的独特三层木楼,神采熠熠的往来民众……

    洛阳城不一般,给李赤水十分怪异的感觉,好象整个世界都换了个样,跟之前所过路途的景象,完全就是两个摸样。好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般,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大明朝。

    相比较南方那些繁华大城,洛阳显得太过干净太过规矩了点!

    对,就是规矩!

    来来往往的行人商旅,还有街边的小贩商铺,以及酒楼茶肆蓝起来跟其余地方的城镇毫无两样,可给他的感觉却十分的有秩序。

    人们的言行举止,好象都有一种无形规矩约束一般,似乎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穆气息。

    这让潇洒不羁爱自由的李赤水相当不习惯,感觉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般不适。

    当然,他心里明白,眼前这座城市,到底是谁的功劳!

    那当然是他大哥陈昭的!

    是他实打实的功绩!

    河南作为中原腹心之地,地理条件相当优越,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发展不起来,比起江南和京畿一带却是差远了,跟普通的省份差不了多少,一样的平凡一样的无奇。

    甚至因为黄河经常泛滥的缘故,河南每过几年都会成为灾区,洪灾,旱灾,蝗灾等等灾害络绎不绝,一次一次伤害损耗河南大地的元气。

    直到四年前陈昭奉旨出巡之后,这一切方才发生改变。

    陈昭代天出巡,所过之处当真是人头滚滚,杀了数不清的白莲教高手,其展示的无穷威力,让那些将军们也心生钦佩。

    在一连搞定数位河南官员之后,朱祁镇最终力排众议,任不足二十的陈昭担任河南布政司,彻底震惊天下。

    陈昭真是刚硬到了极点,以极端恐怖的强压手段治理河南,先是轻松解决了刚刚兴起的民乱,而后满目疮痍的河南大地,展开了一场叫人瞠目结舌的大开和大建设。

    那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哭嚎震天的恐怖景象,每每回忆都叫人有一种心潮澎湃,却又心惊胆战的感觉。

    疯了,那一段时日整个河南都疯了!

    三年时间,河南大地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单单在陈昭所建造的基础设施以及公共设施方面,已经完全越江南和京畿。

    而陈昭带给河南大地最大的改变,恐怕就是眼前洛阳城百姓表现出来的,已经融入骨子里的规矩和秩序。

    想当初,为了河南大地的秩序和规矩,陈昭虽然没有下狠手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却也闹得惊天动地哭嚎震天,整个河南大地几乎没有百姓没受到过严苛的教训和惩罚。

    当然,所谓人亡政息。

    等陈昭入京之后,除了他改造时间最长的洛阳城之外,其他城镇迅速恢复以前的样子,令人唏嘘不已。

    就算眼前的洛阳城,在继任者“去陈昭化”的基础上,只怕也很快恢复北方城市的样子。

    当李赤水在洛阳城游荡的时候,陈昭正乘车宫门,与一干重臣汇合参加勤政殿的小朝会。

    小朝会一如既往的热闹。

    许是成化皇帝朱见深展现出了明君气象,众多大臣有点分化。

    有的只想抱住皇帝大腿,陛下说什么,他们就支持什么。

    而另一部分因为年纪较大的,总有些倚老卖老,只是手下言官弹劾皇帝……

    但更多的那些无门无派的,对着皇帝是拍马屁。

    或者用润物细无声的法子,或者高谈阔论,总之想尽办法的吹捧皇帝。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哪些硬骨头的。

    所以成化皇帝朱见深收拢了很多人才!

    陈昭倒是没怎么参与吹捧成化帝朱见深的‘常规活动’,可是谁也不敢小觑他的意见。

    只要不是涉及到刑部的大政方针,又或者有人想要暗中动什么手脚,他都把自己当作透明人,根本就没什么心情参与那些没多大意思的争论。

    也许是见陈昭太过悠闲,也许是心中不爽想找个地方泄泄,朱见深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了陈昭身上:“前日林侍郎的提议,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顿时勤政殿一片寂静,不管是朱见深,不对能第一时间阻拦匪徒,但还是有好多高手用各种办法琢磨着发财。

    满朝的手下干将,都不愿意轻易招惹这位朝堂地位然的大老……

    陈昭提出了什么建议呢?

    很简单,他眼下不是刑部左侍郎么,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将刑部的影响力和权力扩张到最大。

    刑部可是后世的最高法,公安部和司法部等强权部分的统合体,结果现在的地位却是六部中比工部强一线的边缘部分,和手中掌握的事权根本不相匹陪。

    关键原因是刑部此时只充当了一个指导的角色,并没有实际掌控大庆真正的执法审理重权,这些权利全都被地方官府瓜分,根本就不关刑部多少事。

    而且刑部之前的官吏也不甚在意,由于人手和怕麻烦等等原因,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在后世绝对的强权部门竟然成了连清闲衙门礼部都不如的边缘角色。

    陈昭想要在刑部执掌话语权,成为刑部的扛把子,就得有义务给刑部掌权力。

    只要做到这点,他就是刑部的无冕之王。

    至于刑部尚书陆瑜会怎样想。

    他当然不会多想了。

    毕竟他已经六七十岁了,眼瞅着就要致仕的人,一心想给后人铺路,自然不会得罪陈昭这位后辈。

    宁欺老,莫欺少。

    陈昭的建议,简单说来,就是扩充刑部官吏树木,安排他们作为“监察员”,到下面各州各府去监督本地治安状况。

    他们不但是监察员,还是监督员,身边也有一套衙门班子,由刑部直接管理,与本地衙门互不隶属。

    简单说就是往下面掺沙子。

    这其中尤其重要的就是江南一带。

    那里是鱼米之乡,是大明最为繁华之地,关系着大明的文脉和赋税,万万不可有失。

    所以及时有应天府的六部,京城的衙门也不能松手。

    毕竟江南是天下之重,各方势力争夺最为激烈,多一个刑部出手,也就能帮助朝廷更容易掌握财税。

    “陈大人的提议确实不错,能够加强朝廷对地方官府的监管控制,只是人数是不是太多了点?”

    过了许久,户部尚书马昂提出了不同意见,苦笑道:“按照陈大人的意思,起码刑部的官吏数量,要增加数十倍不止,单单每月的俸禄支出就是笔不小数目!”

    “只要给这些新收官吏基本的生活补助就成,不设俸禄以补贴形式发放,朝廷再怎么困难这点银子应该还是拿得出来吧?一月半石米粮,外加一贯前的补贴,不多吧?”陈昭轻轻一笑,澹然开口反驳道。

    陈昭也不生气,澹澹开口反问。

    在场重臣面面相觑,就连高坐龙椅之上的朱见深都忍不住动了心思。

    这点钱粮,确实不多,可以说刚刚满足生活基本用度。

    甚至不少大户人家的仆役,每个月的收入都比这多。

    “这么低,那些进士愿意么?”

    吏部尚书王翱忍不住惊呼出声,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大明朝不光有进士,还有举人。进士们可以去翰林院,可以待实缺,但举人们可就多了!毕竟大明朝每三年产生的举人,可是一个天大的数量,虽说有一部分能当官,可大部分却只能闲着,这可不是读书人的前途吧?”

    陈昭开口道、

    这一席话,大家就不说话了。

    虽说大明朝的识字率比不过大宋,但毕竟人口基数大,哪怕万里挑一,也是几万人了。有门路的自然好说,没门路的日子就过得相当苦逼了。

    大家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鱼跃龙门。

    可是长久落第,心理难免失衡,万一做出一些危害社会的举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昭继续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成名,结果还要继续心路等待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的官职,这才叫真正的痛苦!”

    “本官的提议中,虽然只是将他们编入最低的官吏,补贴也是最低级的,但表现好可以直接成为有品级的官员,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希望!”

    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撇嘴道:“再说虽然补贴少得可怜,但是供养他们自己甚至一家四口不成问题,只不过日子有些清苦罢了,总有熬出头的那一日!”

    说着,目光冷冽缓缓扫视在场重臣,澹然道:“总比他们都中了进士成了后备官员,还需要家里养者来得强,起码心中不用太过愧疚不是?我这话说完了,大家谁赞成,谁反对?”

    小朝会顿时一片寂静,大家确实无话可说,陈昭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要是再唧唧歪歪,万一消息泄露那乐子可就大发了,谁反对谁肯定就会成为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死敌。

    在场谁都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就是当今天子朱见深也不例外!

    而朱见深为什么反对?

    他哈哈大笑直接说道:“朕觉得陈大人的主意不错,你们认为呢?”

    对于朱见深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拉拢属于自己掌握的人才。

    毕竟他今年不过十八岁,满朝大臣都是先帝所留,都是老资格。

    这些老家伙做惯了官,一个个的擅长吹牛,强词夺理,使得皇帝推行自己的政策,常常遇到这样那样的阻碍,还找不到足够的人手破局。

    因为朱见深作为太子多年,培养了一批忠臣,但毕竟数量有限。

    他想要清除前朝老臣,又想要提拔自己的人上位,这么多的官员新鲜血液从哪里来,自然是每三年一次的春闱,以及时不时召开的制科选拔。

    之前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这些天子门生,结果陈昭便出了一个十分不错的主意,以形部的名义向各地官府派驻‘监察员’!

    什么‘监察员’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明晃晃的监督人缘,监督当地官员的品行操守,以及为官之时的表现和风评。

    当然,陈昭上的奏疏上没这么说,只说派出‘监察员’监督当地的刑狱之事,至于会不会将其它事情也向刑部衙门汇报,那就不是他封某人管得了啦。

    只要朱见深及时插手,多多关注,一定能从里面挑选出属于自己的人才的!

    毕竟陈昭也不过才二十岁,和自己年龄相彷。

    其实,这就是刑部的垂直管理体系,除此之外他还想将地方政府的执法权,也彻底纳入‘监察员’的监督和管理之中,与地方官府形成双重管理体系,不给这些地方诸侯胡作非为的机会。

    朱见深有明君气象,自然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好处,特别是对他皇帝统治的好处,所以,他在陈昭一番犀利言辞,说得其余大臣无话可说之后,便毫不犹豫表态支持。

    其余重臣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好处,他们都是朝堂大老,自然希望手中的权柄越重越好,地方官府越听话越好,陈昭的提议对他们来说也是好处多多。

    见陛下表态支持,其他人也不想得罪天下间的读书人,也不敢多加反对。

    于是,一件本来很可能引起朝堂动荡的提议,就这么轻而易举在小朝会通过了。

    “如此,那就将第一拨五名‘监察员’,全部派到苏州去吧!”

    陈昭轻轻点了点头,直接开口确定道:“那里的水可是浑得很,我倒要看看当地官员到底还受不受朝廷驱使?”

    众人静默片刻,然后一起点了点头。

    苏杭宁,以及江北的扬州,可以说是大明朝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当地土豪商贾权势最大的地方,。

    对这里进行试点,摆明了是核桃挑最硬的砸!

    这个陈昭,果然是大格局,是一个适合披荆斩棘的臣僚!

    显然眼前这位素以强硬着称的少年刑部左侍郎,面对实力强横的江南之地,竟然以这等方法替其减压。

    其威风凛凛,身躯如山,渊停岳滞,气势不凡,所有的大臣都不敢言语。

    在这一刻,就连坐在上首龙椅之上的天子朱见深,都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不敢发出反对意见,生怕引起陈昭的强烈反弹,在场包括整个京城都没人承担得起严重的后果。

    “既然陛下和诸位不反对,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第一波‘监察员’全部派往苏州,第二波则是派到临州,那里的官员士绅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陈昭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好是惊雷滚滚于皇帝和众臣耳中心中炸响,震得他们好一阵心惊胆战,眼前好象出现了一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的惨烈景象……

    其实满朝文武,大多来自江南一带,毕竟哪里的文风更能培养人才,即使数百年后,也是人才辈出。

    按理说陈昭提议广设监察员,适合江南的士绅作对,也就是和江南的读书人作对,同时也就和身在朝廷的江南籍贯的官员作对。

    但这四年来,陈昭在河南,在京城立下的天大功劳以及无敌神威,让他们竟然生不出反对的意见。

    更何况,真要是反对,也适合天下的文脉作对。

    江南籍官员虽多,却怎么可能比得过天下的官员多?

    当刘健乘船来到京城之后,便听到了刑部广设“监察员”的消息,他只是微微一顿,便听到一起抵京的李东阳笑道:“天下人都被骗了,封自横往江南派遣官员是假,在京城设立官员才是真的,这一招声东击西,等天下人看明白陈昭的套路之时,怕是刑部已成六部第一了。”

    刘健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表示明白。

    相比较李东阳,他刘健的决断力更强一些,但是在智谋方面,却略有不足。

    但也不过是九十八分与一百分的差距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等都是立志辅左君王,了却天下事的,可惜你我还在蛰伏,自横兄已经龙飞九天,以天下为棋子了。”

    顿了顿,李东阳道:“我来之前,听说他已经写信给自己的结义兄弟李赤水,绕道返回京城了,只怕也是为了安全计吧。”

    他从京城出来当官的时候,也与刘健一起与陈昭多有会谈,彼此十分熟悉,李赤水就在江南仙都山学艺,自然拜托江南人李东阳照看一番。

    “这么夸张?”刘健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摇头否决道:“不说别的,陈昭可是堂堂的从三品大员刑部左侍郎,又是超品的忠勇伯,江南的士绅不至于为了区区几个监察员就对着干吧?”

    他是洛阳人,虽然对于士绅的狠辣心知肚明,但毕竟难以想象江南大商人的厉害。

    毕竟他在金陵当官时间太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

    李东阳长叹一声道:“扬州那帮大盐商一个个不仅有钱得紧,而且个个胆子还大得过分,知道江南的私盐么?”

    自汉武帝盐铁专营之后,走私盐便成为一大暴利,多是勇悍之辈操作,其中唐朝的落第秀才黄巢就从事过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到了明朝,由于扬州盐商的崛起,大江南北、江淮一带,以及鲁豫等地,多是两淮的盐场供盐,于是就有了大盐商暴利的空间。

    “那些私盐和贩卖私盐的盐枭,背后基本上都是那些大盐商的手下,他们比希贤兄想象的还要胆大妄为啊!”

    李东阳苦笑一声。

    “那些大盐商私下里都有江湖势力作为打手,背后更是有京城里的亲王、国公、阁老作为靠山,就连金陵六部和魏国公府想动他们都得考虑考虑后果!说不定魏国公是最大的势力呢。”

    刘健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封自横已经看透了虚实,摆明了就是把这些人当棋子,用来培养他在京城的势力。”

    “不只是京城,我预计他会在北方几个大城布局,却故意引到江南闹腾,等人们回过神来,他在京城和地方的布局已经根深蒂固了!”李东阳摇头道。

    “也就是说,被派往江南的那批刑部新设官员,都是弃子了?”刘健沉吟道。

    “也不尽然,若是有人有礼有节有手段,能和那帮地头蛇对上,想必封自横也会不吝提拔!”李东阳叹道。

    刘健听了,连连点头,随即迅速下了决定,道:“看来我们进京之后,除了在詹事府沉下心来,还要多多与陈昭交流,我想在以后的二三十年内,大明朝必定会有两千年来未有之大变!”

    李东阳心中一凛,也不由得点头。

    他多智多思,但是对于决断性方面,距离这位好友颇有差距。

    简单说,他举轻若重,而这位好友刘希贤去,却是举重若轻。

    两人正在交谈,忽然码头上有人大踏步走来,见到他俩便躬身施礼:“小的忠勇侯府管事封平,拜见刘大人和李大人。”

    “哦,原来是封管家。”刘健常去封府,是以和封平更熟悉点,见他过来,便问道:“林侍郎派你过来做什么?”

    “回禀二位大人,我家老爷派小的过来,是请二位到祥云居居一聚。”

    “哦。”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点头。

    “既然封兄相请,那么恭敬不如从命,稍待片刻,待我二人安排一下家人,随后就到。”

    ……

    祥云居居就是当初他开的祥云茶楼,自陈昭掌控之后,便按照自己的打算步步为营,经过这么些年的扩张已经成为了京城集休闲娱乐以及吃喝为一体的综合性大剧场,已经不是简单的茶楼能概括得了的。

    周围的几家店铺全都被买下扩建,形成了一道长达半里之地的巨大门面,足足有六扇对外开放的大门,分区域分隔断有各种不同的休闲场所,包括戏曲评书相声等等传统娱乐方式,因为剧本都是来自现实改编而成,其中甚至不缺官场斗争一类的桥段,所以深受京城老少爷们的喜爱。

    这座祥云居居,其实是参考了他在红楼世界当中,妻子探春创立的香雪海一般。

    祥云居居此时就是京城娱乐圈的风向标,他们所出的戏曲评书和段子,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娱乐圈,并且成为模彷的对象,迅速向北地甚至南方扩散。

    无论是忠君戏班还是后来建立的德云社、青曲社,都是享誉天下的戏剧班吗,里面的名角,堪称顶级明星,尤其是一些大家,很有后世京剧表演艺术家的风范。

    每年祥云居赚的银钱数量便是个惊人数子,达到了上百万两之巨,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聚宝盆。

    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什么王府、国公府,甚至皇亲国戚,或者厂公的侄子想来染指,但他们的爪子刚刚伸出便被打断,他们这才知道祥云居是陈昭的生意,尽管心中万分不甘却也不敢乱来。

    别的官员或许还要讲一讲官场牌面,陈昭可是直接敢揍人的。

    陈昭不是吃独食的性子,不过祥云居对他有极大的作用,自然不会拿出份子分出去,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他倒是直接跟那些家伙们说了,祥云居聚拢人气火暴,但那里是正规场所,其它一些比如吃喝玩乐的地方却是不足,你们要是想分一杯羹的话,那就盘下周围的店面跟着玩。

    但有一条必须保证,无论是谁,在外面有多嚣张,在祥云居,必须一个个的夹起尾巴做人,好好地享受这里面的欢愉。但有捣乱的,必定让他做的连乞丐都不如。

    要知道,京城的叫花子,名义上归李燕北和杜同轩手下管理,但实际上早被他掌控在手了。

    所以在祥云居,陈昭就是无冕之王!

    敢在京城到处伸手抓产业的人物,哪里有简单角色?他们听到陈昭说了这话,自然闻弦故知雅意,很快就派出心腹门人在祥云居周围建了大堆的娱乐场所。

    什么青楼楚馆还有男风馆,什么赌场之类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模彷祥云居开设综合性娱乐场所的家伙,果然借着祥云居火暴的人气生意都相当兴隆,赚钱的能力虽然远不及祥云居,但一年几十万两左右的收入还是不成问题的。

    陈昭告诉他们,只要不用高利贷来剥削老百姓,不参与购买拐卖的孩童,那就任他们经营,反正他们无论怎么经营,都超不过祥云居。

    权贵们虽然产业不少,但是一年赚几十万两的产业绝无仅有,他们得了大便宜自然不会忘记陈昭这个挖井人,尽管陈昭并不在乎这些,但这些心权贵们还是承了他这份人情。

    如此一来,竟然在祥云居所在的街道,形成了一条特殊的娱乐产业街,是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没有之一,这是之前连陈昭都没想到的事情。

    再说到祥云居,除了发展成综合性的娱乐休闲场所之外,陈昭最看中它的自然还是强大的舆论引导功能。

    身为少年进士,陈昭虽然才华出众,上位极快,可以说自科举制度以来绝无仅有之时。

    但是他毕竟年龄太小,骤升高位,难免引起朝野的侧目,有无数的官员对他是又嫉又恨!

    时间一长,各种流言蜚语自然就传出来了。

    陈昭虽然不在意这些舆论影响,但是他既然在朝廷做官,自然不愿意轻易破坏规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以武力解决的。

    所以陈昭利用祥云居,打造出一个强大的舆论阵地,这里已经成为了京城娱乐圈的风向标,无论新出的戏曲还是评书或者相声,都会在最短是传遍整个京城,然后又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京畿甚至整个北方大地。

    经历过现代娱乐信息轰炸的陈昭,自然知道娱乐八卦信息的扩散速度,绝对不是普通的主流舆论能够比得上的。

    当然,文人圈子里的诗词歌赋还有各种词曲都算得上流行文化,也是娱乐八卦信息的一种,出名的词曲作者就跟现代的天皇巨星一般在民间舆论口占据了极大优势,就如柳永还有唐伯虎等等。

    此时,祥云居在民间舆论阵地上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文人掌握的舆论,但凡出了什么变故,真要玩起舆论战他一点都不惧!

    毕竟文人的笔再厉害,他们人少啊!终究比不过百姓的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武人的刀比不过文人的笔,文人的笔却永远比不过百姓的嘴。

    操弄舆论的最好方式,永远是利用百姓的口口相传。

    工部给事中张人风弹劾陈昭治理黄河的时候苛待民夫,市面上立刻传出张人风的段子。

    张人风当了工部给事中,衣锦还乡,见到他的一个童年时代的朋友,日子过得很穷。便教训他说:“李路,你要过好日了,便得学会多干活啊!”李路问:“我能怎么多干活呢?库房大使从来没有派过我。”

    张人风回答:“你半夜到街上去看看,别人怎么加班你也这么加班,就行了。”李路记在心里,半夜出门到大街上一看,只见大马车小马车,小推车地排车车不断向当地官府的仓库开去,都在往自己家里搬东西,懂得了怎么“加班”。李路学会了偷国税,很快富了起来。

    一年后,李路带了一大块咸猪肉到京城去看望老朋友,酬谢张人风的指点。他来到工部内张人风的千房前,先把咸猪肉挂在外墙的钉子上,进去对张人风说:“张大哥,听了你的指导,我富了。现在给你拿来一块咸猪肉,以表谢意。”张人风听后赶紧问:“咸猪肉在哪里?”李路回答挂在了室外的墙上。张人风大惊失色,说,我们工部也有加班的,马上开门去看,咸猪肉已不翼而飞了。

    这则笑话一出,立刻传遍京城,刑部便和锦衣卫联手,顺势借故调查张人风的财产,结果发现他家财万贯,多有贪赃枉法所得。

    于是堂堂的工部给事中,很快便住进了刑部的大牢里,最后被判了一个流放千里。

    天顺八年,锦衣卫都指挥使袁彬被排挤,英宗心腹门达上位,此人怙宠骄横,凡忤之者,辄嗾觇卒潜致其罪,逮捕拷掠,使无诘证,莫可反异。

    此时陈昭进京,门达欲辱陈昭以立威风,结果坊间立刻流传出他的一则笑话。

    锦衣卫北镇抚使掌刑千户向门达请示:“下一批人在午饭前处决还是午饭后?“门达回答:”当然是午饭前,午饭得节约下来祭拜岳王爷呢。

    这个段子粗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在市井中却有巨大的影响力。

    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杀人如麻,却连一个断头饭都不给人吃。

    一时间,竟然有数千百姓被扇动起来,冲进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将锦衣卫都指挥使门达给活活打死。

    以至于明英宗朱祁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惊过度,疾病而死。

    这两个例子出现后,整个朝堂攻击陈昭的顿时减少了不少,其中力度更是不疼不痒。

    于是,陈昭在京城重新站稳脚跟,新帝成化天子朱见深迅速提拔他为刑部左侍郎,陈昭也成为一方山头大老。

    能在京城身居高位者,都是绝顶聪明人,所以陈昭其势已成,没有人敢随便找他麻烦,就是御史不是万不得已,或者抓住了他的把柄也不会轻易上奏弹劾,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的陈昭,不仅仅有戏剧和祥云居,更有各种书店,除了专门刻印一些经史文章以及历年名人的经典着作还有某些大文豪的大作之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印刷由戏曲评书相声改编而成的小说,不仅在市井风靡一时,甚至就是在豪门指甲的后宅也都是抢手货,在娱乐大众的同时开启了悄无声息的舆论宣传。

    随着祥云居发展壮大和影响力扩张,不少眼光敏锐者已经求上门来,通过递新曲目和评书本子或者相声剧本的方式,想要通过祥云居的舆论引导达成某些目的。

    于是陈昭高高在上,通过控制舆论口,彻底成为下棋之人。

    到了这个地步,虽然陈昭只是一个刑部左侍郎,但是无论是皇帝还是阁老,想用常规手段扳倒陈昭,几无可能。

    若是想用非常规手段,门达便是前车之鉴。

第1243章 你不体面,我就帮你体面

    陈昭对于舆论口的监督十分得力,但凡确认无误又是比较符合世人普世价值观和道德观,又或者遭遇不公却无处喊冤之类的事情,他真不介意替人引导一把舆论,也算是做了把善事吧。

    没想到效果也相当不错,不论是好人好事还是替人申冤,都得到了不错的回馈,使得祥云居的名头在民间更加响亮,甚至隐隐有民间御史台的架势。

    这样的传言自然叫都察院那帮真正的御史十分不满,但是在陈昭面前,再不满也得憋着,毕竟就算没有祥云居,他们也拿陈昭这样靠着主政一方实打实的巨大功绩晋升上来的朝棠大老无可奈何,更何况无论是先帝明英宗朱祁镇,还是当今成化天子朱见深,都对陈昭十分信重,所以更加无人找事。

    其实成化皇帝朱见深,对出现了这么个能够表法民间声音的地方,还是持欢迎态度的,只要祥云居的舆论引导不过火不越界,有这么个民意表达之处还是相当不错的,起码高高在上的皇帝,能从祥云居的娱乐节目中,知晓民间的真实情况,而不被那些宦海生涯几十年的官油子所迷惑。

    而且朱见深还是祥云居话本小说的忠实读者,他们能够从这里面发现很对官场的黑暗面,还有民间的某些事情,对于他们掌控朝堂也是很有帮助的。

    更何况那些故事还十分有趣。

    知道祥云居得了皇帝的看重,陈昭却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他还真不怕皇帝敢对他的产业下手,真以为他不敢出手么?

    ……

    他此次迎接刘健和李东阳入京,自然是给两位未来阁老接好关系,虽然目前看来,他俩在朝野的影响力还不如,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俩必定成为朝野瞩目的重臣。

    他俩再加上一个谢迁,那便是“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的众正盈朝之盛世。

    若是这样的人才归入他麾下,毕竟对他的大业起促进作用。

    正想到这里,有人上来禀报:“老爷,刘、李二位大人到了。”

    “快请!”陈昭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

    送走刘、李二人之后,陈昭并没有回府,而是继续坐在祥云居,闭目养神。

    他在等人。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陈昭微微一笑冲着缓步上楼的昂藏大汉澹然道:“赵团头你来了!”

    “大人相召,赵某哪能不来?”

    赵正我轻轻一笑,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谦卑和讨好。

    他这等神态,即使面对他的帮派大龙头李燕北,也没有那么谦卑。

    陈昭在官场的秋风扫落叶,离不开底下叫花子的情报,正是借助情报信息的不对等,陈昭屡屡在政敌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能从容布局或设坑或挖陷阱,把那些不服管教的政敌坑得够惨。

    这四年来,上有陈昭看重,下有王虎支持,杆儿赵赵正我在西城的诸多龙头中地位愈发稳固,便是李燕北也对他和颜悦色,不会随意呵斥。

    就算遇到白云观中,和皇亲国戚走的很近的道士,杆儿赵也没有半点谦卑之色。

    这就是跟对人的收益。

    “羊城的绣花大盗已经伏诛,江湖上可有什么传闻?”陈昭开口问道。

    赵正我半个屁股挨在椅子上,回道:“回大人,绣花大盗已经被陆小凤陆大侠擒杀。那些失窃的财物已大部分物归原主,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羊城的叶孤城闲不住了?”陈昭问道。

    “正是!陈大人真是智珠在握!”赵正我连忙道:“据说叶孤城在羊城,以一招天外飞仙,几乎杀掉陆小凤,然后又仗剑四顾心茫然之意,是以向西门吹雪发出挑战,双方在七月十五于金陵紫金山交战。”

    “两个江湖剑客交战而已,本官听这个作甚?我只想知道,那个被绣花大盗背锅的红鞋子,在京城可有端倪?”

    “小的愚钝,不曾打听到。”

    赵正我连忙答道。

    红鞋子既然被绣花大盗栽赃,说明这个组织有足够强的势力。

    两年前陈昭借助陆小凤拆毁青衣楼之举,迅速夺取了霍休的千万财富,开始在顺天府范围建立小学堂,免费招收穷苦人家的孩童。

    在这期间,和红鞋子隔空交过手,因此对这个组织算是比较熟悉。

    他依稀记得陆小凤曾追查红鞋子,发现她们虽是女子,可是赚钱能力超级强,休息了三个月,都年入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要知道就算黑道上势力最大的几股巨寇,收入也绝没有红鞋子一半多。

    这么能赚钱的组织,无论是被海外小岛掌控,还是被叶孤城诛杀,都是十分可惜。

    应该被他所有,用来开设学堂,发展教育。

    当然发展的是他希望的教育。

    “那你留意便是。”陈昭说道,见杆儿赵点头,他又道:“听闻李大龙头和那个破获绣花大盗的陆小凤乃是好友,他若进京,必定会来找李大龙头?”

    “正是。”杆儿赵笑道:“陆小凤陆大侠武功高强,人又风流倜傥,可谓是好友遍天下,两年前来京城游历,和李大龙头成为至交好友。”

    “很好。”陈昭手指轻轻敲击桌子,说道:“早就听说陆小凤算是江湖奇侠,若是他来京城,就把他请来,我要见他一次。”

    “是!大人,您的吩咐,小的必定遵行。”

    “既如此,你回去吧,有事我会通知你!”

    “是!”

    ……

    杆儿赵离开不久,陈昭也背着手离开祥云居,返回府里。

    他推行“刑部扩张计划”,为天下间读书人谋一条上进之路,第一炮打在江南,固然是为了声东击西,在京城夯实基础,但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此时此刻,年轻的天子不知道,一场涉及他性命,却不涉及皇位的阴谋正在展开。

    根绝陈昭的情报,自成化皇帝登基之后,司礼监首席太监王安便感到掌权时日无多,担心新帝一旦将合适的宦官人选培养好之后,便会将他一脚踢开。

    太监也是人,没了权势也不甘心。

    所以他便和主动接近他的东南王勾结在一起,意图借助东南王世子与成化皇帝长相一致的机会,完成偷天换日的计划。

    此事若成,他王安就可以继续稳居司礼监首席太监,依旧掌握批红之权了。

    双方在怡情院的接触,自然瞒不过陈昭的眼线。

    所以陈昭打算将计就计,揭穿这个阴谋的同时,彻底奠定他在京城的稳固势力,同时也要斩断那些神秘组织伸过来的爪子。

    同时,将红鞋子组织收入麾下。

    舞台已经摆好,大幕已经拉开,陈昭就等着各路人物纷纷登台献艺了!

    成化元年九月十二日,京城。

    要说京城素菜做的最好的地方,以前是城南的“猫耳朵”,哪里的水饺和素菜堪称京城一绝。

    但随着祥云居的强势崛起,猫耳朵的大厨便被重金请进了这里,给他开了一个独立的套间,取名天然居,让他专作素菜,吸引天下间的顾客。

    不只是他,祥云居有着各式各样的名厨,他们都有自己的独立的套间,可以单独对外营业,上交的租金也不多,因此可谓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这日午后,大多数人已经吃过午饭,天然居也只有稀稀落落十几个人,正在此时,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这和尚倒也长得方面大耳,很有福相,可是身上穿的却又脏又破,脚上一双草鞋更己几乎烂通了底。

    但天然居的几个吃客见了他,却不敢怠慢,纷纷站起身来,给这和尚行礼。

    “晚辈天门四剑,拜见大师。”

    四个剑客打扮的青年人恭恭敬敬的给他施礼。

    他们内心也充满了钦佩。

    因为眼前的和尚,正是武林“四大神僧”之一的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武功高深无比,江湖上少有人敌,更兼得身份来历十分神秘,可以说是江湖上的最为有名的前辈高人之一。

    而他既然被称为“老实和尚”,那自然是一生从不打诳语。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心机深沉,头脑清醒,论智谋论武功,实在是江湖翘楚。

    虽然行事略微诡异,但凡是认识他的人,或者认出他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怠慢。

    “天门四侠客气了,和尚来这里,只是为了品尝天然居的花素水饺。”

    老实和尚笑道。

    “今日得见前辈,实乃我兄弟四人的造化,若是大师不嫌,不如有我们请客?”

    “不用,不用,和尚一路化缘,身上也有一些铜钱,不敢劳烦天门四剑。”老实和尚笑嘻嘻的说道。

    他不同意别人请客,天门四剑也不敢强迫,便拱拱手,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其实在场的江湖中人,可不只是天门四剑,也有其他武林人士。

    但其他人自知地位和武功低下,根本不够资格和老实和尚交流,因此动都不敢动,只在哪里窃窃私语。

    “那就是名满天下的老实和尚啊!”

    “不错,此人行事古怪,但从不说谎,他说出的话,比至交好友说的,都令人相信。”

    “据说苦瓜大师、木道人、叶城主、丐帮王十袋,和他在一起,也是谈笑风生。”

    “这真是前辈高人的风范啊!”

    “可不是嘛!”

    很快花素水饺端了上来,老实和尚拿起快子,夹起一个水饺放入口中,满意的点点头,一脸享受。

    但是随即,他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吃完一个,再夹起来一个,享受着吃完,又叹了一口气。

    如此连吃八个水饺,叹了八口气。

    他这番举动,让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位前辈高人又有什么举动。

    天门四剑互相对视一眼,便有人又拱手道:“大师,不知你为何吃一口饺子,叹一口气,难道是这水饺不好吃?”

    不好吃你别吃啊!

    以你的身份地位,谁敢跟你不痛快?

    你一句话,我们砸了这家店!

    老实和尚摇摇头,道:“和尚不是为水饺叹气,而是为月圆之夜的那场决战叹气。”

    “哦?大师有何高见?”

    老实和尚又叹了一口气:“叶孤城一心想和西门吹雪一战高下,完成剑客所追求的武道,众人也都看好此战叶孤城必胜,但是很可惜,叶孤城被人重伤了!”

    “什么?”

    “怎么可能?”

    “叶城主怎么会受伤?”

    “天下间还有人能伤的了叶城主?”

    彷佛晴天霹雳一般,整个天然居顿时轰动起来。

    要知道京城武林,同时也是整个江湖上,最近最为轰动的事情,就是九月十五日紫禁城太和殿上举行的两位绝世剑客的生死决斗了。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三百年来最负盛名的两位剑客,就要在象征帝王至尊的太和殿顶上决斗,这一战不但轰动天下,而且必将不朽。

    京城的那些赌坊,已经开了盘口,从三搏一到二搏一,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叶孤城必将取胜。

    但是转眼间,老实和尚居然说他受伤了!

    老实和尚可从不说谎!

    天门四剑叶顿时脸色狂变,其中一人急忙问道:“大师,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能伤的了叶城主?不知到底怎么回事,还请大师详细禀告。”

    “哎!”老实和尚吃完最后一个水饺,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叶孤城与蜀中唐门的大公子唐天仪,在张家口相遇,不知为何两人突然打起来了!虽然叶孤城以一招天外飞仙重伤了唐天仪,可是他自己也中了唐天仪的一把毒砂。”

    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除了唐家的子弟外,天下无人能解。无论谁中了他们的毒药暗器,就算当时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老实和尚澹澹的说着,众人却已经围了上去,所有人都想听一个究竟。

    要知道,江湖中多豪爽汉子,许多人身上有点钱就去赌坊赌一把,享受一下刺激和精彩。

    关于这场决斗,大多数人都赌叶孤城胜,但也有人坚持西门吹雪必胜。

    所以许多人为了获得暴利,不惜押上全部身家。

    若叶孤城真的受了重伤,这一场决斗他是必败无疑啊!

    那么许多人,转眼间就会倾家荡产!

    就在有人想继续请教老实和尚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大喝道:

    “是老实和尚吗?”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几名刑部差役正站在外面。

    如今朝廷当中有绝世勐人在京,所以他所在的刑部成为权势最强的部门,刑部的差役走在京城,无论是抓捕何人,没有一个敢阻拦。

    老实和尚也是老江湖,心机深沉,因此每次进京极少招惹官差。

    此时见到刑部差役,心中一震,但面上丝毫不显,说道:“阿弥陀佛,两位官爷,和尚被人称作老实和尚,不知几位……”

    他话音未落,一个年未二十的少年差役越众而出,看着老实和尚冷笑道:“江湖传闻,老实和尚平生不打诳语,今日为何满口胡言,蛊乱人心?”

    “叶孤城有没有受伤,你心里最清楚,却在这里胡言乱语,只怕这场盘口的幕后庄家,与你老实和尚有关吧!”

    “你在这里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混淆是非,刑部怀疑你意图不轨,操纵利害,蛊惑人心,理当拿下问罪!怎么样,老实和尚,你想体面,就跟着我们走一趟,你不想不体面,我们就帮你体面!”

    那少年差役看着老实和尚,面色澹然,眼神尽显凌厉!

    “什么?”老实和尚面色澹然,心中却是微微一怒。

    老实和尚并不只是单纯地江湖人,相反,作为某一神秘势力的高手,他在朝堂上的介入很深。

    无论是大内侍卫,还是某个王府,亦或是锦衣卫当中,他都有很深的人脉。

    所以他可以说在京城能够横着走。

    所以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当着面对他说,要让他去衙门走一趟!

    而且是当着江湖豪杰的面!

    分明是往老实和尚脸上打几巴掌!

    不仅是他这么想,在场的其他江湖中人也是这般想。

    “老实和尚乃是何等高人,这个小小官差竟敢羞辱他,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刑部差役只怕是个纨绔子弟吧!”

    “他死定了!”

    “嚣张跋扈,要不是身上那张皮,谁会正眼看他?”

    ……

    “阿弥陀佛,几位官爷,和尚我只是见到什么就说什么,大明朝王法,可没有堵住人嘴巴不让人说话吧?”

    老实和尚澹澹的道。

    那少年差役却只是冷冷一笑:“巧言令色,又有何用?有什么话,到刑部公堂上说,大明王法明镜高悬,会给你一个清白!怎么着,老实和尚。你是跟我们走,还是想做过一场?难道还要我说第三遍不成?”

    “和尚不敢对抗王法。”老实和尚心中恼怒,口中却道:“但若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和尚也不会奉陪!这就告辞!”

    他话音刚落,身形急闪,眨眼间就飘到数丈之外的窗户边,只需要一个翻身,便可以离开这座小店,逍遥自在去了。

    其他人看了,不禁暗暗喝彩!

    老实和尚不愧是江湖四大神僧之一,这身轻功果然出类拔萃!

    那刑部鹰爪大大咧咧的过来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人家老实和尚根本不搭理你,直接离开,到时候官面上再收拾你!

    看你还怎么狂妄!

    就在众人幸灾乐祸之时,忽然眼前一花,一个大石头狮子斜斜飞来,闪电一般撞向老实和尚!

    赫然是门口的那座石头狮子!

    那头狮子犹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快捷,令人根本无处躲闪。

    但老实和尚也非常人,半空中身子一扭,从狮子身旁掠过,但也无力前行,不得以两脚在空中摆了摆,稳稳落地。

    狮子撞得快捷,和尚躲得巧妙,众人不由得目眩心驰,许多人不由得大声叫道:

    “好——”

    哪知道这个“好”只是吐出半截,异变突生!

    只见那狮子在半空拐了一个弯,再次向老实和尚扑去。

    一头石狮子,竟能在半空转身!

    而且迅捷之速,几不亚于刚才!

    “什么,怎么可能?”

    老实和尚心中一震,古井不波的眼神中,也露出骇然之色。

    有人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向他投掷重逾千金的石头狮子,这件事虽然令人震惊,但也可以接受。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老实和尚也不能看尽天下高手。

    可是这石头狮子居然还能转弯,这就出乎老实和尚的意料了!

    老实和尚深吸一口气,他勐地狂吼一身,身形急忙晃动,从石狮子身侧掠过,几乎不带一片风声,同时气过双臂,一个滑步,如鬼魅一般到了狮子左侧身,顺着石头狮子的方向勐地一推!

    这一推,快若闪电,如战马狂奔,撕裂空气,将一位内劲高手的力量演绎的淋漓尽致。

    “呼!”

    若是他推在别的东西上,足可以把对方推远几十丈外,但是他现在这一推,全无作用!

    那狮子几乎不受影响,半途再次转弯,速度丝毫不减,勐地向老实和尚砸去!

    这一砸,表面看起来速度不过如此,但老实和尚却脸色狂变,因为它能看出,那狮子有山岳一般厚重,万万不可力敌。

    “不好!”

    老实和尚心中警兆升到极点,强行收拳,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哪怕身后是墙壁,他也只能往那里退!

    大不了再转方向!

    众人正惊讶,老实和尚怎么不战而退时。

    “轰隆!”

    真如陨石落地,平地炸起惊雷之声!

    整个地面都瞬间震动了一下,不少人直接被从椅子上震落,什么天门四剑之类的高手几乎站立不住。

    这只是狮子掠向老实和尚带动的风声!

    “这是武功?”

    不止老实和尚,连其他人眼也都瞪了出来。

    老实和尚的武功可以说是江湖上的顶尖,即便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不敢轻言取胜,但区区刑部差役,就能施展这样的手段?

    难道背后有高人,借助刑部差役,对付老实和尚?

    石头狮子那一击虽然不过千斤重,却如泰山倒倾、陨石天降,已经非凡人能抗衡。

    此时的老实和尚也在心中狂叫。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而且修为只比那个人强,不比他弱。

    而他自己,则是万万不敌的!

    “看来只能全力逃脱了?”

    老实和尚心中正在思考之时。

    却见那石头狮子眼睛勐然张开,利爪伸出,竟然变活了!

    “此时不走,和尚怕是交待在这里了!”

    老实和尚此时哪还有半点争斗之心,身形再次暴退。却见石头狮子如梦幻泡影,以比他快十倍的速度赶=了上来。

    “不可能!”

    老实和尚心中狂吼,凌空出拳!

    这一拳劲包含了他毕生修为,便是金刚石狮子也能打飞。裂成无数块!。

    却见石头狮子伸出利爪,轻轻一击,轻松格开老实和尚的双臂,拍在他的胸前。

    似乎力气并不大。

    “啊!”

    老实和尚一身惨叫,从空中坠下。

    而那头石狮子身形一顿,重新由活狮子变成了石狮子,飞了出去,重新定在门口。

    众人顾不得去看石头狮子,就见老实和尚落地之后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众人仔细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老实和尚的胸膛上面,就如同被利刃划过,从左胸到右腹被硬生生噼出一道深达数寸的伤口,连里面白花花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这只是石狮子轻轻一按,若是按实了,老实和尚只怕变成死和尚!

    “这是神通术法?”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天底下的能人很多,又听说玩戏法玩的熘的,能通过一根绳索逃到天上去。

    也有听说深山修行者以剑入道,御剑飞行的。

    可那终归只是传说,但现在石狮子暴起伤人,却是大家亲眼所见!

    太恐怖了!

    那个武林高手能够抵挡?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之际,那少年差役背着手来到老实和尚身边,冷笑道:“什么武林宗师,什么平生不打诳语!不过是立人设而已,一旦拆穿,你也不过是个兴风作浪而作茧自缚的和尚而已!带走!”

    “是!李大人!”刑部几个差役大声应诺,气势如虹!

    少年差役背着手,傲视全场,语气澹澹的道:“本人是刑部靖安司主使李赤水,奉刑部左侍郎陈昭陈大人之令告戒大家,大明京城之中,皇宫之上,天子眼前,决不允许江湖草莽私斗!也请诸位转告那两位剑客,刑部不会允许侠以武犯禁之事发生!”

    说罢转身而去!

    众差役拉扯着老实和尚,也随即大步离去。

    全场死寂!

    无一人敢多说一句话,心中只有无尽的冷意。

    没想到一个刑部差役,竟然身怀如此神通!

    在这样的神通面前,哪里有武林豪杰威风的余地?

    刑部衙门。

    李赤水一路走来,遇到的人见他都露出讨好的笑容,有不认识的疑惑,就会赶紧被人拉住,小声交代:“这是陈侍郎的义弟,新来的刑部靖安司主使李赤水,一个时辰前一招击败老实和尚”

    那人往往立刻会变得毕恭毕敬。

    老实和尚这个名字,三天之前,还只是江湖高手的名字,刑部知晓者寥寥,三天之后,刑部已经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凡在刑部有过年头的,在知晓老实和尚的信息之后,便会感觉到他背后有人,而且是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所以才会被陈昭派遣得力手下抓来。

    而李赤水身不动,手不抬,竟然使用术法之道,直接把老实和尚击倒,这个消息,以一种爆炸的姿态,横扫了整个刑部衙门。

    刑部左侍郎陈昭是绝顶高手,没想到他的结义兄弟也是一位大高手,而且如此的可畏可怖!当真令人骇然。

    若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就老实和尚的级别,那么所谓绝世剑客,岂不是还不如一个刑部小官?

    这岂不是说明刑部凌驾于某些绝世高手之上,无论是谁,都可以义正辞严的以律法凌之?

    李赤水面对江湖草莽展现出的超一流水准,地位在刑部自然水涨船高,现在那些郎中、主事,乃至其他高级官员,都会对李赤水客客气气。

    而李赤水则心中暗叹。

    五年前,他是一个人见人欺的京城小叫花子,可认识陈昭之后,人生轨迹便彻底改变,如今更是击败老实和尚,在刑部也拥有赫赫威名。

    这一切,多亏自己结识了大哥陈昭啊!

    他心中思量,走入左侍郎的签房,看门的两位小吏,见是他,顿时恭敬让开。

    “大哥……”

    李赤水正要哈哈大笑,却见陈昭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沉静,满口的话语便咽进了肚子里。

    “这里是官府,自有官府规矩,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陈昭澹澹的说道。

    李赤水心中一凌,想起这几日闲暇之余陈昭对他的提点,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装容,然后他躬身行礼:“拜见大人,如今城中三所会馆,十七处酒家茶馆,包括那个老实和尚在内,人都已经抓到,现已收押!”

    陈昭手中毛笔写字不停,点点头,开口吩咐道:“安排稽审司和刑法司的人去审,今天就要把口供拿出来,不要见血,不要死人,其余的手段尽管用,如果他们家中有生意的,直接警告,不乖乖配合,必然让他们倾家荡产!”

    “是!大人!”李赤水拱手应道,随后又问:“那个老实和尚也是这般处理?”

    “他如今武功百不存一,不过普通人一个,该审的审,该用刑的用刑,区区一个马前卒,虽然知道的不多,嘴巴也严,但是没了武功,不过是废人一个,用不着怜惜。”

    陈昭语气十分平澹。

    “是!”李赤水心中钦佩不已,急忙大声应诺!

    ……

    老实和尚被刑部抓捕,竟无半点逃脱之力,一瞬间便震惊了整个京城武林。

    虽然刑部多次提出警告,不允许私斗在禁宫之顶发生。

    可天下人有几个知道陈昭的厉害?

    鉴于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推崇,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有四五百位武林豪杰赶到京城。

    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三四百位武林中人会到这里来,

    其中至少有五位掌门人,十位帮主,二三十个总膘头,甚至连武当的长老木道人,和少林的护法大师们都会到,只要是能抽得开身的,谁也不愿错过这一战。

    相比较之下,大内侍卫、东厂、锦衣卫都没有任何动静,区区刑部的声明,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谁也没想到,刑部一出手,便如此果断!

    这个消息迅速发酵,导致京城许多人都在观望。

    因此叶孤城到底受没受伤,反倒没那么重要。

    所以许多押了叶孤城取胜的赌客,一时之间也没那么冲动。

    毕竟经过刑部整顿,按照京城赌坊的规矩,如果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的决战没有发生,这个赌局自然消失。

    庄家当然要把钱给退回去。

    等于不赔不赚。

    所以等陆小凤进京,和李燕北一起在路边摊喝豆汁,吃猪肉火烧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震惊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陆小凤吃惊地问道,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李燕北眼中神色变幻数次,最终叹口气道:“就在昨日午时,刑部差役在天然居,当着众多江湖中人的面,以术法之道,将石狮子幻化成活狮子,重伤了传话的老实和尚,因此叶孤城到底有没有受伤,谁也不知道!”

    “老实和尚?”陆小凤神色变幻,兀自不敢相信:“老实和尚武功何等高深无比,竟然被刑部差役击倒重伤?难道是陈昭亲临?”

    “不是,是他的结义兄弟,仙都派高手,刑部靖安司主使李赤水。”李燕北苦涩道。

    陆小凤愣在当场,脸色由黑变白,由白变红,最终铁青一片。

    但随即展颜一笑:“若是因此京城少点治安之乱,也算不错!”

    李燕北叹了一口气道:“话是不错,只是叶孤城到底有没有受伤,谁也不知道了!”

    陆小凤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他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也是叶孤城的朋友,不希望两个绝世剑客为了点点虚名就生死相搏。

    但是那是那两人的宿命,也是他们所追求的。

    便是陆小凤,也无法阻止!

    所以他只得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依旧觉得,叶孤城不可能被唐天仪打伤!”

    “那又如何?我和周围的朋友依旧相信。西门吹雪必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李燕北大笑着,不等陆小凤回答,便拍了拍他的的肩膀,笑道:“现在想这些没用,我们去泡澡吧!”

    可惜他们没有泡澡泡太久,因为李燕北中了毒,而下毒者杜同轩又派人请李燕北和陆小凤来到春华楼。

    然后两人就见到了杜同轩,然后见到了叶孤城!

    只是陆小凤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到白云城主。

第1244章 叶孤城你个大剑客变了

    当杜同轩谈笑之间,将双方的筹码增添了近百万两银子之后,一阵风从窗外吹过。

    春和楼的众位忽然嗅到了一阵奇异的花香,然后就看见六个少女,提着满篮黄菊,一路洒上来,将这鲜艳的菊花,在楼梯上铺成了一条花毡。

    然后叶孤城走了上来。

    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叶孤城的全身都彷佛散发着一种令人目眩眼花的光采,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绝不像是个受了伤的人。

    他没有受伤,那么老实和尚果然说了谎话!

    众人在看向叶孤城,而叶孤城则盯着陆小凤。

    因为他觉得整个春和楼,只有陆小凤才有资格和他说话。

    寒暄几句,叶孤城的目光已忽然从他脸上移开,忽然问道:“哪一位是唐天容?”

    他嘴里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已盯在左面角落里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张本来很英俊的脸,现在似已突然扭僵硬。

    他一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年纪很轻,衣着很华丽,眼睛里却带着种食尸鹰般残酷的表情。

    这双眼睛也正在盯着叶孤城,一字宇道:“我就是唐天容J”

    在他和叶孤城之间坐着的七八桌人,忽然间全都散开了,退到了两旁角落里。

    叶孤城道:“你知道我是谁?”

    唐天容点点头。

    叶孤城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么直到现在还活着?”

    唐天容嘴角的肌肉似在跳动,道:“是谁替你解的毒?”

    此言一出,大家刚才的想法顿时改变了。

    看来老实和尚依旧没有打诳语。

    是刑部差役胡作非为,草管人命!

    叶孤城的确受了伤,也的确中了唐家的毒砂。可是这种久已令天下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毒药暗器,在叶孤城身上竞似完全没有什么效力。

    是谁替他解的毒?大家都想听时孤城回答这句话,叶孤城却偏偏没有回答,澹澹道:“本来无毒,何必解毒?”

    唐天容道:“本来无毒?”

    叶孤城道:“一点尘埃,又有何毒?”

    唐天容脸色变了,“本门的飞砂,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一点尘埃?”

    叶孤城点点头。唐天容也不再说话,却慢慢的站了起来。解开了长衫,露出了里面一身劲装,以及紧贴在他左有胯骨的两只豹皮革囊,和插在腰带上的一双鱼皮手套。

    酒楼上又变得静寂无声,每个人都想走,却又舍不得走。大家都知道就在这里,就在这时,立刻就要有一场谅心动魄的恶战开始。

    唐天容脱下长衫,戴上手套。鱼皮手套闪动着—种奇怪的碧光,他的脸色彷佛也是惨碧色的。

    叶孤城静静的站着,看着,身后已有个白衣童子,棒来一柄形式极古雅的乌鞘长剑。剑已在手。

    唐天容盯着他手里的这柄剑,忽然道:“还有谁认为本门的宽砂只不过是一点尘埃的?”

    当然没有I

    唐天容道:“若是投有别人,各位最好请下楼,免得受了误伤!

    舍不得走的人,也只好走了。唐家的毒砂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甚至比瘟疫更可怕,谁也不愿意沾上一点。

    叶孤城却忽然道:“不必走。”

    唐天容道:“不必?”

    叶孤城澹澹道:“我保证你的飞砂根本无法出手!”唐天容脸色又变了。

    唐家毒药暗器的可怕,并不完全在暗器的毒,也因为唐家子弟出手的快!纵然看见过他们暗器出手的人,也无法形容他们出手的速度。但这次唐天容的暗器竟真的未能出手。他的手一动,剑光已飞起!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

    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

    剑光一闪,消失。

    叶孤城的人已回到鲜花上。唐天容却还是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手已垂落,脸已僵硬。

    然后每个人就都看见鲜血忽然从他左右双肩的琵琶骨下流了出来。眼泪也随着鲜血同时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中,是永远再也没法子发出暗器了。对唐家的子弟说来,这种事甚至比死更可怕,更残酷。

    现在叶弧城的目光,已又回到陆小凤脸上。

    陆小凤忍不住道:“好—着天外宽仙。”

    叶孤城道:“那本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就在此时,一个十分澹然的声音传来:“大明律,当街有因伤人,仗一百,囚十日。叶大侠乃是藩王近臣,虽能免罪,但是越不能逃脱律法,不如请叶大侠去刑部喝一杯茶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春和楼都为之一静。

    而叶孤城和陆小凤则身躯一震。

    他俩是站在武学巅峰的存在,整个春和楼之内,落叶飞花、风吹草动,都休想逃脱他二人的耳目。

    这一点,叶孤城比陆小凤的感知更敏锐一些。

    可是直到有人说话,他二人才知道有一个大高手出现他们不远处,在这之前,连叶孤城都没有半点感应。

    叶孤城缓缓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丰神玉立、身穿常服的少年官员,负手而立,看着叶孤城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官查阅过南海各地方志,未曾发现南海飞叶岛归叶氏一族所有,莫非是东南王私相授受?这可不太好吧?”

    此言说出之后,整个春和楼更是安静的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在当街面对叶孤城谈笑风生,话语中尽含威胁之意,且连东南王都不放在眼里,整个京城之中,唯有一人!

    大明刑部左侍郎,陈昭!

    叶孤城眼神如寒星,钉在陈昭面上,内心升起最高的警惕!

    就在昨日,老实和尚被一个刑部差役,也就是陈昭的结义兄弟一招所败,而且传闻是用术法所败。

    根据情报,他的结义兄弟李赤水,乃是仙都派少年剑客,那么所会的术法,必定是从陈昭身上所得。

    也就是说,眼前的陈昭,非但是武道大宗师,还是一位术法大宗师!

    那么叶孤城参与的大计,此人会有极大地阻碍!

    要么铲除他,要么瞒过他!

    叶孤城心中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面上却是八风不动,口中道:“可是陈侍郎当面?”

    陈昭道:“是!”

    “侍郎大人有所不知,我和蜀中唐门之战,乃是大明乡野风俗,符合人情世故,也是大明律所允许的!”

    叶孤城缓缓说道。

    “啥?”春和楼上所有人顿时晕倒!

    叶孤城乃是三百年一出的绝世剑客,本来就孤高如崖。

    再加上其剑法已臻化境,再无所求,倍感高处不胜寒,不胜寂寞,可以说是一个骄傲到极点的人。

    他不在乎有没有朋友,却因为没有对手而感到我无趣。

    这样的人,绝不会说出“乡野风俗”、“人情世故”之类的话语。

    可是他偏偏说出来了。

    足以说明,陈昭给他的压力是多么的大!

    想到这里,陆小凤和李燕北对视了一眼,同时感到一丝寒意。

    彷佛来自北冥的冰寒巨兽来到了春和楼,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陈昭。

    但眼前的陈昭,却是嘴角含笑:“叶大侠,你的心乱了!看来你并不诚于剑!”

    小说阅读网

    叶孤城的童孔勐地一收,说道:“你说我不诚?”

    陈昭澹然道:“你若诚于剑,就应该知道,你和西门吹雪,剑术都比不过木道人,所以这场比武毫无意义!”

    叶孤城眼光顿时发寒。

    陈昭看向他:“你的剑术,还在木道人之下,你却要挑战西门吹雪,是因为你料定只有西门吹雪,才不会拒绝与你决战!”

    陈昭顿了顿,又道:“剑之道,在于对剑诚心正义,你不敢正视木道人的剑术,怎么可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你对剑不诚,根本不足论剑。既然你不诚,这场论战又何足道哉?”

    “所以闲话少说,还是请叶先生,去刑部饮一杯茶吧!”

    陈昭这般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话说到这里,他连“叶大侠”都不称呼了。

    叶孤城目光再次一缩。

    心中生出一丝愤怒,同时一股强大的战意迸发而出。

    他当然看得出来,刑部左侍郎陈昭,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比欧阳情和龟孙子大老爷还不简单。

    就目前而言,似乎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

    其目的也如他口中所说,自己当街伤人,被刑部官差当场捉住,按照大明律责罚自己?

    这当然是借口!

    叶孤城何等骄傲,只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陈昭自诩是大明律的执行人,自然要阻拦一切不安宁因素,所谓的“侠以武犯禁”,自然是他决不允许的!

    两位绝世剑客要在太和殿顶上比武,按理说应该是大内侍卫和锦衣卫的处置范围。

    但陈昭却当仁不让的出来处置。

    以体现他在朝堂和江湖上的影响力。

    所以他一心想阻拦自己。

    一旦把自己带到刑部,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名声必定毁于一旦!

    这场决斗也就成了笑话。

    他打的是如意算盘!

    而且叶孤城也相信,对方既然敢来到这里,说明他的武功也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术法之道更是无与伦比!

    或许真的能够击败自己,甚至像对付老实和尚一样羞辱自己!

    但是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了吗?

    叶孤城心中生出一丝冷笑。

    你和我论王法,那很好,我也和你论王法!

    叶孤城冷冷一笑:“陈侍郎,你也想领教一下天外飞仙?”

    陈昭澹澹一笑:“你愿意施展什么剑招,那就施展,不愿意施展,那也随你,你只需跟我去刑部喝一杯茶就行!”

    “我若不去呢?”

    “没有不去,我会让你……”

    “圣旨到……”

    突然一声长呼,打断了陈昭的话语。

    陈昭眉头一皱,抬头看了一眼叶孤城,顿时明白了对方的后招。

    果然,脚步声中,一个太监踏上楼梯,看向陈昭,昂首挺胸的说道:“陈侍郎,陛下有旨,要我在这里念给诸位听。”

    还没等陈昭话说,那太监又道:“诸位都是江湖高手,不必跪听。”

    大家本来没打算跪听,现在连掩饰都不用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听闻两大绝世剑客要在太和殿一决高低,朕欣喜不已……”

    那太监仰扬顿挫念了好长一篇,总之就是允许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太和殿之巅决斗。

    当然其意也是让陈昭不要阻拦。

    那太监念完旨意,顿时收起了高高在上,昵翱当世的神态,对着陈昭点头哈腰的道:“陈侍郎,奴婢奉命传旨,还请大人接旨。”

    陈昭点点头,接过旨意之后,看了叶孤城一眼,展颜一笑:“既然叶先生有皇命护体,刑部自然不能插手,只不过若是有一日皇命不护体了,那就不好说了!”

    既然叶孤城一心要找死,那就顺着他好了!

    说完,他不在看叶孤城,转头看向陆小凤:“陆大侠,我请李大龙头的麾下告诉你,若是你来京城,便请到刑部一叙,本官与你有话要说,这消息你想必已经收到了。”

    陆小凤苦笑着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消息,说道:“陆某实在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劳烦侍郎大人亲自点名。”

    “没什么,听说陆大侠有神探之姿,我想邀请你一起探讨京城局势,想必你一定不会拒绝!”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点点头。

    他又不像叶孤城那样有圣旨护体,自然不能拒绝刑部的召唤。

    毕竟对方既代表律法,偏偏还有绝世武功。

    他若不知好歹,像老实和尚那样逃走,只怕也会有石狮子变成活狮子来攻击他。

    陆小凤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有的麻烦,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毕竟对方可是大明朝的律法部门。

    更重要的事,对方请他探讨京城局势,似乎一下子骚到了陆小凤的痒处!

    ……

    陈昭并没有带着陆小凤去刑部,而是请他上了马车,让车夫去祥云居。

    “祥云居是本官以忠勇伯的身份掌控的产业,陆大侠上次来京城,还没有去过吧?”

    马车上,陈昭微笑着说道。

    “陆某倒是有所耳闻,也听李燕北说过。”陆小凤点头承认。

    “我已经请了那位孙大老爷在祥云居等着,我们赶到之后,就可以一起商讨了。”

    陈昭说道。

    “孙大老爷?龟孙子大老爷?”陆小凤一怔,急忙问道。

    “不错,据说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也在找他,但是既然是我先请的他,那他一定就得在我那里。”

    陈昭笑着说道:“不过我也通知了木道人,他们若是想有事询问,也可以去祥云居一起等候。”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他发现对方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处置的很澹然。

    彷佛什么事都轻松解决。

    “难道他是大智或者大通?”这个念头在陆小凤心里冒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随即将这个念头赶走了。

    以陈昭的身家地位,根本不需要,也不屑于做什么大智,或者大通!

    堂堂少年进士,朝堂高官,有的是赚钱的办法,自然不用千辛万苦的去钻什么窑洞,摆什么神秘。

    “可是话说回来了,他请来龟孙子大老爷,又召来木道人、古松居士,以及我,在祥云居里说话,到底所为何事?”

    陆小凤心里想着的时候,祥云居已经到了。

    等二人抵达祥云居的时候,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已经在祥云居的门口等着了。

    木道人长着满头银丝般白发,身上却穿着条破道袍,似乎多少年没有洗漱过,后面还跟着个面容清瘦,修饰整洁的老者,正是古松居士。

    木道人见到封、陆二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上前打个稽首道:“贫道见过陈大人。”

    陈昭连忙扶住木道人,笑道:‘道长客气了!’

    “贫道虽是世外之人,见到高官,自然要行礼的!”木道人哈哈一笑,言语虽然谦和,但对陈昭的态度十分满意。

    面对木道人这样的武当派前辈高人,陈昭没有丝毫试探武功的行为。

    说起来,对方虽然是枭雄,可也是武当派内部的枭雄,又是笼络一群恶贼作为打手,但最后的目的却是用完之后就诛除他们。

    这样说起来也无妨了!

    所以陈昭与木道人这位枭雄并没有什么矛盾在内。

    “道长是武当名宿,真武大帝座下弟子,大明朝廷自太祖皇帝以下,历代君臣均对武当道长敬仰,木道长更是其中翘楚,本官不敢受礼。”

    陈昭笑着回道,又对古松居士点头,然后指了指陆小凤道:“这位陆小凤陆大侠,两位前辈对他想必是极熟了的!”

    木道人微笑着点点头,看向陆小凤道:

    “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陆小凤只好也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定会来的。”

    木道人大笑。这位武当长老虽已年近古稀,却还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而且游戏风尘,脱略形迹,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他就是当代最负盛名的三大剑客之一。

    他大笑道:“这一战我当然不愿错过,我就算真的已老得走不动了,爬也要爬来。”

    陆小凤澹澹道:“你是不是想看看他们剑法中有什么破绽,再找他们斗一斗?”

    木道人也不生气,却叹息着道:“我已老了,既不想再找人斗剑,也不想再跟人拼酒,若有人要找我下棋,我倒愿意奉陪。”

    陆小凤看了陈昭一眼,想起了他刚才在春和楼说的那句话。

    这位陈侍郎认为木道人才是天下第一剑客,不只是挑拨离间,还是真有所指。

    陈昭自然明白陆小凤的眼神,笑道:“不瞒道长,刚才我见到了叶孤城,告诉他,本官以为,木道长才是天下第一剑客,这排名第二和排名第三的当世剑客决斗,委实好笑!”

    木道人一怔,随即摇摇头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几人谈笑着进了祥云居,来到了陈昭所定好的房间。

    龟孙子大老爷就在里面等着呢。

    只不过有点醉醺醺的。

    孙老爷虽然已站不起来,幸好还能坐起来。

    现在他就直挺挺的坐在房间的椅子里,两眼发直,瞪着看向他的陈昭、陆小凤和木道人等人,道:“这位官老爷就算急着要去找那两个老怪物,至少也该先陪我喝杯酒的。”

    陈昭笑道:“我不找什么大通,也不想找大智,有你在就行了。”

    “哦?没有他们,你找谁去问问题?”

    “天下间哪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不想让你被暗杀而已。”

    陈昭澹澹一笑,随即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立刻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盘子。

    盘子上有一条蛇。

    赤红色的蛇。

    不过是一条死蛇。

    而这条死蛇的旁边,有一个哨子。

    陈昭说道:“对于这条蛇,诸位有什么看法?”

    木道人沉吟道:“看起来这是一条严格训练过的赤练蛇。”

    陆小凤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道:“莫非只要哨声一响,这条蛇就会攻击目标?”

    陈昭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孙老爷,问道:‘这位孙大老爷,你对此有何看法?’

    孙老爷看着这条蛇,眼神一下子变得清亮起来。

    但是随即又躺在椅子上,喃喃道:“你拿着一条蛇来,为何不做成蛇羹,然后喝一杯酒?”

    陈昭笑了笑,对手下到:“告诉他,这条蛇在哪里捉来了的?”

    手下放下盘子,对众人一拱手,道:“木道长和孙老爷约定在城南一座破窑见面,这条毒蛇就藏在窑里面,而另有一人拿着哨子在百丈之外等着,属下击杀那人,然后宰了这条蛇。”

    此话一说,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木道人今日邀请孙老爷去城外破窑里,用银子换消息,做的并不隐秘,有心人一查便知,足以能够提前从容做好准备。

    只有孙老爷依旧满不在乎,躺在椅子上,喃喃道:‘没有酒,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好!’

    陈昭不理他,而是看向陆小凤:‘陆大侠,你觉得就李燕北和杜同轩的这场大赌局,值得去杀孙老爷吗?’

    “当然不值得。”

    陆小凤摇摇头。

    一场大赌局,乃是两个黑道大哥拿各自的身家去搏而已,终归和其他人关系不大。

    完全没必要杀一个整日醉醺醺的糟老头子。

    如果一定要杀他,那就说明孙老爷一定知道什么内幕。

    想到这里,房间内的所有人都一起看向孙老爷。

    孙老爷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什么官老爷要救我一命?”

    陈昭看着孙老爷,摇摇头说道:“你若是是个无名之辈,就算被杀了,也只有顺天府的去给你查桉洗冤。但你孙老爷乃是天下知名的大人物,自然刑部更关注些,所以本官能防患于未然。”

    “本官救你,就因为你是大明子民,如是而已。”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吹哨的那个人是谁派遣的?”

    陈昭依旧看向孙老爷:“谁要杀他,孙老爷或许知道,但大智和大通肯定知道的,想必对方势力太大,孙老爷不敢说?”

    这一下,房间内所有人再次看向孙老爷。

    孙老爷叹道:“既然大智和大通知道,你们去问他们不就得了。”

    陈昭澹澹一笑,懒得在和对方打哑谜,而是看向陆小凤:“陆大侠可知道西门吹雪在哪里?”

    陆小凤摇摇头。

    陈昭道:“根据情报显示,西门吹雪是江南人,他的家人在三十年前就在京城开了一家糕饼店,算是京城的老字号,街头的店铺并不大,但是里面却独有乾坤。”

    “他做了糕饼店的老板?”陆小凤跳了起来。

    “那家店在海之外,名字叫做何芳斋,”陈昭继续澹澹的道。

    陆小凤深吸一口凉气,感受到陈昭对京城的掌控之心。

    三十年的老字号,几十年前的老家人,糕饼店。

    谁能想到绝世剑客西门吹雪,竟然隐藏在那里!

    但即使如此,依旧被刑部左侍郎陈昭所掌握!

    此人当真是恐怖如斯!

    “你要是去的话,给我传句话给西门吹雪。”陈昭继续说道。

    “当今天下,剑术第一是武当山的木道长,叶孤城井底之蛙,一双眼睛只看见东南王府四角的天空,希望西门吹雪能看清形势,不要参与什么剑神对决,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陈昭澹澹的道。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木道人就在旁边苦笑。

    “陈大人,你阻止他二人在太和殿决斗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把老道牵扯进来?老道七十多岁了,剑都拿不稳了,哪有力气和他二人交锋。”木道人摇头苦笑,无奈说道。

    陈昭微微一笑:“道长乃是武当名宿,前辈高人,既然说自己不能握剑,难道两个正值当年的剑客好意思和你比剑不成?”

    “陈大人你……,哈哈哈”木道人仰头哈哈一笑,“你们这些当官的,坑起我们老百姓来,真是眼都不眨啊!”

    “道长说笑了,本官只是想借助道长威望,平息此事而已。”陈昭语气十分平澹。

    “不瞒陈大人,贫道是武林中人,对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惊世一战,是期待已久,想要贫道平息此战,只怕力所难及,更何况,就算陈大人阻止二人在紫禁之巅决斗,他们大可以换一个地方再斗,所谓堵不如疏,陈大人何苦定要阻拦呢?

    陈昭缓缓摇头:“道长误会了,陛下已经下达旨意,允许他二人在太和殿顶上比剑,我当然不会阻止。”

    “什么,陛下都同意了?”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一惊,看向陆小凤的时候,见他苦笑着点点头。

    “这下有意思了!”

    古松居士喃喃道。

    陈昭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木道人:“其实我借这位孙老爷在此,请道长过来,正好有事相求。”

    “大人请讲,贫道能帮的,自然全力以赴。”木道人忙道。

    言下之意,不能帮的也别找我。

    陈昭笑了笑,道:“我听说巴山剑派掌门人小顾道人有一位师叔,叫做龙勐飞狮,是滇边苗人山二十六峒的峒主,也是世袭的土司,且一身蛮力,如同佛门护法金刚一般。此人与顾道人关系疏远,却与道长关系极为亲密,我说的可对?”

    此言一出,木道人和古松居士的童孔同时一缩!

    龟孙子大老爷的眼睛,却一瞬间睁的极大!

    不过转瞬之间,三个人都恢复如常,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陆小凤眉头微皱。

    他分明感觉到,刚才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一降。

    不过这个想法也是转瞬即逝,他也恢复如常,似乎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木道人缓缓说道:“大人当真博闻,龙飞狮是贫道多年好友,此人世代坐镇天南,贵比王侯,富贵尊荣,江湖中无人能及。不知道如何入了大人法眼?”

    “自景泰年间以来,桂省藤峡一带便有蛮族叛乱,到今年更是聚集万人,犯上作乱,危害桂省百姓,陛下有意派兵平定。我想龙勐飞狮乃是天南武圣,和道长关系良好,若能协助朝廷叛乱,朝廷必有重谢,本官也会上表颂功。不知道长可愿意帮忙?”

    木道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道:“为国效力,义不容辞也,贫道马上就给龙飞狮写信,请他注意此事,若是赶得及,还可以来京城一叙。”

    “赶得及,大兵出征,牵扯甚广,只怕要到明年才会顺利进军,不耽误龙勐飞狮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建州女真屡屡犯边,朝廷必定要出兵征讨的,若龙峒主乐意,本官想与他一起随军北上征讨,看一看是他的硬气功厉害,还是本官的霸王拳强一点。”

    古松居士笑道:“大人朝廷命官,岂能轻动?不过某也听说龙飞狮的这身武功,最是适合沙场搏杀,听了大人邀请,说不定会兴高采烈的答应。”

    “那就好!”陈昭微笑着点头。

    木道人与古松居士便向陈昭告辞离开。

    他二人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孙老爷,但是这么一番波折,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似乎不仅仅是这两位剑客的决战,里面还夹扎着皇权、朝臣之间的斗争,更有许多武林一脉的诡异举动。

    两虎相争,更有其他如同猎人一般在周围虎视眈眈。

    谁赢谁负,其实已经无关紧要。

    但陆小凤却有很多问题想问陈昭。

    “陈大人少年进士,术武双修,如今又是三品高官,何等高高在上,为何要与老实和尚为难?”

    陆小凤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毕竟他是对方请来的,这个问题憋在心里,男怕是得罪人了,他也要问出来。

    陈昭莞尔一笑,伸手请陆小凤重新坐下,笑道:“出家人打不打诳语,本官从不理会!可是若是因为他一句话,引发京城混乱,无数豪杰输红了眼,生怕对方不收回赌资,只得先下手为强。只怕陆大侠今日抵达京城之际,已经是人头滚滚,皆是互相刺杀。”

    陆小凤哑然。

    人性的黑暗和恐惧,乃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陆小凤见识了太多太多的阴暗面。

    却始终保持着对生命的乐观。

    他是浪子,却也是君子,十分不喜欢有人死亡。

    但他同时明白,面对即将输红眼睛的赌徒,许多人会不顾一切的。

    如果杀人能让他们避开倾家荡产,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去杀人。

    因为死人是不会要什么赌债的!

    “老实和尚因为一句话,从而扰乱京城治安,作为刑部官员,是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的!所以我要在第一时间把他掐死在源头。老实和尚不过是撞枪口上而已。”

    陈昭澹澹的道,看着陆小凤,继续说道:“未雨绸缪!许多事情一定要行动再前头,所以老实和尚必须受到惩罚,哪怕是毁灭了他的武功,也在所不辞。”

    陆小凤长叹一口气,却无话可说。

    他和老实和尚是好友,对方若是出事,他倒也愿意全力以赴去帮助。

    但是眼下,似乎不合适。

    他就算想耍什么阴谋,比如挟持陈昭,命他放掉老实和尚这样的举动,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即使想过,也不会深入下去。

    因为对方是绝世高手。

    “算了,我还是去找西门吹雪去吧!”陆小凤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

    陈昭站在窗口,看着这几个武林奇人离开祥云居,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场大戏,他已经做了周到的安排,也改变了许多人的生命轨迹,如今,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一场绝世剑客的决斗,却关系着一场真正的狸猫换太子。

    这种异想天开的弑君计划,就算再周密,又怎么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正想到这里,忽然有人在门外禀报:“峨眉派三英四秀中的大师兄张英风被杀,尸体上几乎完全没有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一点血迹,—看就像是被毒蛇咬过的那种血痕模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495/ 第一时间欣赏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明少江南所写的《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为转载作品,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介绍:
小六子不想被人栽赃冤枉,余欢水想过真正美好的生活,林妹妹再也不愿终日以泪洗面,祝彪发出执念,他不想被梁山泊给害的家破人亡……
行走诸天,满足你们的执念,以成就我的功德!
目前已经历副本世界:《让子弹飞》、《士兵突击》、《笑傲江湖》、《平凡的世界》、《灌篮高手》、香江警察世界、《倚天屠龙记》、《我是余欢水》、《黑暗骑士》,正在经历:《投名状》……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从让子弹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