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荣国府依旧乱七八糟(2)
第二日,邢夫人按着贾赦的话,就去贾母房间闹了:“……老太太明鉴,二太太为了宫里的娘娘,就不顾我们一家老小的活路了?若不是账房和我说,去李家的礼备不出来,我们只怕还被蒙在鼓里呢——咱们这么大一个公侯家,账上竟是连一分银子也支不动了?二太太,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搬空咱们家,是打着什么心思?”
“再有就是,按规矩,宝玉不过是你们二房的嫡次子,他的亲事,府里也只能比着迎丫头的例,多出一万两银子的,难道整整两万两银子还不够你办场体体面面的亲事么?便是不够,你二太太还要风光,那银子可就得你们二房自己出的。可你倒好,从公中搬了许多东西不说,还要了三万两银子,二太太,这府里,到底是我们大房袭爵,你不过是帮着我们大房管家而已,你还真当你是袭爵的一品将军夫人了不成?”
王夫人被邢夫人说的脸上青白交加。
外面贾赦冷笑着对贾政道:“二弟,你媳妇这么不把我们大房放在眼里,她是无知妇人,我可以不管,你自诩是读书人,也是如此不知礼的不成?往日看在老太太的面上,许多事我也都忍了。可这并不表示你们能欺人太甚了,若你们过分了,你也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谊,奏请陛下,请礼部官员回来正礼了。”说着,甩袖而去。
贾政给贾赦闹了个大没脸,心下暗恨,对王夫人管事能力更是失望,做便做了,做的如此不周全,闹出这么多把柄来,还不如不做。
只听贾母道:“老二家的,老大家的说的可是真的?”
王夫人忙跪到了地上:“老祖宗容禀,我这也是为了娘娘,为了娘娘肚子里的龙胎……”
邢夫人毫不客气的打断她道:“哎呦,二太太,你快罢了吧。娘娘在宫里,有陛下皇后太医一堆人照顾着,你一个宫外命妇,能帮着娘娘什么?还是说你拿走的那个紫檀屏风、珊瑚树、琉璃盏、上等的宝石能帮到娘娘什么?二太太,那些东西,只怕是进了你的私库罢?”
王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流泪不语。这些东西她确实是私拿走,一部分做了给夏家的聘礼,一部分是真进了她的私库了。
她总想着,如今自己管着家呢,这府里的东西本来就该都是自己的,那大房有什么?一家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酒糟色透的人物,哪里如自己的宝玉清雅贵重,正牌的国舅,衔玉而生的贵公子,大有造化之人。
说不得,以后祖宗的基业就得靠宝玉来继承了,这些东西自然也该给她的宝玉,何况还有娘娘呢,早晚都能帮自家做主,自己不过是早点把东西拿过来,省得给他们糟蹋了罢了。可这话,她无论如何是不敢明着说的,毕竟还不到那时候不是?
贾母看着王夫人低头顺眼不说话的样子,也知道她心里很不把邢夫人的话当一回事,不由得冷笑起来:真当自己已经把国公府拿在手里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拿起府里的东西来?
平日她拿的那些,自己偏疼他们那房,便是见了也当没看见,可现在的做到这份上,老大一家哪里肯愿意?到底这国公府日后当家的人是他们大房呢,老二不过是五品官,若没有国公府的门楣护着,他们一家在这京城里算什么?
娘娘?若没有国公府的娘家做后盾,娘娘在宫里也得举步维艰。
王家?王家在王夫人和凤姐儿身上,肯定是偏着凤姐的。
薛家?自薛蟠从锦衣卫劳教农庄里出来之后,便换了一个人似的,早早地上进起来,那薛姨妈都要搬去津门了,若不是现在等着夏金桂进门,薛家早就来讨债了!
至于夏家,也不过和薛家一样,一个户部挂名的皇商而已,最多有钱罢了!
可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单靠有银子就能做得成事的?愚蠢!
故贾母语气冰寒的道:“老二家的,若你眼里还有我,就把你拿的那些东西还回去,老大家的,你亲自去看。宝玉的亲事私下里你怎么贴补是你的事,府里给的,就得按府里的规矩来。公中如今艰难,娘娘又是你的亲女儿,如今也只肯要你进宫去看她,你便疼她些,从你私库里走罢。”
说完便闭上眼,道:“我累了,你们下去办吧。鸳鸯,你亲自去回二老爷的话,就说我说的,让他自己看着办,办好了再来给我磕头罢。”
鸳鸯低声答应着,出去回话了。
王夫人如遭雷击: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宝玉可是她最看重的重孙子,从小儿捧在手心里疼宠的,怎么、怎么能为了那一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此委屈了他?
邢夫人在一旁冷笑着勾起了嘴巴:以往有凤姐帮着王夫人,王家和他们一条心,她自然在这府里说一不二。如今凤姐有了儿女,又开了窍,彻底回到了大房,那王夫人还以为自己能如以往那般,上下都瞒着的偷东西?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这府里,早晚得回到我们大房手里。
这事最后是贾政亲自去办的。那些给了夏家做聘礼的东西,贾政命人从王夫人的私库里补上了。恨的王夫人咬牙切词,暗自垂泪不已,可到底是贾政做得主,他如今又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在这当头上去反驳了他。
贾赦一家得了这许多的东西,也不肯交回公中,赏了一些给贾琏和凤姐,余下的自己都拿走,贾琏不停地劝贾赦看在贾母的面上,把银子交还回公中,结果出了挨顿骂之外,什么也没捞到。
贾琏苦口婆心的给贾赦讲道理,分析形势。
可是贾赦活了几十年了,京城的风云变幻自诩见了不少。
可就算当初废立太子,何等大的风波,贾赦也不过世袭一等侯变为一等将军而已。
整个贾家没有受到半分伤害。
他贾赦大老爷也没耽误喝酒玩扇子。
再说四王八公,福祸相依,这么大的一股力量,哪一个皇帝都不会等闲视之。
镇国公非得和南王勾结,取死有道,他们贾家可没做那等蠢事。
就算看在故去的国公面上,孝德帝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所以,像贾琏这样没见过世面、只会危言耸听的年轻人,哪怕他是自己的亲儿子,贾赦也半分没放在心上。
贾政做好这事后,便去贾母上房磕头,贾母看着他两鬓斑白的跪在地上,不由得长叹一声道:“老二,你心内也该有成算才好。”
贾政磕头不语。
贾母流泪道:“我一生偏宠你,如今还是偏宠你。可你也得知道留些余地,不要闹的绝了,将来反目成仇才是。毕竟宝玉他们,将来还是要有老大帮忙看着,才好在这京城立足。便是娘娘,也得有个国公府的娘家,在宫里才能体面风光啊。”
贾政磕头道:“王氏那个愚蠢的妇人,眼光短浅,管事不力,连累母亲如此操心,是儿子不孝了。”
贾母摆手道:“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老大一家是不敢过分的。只是你也得约束着你媳妇些,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方是正理。你明白吗?”
贾政慌忙点头。
贾母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第634章 真是金玉良缘
在王夫人心中,宝玉是衔玉而生、当朝国舅,有大造化之人,如今娶得夏家虽然是商户,但对方也是皇商,家资百万,所以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要比黛玉出嫁那场婚礼隆重。
还有宝钗……
宝钗放着国舅夫人不去做,竟然要去做什么平妻,这不是混淆不清吗?
还有那陈昭,就算你是锦衣卫左都督,就算你成了国公,也不过是皇家奴才。
而我家宝玉,却是国舅!
所以宝玉的婚礼,必定要将更加隆重的,绝对要比那些人更热闹。
就在王夫人精心安排宝玉亲事的时候,又有一个消息传来,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张鹤青,与薛宝琴订亲了。
原来张鹤青如今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虽然年轻,但是权重,天底下能指挥他的,除了天子之外,就是两个顶头上司,一个是都堂沙金瑞,一个是远在津门的左都督陈昭。
他身边虽不缺女人,但到底还没有正妻,眼瞅着陈昭成亲生子、韩孝忠成亲生子,他老子张云洪可急坏了。
老张虽然妻妾众多,但是却只有一个儿子张鹤青,如今这般位高权重,光耀门楣,却没有结婚生子,这可对不起祖宗啊,张云洪着急之下便趁着上京述职的时候委托妹妹给张鹤青找一个合适的妻子。
而张鹤青的姑姑,当年运气好,嫁给青梅竹马之人,竟上京赶考中第,做了京官,一家人在京城过的自在。
听到哥哥询问,便笑了起来:“你也不必打听了,我倒是有一个人选,虽然她出身低,不过是商户女子,但他的背景却不凡!
“那孩子姓薛,闺名宝琴,紫薇舍人薛公后人,不只是年轻貌美,又和嫏嬛县主交好,可以说是手帕交,故一听说她还没有婚约,我们这一群人便早早就打听过她的事情了:她们家是皇商薛家的二房,大房长姐便是陈国公的平妻,这个宝琴姑娘幼年时,由她父亲做主,和当时还没发迹的梅翰林家三子定下婚约,可惜前两年宝琴姑娘进京备嫁时,两家因八字不合便退婚了。”
说到这,赵家姑姑冷哼一声道:“他们对外说是八字不合,真正的原因我们这些人谁不门清?说来说去,还不是那梅家改换门庭了,便嫌弃薛家姑娘是商户,变着法想退亲呢。结果怎样?成国公一出手,梅家不但乖乖的退了亲,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曝其短,丢尽了人。”
又道:“若是大哥觉得就是她的话,果然是个好的,人物、品行,样样都是出挑的。只是她的出身到底低了,他们家也只是普通商家,连皇商也不是,鹤青到底是从四品的镇抚使……”。
张云洪呵呵一笑:“妹妹在我面前都这般夸赞,必定是极好的。再说鹤青仕途少不了和成国公接触,这姑娘和陈夫人交好,那肯定错不了的。再说了便是商家又如何?人品好才是关键,况我们家也好不了哪里去,又能自傲到哪里去?”
赵家姑姑一听不乐意了:“大哥!咱们家怎么不能自傲了?鹤青少年有为,年纪轻轻便自己挣了个官身回来,这几年独身在外,还置办了份不菲的家业,这世上的风水从来都是轮流转的,将来谁比谁强还不见得呢。”
这一话说的张云洪脸色喜滋滋的。
半响方道:“你这个做姑母的疼爱侄子,鹤青必定是高兴的。说到正题,这薛姑娘和琅嬛县主交好,只这一点,便胜过其他官家姑娘许多。”
赵家姑姑听了,若有所思道:“这倒也是。那宝琴姑娘和琅嬛县主交好,两人以姐妹相称。鹤青又受过陈公爷良多帮助,若把她聘给鹤青,他们俩一外一内,咱们张家兴旺发达,可以预定几十年了,罢了,既如此,我便替鹤青求娶去。只是,鹤青若定了人家姑娘,可要好好善待她!”
张云洪叹道:“我就鹤青一个儿子,他的媳妇岂不善待?再说了,我在松江,人家在京城,我也管不过来啊!”
赵家姑姑满意的笑了。回头便亲自出面,托凤姐帮忙从中说和。
薛蝌一听说是张鹤青,又和陈昭、孙绍宗等人是兄弟,人品不俗,便立即想答应了,只是到底还记得给母亲禀告一声。
薛母听了薛蝌的话,细细想了想,便让薛蝌出门几天,去津门拜见陈昭,光明正大的打听一番。
对于这等事,陈昭笑着收了礼物,便把张鹤青几年来的事情说了个遍,他从前的纨绔行径、如今改好的样子、官位、行事风格、细细说明了。薛蝌打听清楚,回了母亲,又和宝琴一说,便立即去找凤姐答应了宝琴的亲事,过了礼。
宝琴的事情定下来之后,转眼便过了年,王夫人也按捺不住焦急的性子了,急忙铺开,举行了宝玉和夏金桂的婚礼。
日子选的有点寻常,四月末。
消息传到津门,黛玉听说时,和陈昭叹气道:“二舅母……她到底是看重金玉之缘,还是看轻金玉之缘,怎么就选了这么个日子?”
陈昭这段时间一直忙碌,今天是难得的清闲,便和娇妻美妾在一起玩乐,享受一下假日,
陈昭道:“便是先前看重,后来见了你和琴姑娘的嫁妆后,便也有些看轻了。”
黛玉皱眉道:“夏姑娘嫁妆不算少了。”
陈昭看了一眼宝钗,笑道:“宝钗觉得如何?”
黛玉是正妻,宝钗和探春是平妻,按理说平妻是没有诰命的。
但毕竟还有个夏若卿也是平妻。
再加上陈昭护驾有功,
所以出于种种考虑,孝德帝给了三位平妻每人一份诰命。
黛玉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宝钗、探春和夏若卿被封为“淑人”。
这要是再重要场合,像王夫人这样的五品“宜人”,那是要给宝钗和探春行礼的。
如今的宝钗,愈发的温和稳重知礼,。
听到陈昭问话,她微微一笑:“我那姨母,可能觉得比她期望的少。”
黛玉道:“她也没给多少聘礼啊。”
宝钗冷冷一笑道:“那又如何?人家可没嫌弃夏姑娘的出身哦?”
她出身皇商,也只有她才能清楚地体会,自己出身带来的不便。
她当初若不是住在贾府,满京城谁会高看他们薛家一眼?
如今她乃是三品淑人,虽是平妻,但满津门的高官眷属,诰命夫人们,见了她不用行礼的,都没几个。
这让她更加体会到身份差距带来的变化。
难怪夏家想着和国公府结亲,就算有桂花夏家之名,只怕再京城没少受了气。
黛玉撇嘴道:“只怕心里早就嫌弃了?”
探春在一旁笑道:“再怎么说,这亲事不是还是成了么?自然就算是没嫌弃了。”
黛玉道:“夏姑娘……她心里可后悔了?”
“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人家后悔什么?”陈昭微微一笑:“我听说这夏家老爷去世的早,夏姑娘便早早当家,支撑起桂花夏家的名声,只怕不但手腕心计高明,脾气也不是一般人驾驭的住的,依我看,至少宝玉驾驭不住!而夏姑娘正是看中这一点。”
“只要拿住了宝玉,再凭着自己嫁妆,便足以拿捏住荣国府二房。所以,贾家热闹,还在后面呢。”
黛玉、宝钗和探春对视一眼,不由得燃起了八卦之心。
第635章 宝玉内心有丘壑
宝玉对自己的亲事早有预感,毕竟王夫人的意思那么明显,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他以前十分厌恶那些满口都是经济仕途的女子,所以听说夏金桂是管家姑娘,还支撑起桂花夏家的名气之后,本能的厌烦。
但他和柳湘莲等人的来往信件中,改变了想法。
无论是柳湘莲还是卫若兰,最近都跑到外边发展自己的事业去了,
柳湘莲去了归化城,卫若兰随军去平安州了。
事实上,连薛蟠、贾环这些血脉上更亲近的朋友,早就干事创业去了。
身边朋友走南闯北,对宝玉触动极大。他最不能理解为什么柳湘莲等人明明不喜这些事情,为何偏偏要去做呢?
是以他写信去问。柳湘莲与他交情甚好,也知道他心思单纯,因此很认真的把在外见识的各种疾苦一一写信告诉了他。
针对宝玉的性情,柳湘莲又特地写了这世道女子生存的不易,如名声败坏女子不得不青灯古佛的修行,望门寡的女子一生凄苦,无子寡妇被宗族私自发卖,无娘家依靠的女子在夫家受人欺凌不得做主,夫婿不振无女子权被胁迫被诬陷不得不自尽以证清白等等,最后写道:作为男人,纵然不能光宗耀祖,总要有庇护自己妻儿能力,让她将来不至于跟着自己受人欺凌、坐山吃空,一辈子凄苦无依。
他柳湘莲一心想娶个绝色的,总不能守不住,护不住她。
宝玉看完柳湘莲的信后,枯坐了许久,因自己而投井的金钏,被撵了出去的芳官等人的面容一一闪过眼前,最终定格在夏金桂送他荷包时候的脸上。
后来宝玉又想起当年妄想给黛玉起字,却被陈昭教训了一顿。
他终于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一名京城里最普通纨绔子弟,一身一草皆是贾府所赐,若离了贾府,自己便什么都不是。
宝玉是聪明的,以往诸多行径,不过是没人告诉他,后果如何惨烈罢了。如今细细品读柳湘莲的信,宝玉心里终于明白当初自己是有多无知了。他一声叹息,少年时期的思慕终究如镜花水月,了无痕迹,母亲的眼光并没有错,相对风雅高洁的林家美玉,那精明世故的桂花才更适合自己的。
经历过那场大病之后,宝玉虽然依旧纨绔,但也改了许多。对与夏金桂的这门亲事,宝玉也是满意的。
所以,如今要成亲了,宝玉便想着凭自己本事弄一个礼物,送给未来的妻子,于是他便让袭人把她替自己收的那些东西都取出来,袭人满心不愿意,道:“好端端的,二爷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宝玉瞥了她一眼,道:“让你拿你就拿,问那么多话做什么?”
袭人心内一跳,那些东西大部分都让她拿家去了,如今她上哪去凑那么多东西出来?
袭人的哥哥叫做花自芳,本来也是穷苦人家,但袭人给宝玉当了丫鬟之后,隔三差五便那些好东西给自家,于是两三年内,花自芳家里便富裕起来。
如今宝玉找东西,袭人自然拿不出来,因为那些东西大部分都让她拿家去了,如今她上哪去凑那么多东西出来?于是赌气道:“天色这样晚了,二爷就这么一时半会也等不得吗?便是二爷不肯保重自己,好歹也疼疼我们,大家伙都收拾了,二爷这会子还想翻箱倒柜,是存心不让我们松快吗?要找,二爷自个儿找去,若不然,还请二爷等明日罢。”
宝玉定定的看了袭人许久,点头道:“也罢,明日我必是要见到东西的。”说完便掀帘出去了。
袭人心里发虚,急得团团转,那么些好东西,明日哪里弄的出来?想了半夜,袭人决定大胆一回,明日自个儿就当忘记了,若他再提,自己便假装恼了,拿家去的话唬弄他,只要二爷心里有自己,必不会再提的。
宝玉虽然不谙世事,可到底也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袭人的猫腻?
心里感叹着出了怡红院,在花丛中站了半日,怔怔的想了许久,长叹一声,回到自己的书房,把自己令茗烟收的那些金银裸子取出来找了王熙凤。
他想给未来的妻子准备一些礼物,只能找王熙凤想办法、
王熙凤听宝玉说了怡红院的事情,对宝玉叹道:“你是个聪明的,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宝玉叹息道:“我总念着我们从小儿的情分,不忍心多加苛责。”
王熙凤道:“她们哪里能理解你的这份苦心?况再几日夏姑娘就进来了,这些事情早晚都要发出来给太太知道的,到时你要怎么办?”
宝玉落泪道:“到时再说罢,我能护她们一时是一时。夏姑娘既然能撑起一片家业,必定是慈悲的,便是这些事都发了出来,念在我和她们往日的情分,必不会太过为难她们,也能劝住太太,说不定还能让她们好好儿的出去。”
听了宝玉的话,王熙凤叹息一声,便接过宝玉的银子,帮着他去寻摸女孩家的礼物了。
宝玉回去之后,什么也没有多说,径直回去休息了。
袭人见他绝口不提银钱的事情,心底着实松了口气,隐隐又有些不安。这些不安在见到宝玉对他不理不睬之后,放的更大了:虽然自己心底一直盼着新夫人早日进门,好让自己及早正了名分。可、可宝玉他不是不喜专务经济的姑娘吗?无论是听宝姑娘还是听云姑娘说这些话,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怎么、怎么如今就这样用心操持起礼物来了?听说新夫人她出身好、模样好、持家理业的手段也自不凡,便是十个自己也及不上她。
若宝玉真对她上了心了,自己可怎么办?袭人慌乱起来了,做事就不免有些恹恹的,宝玉见了也不理她,连问也不问一声。袭人见状又是一阵伤感:过去他何曾这样忽视自己?时时嘘寒问暖不说,便是头发丝掉了一根,都要心疼老半天,如今呢?自己都这样难受了,他也不来问候一声。果然这世间,男人都第喜新厌旧,最是无情。这样想着,便哭了起来,赌气到床上躺着去了。
麝月、秋纹、碧月几个是知道事情首尾的,她们往日也有不干净的时候,故这些日子来,也有些不安,只是看袭人受了宝玉冷落,不免又有些幸灾乐祸。
原来这夏家小姐今年方十七岁,生得亦颇有姿色,亦颇识得几个字.若论心中的邱壑经纬,颇步熙凤之后尘。
夏金桂早就对宝玉虎视眈眈了。
第636章 大观园宅斗记:夏金桂初战王夫人
夏金桂的“桂花夏家”虽然名气大,可到底是商人,比不得真正的豪门大户,所以夏金桂一心向攀个高枝,嫁一个豪门地位高的公子,这样自己也能将夏家发扬光大。
她将目标定在宝玉身上,也是观察分析许久的。
宝玉虽然有个贵妃姐姐,也是荣国府的豪门公子,但是实际上,因为父亲不过是从五品的官员,宝玉本身读书却不上进,所以本质上是一个白丁。
而且听说他不谙世事,只会在内帷厮混,坊间还流传着他的不少香艳诗词,所以名声也不怎么高。
至于荣国府宣传的“衔玉而生”、“有大造化”,夏金桂是半个字也不信。
她只想着早日怀胎,生下儿子,教导儿子读书上进,能够操持夏家家业。
这个想法在她从闺中好友嫁给官宦子弟的婚礼上时便有了,如今已是根深蒂固了。
她为什么看不上商户子弟,还不是因为他们不如宝玉这样的世家子,虽然宝玉是白身,但家族的人脉却是不容小觑:如贾府的亲戚里就有林家、史家、王家这样的勋贵,常来常往的还有四王八公等诸多高位官家,有这些关系在,一件事轻易就能事半功倍,哪里是普通商户子弟能求的来的。
故靠儿子这个法子虽说曲折了些,但只要有贾府这些人脉在,她的儿子将来要出仕高升,是十分容易办到的。到时,不管是儿子读书上进还是经商,她都能办得到,也不会被商户的低等身份说碍事,也就能全部实现了。
因为这,金玉大婚之后,夏金桂也不深劝宝玉,只要他不是太过了,也随他折腾去,反而只是变着法的笼络宝玉,让他渐渐离了袭人、麝月、秋纹、碧月等旧人,换上宝蟾等自己人。
至于袭人这个大丫鬟、准姨娘,夏金桂暂时不打算动,怎么也得先借她的手,收拾了麝月、秋纹、碧月几个后,才能收拾她不是?再不然,就等自己站稳脚跟了,将她们一并收拾了,横竖以夏金桂的手段,找她们的把柄轻而易举,要打发了她们,也是轻松的事情。
当然夏金桂也爱宝玉的英俊帅气,所以一开始对宝玉着意奉承,她又读了不少诗书,很是能和宝玉说到一起去,宝玉不觉心中喜欢,他又是一个能曲意说好话的,,凡事未免尽让他些
那夏金桂见了这般形景,便也试着一步紧似一步.开始的时候,二人气概还都相平,一个月之后,便觉贾宝玉的气概渐次低矮了下去.一日宝玉和几个好友喝了酒后,不知要行何事,先与金桂商议,金桂执意不从。
宝玉也没怎么着,只是酒醉之下说了几句重话,,这金桂便气的哭如醉人一般,茶汤不进,装起病来.请医疗治。
医生又说什么“气血相逆,当进宽胸顺气之剂“。
王夫人便皱着眉头恨的骂了宝玉一顿,说:“往日没成家的时候,看着你还温柔,哪知道成了亲反倒不得了,能欺负妻子了,人家凤凰蛋似的,好容易养了一个女儿,比花朵儿还轻巧,原看的你是有大造化的,才嫁给你.你不说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计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你居然还这般不像话,.这会子花钱吃药白遭心.“一席话说的宝玉后悔不迭,连忙拿出他惯用手段,陪好话安慰金桂。
金桂见婆婆如此说丈夫,越发得了意,便装出些张致来,总不理宝玉,宝玉没了主意,惟自怨而已,好容易十天半月之后,才渐渐的哄转过金桂的心来,自此便加一倍小心,不免气概又矮了半截下来。
金桂见宝玉服了软,心中冷冷一笑。
不过她毕竟是有心计的,知道王夫人才是二房真正的主人,自己在荣国府要想彻底站稳脚跟,还是要和王夫人过过手。
但人家是五品“宜人”,还是贵妃的母亲,不能轻易对峙,要从长计议。
李纨在宝玉成亲后的第二日便亲自至王夫人跟前交出了管家权:便是不交,王夫人还能让她再管几时?与其到时候被人逼着交出管家权,还不如自己识相,主动交还,还能落个体面。横竖这段时日自己也狠狠捞了一大笔了,如今的府里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谁愿意接谁接,自己反正是不愿意再接的。
王夫人接了管家权,便交给了夏金桂。夏金桂看着李纨平静的神色,心里多少有数了,便是王夫人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要她管家,她也是知道原由的。可是为了尽快在府里站稳脚跟,她需要权利。但要她掏出自己的嫁妆补贴府里,她是绝对不愿意的——夏家的钱财,是万不能贴补到豪门贵府的,因为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再说了,那可是她和她儿子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呢。反正王夫人要的只是银子,是她的嫁妆或是其他什么人的家产,又有什么关系呢?谁的银子不是银子?
故夏金桂接手府务一段时日后,便捧着账册去回王夫人话了:“太太,媳妇查了怡红院的账本子,发现了一些问题,只是……媳妇不敢擅自做主,故来讨太太示下。”
王夫人深感意外:“你是怡红院的主母,有什么是你不敢做主的?”
夏金桂低声道:“是关于袭人她们的。”
王夫人皱眉道:“袭人她们的?袭人素日是个稳重的,她能出什么事?”
夏金桂结果莺儿手中的账册,一页一页翻给她看:“……儿媳发现怡红院许多东西都不见了,二爷这么些年攒下的月例银子、压岁金银等等俱不见了影子,连太太赐下的那些玫瑰露、木樨露也是今天有明天就没的,儿媳心里便起疑心,便一样一样盘点过去,又暗中查访了许久,才发现,袭人、麝月、秋纹、碧月等大丫鬟,都经常擅自拿二爷的东西回自己家去呢。”
王夫人就着夏金桂的手,一项一项的查看缺漏的东西,越看,手中的佛珠揣的越紧,终于忍不住大怒道:“这些没了王法的东西,居然贪墨起主子的东西来了!这一个个的,心都大了,合该全家都发卖出去。”又对夏金桂道:“你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听说你坐姑娘的时候便管着家,按理说早就应该发现这个问题,怎么都不来告诉我?”
夏金桂为难道:“媳妇毕竟初来乍到,一步不敢多走,就算发现了问题,也以为和夏家小门小户不一样,怡红院俱是袭人自己在管的……”
王夫人打断夏金桂的话道:“袭人在管?你怎么没告诉我?”
夏金桂笑道:“二爷年轻,有血性,院子里这么多丫鬟,媳妇可不敢走错,总要维持一段时间,才能像向太太请教。说起来袭人辛苦了呢。”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她哪里是辛苦了?不过是心大心野了,想着不知廉耻的事呢。下作的东西,我真是瞎了眼了,白抬举她了。”
夏金桂只做不知:“太太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虽说袭人她们是私自拿了一些东西,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在乎这么些东西了?不过是她们瞒而不报这事可恶了些,责罚她们一顿,知道规矩就好。到底她们也尽心尽力伺候了二爷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第637章 大观园宅斗记:夏金桂初战王夫人(2)
听了夏金桂的话,王夫人静静想了一会道:“你先避到后头去,我再审一个人。”又命人去叫宝玉的奶嬷嬷李妈妈进来。
李妈妈进来后,王夫人便问袭人的事情,李妈妈终于等到了机会,马上一顿告状,末了又说:“太太,你是不知道,那袭人没进园子前就勾得二爷破了身子了。”
王夫人如雷轰顶:“你说什么?什么时候?袭人做了什么?”
李妈妈垂泪道:“我的太太啊,你是被那个狡猾的小妖精给蒙骗了啊。那袭人,大约四、五年前,小蓉大奶奶还在的时候,尤奶奶请咱们府里的太太奶奶过去赏花,袭人就在那时勾的二爷破了身子的。那时,二爷才十三岁呢。”
王夫人恨的咬牙切齿:一滴精一滴血,难怪宝玉这些年身子不好,原来是被那小妖精给祸害的。她恨道:“那院子里除了袭人外,还有谁?勾引我的宝玉的?”
李妈妈想了想道:“到老奴出去时,秋纹、碧月俱是破了身子的。大丫鬟里就麝月还没有,虽说刺头了些,倒是知道尊重,不肯胡来。只是前段时间撵出去之后,听说她如今在乡下嫁人了,生了一对儿女,过的还算安稳。”
王夫人气的浑身乱颤,用力的咬牙定神道:“我知道了,难为你想着,这事我自有理论。”又叫玉钏儿:“去,拿一个上等的封儿赏她吃酒。”
玉钏儿答应着,领了李妈妈出去。
王夫人恶狠狠的摔了手边的茶杯,气怒交加。夏金桂从里屋走了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被赶出去的反而是清白的,留下来的俱是肮脏的,太太这样,真应了那句,猎雁的反被大雁啄了眼。
夏金桂静静站了一会儿,便端庄的走上前去,揉着王夫人的手道:“太太仔细伤了手。那起子没良心的奴才辜负了你的心,打发了便是,何苦为了她们,气伤了自己?不值当。”
王夫人见夏金桂如此,方才气平了些,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若不是你有心,揭露了出来,我如何能顺藤摸瓜,查到这么些事?”又怒道:“可怜我的宝玉,陷在那个豺狼圈里,整日被她们逼着,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夏金桂心里想笑:宝玉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着都比那群鲜花嫩柳般的姑娘强吧?怎么就是陷入豺狼圈了?况牛不吃水强按头,这种事情,若宝玉自个儿没那个意思,那些姑娘再怎么逼他也没有用吧?、
王夫人怒道:“这事我既然知道了,便没完。你先回去,好好伺候好宝玉,这些日子,万不能让她们再沾宝玉的身了,我这里还有些补身子的药材,你带回去,好好给宝玉补补。”
夏金桂屈膝行礼,平淡道:“儿媳遵命,多谢太太赏赐。”
王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夏金桂心中却在冷笑:“这么久都不知道袭人的本事,你这个太太做的可以,如今被我略施手段,便按着我的指挥行事,呵呵,人都说太太是荣国府的支柱之一,在我看来,只怕是徒有虚名罢了,看来再过一个月,我便能牢牢掌握局势了,呵呵!”
回到怡红院,宝玉正在淘胭脂。见夏金桂回来,便点头道:“姐姐回来了?怎么去的那样久?”
夏金桂见宝玉在弄胭脂,便是皱眉,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冷笑。
外面都说这个宝玉衔玉而生,又是贵妃亲弟弟,是有大造化的人。
但是成亲一两个月了,他也不过读一读闲书,弄一弄胭脂水粉,侍弄一下花草,压根就不像一个豪门公子,倒像是一个无知懵童。
就这样的人还能有大造化?
除非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不过夏金桂嫁给宝玉,本来也不是为着宝玉的大造化,而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所以他抑制住内心的冷笑,脸色温柔,边唤人换衣裳,边道:“在说二爷之前的一个叫麝月的丫鬟的事情呢。外头有婆子进来请安,说麝月在乡下嫁人了,如今生了一对儿女,生活的很是安稳呢。”
宝玉笑道:“这是我知道,她嫁人时,我还托二嫂子送了礼物过去。如今她生活的好就好。”
他顿了顿,忽然转身看着夏金桂,十分郑重的说道:“麝月是个好姑娘,她是清清白白的离开荣国府的。”
夏金桂听了,忍不住看了宝玉一眼,见他说完这话之后,依旧专心致志的在做胭脂,便心下叹然:若论为人,宝玉比普通的纨绔子弟强了百倍,可若论能力,他又委实太不知道上进了。因此走过去道:“二爷怎么又做胭脂?前儿不是做了许多?怎么今儿还做?”
宝玉马上就回道:“前儿做的都已经……”
事实上,他之前做的胭脂水粉,都委托凤姐出去卖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院子里的珍藏,都已经落到丫鬟家里了,自己又舍不得处置他们,没奈何便想了一些生财之道。
但他毕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家里面的情况,也知道自己这个媳妇不是省油的灯。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有私房钱了,只怕她宁可吵闹的众人皆知,也不愿意让自己拿着。
所以他便改了口道:“前儿做的都让紫英他们拿去送了人了。故今儿还得再做。我还做了些兼毫笔,也制了有各种花香的墨,瞧,这是玫瑰墨,这是桂花墨,这是兰花墨,还有桃花墨等等,配上对应的签纸,这些东西很受人欢迎。对了,姐姐你喜欢什么香味的墨,我做了送你。”
夏金桂尚未说话,袭人便在一旁说了:“二奶奶,你管管二爷吧,见天的就做这些东西,正经书没看几页,等老爷回来考书时,他可怎么是好。”
宝玉顿时没了兴致,冷脸道:“我和你二奶奶说话呢,你插什么嘴?越发没规矩了?”
袭人委屈,她还不是为了二爷好。
夏金桂心思转了转,道:“二爷,袭人说的原也没错,这些东西,闲暇时候做做便好,哪里能整天做了?要是二爷因为做这些累着了,太太知道了还不心疼死?”
宝玉摆摆手道:“这些东西做的好了,也能有许多好处的。况我是男人,怎么着也得想办法让你日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是。”
夏金桂心里一惊,不由得看向宝玉。
她和宝玉相处了一两个月了,没想到宝玉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虽然贪谋荣国府的爵位和家世,但毕竟也是想抓住丈夫心的,此时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想法,只是不确定,便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她道:“二爷有此心就好。只是到底不能太累了,歇一歇再做也是一样的。”说着拿帕子去擦宝玉的脸:“你看,你都流汗了。”又对外叫道:“宝蟾,打水来给二爷洗漱。”
宝玉笑道:“姐姐不用忙了,才这么些汗,不碍的。”
夏金桂柔柔笑道:“怎么就不碍了,吹干冰冷了,是要着凉的。”正说着,宝蟾打了水进来,夏金桂便亲自服侍宝玉洗漱。
宝玉笑道:“哪里用得着姐姐亲自动手了,让她们做罢。”
夏金桂动作不停,口内笑道:“横竖无事。再说,你是相公,我服侍你原也是该的。”
两人说笑不断,完全没有一个月以前的争吵,俨然是依旧在蜜月期的伉俪。
袭人在一旁看的心都酸了。
第637章 大观园宅斗记之后续,袭人篇
宝玉往常和丫鬟们有说有笑,但如今和宝玉这般深情款款的,只有宝二奶奶夏金桂了。
没等袭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周瑞家的便带着一群婆子上门了:“太太的说了,怡红院的大丫鬟们年纪都大了,该出去配人了。”
袭人等人一时不妨,被吓了个正着,等周瑞家的带人来拉时,方反应了过来,忙挣脱了拉着自己的婆子,跪在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宝玉夏金桂脚边,哭道:“我是死都不愿意出去的,求二爷二奶奶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留下我吧。”
夏金桂为难的看向宝玉。宝玉叹了一口气,问周瑞家的道:“是太太的意思?”
周瑞家的恭恭敬敬回道:“是。前儿李妈妈进府来请安,说起了一些往事,太太听说了,便说二爷如今也成亲了,有二奶奶照顾着,这院子里的丫鬟们就不必这么多了,故命老奴前来打发她们出去配人。”
宝玉听说,便知道是袭人她们的前事发了,于是点头道:“她们好歹伺候了我一场,便出去也该好好儿的出去。那些婆子什么的,就不要了。妈妈回去和太太说,且让她们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再让她们家人过来接出去吧。”
周瑞家的听说,也有些为难了。夏金桂忙道:“妈妈先去回太太的话吧,也不必为难了,等下我和二爷亲自过去和太太说。”
周瑞家的这才行了礼,带着婆子们先撤了。
夏金桂于是叫人拿衣裳头面,服侍自己和宝玉换衣服。
袭人等人跪在地上,心如死灰,袭人哭道:“二爷果真如此狠心,一点旧情都不念?”
宝玉瞥了她一眼,走出去路过她们身边时说道:“若我果然不念旧情,当初晴雯、芳官她们的事出来时,就该恼了。便是那些银钱,我也没再计较不是吗?”说完便大踏步跟着夏金桂走出去了。
袭人脸上一白,倒在地上,痛哭不已。
夏金桂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宝玉,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晴雯的事情,她是仔细打听过的,现在想来,和袭人脱离不了干系。
荣禧堂。
王夫人正等着宝玉和夏金桂呢。见他们联袂到来,也不等他们请安,便道:“我要把那些没规矩的打发了,你们念什么旧情,还要留她们这一日。”
夏金桂陪笑道:“太太容禀,若是在我们小小夏家,辞了便辞了,但荣国府是岂能和小家小户相比,媳妇虽然刚进门,但也知道咱们家向来慈善惯了,这些丫头们也尽心尽力伺候了二爷一场,二爷心里念着旧情,想让她们体体面面的出去,这原也符合咱们家一贯的作风不是?太太就看在二爷的面上,允了他吧。”
王夫人看向宝玉,宝玉也不说话,直接跪下磕头道:“太太,她们跟了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被打发出去,日后难免受人作践,还请太太赏给儿子一些体面,让她们好好儿出去,全了她们与我的一番主仆情谊吧。”
夏金桂在宝玉跪下时,就慌忙跟着跪下了。
王夫人慈悲惯了,看着儿子儿媳这样,便叹道:“罢了,你们念情,是你们的好处,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依你们就是,只是桂丫头啊,你要让人把她们看牢了,不许她们再借机作夭。”
夏金桂忙答应。
回怡红院路上,宝玉拉着夏金桂的手道:“连累姐姐受委屈了。”
夏金桂叹了口气道:“二爷严重了,我既然嫁给你,自然要安守本分,以你为天,毕竟咱们夫妻总是一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宝玉点点头,并不说话。
怡红院众女见事无挽回,不由得抱头痛哭,
不过夏金桂到底没把事做绝,留下了秋纹。
以防别人说她不能容人。
而且自己将来抬举宝蟾,也有一个前车之鉴,让宝蟾也不敢忘了自己本分。
这样想来,可谓是一箭双雕。
袭人、碧月等人凄凄惨惨的收拾包袱,打发人回去传话,第二日一早,拜别宝玉和夏金桂,家去了。
……
花家见花袭人归来,震惊万分。
花自芳着急道:“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来了?”
花嫂子脸带疑惑,试探道:“妹妹是回来小住一段时日呢?还是……”
袭人眼泪滚滚,哭得几乎不能自持,半天才道:“二奶奶进门了,又贤惠又周全,太太赏我们、赏我们这些大丫鬟们……出来、出来自行配人。”袭人说道此几乎肝肠寸断:“哥哥……原先是我们想错了,我们、我们到底高攀了。”
花嫂子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不屑道:“哦,原来是没争过人家正房夫人,当不成姨娘,反而被赶出来了。”
袭人羞愧难当。
花自芳怒道:“说什么呢?妹妹刚回来,一路劳心劳力,你这做嫂子的不知道体贴,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也不看看现在什么点了,还不赶紧进厨房去准备饭点来?”
花嫂子“切”了一声,大大的翻了个白眼,重重的掀帘子进厨房去准备了。——只是这次可不能像从前袭人回来时,丰丰盛盛的,鸡鸭鱼肉俱全。不过简简单单的几个馒头稀饭一盆腊肉,加早上的剩菜,很够应付了。横竖如今她也没银子贴补自家了,还要耗费自家的粮食,自家肯给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外面花自芳安慰袭人道:“妹妹,你也别伤心了,出来了也好,哥哥好好给你说门亲事,咱们做个平头正脸的夫妻去。”
袭人哭着点头。
袭人容貌又好,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许多人看着她的颜色气派也中意,故花自芳一放出消息,这四周的人家都来求娶。
花自芳多少还有疼爱妹妹之心的,从中挑的都是略有富余的农庄人家。
只是袭人在荣国府待惯了,早已习惯了里面的富贵生活,也见惯了宝玉那等清俊男子,哪里看得上凡事都不讲究的农庄人家?
况那些男子个个不是黑乎乎的,就是粗鄙不堪的,连那府里的小厮都不如,也配和自己做夫妻?故花自芳挑的人家,袭人都不愿意。
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花嫂子便说闲话了:
“哎呦喂,妹妹啊,你这是当自己是哪儿来的天仙啊?这么挑三拣四的,也不想想自己的岁数!”
“别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却还待在哥哥家里吃闲饭。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每日就躲在自己屋子里睡闷觉,哪家姑娘像你这么懒的?”
“我们这里是小门小户的农家,不是那高门富贵的荣国府,没钱,养不起闲人!哎呦喂,你还委屈上了?怎么?嫂子我说错话?省省吧,姑娘,你嫂子我可不是那些见了颜色好就走不动路的少爷,你拿这副样子对我,没用!”
“啧啧,啧啧,要我说,你哪还有这个脸委屈啊?都不是个姑娘了,你还委屈个什么劲啊?挑、挑、挑,挑什么挑?能有这样的人家,就知足吧,再耽搁下去,颜色不好了,连这样的人家都没了。切,真这么喜欢富贵,怎么不想尽办法留在那府里?哪怕碰头一把撞死都不要出来!省的出来还浪费我们家的粮食!”
第638章 大观园宅斗记之后续,袭人篇(下)
袭人被自家嫂子说的羞愤不已。花自芳忙喝住了自己女人,转头又安慰袭人道:
“你嫂子说话粗俗,妹妹别放在心上。只是妹妹,你嫂子有句话说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该将就就将就吧,咱们这边,就只有庄稼人,都不太讲究,妹妹你看,若有个差不多能看过眼的,便应了吧。”
袭人于是一阵伤心:当初过去自己每次回家,带些财物,哥哥嫂子都是上赶着伺候的,多么温柔体贴,每次自己要回那府里了,都是舍不得,要挽留自己多住一段时日的;现在呢,因自己出来了,不会回去了,手里没有财物了,不能帮衬他们了,他们就不满了?变脸变的如此迅速,哪里还像是一家子骨肉至亲?
因袭人老是这样,故再有人家来说时,听着对方家产不错,人长的也端方,花嫂子便和花自芳说:“当家的,不是我嫌弃妹妹,只是你也看见了,妹妹如今的模样,还念着她以前那个少爷主子的旧情呢。依我说,你就别和她商量了,看着人家不错,便做主应了罢。这种事情,本来也是这么办的,哪家规矩姑娘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亲事的,还不是长兄如父,一力操持的??”
花自芳听说了,觉得有理,心里活动了几下,便道:“听你的,我去探探这家人的底细,若果然是个好的,便应了吧。”
花嫂子方满意的笑了:“就是这么个话。当家的,我这也是为了妹妹好。”
自家婆娘虽然势利眼,但毕竟说的在理,花自芳终究得把妹妹嫁出去。
所以他重重的点头,出门打听消息去了。
等袭人知道自己要出嫁的时候,轿子都在来花家的半路上了。袭人惊呆了,花嫂子捧着大红嫁衣道:“妹妹还是快换上吧,拖拖拉拉的,一会该赶不上吉时了。”
袭人着急道:“谁要出嫁了?嫁给谁?怎么先前我都没听说?嫂子你不能自作主张!哥哥在哪里?我要见哥哥!”
花嫂子柳眉一竖,道:“见什么哥哥,这门亲事是他亲自过去查看了,见对方人物、家产都好,才应了的。”
“我说妹妹,事到如今,你还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忒不知足了吧??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别和我说什么念旧情,做姑嫂这么些年了,你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我呸,最是两只富贵眼的势力角色,嘴上一套行动一套,手段一个接一个的层出不穷的算计,专爱做两面光、墙头草的人物。”
“也就你那傻哥哥信你,以为你是个好的。在我面前,你还是省省吧。你先前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不就是嫌弃人家不够清俊不够富贵么?如今你哥哥东找西找,硬是给你找了这么个人物又清俊,家里又富贵的人家,你还挑什么?我告诉你,你今儿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你哥哥都给你置办成嫁妆了,嫂子我可是一丁点都没沾手,你哥哥还倒贴了许多进去,你哥哥这样为你,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便放下衣裳,甩手就要出去了,临到门口了又折回来道:“妹妹,我今儿还叫你一声妹妹,来日可就不一定。妹妹,嫂子我今儿再教你个乖:你若是个聪明的,便乖乖的换了衣裳上花轿,从此后好好过日子,咱们还是姑嫂,你哥哥我也还让他和你往来。你若非要牛心左性的,那你就好自为之吧,嫂子我,不伺候了!”说完摔门而出。
袭人坐在房中的草席上,怔怔的流泪:自己本以为哥哥是不耐烦自己了,才要随便找个人把自己打发出去,却原来是这样用心,哥哥办事不错,若自己就这样强扭着,岂不害了哥哥?况看嫂子那样,这个家已是容不下自己了,若不出嫁,将来自己可真就没地儿可去了。可若就这样出嫁了,岂不是又愧对了自己与宝玉的一番情谊?
千思万想,左右为难,袭人几乎揉断了一腔柔肠。
待花嫂子再进来,见她还没换好衣服,便不耐烦起来了,自己上前,边粗暴的帮她换了衣裳,边嘟囔道:“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连换个衣裳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可见是个不会伺候人的,平日里就爱偷懒,难怪会被人家赶出来……。”
袭人委委屈屈的被自己嫂子强迫上了花轿,抬到了花自芳说定的人家金家。那家人做事,极为认真,全都按着正配规矩来的,又有丫鬟仆妇伺候,故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见到自己的夫婿金大家,长的端是人品俊秀,袭人心内便有几分愿意了。
三朝回门后,袭人便正式在金家过活了。只是金大家三日两头不在家,偶尔在家了,又病恹恹的,也不肯让人服侍,只自躺了几日,一旦好了,又跑出去了。袭人见状难免心内疑惑,不知何故,可金家生活富足,与她在贾府的生活不遑多让,便鸵鸟一般的不去多问多想。直到某日,金大家跟一群世家公子一起回来了,还把她也拉了出去陪酒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夫婿是个优伶,原先在富贵人家里唱戏,积了许多家底,如今自己刚组建了个班底,在各府里奉承唱戏呢。
袭人真是吓呆了。
优伶?戏台上唱戏的那种?那可是下三滥的地位,和娼妓是差不离的角色,听说许多颜色好些的戏子还要陪恩客睡觉呢……,袭人突然一省:是了,金大家的偶尔回来病恹恹的,定是因为陪恩客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情,才会身体不舒服。袭人一阵恶心:自己怎么能做这种人的妻子?便是再富贵也不行。
袭人起了心逃跑,却因计划的不周详,被贴身丫鬟偷偷报给了金大家知道,金大家于是拿着戏班子里的手段教训了她一顿,又逼着她跟着自己去陪了几次酒,把个袭人折磨的病了好几场,哭着求饶了才放过她。
从此后,袭人便老实了许多,只是到底不死心,后来好容易找了个机会,想朝娘家求救,却听说自己娘家犯了事,哥哥嫂子侄子俱被卖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袭人顿时心如死灰,钱财被控制,无处可去,无人依靠,自己一介弱女子还能怎么办?也只好屈从金大家的安排,生不如死的活着了。有几次,袭人被折磨狠了,也起了必死的心思,可又盼着来日能和哥哥一家团聚,不敢悄悄儿死了,便无可奈何的挺了下来。
第639章 津门繁华,贾府冷清
从镇国公牛家倒台到袭人嫁给优伶,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过了半年。
这半年时间,津门肃清了内敌,陈昭整顿了政务,重建了津门官场,顺利推进了津门开埠。
津门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交通便利。
尤其是海上运输极为方便。
要知道海上运输货物,运费比漕运要便宜了七成以上,而且要快捷许多。
是以从元朝开始,就大力推行海上运输。
即使前明有禁海政策,事实上靠海吃饭的豪门比比皆是,只是瞒着紫禁城的皇帝而已。
但是话说回来了,走海上风险实在是太大,十艘船出海,能有六艘安然无恙的回去已经不错,海上的海盗更是大害。
江南尽管有天下第一等的良田,可人口更加繁盛,地少人多,许多人都是进城做工,工商业是这个世界最发达的地方,生产出大量的货物,可这些货物江南本地并不能完全消化,必须要卖到外地去。
天下间最繁华富庶的所在不过几处,南方自然是江南和湖广,北地则是京城周边,山西晋商和西安府的确是富庶,可距离水路太远,而且不是规模有限就是极为分散。
南货北销,销售到京城和直隶几府的份额差不多占到了所有数量的六成到七成,而要卖京城和周边,则必须要到津门来,津门这个节点就是去往京城和北直隶各个府县最方便的所在。
天子守边城,京城在大周北边,交通颇为不便,而三府交汇,水路陆路汇合节点的津门就成了直隶境地中最好的商业城市,货物运到津门,通过水路运往京城和保定府、永平府、蓟镇,在河间府就地分销,更可以通过海路和陆路去往辽东和朝鲜,也可以通过陆路过塞口去往草原,去往山西,去往河南靠北的几府、陕西都有可能。
为了彻底掌控津门城的店铺商行,陈昭在每一家店铺推行锦衣税,各家店铺按照铺面大小交税,这个锦衣税比起之前的苛捐杂税少了不少,也能维护地方平安,那些地痞流氓,邪教混混们都被肃清,没人敢闹事,锦衣卫也很规矩,大家也都认了。
毕竟商人商人们起早贪黑,时时算计,还要盘剥伙计才能赚到些利润,一块小小的锦衣税牌子挂在那里,坐地就要刮一笔走,谁也不会甘心。
更别说最开始的时候明里暗里的骂声,私下的串联,甚至是公开的抗缴,他们这心思还被有心人煽动了几次。
奈何锦衣卫左都督陈昭年纪虽小,可却是个狠辣角色,你来我往了几回,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交钱了,不甘心也只能藏在肚里。
紧接着陈昭用这笔钱将在运河、海河两岸的极佳地理位置,现在却是荒地的所在全部购置下来,并在清军同知、知府衙门那里报备,这片土地便永生永世属于锦衣卫了。
锦衣卫雇佣匠人,将地面整顿的平整干净,然后前面店铺,后面仓库,编号建设,很快便建成了一个大面积的商品集散市场。
而且一开始就贴出广告:“两岸旺铺,租金从优,租住头三年聘平安钱只收常例七折。”
署名是大周成国公、锦衣卫左都督陈昭。
大家知道陈昭是天子善财童子,也知道三大商社是他一手建立,所以都相信他的商业手段,因此一哄而上,很快上千家店铺仓库一抢而空。
同时促成了商业的前期繁华。
所以到了孝德七年,城内城外的门面商家对平安钱的怨气都是消散,因为对陈昭的感激完全压了过去。
由于陈昭的种种政策,因此每日有无数的商人来到此处,城内城外的客栈完全爆满,家中有空余房间的民户把屋子都按照客栈的价钱租了出去,照样是供不应求。
每曰里街道上比往曰多了一倍不止的人,在各间铺子闲逛,城外运河边和海河边更不必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津门卫周围香河县、静海县的商人们赶过来了,河间府各县的商人们赶过来了,永平府、顺天府的商人们赶过来了,更远的保定府、真定府、宣府镇的商人们赶过来了,北直隶各个府县的商人们都赶过来了,山东济南府、东昌府的商人们,河南卫辉、归德、开封府的商人也都赶了过来,更远的甚至有辽东和山西的商人前来。
去年一年多的时间,津门卫开埠,只要交纳二成税赋便为合法货物的消息,通过来来往往经过这个交通枢纽的商人们带到了各地。
不必走运量小,运费昂贵,还严查夹带的漕运,而是走运量大,运费便宜,可以携带货物种类更多的海运,更有拿不能说出来的外洋货物。
而且来的人不只是那些漕运上的南直隶商人,闽粤豪强,浙江富商,还有种种敢说不敢说身份的外洋商人,这些人手里有钱,运货来,必然要买货走,这又是什么样的商机。
做过生意的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北直隶天气还未完全变暖,各府县的水路走的不便,但用牛马大车带来的货物也不下少数。
不少商人们都是在这边看看风色,但各处商人聚集,互通有无,自然比平曰多出了许多商机,还没等那些海上的商户来,大家已经做成了不少生意。
做成生意交割货物之后,都安排自家的下人抓紧赶回去备货再运来,这边生意太好做了,这等发财的良机万万不能错过。
毕竟有三大商社为核心,左右商路运转,赚取了无穷的财富,偏偏他们走的是最纯粹的商业手段,虽然也用了不少旁门左道,却也是为了应付旁门左道的。
由于三大商社的根基在扬州,他们在江南发展很快,尤其是陈昭在江南肃清治安之后,更无人敢对三大商社的人动歪心思,
因此在三大商社的带动下,南北两方大商人的大量涌入,让整个津门卫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很多人手中没有现货,货物都要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后才能到来。
但商机无限,南北商人们在茶馆,在客栈,在各种地方彼此交流勾连,先达成了若干的意向,很多人算算尽管还没见到现银,可这次已经没有白来,铁定是发财了。
运河边上的不少船行,本来要三月末才开门营业,但现在也都早早开门,在附近的商人们都抓紧给自家的货物预订船只,免得到时候走不了。
运河边上的店铺门面众多,已经可以说是拥挤,不少初次来津门卫城的豪商看到了津门卫如同金山银海一般,都有意在此开设店铺。
运河边不必说,城内的早就被本地商家和京城来人抢了个干净,所以海河边上的店铺就更让人疯狂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连接海上和运河的海河两岸,更是黄金宝地,更难得的是,岸边的店铺整饬异常,又有人铺设平整的道路,又有早就预备好的仓库和堆场,甚至连装卸的苦力都早就预备。
而且更让人感觉方便的是,这边的店铺和门面可以租,不必一次买下,众人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试水,很多事情还不敢确定,一次投入重注未免太过冒险,这出租的正和心意,可好的位置都被人租掉,剩下的也是僧多粥少,后面几排店铺的租金都被喊到了天价上去,这更不必说。
于是大周版本的期货开始了,津门也更加繁华。
津门繁华,京城荣国府的大观园却冷清下来。
第640章 金桂关闭大观园,贾母安慰贤德妃
这段时间以来,大观园众姐妹俱都出嫁,便是年纪最小的惜春也去了津门做了琅嬛县主的女官,大观园内只剩下稻香村和怡红院还有人气。
但诺大的一座大观园,总不能让寡嫂和成婚的小叔子两伙人住着吧?
即为了门风,又为了俭省度日,夏金桂回禀王夫人后,便关了大观园,宝玉和李纨则搬到了荣禧堂后头一大一小的院子里。
李纨当然愿意住在宽敞的,不愿意搬回原来的小院子,所以当时背着人搂着贾兰,委屈的直掉泪。只是掉过泪后,该搬的依然照搬,日子总还得过下去,熬着熬着,早晚都能出头的。
只可惜当时为何不主动些,若是打通了陈昭的关节,让贾兰真心实意拜在陈昭门下读书,兰儿岂会没有前途。
人少了,每天吃饭都是冷冷清清的席面,贾母也没了兴致。
再加上因元妃有孕,王夫人势盛,那些族人多是奉承王夫人说话,便更觉得扫兴,每每草草用过饭后,便令散了,各自回屋。
这一日,贾府众人按例进宫见元春。贾母等人在凤藻宫见到因怀孕而明显胖了两三倍的元春,贾母忧心道:“娘娘比过年更显身了,怎么瞧着不太高兴?娘娘如今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吧?不知道平日给娘娘请脉的太医可稳妥?”又隐晦的道:“这日子眼瞅着就要到了,平日里,娘娘还是该多走动走动才好,这样将来才好生产。”
元春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我年纪大了,身子虚,好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总想着不能亏待了他,便进补的有些狠了。饶是如此,来请脉的太医还说我补的不够,身子依然太虚了。至于太医方面,老祖宗放心,是咱们家供奉的王太医,应该没没什么问题。且我身体过虚之事,从前便要有了,这些年多亏王太医细心调养,那些头晕发软的毛病减了许多,才能顺利怀上这个孩子。”
贾母皱眉看着发福的元春,道:“就算如此,也不能太过了,否则孩子过大,不利生产。”
元春道:“我知道。王太医也说过了,这两个月都不宜进补了,也交代了我要放松心情,多走动走动才好。”
贾母听后心情放松了下,只是看了看元春身后明显蒙而了灰尘的古琴、书籍,再看看元春脸上淡淡的神情,道:“娘娘固然怀孕辛苦,但也该心情放松些,我怎么瞧着,娘娘最近的心情似乎十分不悦?娘娘,忧思郁结,对孩子也是不好的啊。越到这个时候,越要放松心情,凡事看的宽些,这样才有利于肚子里孩子的生长。”
元春听了,忍不住热泪盈眶,苦涩道:“可是老祖宗,自从我有了这个孩子后,陛下便极少来看我,原先一个月两次的轮例也没了,身边的宫人只一个劲的让我安胎安胎,每日那些苦药汁吃的我心都苦了。可即使如此,我也没见到陛下的天颜……这样子的情况都持续七八个月了,老祖宗,你说,这样子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高兴?老祖宗……陛下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怀了这个孩子啊?”
贾母忙阻止道:“娘娘,慎言,此话可不能乱说。”
元春烦躁道:“这里是我的宫里,在我这里,还不能说些私房话,我在这宫里也不用活了。老祖宗,我心里慌慌的,当初未求得陛下同意就怀了这个孩子,总是不妥当的。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和皇后那里除了加厚的一些赏赐后,连个人影都没有。便是来送赏赐的人,也都不是陛下和皇后身边得用的戴公公和朱嬷嬷,老祖宗,我不安啊。”
王夫人忙道:“陛下想必是忙碌过头了,前阵子因平安州叛乱的事,京城里好一阵动荡,戴公公是陛下身边得用的,想来也跟着忙乱不堪吧。至于皇后,娘娘,恕为娘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后宫里,凭她什么人有孕,皇后也是淡淡的,不是得用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元春不耐烦道:“母亲你就别添乱了,还有一些话母亲就别乱说了。这事我问的是老祖宗的看法。”
王夫人不高兴的住了嘴,对自己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态度十分不满。
元春也懒得安抚,现在这种情况,她自己都需要人安抚,哪还有空管其他人。
贾母沉吟半晌道:“娘娘,你母亲说的在理。至少,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至于其他的,娘娘,你未经过陛下同意而有孕,怕陛下恼了也是可能的。”贾母这话还是客气的,按着元春的待遇,陛下明显是恼的十分严重了,只是娘娘怀孕,这话现在可不能说,伤了皇子,一切便都打水漂了。
元春顿时急了,连忙问道:“那怎么办?老祖宗,若没了圣心,我便是生了皇子,也是无望的。”
贾母安抚道:“娘娘,你先别着急。”又慢慢给元春分析道:“如今事成定局,为今之计,娘娘只有保重,平安产下龙子,只要有了皇子,便等于是有了主心骨。故这一段日子,娘娘难免要受些苦,这也是无法,男人都是好面子的,陛下也不例外。”
“我会让你母亲经常进宫来看你的,家里的银钱也不会吝啬,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陛下不那么气了,咱们家便找夏公公打点一番,让娘娘有机会带着皇子见到陛下,到时,娘娘再与陛下赔礼道歉,有了台阶,陛下便是再多的气,看在皇子的份上,也会消了的。在这之前,娘娘千万不可胡思乱想,自乱了阵脚。
“这后宫和前朝从来都是相连的,娘娘身后有咱们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呢,你王家伯父和史家叔叔都是当朝的重臣,便是为了不寒了他们的心,陛下也不会薄待了娘娘。——最明显的,便是陛下虽因娘娘瞒而有孕的事冷落了娘娘,可到底也没下旨降了娘娘的份位不是?故娘娘你只管放宽心,你的复宠只是时间问题。现如今,你只要安心养胎,给天家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只要有了皇子,你将来的日子啊,再怎么样都不会差了去。”
元春听说,心里的石头才渐渐落地:“老祖宗,你说的对,先前是我想窄了。”
贾母笑道:“娘娘是心里有陛下,关心则乱,无妨,无妨。”
元春羞涩的笑道:“陛下也太久没来看我了么……。老祖宗,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你说,我要不要让人去请陛下?”
贾母拍着元春的手道:“娘娘,你现在的样子啊,也不适宜见陛下。且听老祖宗一句话,安心养胎,平安生产,等出了月子,细细调养的恢复了,有多少时日不能请陛下的?便是为了孩子平安健康,陛下也会时常过来看望娘娘的不是?”
第641章 贾赦大闹荣庆堂(1)
贾母带着王夫人回到贾府之后,在荣庆堂里歇了半天,便让人把贾赦、贾政、贾琏和贾蓉等人都召集过来了。
贾赦去之前,和贾琏商议:“老太太什么意思?”
贾琏早就和王熙凤沟通过了,开口道:“之前我便问过陈国公,依着他们话里的意思,娘娘的肚子怕是十分不得圣心,依我的想头,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可不就是大祸了么?老爷,这事,咱们家干脆躲着些吧。实在得罪不起,便舍些银钱,买咱们大房一个清静吧。”
贾赦在屋里踱来踱去,道:“若是娘娘生了皇子,我们贾家更上一层,岂不是好事?有什么可怕的?你可有打听清楚了?”
贾琏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不得圣心,皇帝和皇后自然厌烦,待遇虽厚,人情却是冷淡,只怕皇帝不愿意娘娘怀孕。”
贾赦听说后大惊:“陛下不同意娘娘怀孕?那娘娘怎么怀的?娘娘也太大胆了吧?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王熙凤在一旁道:“娘娘大约是打着骨肉亲情的主意,毕竟孩子有了,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吧?”
贾赦连连摇头,道:“那是你们女人的想头,若按着我们男人的心思,这种算计,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忍下的。这种事就是个疙瘩,烙在男人心里,若没有其他什么大事,轻易去不掉,尤其还是皇上,天下最尊贵的人,被人知道他被算计了,也忒丢面子了。这么一看,陈子尚说未必是福果然有理。这孩子就算生下来日后也是艰难,极长的时间内,他都无法得到圣心的。”
贾琏想到迎春,又想到丝毫没有存在感的贾琮,可不是嘛!
贾赦没想要这俩孩子,偏偏他们的姨娘把他们生下来,所以贾赦对他俩很是不喜。
想到这里,贾琏趁机道:“若娘娘真如此算计,简直就是愚蠢,这样的事情出来,别说皇上心里不舒服,就是后宫的其他娘娘,心里能舒服么?依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行事,这件事,可见大家伙心里都是有数的了。这时候宫里还没有任何动静,委实平静的有些可怕了。”
贾赦冷哼道:“自然可怕。元丫头如今月份大了,这个时候若有个什么万一,不仅孩子保不住,大人也保不住。”
一旁的邢夫人脸色已经骇然了,她着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若娘娘出了事,万一牵连到咱们怎么办?咱们贾家……。”
贾赦喝住贾琏道:“愚蠢!你要记着,宫里的那个娘娘,不是咱们贾家的娘娘,是贾家二房的娘娘!”
此言一出,邢夫人、贾琏和凤姐都得呆住了。
虽说不要脸皮的讲来,理是那个理。
可这话能给抄家的人说嘛?
贾赦只问王熙凤道:“你父亲去年未回家过年,为何??”
王熙凤道:“父亲送信回来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等明年鸾儿成亲时才请假回来。”
贾赦大惊。
人家王子腾早早就看明白了啊!
万事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回来。
王熙凤其实也看不明白,但王子腾心里明白的,尤其是知道女儿女婿和陈昭交好,另一个外甥女嫁给了陈昭之后,行事便收敛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也在慢慢收尾,更是十分拥护皇上。
故那年虽然升了九省检点后,因他努力补救,皇上给了他一个金陵参将的职位。虽说才正三品,比那正一品的虚职低了许多,可他们全家因此却松了一口气,至少皇上还愿意用他,便是职位低点也无妨,只要用心办差,他还是升得回去的。
尤其在平安州叛乱后,王子腾每日看着朝廷发下来的邸报,更是吓的日夜不安,战战兢兢的办差,不敢出丝毫的差错,就怕一个不留神,那邸报上的人家里就多了自家的名字。
所以王子腾抓紧时间外放,带着全家人离开京城,压根就不敢回去。
贾赦在屋子里走了半天,思前想后了许久,才正色对贾琏和凤姐道:“二丫头的夫家孙绍宗如今做了顺天府尹,又有凤哥儿和陈家的关系。因此,便是没有那个所谓的娘娘,咱们家在这京城里,也是不容小觑的。故这事,和咱们大房没任何关系,是二房的私事……”
自从贾琏摆脱了二房跑腿的阴影之后,又经历了王夫人谋害凤姐之事,心中对二房早有成见。
他看不出解决眼前出路的办法,因此眼下一心想着做个孝子,看到时候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此时此刻,自然不愿意和二房走得太近。
便点头道:“儿子听从老爷的吩咐。”
贾赦冷哼道:“为了老太太,这个家一直不分,我忍辱委屈,让老二鸠占鹊巢那么多年,现在这个状况,为咱们家一家的活路,这个家,该分了。”
贾琏道:“老爷,此事只怕不容易,老祖宗不会同意的。”
贾赦道:“不容易也得分。老太太这次叫我们过去,肯定是让大伙儿出钱供奉元丫头那个肚子呢,可咱们既然都知道了,元丫头那个肚子有问题,又何必把咱们一家人都搭进去?便是钱财,那也是咱们大房应该继承的,老太太想便宜了老二那一家子道貌岸然的假正经!呸,休想!”
凤姐站在一旁,听着贾赦侃侃而谈,说着怎么分家,怎么多讨东西,怎么拿产业,怎么赶走二房一家子,心里冷嗖嗖的,对这个老爷鄙视到了极点:这就是一家子骨肉啊,紧要关头,相互舍弃,相互算计,连一丝情面都不留。
虽说贾琏看得清楚,早早地把凤姐和两个孩子的户籍弄了出去,但他本人却想着一心做个孝子,心肠是好的,就是太不把妻子和儿女放在眼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帝真要收拾贾家,贾琏这个袭爵人是跑不掉的。
而他也不想跑。
这份有担当的样子,不愧是他王熙凤的男人!
不愧是贾巧儿和贾苼的父亲!
当然,若是能通过分家的方式,羞辱二房一次,她王熙凤也是乐意之极的。
第642章 贾赦大闹荣庆堂(2)
贾母院,荣庆堂。
贾母坐上头,贾赦、贾琏坐在左边,邢夫人和凤姐站在他们身后;贾政、王夫人做在右边,宝玉和夏金桂站在他们身后。贾蓉带着继室孙氏走进来时,便是看到这么个局面。
贾蓉觉着情况有些不对:老太太不是说是商议宫里娘娘的事么?怎么这场面瞧着,像是荣国府两房吵架了呢?
上头贾母见到了贾蓉进来,便指着左边的椅子道:“蓉哥儿来了?这边坐下吧。”
贾蓉坐下后,贾母便说话了:“昨儿个我和二太太进宫去见了娘娘。娘娘肚子里已经确诊了,是个皇子。故许多事情,咱们家也该思虑起来了。”
“按着娘娘的吩咐,咱们家如今正是要齐心协力的时候,老二家的、凤丫头,你们也要和王亲家赶紧联系起来,问问他,有什么想头?我晚些时候也会去信给史家;宝玉媳妇也回去和你家说一声。琏儿给二丫头、林丫头写信,请他们过来走走亲戚,也和他们通个气。不管怎么样,娘娘和她肚子里的皇子,是咱们家的希望,这个紧要时候,一些旧怨就不要再提了,大家伙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怎么都要让娘娘和小皇子在宫里平平安安的才好。”
贾母说话时,王夫人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便是让着你们一些旧怨也好,横竖你们都得为我的女儿卖命。
贾母说完话,堂上一片沉默,贾政是不好说话,贾赦是不想说话,贾蓉看着众人不说话,便也不肯说话了。
贾母眉头一皱,拐杖一顿,道:“是个什么主意,你们倒是出个声啊。”见众人还是不说话,贾母便点名了:“蓉儿,你是族长,你先说。”
贾蓉忙拱手道:“老太太明鉴,我虽说忝居族长之位,到底是小辈,一些事情,自然还是仰仗大家的意思。”
贾母便问贾政道:“老二,你呢?”
贾政忙站了起来,王夫人也立即跟着站了起来:“老太太都是为了娘娘,为了咱们家,儿子自然一切都是听从老太太的意思的。”
贾母满意的点头,示意二房一家坐下,然后没好气的问贾赦道:“老大,你呢?你是个什么意思啊?”
贾赦嘲讽一笑,半天才道:“老太太,分家吧。”
一时惊起千层,除了大房一家外,众人便是一惊。贾蓉惊过后,便和贾蓉坐到了边上去:果然,这天是要变了。
贾母惊后就是怒了,手中的沉香拐杖连续在地上敲了好几下,威严道:“老大,你是什么意思?我可还没死呢!”
贾政也急忙道:“大哥,好端端的说什么分家?母亲尚在,这样做也不合适啊。”
王夫人心里更急,若分了家,自己一房就没了国公府的名头了,只能是五品官,这身份也降的太低了,让自己以后怎么出门去交际?
贾赦冷笑道:“怎么不能分家?老太太,按规矩,老太爷去世后,这个家就可以分了。只是老太太心里不欢喜,我便依了你的意思。可如今呢?为了一块尚未出世长大的血肉,老太太你是打算把我们一大家子都拉去给二房垫背送死了!那我们还跟着你们做什么?自然要分家的。”
“老太太,娘娘那里是个什么情形,我们都门清的很,你别和我们打什么马虎眼!分家后,你们爱给你们的娘娘联系哪家亲戚,你们自己联系去,横竖和我们家不相干。”
贾母怒道:“老大,你说的什么鬼话。我这是为了咱们贾府的将来!”
贾赦哈哈笑了两声道:“贾府的将来?你为的是你偏心疼爱的二房的将来吧?何况,那将来有还是没有还不一定呢!老太太,我今儿也把话放在这里了:这事,我们大房是不打算参与的,公中是我们大房继承的,公中的银子和库房里的东西,老二一家是连一分都不准动!横竖蓉哥儿也在,就直接做个中人,我们立即分家!否则,我便立即上书,拼着去礼部挨几顿板子,我也上告,说我们家几个不修私德的,想给宫里的女儿和她肚子里的血肉谋反呢!”
贾母被气的浑身乱颤:“老大,你是要气死我吗?”
贾赦道:“老太太,你长命百岁的很,轻易也死不得。你也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为了你的宝贝二房一家,你也不会这么容易罢休。总之,今日你依也罢,不依也罢,我就是要分家!否则……”
贾赦发黄的眼珠恶狠狠的盯着贾政一家,贾政被盯着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椅脚。贾赦道:“老太太也别怪我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来。律典上可是记的很清楚了,官员逾制,是什么罪名!父亲有罪,宫里那个娘娘也逃不了干系!”
贾母给气的直接撅了过去,慌得凤姐、夏金桂、宝玉慌忙上前去搀扶、掐人中。贾政着急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气母亲呢?母亲年纪大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贾赦一口唾沫啐到了脸上:“你有这个脸来说我这个大哥么?这个家里到底是我做主呢,你一个二房旁支的,在这里说什么话?你有资格在这里说话么?哼,还敢说我,咱们家若不是因为你,因为你的那个好女儿,现如今何至于是这个局面?你个老不修的,自己鸠占鹊巢也就罢了,你的媳妇也随了你,天天充大头,不仅偷我们家的钱财去中饱自己的私囊,还要想方设法的从我们手中抠钱去供奉你的女儿?你们也配?趁早儿把家给我分了,省的日后府里的东西让你们都给败光了。”
贾母在凤姐、鸳鸯等人的服侍下,悠悠醒转,听到贾赦的话,又气的差点撅过去。
贾赦见状便说道:“老太太,你也不要再多说什么了。我心意已决,你便是再昏过去,我请了族中长老来,也是一样分家。”
贾母见状,便知事已无转圜余地了,不由得垂泪痛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国公爷,你怎么不赶紧来带我走,让我一个孤老婆子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家散了。”
第643章 贾赦大闹荣庆堂(3)
任凭贾母如何哭诉,贾赦这个浑人心如磐石,坚持要分家。
贾母无可奈何下,便道:“已经是下午了,便是要分家,也得等一个良辰吉日,哪里说分就分呢?”
贾赦却是一刻也等不得,若再等几日,谁知道这家还能不能分的出来?故他道:“不成,今日就要分家。只是分家后,我允他们先收拾,到过年后再搬出去。老太太,这是我最后的宽容了。你便是再怎么偏心二房,到底还是要跟着我过活呢。”
贾母望着满脸凶狠的长子和一脸惶恐的二子,心里一阵无力,她知道,老大今日是彻底下了决心了,若不依了他的意思,那上书老二逾制的事情,这个浑人是能做的出来的。
便是没有上书,日后自己去了,今日闹的如此僵,老大一家若起心报复,娘娘的皇子又尚未长成,老二一房不仅失了照看,只怕还会被作践。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依了他又如何。横竖都是早晚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也不差这么些时候了。
贾母心灰意冷道:“好,依你,分家便分家,老二家的,去把账册拿来。”
王夫人惊叫道:“老太太!”
贾母痛苦的闭上眼道:“分了罢。若不分,这事便没完,娘娘在宫里难免也要受牵连。去吧,把账册拿来。”
王夫人张了张口,望向贾政,见他满满阴沉,一句话都不说,便只好命夏金桂去取账册了。
贾赦立即命贾琏去请族中长老。
各府长老接到信息,十分惊讶,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这贾赦脑子混了?被压了几十年了,结果娘娘怀龙子了闹分家?只是贾琏派来的人十分恳切相请,说是确定要分家,于是众族老便将信将疑的过来了。
到了贾府一见,账册什么都磊在厅堂里呢,账房先生也都恭恭敬敬的候着,贾珍也在,便知道,这事是真的了。
其中一个族老忍不住道:“老太太、恩侯、存周,到底怎么回事?便是要分家也没这么着急的。”
贾母尚未说话,贾赦便笑道:“三叔有所不知,我兄弟要高升成国丈了,我们家怕拖累了他们,便说干脆分开,况捡日不如撞日,拖拖拉拉下去不知道哪天才好,干脆就今儿一说就一分,大家都省事。”
众族老见贾赦的神色,便知道事有蹊翘,也不好再言语什么,横竖都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过是个见证,便都坐了下来,吃茶用点心,等着看他们怎么分家。
虽说要分家了,可家产怎么分,又是个问题。贾母要五五分,贾赦却只肯给贾政一成。
贾母怒道:“老大,做人不能太没良心。”
贾赦牙一呲,道:“老太太,要我从外面请算账先生来把府里的账册算一遍,看看到底漏了哪些东西么?我可是听说,京城秒秒东商社云朝散当铺的算账先生算盘是一绝,哪怕你多久的账册,只要有漏洞,他都有办法给你找的清清楚楚。”
贾母一下子噎住了。
王夫人、李纨也有些慌张,她们都管过家,做过手脚,自然知道自己手上有多不干净。
夏金桂却是一脸淡然。
她管家时日短,自家嫁妆丰厚,又是一心谋划大事,根本看不上那点钱财。
但她心里却有点慌急。
自己嫁给宝玉,目的是想提升自己儿子的血统,所以着重的是“荣国府”三个字。
若是分家了,贾家二房不过是五品官员,自己夫君也不过是个白身,自己岂不是捞了一个空?
若非宝玉对她极好,夏金桂恨不得当场翻脸。
凤姐却坐在一旁稳稳当当的,云朝散当铺是三大商社秒秒东商社的产业,那位算账先生她也见过,她的许多产业还是他经手的,便是连算账本事,有一两分也是跟他学的,故就算那位先生被请来,她也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供出来。
贾母本想说凤姐的,但见她坐的那样稳当,心中也有些疑惑了。
贾赦看见了贾母的眼光,便冷笑道:“老太太也别看凤哥儿了,她是个傻的,从来只有她拿嫁妆贴补府里的,就没见她私拿什么。况这府里的总管钥匙都在二太太那里,她就是有心也拿不到。”
贾母老脸一红,道:“便是如此,也太过了。”
贾赦冷哼一声道:“最多二成,且大观园要归我们大房,否则我是绝对不依的。”
王夫人气的想跳脚:大观园啊,耗资百万建造的大观园,专门为了她贵妃女儿而建的省亲别墅,凭什么给大房?
所以她忙道:“大观园是给娘娘凤驾归来时更衣休息用的,大伯,娘娘到底是我的亲生女儿,没道理……”
贾赦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道:“二太太,你可想清楚了,你那个亲生女儿的娘娘,归来时是要住在有爵位的将军府里,还是要住在你那个五品官员府?”
王夫人也噎住了。
贾赦冷冷的瞪着贾政道:“老二,我让了你们二房这么多年了,最后这次,你最好乖乖识趣,别指望我还能让。今时不同往日,没了你们的娘娘,我们大房一样能在京城立足。”
这句话的潜台词贾赦没说,但贾政听懂了:没了娘娘和我们大房的庇护,你们二房算什么?
贾政一阵烦恼,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但是要他这样憋屈的出去,他亦是不满,可如今情势比人强,大哥要这样无情,连母亲也直接顶撞了,他又有什么办法?
为此,他恨恨瞪了王夫人一眼:都是这个愚妇!若不是她一味的在大哥大嫂面前炫耀,不知收敛,让两房矛盾只加不减,今天何至于此?
想到此,贾政又有些灰心,纵然是娘娘的生父、皇子的外祖父又如何,品级太低,总是要受人白眼。旧年因陛下看重,做了趟学差,巡查了一次水灾,可也只那么一次,回京后就仍待在五品的职位上不动,娘娘到底还是不受宠,否则自己的官位哪能一直这么低呢?
见贾政没说话,王夫人着急的不行,便转头向贾母求助:“老太太,你看这……”
贾母冷冷的盯着贾赦道:“老大,你这么分,若我不依呢?”
第644章 贾赦大闹荣庆堂(4)
贾赦冷笑道:“母亲,我办的事情,你什么时候依过?”
贾母被贾赦气的眼前发晕,可她到底撑住了:这个时候,若她撑不住了,她的宝玉日后可怎么办?
贾母气道:“你到底想怎么着?”
贾赦道:“要么咱们就丁是丁卯是卯,我请云朝散当铺的算账先生来清点我们府里的产业,若那时要按规矩分,我没意见。”
贾母和王夫人同时叫道:“不行。”
见贾赦嘲讽的眼神,贾母恼羞成怒道:“这是咱们府里的私事,你闹成这样,是要让外人看笑话吗?”
贾赦冷笑道:“便是让外人看笑话又怎么了?这么些年了,长不长,幼不幼,当家的不像当家的,二房的不像二房的,我们一房早就让旁人看尽笑话了。若最后能硬气这么一次,兴许旁人还能给我们竖个大拇指呢。”
贾母被贾赦的浑话气的浑身都红了,只是看着贾赦发狠的眼神,她又无奈叹了:老大是压抑狠了,他如今是借题一次性爆发出来了。
只是娘娘怀孕是好事,依他的性子,只会上赶着想捞好处,怎么会反弹的如此激烈,闹着分家呢?想起贾赦适才说,元春怀孕的内情他门清的很,贾母不由得惊了:难道贾赦打听到了什么内幕?
越想贾母越觉得有可能,她很是知道,贾赦虽然每日出去喝花酒,但到底人脉宽广,不知道哪里的家伙有消息能传到他耳朵当中。
想到这里,贾母看了一眼贾琏,又看了一眼王熙凤,想着早就外迁的王家,以及连过年都没回来的王子腾,贾母心里多少有些谱了:老大一家怕是从王家那里听到什么消息了吧。
看老大这样子,王家给的消息是不好的了?
对了,凤丫头和陈家做生意,这个陈昭又是锦衣卫头子,怕是他们漏了什么消息给凤丫头了吧?
是陛下当真恼的如此厉害了?还是皇后娘娘下了狠心了?亦或是后宫里的娘娘们不高兴了?
不对,也有可能是有人挑唆老大犯浑,想从中分一杯羹。
要知道敏儿是自己亲生女儿,自己当初对黛玉也是极好,那边若是得了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贾母垂下眼,心里颠来倒去的分析着贾赦一家的态度,思量了许久后,她狠狠心:罢了,横竖老大和老二也彻底闹开了,今日一过,指望他们回头和睦共处已是不可能了,倒不如遂了他们的意,分家。将来娘娘若能挣一方天地,老二一家自然飞黄腾达;若娘娘那里不成,好歹也能保住老大一家,给宝玉留条后路。
故她道:“二成太低了,若大观园给了你们,老大,你必须分三成产业给老二。”
贾赦盯了贾母一会,转头道:“就依母亲吧。”
王夫人惊叫道:“老太太!”王夫人内心十分惶恐,老太太这意思是,不打算和他们二房站在一条线上了?铁了心要分家了?这、这怎么行?就这么分了,自家日后可就是五品官员家了,那样低下的身份够做什么?自己拿什么脸面出去交际?还有宝玉怎么办?娘娘怎么办?最重要的是,日后府里的爵位怎么办?
贾母也不去管她,只对贾政道:“老二,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贾政沉默了一会儿道:“母亲的话,儿子自是遵从的。”
贾母点头道:“好。老大你也别闹了,除了公中的产业,索性连我私房也一起分一分,各位族老都在,一起做个见证。”又叫鸳鸯道:“去把我的账册拿来。”
一时鸳鸯取来,贾母细细的翻了翻,道:“我的东西我心里有数,要怎么分,这几年收拾的时候陆陆续续也有了安排,如今便一起立个文书吧。我偏疼了宝玉一场,我私房里的产业便留给他,头面首饰凤丫头、三丫头、巧丫头均分,珠儿媳妇的我单独出来一份给她。金丫头,你也别怪我偏心,宝玉得了那么些别人没的,你就得减几分才公平。银子给环儿、琮儿一人一千两,兰哥儿、苼哥儿一人三千两,凤丫头、三丫头、巧丫头、金丫头、珠儿媳妇一人两千两,巧丫头尚未出嫁,我再给她们一人三千两,其余的老大、老二、琏儿、宝玉均分。书画古玩清贵,我就不给你们了,给几个丫头罢,她们出嫁没这些东西打底,嫁妆便算简薄了,容易被人看轻。因此这些东西我均分给林丫头、二丫头、三丫头和四丫头,巧丫头还小,凤丫头帮她收一份。再有这些,是原先敏儿孝敬我的,我做主给宝玉。最后留了一万两银子及一个庄子给我做棺材本。其余的东西等我收拾好了,你们再过来拿。”贾母分完后道:“我这么分你们有什么意见?”
贾赦自然愿意:本以为这些私房都是宝玉及二房的,再不想自己这一房还能得了这么多东西。
贾政低着头,模糊的应了声。宝玉忙上前磕头道:“老祖宗,我不要这些东西,你留着吧,只要你长命百岁,将来孙儿孝顺你。”
王夫人在一旁急的手帕都扭成麻花了:哎呦我的傻儿子啊,要不是今天被他们闹了这么一场,这些东西本来全部都是你的呢,如今生生少了那么一大半了,你还往外推做什么?
贾母招手把宝玉叫过来,摸着他的头道:“我知道你孝顺,可是这些是我给你的,你只管收着,将来便是出去了,也要经常过来看我才好。”
宝玉流着泪点头。
贾赦在一旁冷漠道:“宝玉是好的,只要老太太欢喜,将来我也是愿意管的。”
听贾赦这么一说,贾母心底的石头落下了,她一生的心事都是担忧宝玉将来过得不好,贾赦这个伯父愿意管他,至少他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便是王夫人和夏金桂,也松了口气。王夫人只要宝玉没事,便什么都不在乎,哪怕自己被大房一家嫌弃也成,横竖自己也不待见他们。
第645章 夏金桂二战王夫人
夏金桂不是寻常的闺阁淑女,她执掌家业,久历风尘,所以知道只要大房还愿意让宝玉依靠,将来不仅自己儿子出仕便宜,便是自家的财产,也是稳妥的。
有了这层保险,夏金桂便不做痕迹的扫了王夫人一眼。
她心里明白,宝玉落了这么多好处,自己的婆婆必定是眼红的,只怕当日就会收到她手中。
可是放着她夏金桂在这里,你王夫人能拿走一两银子,也算她夏金桂无能!
果然分家不久,王夫人便叫来宝玉和夏金桂,要把老太太给宝玉的店铺和银钱拿到自己手里,口中笑道:“……你们还小,我也是心疼你们,尤其是宝玉,你到底没管过这些东西,一些事情都是生疏的,我给你留一个店铺,让你练练手,等逆做熟了,也稳妥了,其他我再给你。现在就先收在我这里,横竖我就宝玉这么一个儿子,我的东西不留给你们,以后还能给谁?”
宝玉站在一旁,并不说什么,金桂听了,将脖项一扭,嘴唇一撇,鼻孔里哧了两声,拍着掌冷笑道:“太太说的当真是好笑,媳妇还没嫁过来之前,太太经常在老太太面前称赞,说媳妇也管家,店铺往来的事情做的惯常的,怎么这会子就不提了?庄子店铺,便是宝二爷没管理过,媳妇也是做惯了难道不会?我两口子,有什么事难道不会自己商量?非要你这个做太太帮他看着?再说了,媳妇可是听说了,就是因为太太管家时间太长,公中的店铺俱都亏损了,太太现在想帮我们看着,若是亏损了怎么办?太太想必知道,媳妇还没出阁的时候,我们夏家的产业便是我一手打理的,且生意蒸蒸日上,所以用不着太太帮我们照看,太太还是收拢自己得的那一份,好好的收拾,别亏损了惹得大房耻笑,那就是阿弥陀佛了!”
“你……”王夫人顿时脸上一阵清一阵白,满肚子怒气憋在嗓子口出不来,几乎背过气去。
周瑞家的就在一旁陪着,连忙上前道:“二少奶奶,常言道百事孝为先……”
一语未了,只听“拍“的一声,周瑞家的脸上早着了夏金桂一掌,金桂登时大怒,指着周瑞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我和太太说话的时候,你还敢插嘴。反了你的天了!”
随即对一脸铁青的王夫人道:“当初太太请了娘娘谕旨,是因为媳妇商户出身,极擅经营管家之道,进门之后直接委任管家大权,现如今府里分了家,若是太太觉得媳妇还能管家,那媳妇就继续管,不过得万事听我的安排。若是太太觉得媳妇不能管,那就趁早收了去,反正一个五品郎中府邸,没有老祖宗给的,也没多少家当,还没媳妇闺中的一个院子大呢。”
说罢,也不待王夫人说话,便对宝玉倒:“二爷,我们先回去吧,太太累了!”
宝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太太,我已经把店铺交给金桂打理了,横竖交给她我放心。若是太太觉得不舒服,我便做主,把老太太交给我的两万两银子给了太太,希望太太气顺一点。”
夏金桂眉毛一扬,正欲说话,可是宝玉眼神扫来,让她内心一动,便不在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宝玉和夏金桂就这么走了,王夫人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开,只觉得自己如宝似玉的儿子被别人夺走了,更恼怒的是这个儿媳妇竟然如此不孝,不但敢顶嘴,还敢当着自己的面,打了周瑞家的一巴掌。
打狗也要看主人哪!
这那里是打周瑞家的,分明是打他王夫人的!
王夫人越想越气,一抬手把桌子上的官窑瓷器扫到地上,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
“冤孽!冤孽!这哪里是娶进来一个儿媳妇,分明是娶进来一个瘟神!”
王夫人怒火冲天!
“太太,二少奶奶实在是跋扈,分明是个河东狮啊!只怕宝二爷要受苦了!”
周瑞家的捂着脸,苦笑说道。
“没错!为了我的宝玉,我定要休了她!”
王夫人怒声叫道。
宫里的娘娘极有可能生一个皇子,他王夫人说不定就是国丈夫人了,那个商户女,哪里配得上国舅大人!
更何况这个商户女还是一个河东狮!
王夫人还没行动呢,就被贾母召了过去。
原来贾母知道王夫人找宝玉要东西,便叫来贾政、王夫人大发雷霆:“怎么?我的话如今不管用了?我前儿说的好好的,让宝玉自己收着,你们也应了,如今怎样?是不把我这个孤老婆子放在眼里了吗?”
贾政忙跪下:“儿子不敢。”又骂王夫人道:“愚妇,瞧你做的好事,还不把东西还给宝玉他们。”
王夫人忙道:“东西都在宝玉那里放着,我没有收上来。”
“你是没有拿宝玉的,是因为被金丫头挡住了,可是你不满足,还拿了他两万两银子?老二家的,宝玉要经营店铺,要读书上进,要人际往来,哪里不需要银子?你把他的钱都拿走了,让他被京中的人耻笑吗?亏你是他娘!老二家的你别和我打马虎眼,我的东西,我说给谁便是给谁,你趁早儿拿给宝玉自个儿去,否则我便反悔了,横竖我若要给老大一家,他们是敢找你讨的。”
王夫人大惊,也知道贾母说得出做得到,到那时,自己一房可要鸡飞蛋打了,当下不敢再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答应。
贾母道:“听说你还想休了金桂?我看你想的美!金桂拦着不让你抢宝玉的东西,我看做得好!宝玉身边就该有这样的好媳妇!你也别不知足,宝玉有金桂这样的贤内助,这一生必定是走稳的,我还劝你,明明不会管家,就不要瞎折腾了,趁早彻底交给金桂,整日的吃菜念佛最好!省的一天到晚狗屁倒灶的事不断!”
一席话说得王夫人脸色通红,连贾政都怒视王夫人,只觉得自己这个媳妇当真是蠢妇!
第646章 金桂三战,黛玉有子
林如海在松江已经经营两年有余,松江大治,每年的税收和上缴宫内的金花银达四五百万,占据天下十分之一,故而孝德帝龙颜大悦,和内阁商议之后,升林如海为户部尚书,进京任职。
于是林如海奉旨入京,在津门住了几天,恰好黛玉产期将近,贾敏便留在津门照顾黛玉。
而听说黛玉临产,贾琏、孙绍宗、张鹤青、韩孝忠等人便一起请假,带着妻妾来到津门。
姐妹们聚在一起,也让黛玉心情舒畅不少。
贾敏也很乐意自家女儿有这么多好友。
王熙凤看着姐妹们的夫家,感觉自己能跳出贾府旋涡,心情放松,一阵的感概,说起了家里的事:“……如今宝玉就跟换了个人似得。他原先那样厌恶经济功名,如今也学着看帐了。每日看完一本账册,便先去给老祖宗请安,而后去二太太那里说一声,就出门去查看店铺了。老祖宗看着十分欣慰,直说他长大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夏金桂竟然如此强悍,不但硬怼了二太太,还打了周瑞家的一巴掌。以至于二太太生生受了闷气,好几天下不来床。”
邢蚰烟呵呵一笑:“宝二奶奶竟然这么厉害,那二太太就这么干受着?”
王熙凤道:“那当然不会,她不把二太太放眼里,二太太当然看她不顺眼了,一下子就放了两个通房给宝玉。不过金桂也不是省油的灯,转头就把她俩卖到外边去了,二太太质问她,结果金桂直接说了,‘既然到了二爷房里,便归我管了,我怎么处置,就不劳太太操心了’,你听听,这是正经的儿媳妇说的话吗?二太太气的差点晕倒。”
迎春、惜春对视一眼,均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她们从小在贾府长大,知道王夫人的手腕,实在难以想象王夫人竟这么被人怼,连点反击的手段也没有。
这委实不合常理。
探春低头不语。
王熙凤接着道:“二太太当即也怒了,说金桂不贤惠,便收了她的管家大权,还让她抄佛经立规矩。可是金桂也不是省油的,她嫁妆比二房所有家产都多,那里在乎管家权力,至于什么抄佛经立规矩,她更是不屑,根本不予搭理——夏家虽然是商家,可是在内务府和户部也是有几分颜面的,当即发帖子请来几个宦官,来到二房,横七竖八的冷嘲热讽一顿,什么抄佛经立规矩便不了了之了!”
“这么厉害?她不怕二太太告诉宫里的娘娘吗?”宝琴觉得不可思议。
“呵呵。”
这下论到宝钗wan笑了。
“贤德妃临盆在即,可是陛下都没怎么看过她,此事宫中皆知,那几个内务府的宦官,惯会捧高踩低的,自然不会在乎贤德妃的脸面。”
贾敏在一旁听了,冷哼一声:“夏姑娘不是二太太自己求来的媳妇么?便是那管家理事的本事,贤惠大方的名声,也是她自个儿对外说的,如今自食其果,二太太脑子坏掉了么?”
王熙凤叹了口气道:“原先是原先,现在是现在。原先夏金桂出身皇商,家产百万,嫁进来就预示着这些钱有可能入了她手,自然是娇贵的;如今金桂是媳妇,她是婆婆,婆媳天生就是不对眼的。再说,先前在府里,有我和我们太太在呢,二太太指着金桂丫头做臂膀,对付我们,自然处处看着顺眼。如今都分家了,那个家里她就是最大的老祖宗,还客气个什么?自然要端出婆婆的架子,拿出婆婆的威风,教训媳妇听话呢,只可惜踢在铁板上了,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宝琴皱皱眉道:“这宝二奶奶这么嚣张,就不怕太太怂恿宝二爷把她休了?”
凤姐道:“二太太凭什么?她若是敢说金桂不孝,金桂就敢指着她鼻子说这个婆婆不慈,事情闹大了,宫里的娘娘岂不是没法做人了?再说这个宝二奶奶处事谨慎,又不是云丫头那般没脑子的,二太太根本找不到她的把柄。更何况金桂很得宝玉的心呢。”
黛玉听这话不对,便迟疑的问道:“史姑娘又出事了?”
凤姐忍不住扶额叹息了:“程家回京了,她也跟着回来了,那天去我们那里拜见老祖宗了。”
众人互视一眼,道:“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么?”
一提到湘云,凤姐就头疼,无力的摆摆手,让李嬷嬷说。
李嬷嬷上前行了个礼后,道:“自从上次我们送礼后,那程家害怕了,对史姑娘便尊重了许多,史姑娘自觉有了依靠,对夫家的婆婆便不怎么恭敬,言语上多有轻慢。又因程家二公子面貌普通,不肯多用心待他,导致至今未有身孕。那程家公子脾气大,对史姑娘冷淡的态度很不高兴,便纳了几个通房丫头。其中一个有了身孕,史姑娘生气了,直说程家没规矩,怎么能在嫡妻有孕前,让通房丫头先有孕呢?便闹着要回娘家。程家老太君和太太不知轻重,以为是自家的骨血,便是通房丫头生的又如何,便也和史姑娘闹了起来,说她善妒,不贤。程家的大奶奶也不管,幸灾乐祸的在一旁帮腔。”
众人哑然,惜春转头坐到一边去,恶狠狠的嗑瓜子道:“她怎么就不知道收敛!”
迎春忙问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那通房丫头有没有生下那孩子?”
李嬷嬷摇头道:“程家老爷和公子都是知道轻重的,训了他们家老太君、太太、大奶奶一顿,说了陛下旧年下的旨意,便令人灌了那通房丫头堕胎药,可史姑娘到底委屈狠了,便躲到了我们府上暂住,不肯回程家呢。”
凤姐无奈道:“程家二公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如今见天的上门赔罪请人,今儿都第三天了,云丫头那个没脑子的,不知道顺势而下,还在拿乔,闹着要他下跪赔罪,我在一旁都快看不下去了。再这么着,叶二公子的满心愧疚,迟早要变成满腔怒火了。如今的情形,云丫头便是借势把那几个通房丫头都打发了也好过现在这般的折腾。何况她这样,她夫家的老太君、婆婆能高兴?早晚还是要给她颜色看的。”
黛玉问道:“外祖母是个什么意思?”
凤姐道:“老祖宗前儿骂了程家二公子一顿,搂着云丫头直叫她受委屈了。只是今日,也劝着让她回去,到底她嫁人了,再任性就不好看了。”
黛玉叹道:“外祖母的话,她还是听的,只是她这性子……怎么就不知道改改呢?”
事实上,听着湘云外嫁,宝钗探春都舒了一口气,再听了她家的故事,虽然叹息,但心里挺有一种优越感的。
黛玉和姐妹们一阵聊天,心情舒畅的很。
几天后,黛玉顺利出产,产下一个男孩,津门上下皆大欢喜。
陈昭给儿子取名陈柳,黛玉又羞又臊,但是身体恢复的却是极快。
皇帝听闻之后,也多加赏赐。
不过江湖传闻,“拔柳女魔头”林黛玉与天下第一高手陈昭成亲生子,此子一出生便有拔柳之力,未及满月便开口说话,号称要凭一株柳树横扫江湖,江湖中人人震撼。
据说西方玉罗刹本来想让儿子玉天宝来中原历练,但忽然制止了。
又据说江湖上有个神秘莫测的幽灵山庄,一夜之间那个山庄的柳树全被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