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孙绍宗内心存热血,陈同知谈笑定薛蟠
一开始,薛蟠还有点懵。
但是当锦衣卫的绳索捆在他身上,又见和他一起胡闹过的两个小厮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清白的!”薛蟠一脸惊慌,拼命挣扎。
“你在顺德门和这两个小厮一起,打了水果贩子杜月盛,在FL菜馆喝酒争执,打了三个外乡人,其中一人骨折,以上两个罪行,人证物证俱在,跟我们走一趟!”一个锦衣卫冷冷的说道。
说完这话,就扯着薛蟠离开。
此时薛家小院之中,薛蟠住在前院,薛姨妈住在后院,而薛宝钗因为元妃恩旨,住进了大观园蘅芜苑。
管事见此情景,急忙跑到后院禀报薛姨妈,薛姨妈急急跑出来,见到几个锦衣卫番子已经将薛蟠拉到门口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薛姨妈惊叫。
“这位太太,令公子涉嫌伤人,锦衣卫上门捉拿,只抓犯人,不涉亲眷,你放心,令公子罪不至死,顶多打几板子,劳教一段时间,就放回来了!”警衣卫说完话,就强硬的把薛蟠架了出去。
薛蟠嘶嚎求救,薛姨妈痛哭流涕去追,脚下不注意,整个人绊倒在门槛子上。
下人们连忙去扶,薛姨妈顾不得其他,急急说道:‘几位老爷且慢,我家蟠儿胡作非为,严惩也是应该的,可是他从小娇生惯养,耐不得打啊,不知多少银两,我家愿意双倍赔偿!’
一旁提醒了薛蟠,急忙叫道:“几位差爷,我打了人,可是给钱了,他们凭什么抓我!我表姐是当今贵妃娘娘,我姨夫是荣国府的主人,你们不能抓我啊!”
“陛下圣谕,此次严打,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贫名百姓,一旦犯法,一律严惩,你打了人给的钱,不足以弥补律法,金钱有用的话,要我们锦衣卫干嘛?”
此言一出,直接把母子俩的话给堵死了。
薛姨妈全身颤抖,终于被搀扶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被拖走痛哭流涕的儿子,绝不能坐以待毙,赶紧吩咐人拿一百金去贿赂衙差。
四个锦衣卫看见金元宝,当你怒了!
喝道:“这位夫人,还请留个体面,锦衣卫要拿人,你便是搬一座金山过来,也休想留下!你还是把金元宝收回去,否则妄图贿赂官差,罪加一等。”
说罢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拉扯着薛蟠,和他两个小厮,扬长而去。
“娘……救我……娘,我不想挨鞭子……不想劳教……”薛蟠的哭救声渐渐远去,很快被推到巷子外的一辆马车上,疾驰而去。
薛姨妈怔怔的看着薛蟠被带走,大叫一声,当即昏了过去。
薛宝钗听到消息之后,急急赶回家来,照顾母亲。
薛姨妈悠悠醒来,见宝钗就在身边,忍不住抱住她大哭:“我的儿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你哥哥要受大罪了,呜呜呜……”
薛宝钗来到家中之后,便已经将事情经过询问清楚了,此刻连忙安慰母亲道:“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哥哥只是打了人,没有致死,不过是被锦衣卫拉去,抽几鞭子,发配到城外劳教俩月罢了,几个月后,就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薛姨妈大哭道:“可是你哥哥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么大的苦啊!这一折腾,怕是一条命没了九成,你哥哥要是没了,娘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对了,那锦衣卫的当家是林家昭哥,我们去求你姨妈,去求老太太,去求你姨夫,请他们用名帖将人捞回来,”
薛宝钗毕竟是闺阁少女,虽然见识不凡,但是接收到的信息却不多,除了知道锦衣卫的当家是陈昭,这次严打气势汹汹之外,其他的消息知道的也不比母亲多,刚才说的话,也不过是劝慰母亲的话罢了。
事实上,在她经历的世事来看,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的哥哥当年在金陵杀了人,还不是薛家背景厚,又有身为九省点检的舅舅王子腾出面收拾,才让薛蟠安然上京的?
如今舅舅王子腾还在外地当官,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要想救哥哥,必须找荣国府。
想到这里,薛宝钗连忙服侍母亲起来,一起赶到荣国府,先找到王夫人,哭着把这件事说了。
王夫人吓了一跳,一边派人通知贾母和贾政,一边让林之孝的过来,让他持荣国府的帖子去锦衣卫衙门。
正陪着薛姨妈哭着呢,忽然贾母那边派人传信,请太太和姨太太一起过去。
看那传信的丫头也是一脸惊慌,王夫人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丫鬟道:“赖嬷嬷家的孙子赖尚荣与人喝酒争吵,被人告发了科考舞弊,被锦衣卫和顺天府的衙役联合抓走了,赖嬷嬷正在老太太身边哭呢。”
王夫人和薛姨妈、薛宝钗吓了一跳,彼此对视一眼,不由得感到薛蟠的事有几分棘手,但也想不了太多,急忙赶去。
等到贾母院中,一番哭诉,大家彼此通了气,贾母惊愕的发现,什么时候,锦衣卫这么威风了,连荣国府的人都敢欺负了!
“赶快让人,持我的帖子倒锦衣卫衙门去,去见沙都堂,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蟠哥和荣哥这俩孩子我都见过,也都给我磕过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请沙都堂放人。”
王夫人插话道:“老太太,请恕媳妇多嘴,听说现如今的锦衣卫都堂沙金瑞只是一个傀儡,大权在昭哥手中呢。”
贾母刚才也是心中着急,忘了这一茬,此刻也明白过来,狠狠地一拍扶手,喝道:“往常我还说昭哥是个懂事的,怎么管了锦衣卫这么荒唐了,连自家人都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让赖大拿着我的帖子给昭哥,我看他有什么话说?”
凤姐忙在一旁道:“老太太,您消消气,要我说啊,这事昭哥还不一定知道呢,你想啊,听说锦衣卫十万人,抓几个人的事情哪里还用得着禀报昭哥?要我说,不如请大老爷、老爷,或者链儿去陈家一趟,打听个究竟。说不定很快就把蟠哥和荣哥放出来了!”
贾母听了忙道:“对对对,我就说凤丫头能帮我排忧解难,是个活军师。”
此时贾政、贾琏都在衙门当值,只有贾赦在家中与小老婆喝酒,贾母当即让人招贾赦过来,将事情给他说了一遍,厉声道:“老大,如今是你那昭哥掌管着锦衣卫,你快点去他家问一问,打听清楚,看能不能把俩孩子放回来!”
贾赦哈哈大笑:“这多大的事啊,我现在就去找昭哥,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好歹,不可忘了世交。”
“东安郡王府管家穆连奎家,荣国府管家赖大家、理国府管家杨孝家、治国公管家杨大海家,以及修国府管家马能家,这五家是京城城高利贷最狠的,他们在城内平民区发利子钱,五十两银子的,利滚利,驴打滚,两个月就涨到二百两,这定远伯府不过跟着修国府管家做的而已……”
孙绍宗在陈昭面前侃侃而谈。
“等等。”陈昭止住了孙绍宗的话语,笑着问道:“你在顺天府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收集了这么多东西,莫不是想做大周的包青天?”
孙绍宗苦笑一声,说道:“虽然我被称为神断,但实际上我也不过一个京城小卒而已,别说包青天了,便是屡次被打压的海青天,我也做不得啊。但是这些人仗着主子背景,勾结小吏,压榨百姓,害的无数人家家破人亡,我陈昭虽然无力惩治,却也想遇到一位清官,将他们一口气涤荡干净。”
陈昭抬头看了一眼陈昭,见他脸上,竟有皱纹,甚至有几根白发。
这家伙方才二十五岁吧,就已经这么苍老了。
看来这些年来,当真是劳心劳力。
只是没有想到,一个荣国府门下出身的官员,心中有热血的,而不是蝇营狗苟。
当真难得。
陈昭叹了一口气,说道:“锦衣卫当前工作是严打,是对付那些扰乱京城治安、欺压京城百姓的混混青皮,对付豪奴也可以,对付那些纨绔子弟也是说得过去,但是想推翻什么郡王府,什么国公府,那是痴心妄想,皇帝也不会同意。”
孙绍宗点点头,说道:“陛下虽然乾纲独断,但是依旧要镇之以静,不把那些功勋的枝叶清理干净,是不会挖掘树根的。”
“你知道就好,所以我们最多只能以高利贷的罪名收拾那些恶奴,他们背后的主子是不能动的。”陈昭说道。
“这一点下官是知道的。”孙绍宗点点头,随即开玩笑道:“说起来,就算处置那些恶奴,没有大人坐镇的话,只怕别人也不下手。大人若是后退一步,只怕日后去了荣国府,怕是也抬不起头来。”
“呵呵,荣国府的规矩大,听说赖大的老娘很有地位,主人家站着,但是她可以坐着,我若这次将赖尚荣放走,日后去荣国府做客,怕是连区区一个奴才都能小瞧我。”陈昭轻轻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对荣国府的规矩是十分无语。
姑苏林家是列侯世家,林如海又是探花出身,累代书香世家,林家的奴仆无论多尊贵,是不能说主子的闲话,在主子面前也必须谨守本分的。
孙家是武官世家,孙绍宗和兄长孙绍祖虽然穷困的时候到荣国府打秋风,但是家业复兴之后,还是以军法理家的,丫鬟仆役更是不敢乱说乱动,所以委实对规矩乱七八糟的荣国府不感冒。
就在此时,张鹤青微笑着走进来,冲孙绍宗打过招呼之后,便对陈昭道:“大人,你可知道咱们亲军又把谁抓起来了吗?”
“谁啊?难不成又是哪家勋贵的纨绔子弟?”陈昭随口问道。
结合顺天府提供的档案,锦衣卫正和顺天府的衙役们,一起清理这几年的陈年积案。
当然,也有最近发生的案件。
锦衣卫有足够的人手,既能清理旧案件,也能及时跟近新案子。
十万锦衣卫,编织成一张大网,牢牢地罩住长安城,将那些青皮混混、纨绔混蛋统统收拾一遍,务必不露过一个人渣。
“是荣国府二房姨太太家的长子,金陵薛家长子薛蟠,这厮自打上京以后,无处不高乐,无处不混闹,还结识了一帮二流子,整日的游手好闲,混闹不已,偏偏又不敢得罪王孙公子,只敢欺负下里巴人,结果遇到较死理的人,把他告到锦衣卫衙门来了,证据确凿,下面的人就直接派人上门捉拿了。”
“呵呵,薛蟠!”陈昭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毫不在意。
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
薛宝钗那个不省心的哥哥嘛。
“这家伙我知道,是个败光祖业的家伙,既然他落到我们锦衣亲军的手里,那就好好的收拾一番,扔到城外庄子里好好地操练操练,把他那个奢侈享受,败家败业的性子给改过来!”
陈昭淡淡的说着。
但是随即顿了顿,又道:“鹤青!”
第545章 荣国府频说项
张鹤青忙道:“属下在,请大人吩咐!”
“这个薛蟠,给我立即执行,马上送到城外庄子里去。只怕晚上一步,我那群拐个弯的亲戚就该上门要人了。”陈昭摇头道。
“是!”张鹤青点点头,立刻吩咐下去了。
其实陈昭倒是不担心所谓的亲戚过来求情。
因为他压根没把他们当亲戚。
他和林如海还搁着一个便宜老爹,就算在他府上待了几年,也含辛茹苦的帮他搞定所有事务。
真扯起来,再没有将黛玉没订亲的前提下,他不欠林如海任何情分。
所以林如海、贾敏的亲戚,与他毫无作用。
何况荣国府实在是乱七八糟。
贾母号称最会管家,也不知道管的什么玩意。
老大是袭爵人,却住不得正堂,还整天抱着小老婆喝酒。
老二方正迂腐,几十岁的人了还担任工部员外郎。
管家的二房王夫人,整天扒拉着公中的东西往私库里装。
上上下下的奴仆趴在荣国府吸血。
更关键的是明明不会养孩子,还把几个孩子留在身边,文不成武不就的。
也不知道教导出什么来!
偏偏一个个的还自视甚高,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王夫人和凤姐还时不时拿着荣国府的帖子包揽诉讼,吃了原告吃被告。
这样的亲戚跑到自己这里来一番胡闹,够自己头大了。
所以,还是早些打发了薛蟠,省得他们心存妄想。
刚想到这里,就有兵丁过来禀报:“大人,荣国府的林管家在外面求见。”
陈昭闻言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张鹤青,又看了一眼孙绍宗。
张鹤青面色沉静,而孙绍宗却是一皱眉。
他毕竟在荣国府上打过秋风,哪怕再厌恶他们,表面工作也是做得极好。
此时此刻,若是在这里见了面,只怕十分尴尬。
陈昭笑了笑:“孙兄先去躲一躲吧!”
孙绍宗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里间。
其实自从锦衣卫推行严打以来,也少不了在背后托关系走人情的。
只不过不管家里关系有多硬,哪怕有亲王的帖子,陈昭也是不屑理会。
昨日收拾了定西伯府的嚣张公子之后,整个京城彻底安静下来。
没想到荣国府的倒上门了。
陈昭挥手道:“请进来吧,我家亲戚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区区一个管家,就敢过来说项。”
张鹤青也在一旁说道:“大人虽然是荣国府的亲戚,却不是靠他家平步青云的,况且大人如此是堂堂的一等子爵,更没有借助荣国府半点东风,来人说项求情,若是赦大老爷来也就罢了,竟然是个管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不语。
过不多时,那林之孝便提着衣裳下摆进了里间。
这林之孝虽然是荣国府的管家,负责管理银库账房,为人处世十分低调,也从不逾矩,因此在府里颇受人尊重。
相比之下,周瑞和他媳妇就有点猖狂了。
王夫人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派林之孝过来,希望借助他的稳重和陈昭好好说说。
从这一点来说,这王夫人也算知人善任。
林之孝甫一进门,看见陈昭端坐在书案后面,鹰鹫也似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旁边的书办幕僚也是气度不凡,当即腿肚子都软了,急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响头:“小的林之孝,见过陈大爷。”
“你便是贾家的管家林之孝?起来吧。”
陈昭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语气平淡,林之孝谨慎惯了,半分不敢拿大,忙应了一声,方才站了起来。
陈昭看着林之孝,大刀金马的坐着,后背紧靠着椅背,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林管家来衙门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这……”
林之孝偷眼瞧了瞧旁人,终究不敢说让陈昭请他出去的话语,便只得堆笑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今儿个姨太太和宝姑娘跑到府上,找到太太,说是蟠哥被锦衣卫抓走了,原来是蟠哥稀里糊涂打了人,当时已经赔了银两,可是对方讹了银子还想着报复,就报了官府,结果锦衣卫把蟠哥给抓走了,说是要鞭打五十鞭子,然后送到城外劳作。
“陈大爷是知道的,我家太太是最仁善的,姨太太和姑娘也是好心人,这蟠哥虽然喝酒误事,可平时也孝顺听话,从不胡闹,再加上姨太太说的有鼻子有眼,似乎真有什么冤情。便派我过来问问,看能不能先把蟠哥放回来,诚心改过,安心在家待着便是。”
这一番话下来,当真是讨巧的紧!
又是‘稀里糊涂’的,又是‘问问’,既道明了来意,又给双方留足了余地。
也不知道这话,是王夫人提前编排好的,还是这林之孝自己的意思。
“你来这里,是为这事?”
陈昭问道。
“是,是,是。”林之孝低头哈腰的说道。
“你是荣国府的管家,见到我的时候喊得是大爷,说的却是公事,你觉得这合理吗?”陈昭淡淡的问问道。
“啊?”林之孝一脸迷惑。
看到这儿,陈昭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己一番拿腔拿调,竟然是对牛弹琴,对方竟然不明白什么意思。
考虑到荣国府上下都没规矩,这一番话语就当说给聋子了吧。
“林之孝,你回去告诉你家太太,以及姨太太,薛蟠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已经受了鞭刑,此刻已经送到城外庄子里劳教去了,姨太太想见薛蟠,等俩月吧。”
陈昭语气平静的说道。
“陈大爷。”林之孝一怔,急忙喊道。
陈昭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回去吧。”
只是这一眼,林之孝却感到了无边的威严,便是荣国公再世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威风煞气,那林之孝直吓的两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
“小人告退、小人告退!”
即使摔在地上,林之孝也不敢拿大,趴了半响,站起身来,倒退着离开房间了。
看着他离开房间,陈昭叹了一口气,对张鹤青道:“你看看,据说这林管家还是荣国府里最低调最能办事的,也是这般不懂规矩,居然还想着红口白牙就把那薛蟠放了,是不是也太小瞧咱们锦衣亲军了。”
张鹤青也是苦笑不已。
不过对于陈昭的态度还是很钦佩的。
一个管家进门之后不喊公务,只喊私人称呼,明摆着就是想让陈昭徇私情。
这种情况下,陈昭搭理他才怪。
不把他打几顿板子撵出去,就算是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了。
陈昭刚走出来,正欲说话,忽然兵丁又来禀报:“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前来,请陈同知出门迎接。”
“吆喝!刚走了一个官家,又来了一个老爷,这赦大老爷为了二房家的外甥,可是不余遗力啊。”陈昭笑了笑,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扬声道:“请他进来!”
连管家都见了,何况家里的袭爵人。
何况这个袭爵人还是林如海的大舅哥。
于情于理也得见一面不是?
贾赦听到兵丁传来的消息的时候,心中大怒。
虽说陈昭是锦衣卫同知,位列三品大员,还是一等子爵,也时常见到皇帝。
但是你再贵重,你也是荣国府的晚辈啊!
真要是论起来,你还得称呼我一声舅舅。
更何况我也是堂堂的一等将军。
外甥见舅,三品同知见一等将军。
怎么着也应该出门迎接啊。
你可倒好,居然让我自己进去!
太狂妄了!
依着贾赦的性子,若是遇到这般不开眼的事情,只怕扭头就走。
但是如今却走不得。
贾母在他心里,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很难逾越。
他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老太太的吩咐。
否则老太太若是发了火,他岂不是空自担任不孝的大名?
若是真有了“不孝”的名声,他连一等将军的官爵之子怕也会被剥夺了。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了进去。
锦衣卫衙门他也来过几次,知道里面的格式都有定规,再加上有兵丁带路,自然知道陈昭的值房在何处。
这不,甫一进院门,便看见陈昭在门前等候,贾赦的心才舒缓点。
虽说一等将军这个爵位是一品,锦衣卫指挥同知不过是从三品,地位差距极大,且双方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但是论起实际权势,那就要翻过来了,贾赦再不情愿,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上前说道:
“昭哥,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怎么敢不出来相迎,赦大爷莫要这般客气,请上座奉茶!”
陈昭淡淡一笑,混不在意贾赦的讽刺。
既然陈昭相请,贾赦也不客气,直接走入客厅,大马金刀的坐下,这等没有谦让的作派,让值房中准备奉茶的兵丁都是愕然。
陈昭微笑着坐下,开口问道:“不知大老爷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贾赦细细品了一会茶,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想到有事过来,开口道:“听闻锦衣卫拿了赖大家的小子赖尚荣,老太太让我过来问问怎么回事,看能不能宽仁一会。”
“另外,宝玉姨妈家的蟠哥犯了事,据说要抽鞭子,然后发去劳教,可有此事?我看那蟠哥是乖孩子,八成是被人坑了。我看放了他得了。”
陈昭呵呵一笑,说道:“赖尚荣涉嫌科场舞弊,他家还放高利贷,设局害死百姓二十多家,民怨沸腾,罪大恶极,是要劳作到死的,他家家产也要把社稷高利贷的抄家归公。如今整个锦衣亲军上下都在摩拳擦掌,你以为我拦得住吗大家的心吗?”
“至于蟠哥,他也是罪有应得,劳教一番说不定能痛改前非……”
第546章 三日后去陈府做客
在贾赦眼里,宝玉的表哥,和他大房有个屁的关系。
他虽然每日和小老婆喝酒,也没少出去胡天混地,自然听到大家对薛蟠的评价。
知道薛蟠虽然来京仅仅几天,但也是一个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家伙。
虽说赦大老爷不是个东西,但是也看不惯其他不是东西的家伙。
更何况这个不是东西的家伙还是一个小辈。
再加上是二房的亲戚,赦大老爷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所以听说薛蟠已经被抽了鞭子,送到城外庄子里去了,他也不在意。
但是听说赖大家的小子赖尚荣也被锦衣卫抓走了,贾赦就上心了。
毕竟赖大是贾府的大管家,对贾赦还是很尊敬的,而赖大他娘赖嬷嬷又是老太太的陪房,贾赦也领过她的大恩,若是赖大家出了什么问题,他贾赦的小日子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听了陈昭的话语,贾赦在那里瞪大了眼睛,愕然说道:“昭哥,我说的不是这个,赖尚荣那点小事算什么案子,还要锦衣卫大费周章的上门?”
陈昭神色却冷了下来,在贾赦眼中这根本就不是案子,可是他敢在自己面前说,敢出去在大庭广众面前说吗?
敢在那些身在高位上的文官面前说这话吗?
科考舞弊,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惊天大案。
尽管许多人都在做,许多人都想投机取巧,但是没有一个敢说科考的时候作弊好的。
一旦说出去,他本人的前途可就完了。
毕竟,大周文官体系的基础依旧是科考制度,经过科考提拔上的人,都自认为通读四书五经的,都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了,多以对于天下士子来说,参与科考舞弊之人,都是对读书人最大的侮辱。
不过贾赦是什么人?
他是最典型的豪门纨绔,家中富贵也和科考没有关系,而家中子弟在官场上的官职,要么是传承的,要么是皇上恩典,要么就是花钱买的。
比如贾琏的正五品同知的官位,就是花钱买的。
实质上和舞弊没什么区别——都是走的捷径。
看着这位赦大老爷不以为然的模样,陈昭心中好笑,却也只能继续道:“赖尚荣参与科考舞弊,乃是犯了国法,更何况他家还在市面上放利子钱,积攒下好大一笔金银,家中豪富不下于荣国府,足以可见他家祸害了多少良善人家,赦大老爷给一个奴才说项,不会有什么参与其中吧?”
说的别处,贾赦不以为意,但是说道最后一句,贾赦猛地跳了起来,呵斥道:“昭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和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有关系?”
贾赦当然不会参与什么放利子钱。
他有这点钱,早就去青楼玩耍一番了,谁耐烦去放什么利子钱?
而且参与利子钱这种事更是万万不能沾的,一旦沾上,事情捅出去,身败名裂事小,身上的爵位,家中的富贵只怕转眼就不见了。
因为两年前,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妻弟因为放利子钱被刑部查到,告到御前,了解过龙颜大怒,将义忠亲王的妻弟斩首,财产充公,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义忠亲王意图不轨的证据……
有这个前车之鉴,贾赦有多傻才会和这个沾边?
“既然大老爷和赖家的利子钱没有关系,那你着急什么?”
陈昭轻轻地问道、
这句悠然的问话,却好像是重重一击,贾赦整个人都好像是瘫在了座位上,过了会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赖大治家不严,惟一的儿子赖尚荣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就该依照国法处置。”
“说的是,今早上我入宫面圣的时候,皇上也是这么说的。”陈昭依旧语气平淡。
贾赦顿时汗如雨下。
话说道这份上,贾赦怎么不明白,陈昭虽然语气平淡,低调谦和,但是话语当中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更何况,人家背后还有皇帝的支持。
贾赦花天酒地太久了,以至于对其他官员不敏感,总觉得再大也大不过荣国公府。
但是对于皇帝又实在太敬畏。
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能,皇帝断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若是抓到什么错处,一撸到底,贾赦急身后的荣国府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所以陈昭话到了这个份上,贾赦那里还敢多待,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张鹤青、韩孝忠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他俩清楚地知道,若不是跟着陈昭出来混,他们俩的将来,说不定比贾赦还顽劣。
其实除了荣国府的来说项之外,东安郡王府、理国府、治国府,以及修国府,这几家,都派了人过来。
大周王朝到如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这四王八公历代也有争气的子弟参与朝堂之中,颇有功勋,自然也有人把手伸进锦衣卫当中。
所以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他们自然派家中子弟过来,找相熟的人过来说和。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锦衣卫都指挥使沙金瑞忽然有事去津门出差,其他几位同知、佥事不约而同的生病了,闭门不见客人。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陈昭在锦衣卫当中,竟然有如此莫大的权势。
而且还敢施展这莫大的手段!
浑然没有把京城勋贵放在眼里。
就算锦衣卫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刀,也不应该这样啊!
但所有人只是这么嘀咕,竟然没有一个敢去找皇帝说情。
那些家中女子在后宫中有地位的,也没有一个敢求自家娘娘说情的。
不过荣国府就不一定了。
贾赦带着消息回到家里的时候,赖嬷嬷再也忍耐不住,跪在贾母面前嚎啕大哭。
而薛姨妈听说薛蟠遭了鞭刑,已经发配到城外庄子里了,险些昏了过去,被众人扶住之后,便抱着宝钗流泪不已。
王夫人看着自家妹妹在那里默默流泪,又想着自家还需要薛家的银子,所以遇到事情断不能不予解决。
你好歹是荣国公府,自家外甥出了事,你堂堂的亲姨母,不去帮忙,算什么亲戚?
所以王夫人银牙一咬,对贾母说道:“老太太,锦衣卫如此跋扈,皇上若是知道,定然不饶的,不如明日我们便递牌子进攻,到娘娘面前说说这事。”
此言一出,赖嬷嬷眼睛亮了。
薛宝钗虽然不便说话,眼神却惊慌不已。
贾探春露出骇然之色,但是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闭嘴不言。
贾母到底是见惯了风雨的,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娘娘只是一个妃子,一个月也未必见到几回皇上,怎么能因为这种事麻烦她?再说用后宫干涉前朝,乃是大忌,你若是想害死贤德妃,尽管去闹!”
说道这里,王夫人心中再不忿,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太太,您就可怜可怜荣哥吧,可怜他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知县空缺,就等着上任了,却遇到这种事,呜呜呜……”
“好了,赖家的,你起来,我再想办法。”贾母皱眉想了想,有心打发人去召唤陈昭,可是贾母也不糊涂,知道陈昭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人走,根本不会过来——人家现在是御前红人,忙不完的事情,哪有时间陪你一个老太太?
赦儿不行,政儿自然也不行,链儿……
对了!
贾母眼前一亮,对贾琏和凤姐说道:“这昭哥不是刚刚搬进了御赐的宅邸吗?三日后是休沐,琏儿明日下帖子,你带着宝玉、环儿、蔷儿,再加上东府的蓉哥,凤丫头带着三春、黛玉、宝钗去他府上庆贺乔迁之喜……”
弟547章 宝钗之心
收到贾府的帖子,陈昭笑了笑,没有在意,但也作了一番安排。
这日虽是休沐,但陈昭照例出门巡视办差,督促锦衣卫将那几家民愤较大的高利贷家族给收拾了,尽快查清府中财产,抄家敛财不得含糊,至于那几家的主人,自然是早早地关押起来。
至于赖家的赖嬷嬷能跑到贾府“哭秦廷”,纯粹是锦衣卫番子们知道赖嬷嬷一个老太太,与利子钱大罪无关而已。
督促完这些事情之后,陈昭又进了一趟宫里,将这几日整理的口供等档案交到皇帝手中。
如今孝德帝掌握大权,乾纲独断,对于那些清流言官弹劾陈昭和弹劾锦衣卫的奏章自然毫不理会。但是手中有了相关证据,及时公布出去,也对朝野有个交代。
等他从宫中返回,时间还在巳时,左右无事,又是休沐日,陈昭所幸将公文带到家中批阅。
巧的很,他刚到家,贾府的贵客也上门了。
他当然已有准备,请了沙金瑞和李隆的妻子代为接待女眷,同时道:“我在林府生活多年,黛玉是我的师妹,也算半个主人,就请她和沙、李二位嫂夫人一起接待贵客吧。”。
他则在前院接待了男宾。
其实贾蓉本来和陈昭约好也在这一日拜访的,但这么凑巧,老祖宗发话,他只能随大部队来了。
但陈府上下如同军营,虽然对客人不会那么无礼。既然是女客,自然回报给内宅的嫂夫人,由她们安排人迎接便是。
不过不管是男客还是女客,陈昭身为府里惟一的主人,无论如何也要招待一下。
和几位爷们寒暄几句,又和姑娘们打了招呼,陈昭目不斜视地见了礼,仍旧是凤姐打头谈笑。
宝钗见到陈昭之后,便知评书中的“人中吕布”、“白马银枪赵子龙”、“冷面寒枪俏罗成”这样的将军是存在的,又听到满京城念诵“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心中微微生出钦佩之心。
此时来到陈府,正不知如何与他提起自家哥哥的事情之时,这边陈昭笑道:“我虽然也勉强算个文人,但干的毕竟是粗坯武夫的活计,偏偏我管的是得罪人的鄂差事,是以我在家有些无聊,昨天收到了帖子,十分高兴,诸位能来看望我,我是十分高兴的。”
贾琏笑道:“能被英武子爵陈大人感谢,我们也是与有荣焉。”。
陈昭看了薛宝钗一样,叹道:“薛姑娘,你今日过来,想必是探听令兄之事吧?”
此言一出,满大厅便安静下来。
在众女心里,赖大固然是荣府管家,可是大家也都是去过赖家花园的,但凡有脑子的,谁想不到赖家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贾母、大老爷夫妇、二老爷夫妇都不当回事,轮到找他们女儿家操心这事吗?
所以相比之下,宝姐姐的哥哥更容易令人关注些。
此刻陈昭捅开这层窗户纸,薛宝钗也不禁红了眼眶,连忙曲身福了一福,道:“我哥哥从小娇惯坏了,一贯的放纵,打了人被锦衣卫抓走,也是应该,只是家母听闻消息之后,终日以泪洗面,小妹也只能借着做客的东风,厚颜来见见林姑娘,相求她打听一下的……”
虽然事关自家哥哥,宝钗几欲哭出声来,但是她终究没有哭出来,说话也没有半点不妥。
这处事的气度,倒是让陈昭心中点头。
林黛玉看了陈昭的表情,微微蹙起眉头。
不过宝钗说的再入理,陈昭也不会同情薛蟠,只是温声道:“薛姑娘关心兄长,乃人之常情,既然你都过来了,我也不瞒你,薛蟠入京以来,倒是没什么大的恶迹,这次严打,对于这种人也只是鞭打一番,送去劳教两个月罢了,两个月后,还你一个健康壮实、改过自新的兄长便是。”
陈昭都这么说了,薛宝钗也只能心中叹了一口气,低声感谢。谷
不过转念一想,哥哥这般胡为,早晚会出大事,即使不是撞到锦衣卫手里,只怕也会落入顺天府衙役手中。
看这位陈同知也是好说话的,管理的锦衣卫这般强大,说不定真能将哥哥的那些毛病给治好。
陈昭想了想,又道:“若是你哥哥回来之后,还不改好,你托人转告我一声,把他提到我身边来,我来操练他!”
印象中薛蟠除了鸡毛蒜皮的毛病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恶,还是一个讲义气的,若是能够改正,也算不错。
说不定能随便将薛蝌收入麾下。
宝钗听了却是大喜。
若是薛蟠能跟在锦衣卫同知身边,定能有不一般的造化。
宝钗激动万分,甚至要磕头感谢,但是陈昭却让黛玉拦住了她,又对黛玉道:“我是外男,也不便同你们多说话,聆歌,你带女客们去后院那儿罢!”
众人以为陈昭提点薛蟠,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只有探春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不省心的弟弟贾环,于是不由得看了一眼弟弟。
但是她又看了一眼宝钗,只觉得宝姐姐品格端方,容貌美丽。一副端庄矜持的模样,又想到自己和环儿的身份,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但是随即昂起头来。
这边黛玉应了陈昭之话,引着凤姐等就要走,贾宝玉忙跟上,慌得陈昭身边另一个小丫鬟拦着道:“这位爷这是往哪儿去?”
贾宝玉讪讪一笑,也觉得不好意思,忙道:“我并不是外人。”
陈昭皱眉,大踏步走了过去,直接抓住宝玉的后颈,将他轻轻提溜起来,轻轻一抛。
贾琏等人见状,顿时骇然,急忙叫时,却见宝玉如在云中一般,轻悠悠的落在刚才坐的椅子上,这才放心。
众人都是聪慧的,知道陈昭并无恶意——他连隔了一层的亲戚薛蟠都愿意提携,自家亲戚自然不会真个动手了。
而宝玉刚才也确实不像话了一些。
一个大男人往姑娘住的后院闯,任哪一位当哥哥的会乐意?
陈昭开了宴会,爷们一起高乐。
话说陈昭和贾家男子欢宴一番,送别之时贾蓉总算觅的良机,与陈昭立在通风无人处,贾蓉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子尚世叔儿,那事有几成把握?”
“拒霜,世上不如意事有十之八九,做任何事都没有绝对把握,但只要下定了决心,那把握最会高一点。”
说罢,陈昭低声道:“此事又不用拒霜亲自出手。事败了,影响不到你半分,事成了,却是可以坐享其成了。”
看到贾蓉还在犹豫中,陈昭笑了笑说道:“拒霜,要是你定了主意,就派人到我府上投份帖子,写明小年约我去花萼楼喝酒。再过得一日正午时分,你一人去松泰茶楼,自有人会跟你交涉的。”
“世叔你撒手不管了?”
“拒霜,你觉得我会亲自下场吗?”
贾蓉摇着头道,“是我孟浪了,且容我思量两三日。”
陈昭微微一笑:“好!”
第548章 薛姨妈的心思
对于贾家的主人们来说,赖大家终归到底是奴才。
为了奴才家的安危,用府上的帖子找相关人员查询一番不是不可以,但是若是和国法,甚至和皇帝的意图相违背,那就立刻挥泪斩马谡了。
赖大家是死是活,赖尚荣到底是不是科考舞弊,那就无所谓了。
难不成用主子家的前途,来换取奴才家的平安吗?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贾府的主子们也没那么伟大。
赖大和他儿子,以及赖家产业被抄家归公,贾府也就视而不见了。
当然,表面上还是收留了无家可归的赖嬷嬷,让他在荣国府里住着。
只不过背地里,贾赦也好,贾珍也好,还是王夫人也好,包括贾琏在内,都在用自家的帖子去见负责抄家的顺天府官吏——锦衣卫他们是不敢招惹的——低价买进了许多东西,就等着以后涨价了发卖。
这一切,赖嬷嬷自然不知道。
虽然能避不开贾母的眼睛,但是贾母却视若未见。
当然,这是后话。
唯有王夫人甚是不满,同薛姨妈在私底下抱怨:“往常我们往顺天府寄一张帖子,人家那边就无有不从的,这陈府好歹是和荣国府沾亲带故的关系,我们贾家的小辈都登门拜访了,居然还这般不通情理,可见这个陈昭是个没眼力界的,幸亏老太太没有想着把云丫头许给他。这就是一个粗坯武夫!”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眼中含泪,却不言语。
但他内心深处,对于这个姐姐生出了一丝不屑。
我家蟠儿就是被你口中那个粗坯武夫带走关押起来了,你堂堂荣国府都没办法,还敢小瞧人家?
天天吹嘘你家宝玉口中含玉,将来有大造化的,可现在除了挂着一个贵妃弟弟的身份之外,不读书不上进,又有什么作为?
有本事将我家蟠儿救出来啊!
说实在的,薛姨妈也是宅斗高手,宅子外面的事情,大体不明白的。
所以那些道理她一介妇人本来应该想不到。
但是这两天为了她家蟠儿,一直待在荣国府,眼睛都哭肿了,可是看着荣国府似乎完全没有办法的样子,所以才隐隐间有所悟。
等她应付完王夫人,回到自家居所,见到宝钗之后,便在再一次仔细的问了一遍宝钗在陈府的见闻。
薛宝钗倒是没有多想,便再一次一五一十的将陈府的见闻述说了一遍。
薛姨妈沉思良久,方才说道:“丫头啊,娘心里有件事,想和你参详参详。”
宝钗听她说的郑重,连忙在母亲身边坐了,一双眼睛看着母亲。
薛姨妈缓缓说道:“你说陈家昭哥身边却只有几个粗使丫头?”
宝钗点点头,道:“陈子尚是朝廷大官,堂堂的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多在外面奔波,生活起居有锦衣卫士卒帮助,平时并不怎么用丫鬟,所以只有一两个粗使丫鬟。”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刚听说你那哥哥被锦衣卫番子抓走,那锦衣卫的头正是那陈昭之时,妈是唬的魂都没有了,心里也恨死了他。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了,娘也回过神来,终归是你那哥哥太孽障,才有此劫。不过若是你哥哥渡过此劫,能痛改前非,也算阿弥陀佛了。”
宝钗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母亲还有话说。
果然薛姨妈继续道:“娘想着,若是蟠儿真能痛改前非,那昭哥岂不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他身边只有几个粗使丫头,哪里能照顾好他?不如我们挑一个好姑娘,送到他房中,也算我们的一片心意。”
“嗯?”宝钗心中一怔,随即脸色红了一下。
从薛家里面挑一个颜色好的丫鬟,送给陈昭做屋里人。以便将来让陈昭好好的栽培栽培薛蟠。
这也是薛姨妈所能想到的,唯一能感谢陈昭的办法了。
至于那丫鬟送到陈昭那里,能做什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宝钗已经十三四岁了,不是傻白甜,自然明白薛姨妈的内心想法。
薛姨妈看了一眼宝钗,又道:“所以妈想着,找个机会,让香菱去服侍昭哥。你也知道,妈也清楚,这香菱是不喜蟠儿的,偏又是清纯可人的绝色,那陈昭一直忙着公务,只和男人打交道,极少在脂粉里厮混,自然不知道女孩家的好处……”
她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可是薛宝钗何等聪慧,自然听出了母亲未尽之意,雪白的脸蛋不由得变得通红。
不过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
对于母亲的安排,薛宝钗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陈昭似乎是个英雄。
英雄当然横行无忌,敢收拾像他哥哥那样的纨绔。
同时也能将这样的纨绔改邪归正。
香菱是个温柔脾气的,有点逆来顺受的性子,不会主动说别人的坏话。更何况薛蟠还没有动她——因为薛姨妈和薛宝钗待她极好,是想着以后做薛蟠的正经姨娘呢,一直护着她,没有让薛蟠与她圆房。
有这份主仆恩情在,若是将香菱送到陈昭房中,用绕指柔转化那百炼钢,以便对哥哥另眼相看,这当然是极好的。谷
只是,该怎么做,才能让香菱入了陈府,去服侍林家大爷呢?
当母女俩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傻了眼睛。
似乎,有点过于想当然了啊。
想来想去,还是得通过荣国府。
等薛姨妈过来看王夫人,悄悄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王夫人又震惊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荣国府,荣禧堂旁的厢房里,王夫人与薛姨妈坐在炕上,两人之间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有茶盏和果盘,还有一些瓜子花生。
王夫人面色淡淡的看着薛姨妈,问道。
薛姨妈缓缓的挑出一颗瓜子,用手剥开皮后,放在手心,又挑了一颗,再剥开,再攒着……
听了王夫人的话后,她轻轻一笑,而后叹息了声,道:“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薛家。”
王夫人闻言,眉头一皱,可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也跟着叹息了声,道:“何以至此?薛家又不是没人了,再怎样也不用你出头……”
薛姨妈苦笑着摇头,道:“哪怕不是为了老薛家,也为了我这一房,为了蟠儿和宝丫头。”
“那你也不至于如此吧?没的让人看轻了去,竟巴结他?陈家小子少年没了父母,被宝玉他姑父教歪了,居然临考之际,还做粗坯武夫的勾当,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可见是个劳碌命,没有心思读书,会试必定不中的,这官只怕也到头了,又能有什么作为?何至于?”
王夫人一脸不屑的说道。
哼哼。
还是我家宝玉有福气,有大造化的。
不但是贵妃的弟弟,正经的国舅爷,还衔玉而生,有大福根大喜气,将来的成就,不用说都比那个陈昭强百倍。
妹妹也真是,把一颗心拴在贾家便是,何苦去向陈家小子低头?
当然,这些话是在王夫人心中说的,断然不会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这样说出口,只会被人说轻狂,给贵妃招黑。
薛姨妈心中闪过一丝恼怒。
“你有个贵妃娘娘的女儿,可是那又怎么样?又救不了蟠儿!1你们府上是国公府,四王八公,何等尊贵?可是又怎样?救不出蟠儿!就是四天王,八皇帝,又能如何?再说了,要想让蟠儿离了那帮狐朋狗友,变得上进,似乎也只有陈公子这么说过。你们荣国府是正儿八经的亲戚,我看蟠儿跟着你们倒是j比以前更堕落了几分。”
当然,这些话也是薛姨妈的心里话,是不会说出口的。
往常这种想法有都不会有。
只觉得荣国府不愧是百年大族,又出了贵妃娘娘,若是亲上加亲,促成个金玉良缘,对于薛蟠将来的前程也是大有帮助。
但是……
薛蟠被抓了,被抽鞭子了,被判劳教俩月了。
这破天般的大事,直接如同一道重雷,狠狠地劈在薛姨妈心里。
她也很快想明白了。
荣国府那富贵有什么用?还没他薛家有钱。
有个贵妃娘娘似乎是了不起,可是他薛家似乎沾不上光——因为救不出蟠儿来。
既然这般,那我干嘛还在一棵树上吊死。
“哎!”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左右不过结个善缘吧,反正不过一个丫鬟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要是没有什么门路,那也无所谓,毕竟也不好相识不是?对了,进而怎么没见宝玉过来给你请安?”
“宝玉啊。”王夫人想起自己的凤凰蛋,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神武将军家的公子,请他喝酒,一早就去了。”
想想自家宝玉结识的什么人物?
神武将军冯唐家的衙内啊,多尊贵的公子。
谁不知道冯唐统管骁骑营和建锐营,是皇帝最信重的大臣,这才是他家宝玉应该结识的对象。
区区锦衣卫番子的头目,岂能和神武将军家相比。
……
“宝玉啊,我可是听说你在锦衣卫林同知那里待了一天,真是大大的缘法啊!”
冯紫英的家里,左右三五个好友聚在一起,又有锦香院的云儿姑娘作陪,气氛倒也热烈。
而冯紫英则亲自端起一杯水酒,递到宝玉面前,微笑道:“京城传颂“英雄谱”,那陈昭排名第三,可见是享誉京城的英雄。不知宝玉能否为我引见引见?这等英雄好汉,若是错过,那实在是可惜的。”
说着,冯紫英用一双热切的眼神看向宝玉。
宝玉一怔:“不会吧,他行情这么高?”
冯紫英笑道:“宝玉,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位锦衣卫同知大人,主持严打才几天,咱们整个京城已经焕然一新,连我们这些衙内出行都觉得安心,何况那些老百姓?听说陛下也夸赞了他好几次,说他是能臣干吏,理当大用。这样的英雄,难道不该和我们引见引见?”
听着冯紫英的话语,宝玉忽然觉得杯中酒有点索然无味。
第549章 香饽饽陈昭
而在这群衙内饮酒作乐之时,陈昭刚刚辞别了皇帝,眼看就要走到城门,忽然被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大太监叫住了。
“夏公公!”
陈昭微微行礼,并随手将一颗钻石送到对方手里。
这大太监叫做夏守忠,是宫中内务府御马监提督太监,可以说位高权重。
要知道,御马监是区别于禁军的另一只宫内军队,是法理上完全属于皇帝是私人武装的“御林军”,因此,执掌御马监的掌印太监、监察太监和提督太监三人,是孝德帝在宫中仅次于戴权的信任之人。
面对这样的大太监,陈昭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当然要以礼相待。
但也仅此而已。
他虽然内功通玄,毕竟只是凡人之躯,能不招惹人就不招惹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陈同知,晚上可有闲暇?咱家于家中设宴招待几位朋友,你若无事不如一起过去喝几杯。”
夏守忠笑着说。
“呃,夏公公吩咐,陈昭何敢不从。”
陈昭笑道。
“那晚间咱家恭候了!”
夏守忠说道。
说完两人就分开了,站在那里回头看了一下夏守忠背影,陈昭嘴角裂开一丝微笑,眼中却露出一丝阴险。
这宴可是很有点问题啊,他和宫里的太监关系都不错,但还没好到这个大太监亲自邀请的地步。
再说他是内监,而陈昭是外臣,一般不要走得太近。
但是在和夏守忠却毫不避讳,在宫门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主动邀约,看来所图非小。
筵无好筵会,只怕很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
夜,御马监提督太监夏守忠府邸。
像夏守忠这样的权势太监,当然有自己的府邸,
就算他以前没有,升到这样的高位之后,内务府也得给他造一个。
这是皇家颜面问题。
当然,一般情况下,夏守忠住在皇宫内。
他这样地位的宦官,宫里由他的一个独家小院。
不过处理私事的时候,皇宫里面当然不方便了,所以他便回到自己家中。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这位夏守忠虽然有些贪财,但是却也好交朋友,因为出身御马监的缘故,和不少将军都是好友。
所以当陈昭骑着马赶到时候,一位熟人也坐着马车抵达夏府门口。
“杨将军!”
陈昭下马迎上前行礼道。
对面是前大周碎叶守护使,后来的京城前锋营昭武将军杨丰。
陈昭之所以大礼参拜,是因为这位杨将军和林如海关系不错,算是半个世交。
而且当初在扬州,从盐商身上榨取了价值上千万两金银的财物,便是这位杨将军率军护送到京城的。
所以,双方是熟人。
“陈同知不必多礼,如今你是英雄出少年,京城衙内心目中的静街虎,正是后生可畏啊!”
杨丰哈哈笑道,然后走出马车,随手一指旁边年轻男子说道。
“这是犬子杨林,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
“茂生见过陈兄。”杨林向向陈昭行礼说道。
如今的陈昭,可是大周年青一代最为出色的人物,十八岁便彻底镇压了整个扬州盐商集团,为皇帝取财上千万,同时保证了国家盐税充足。
二十岁便成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主持京城严打,让京城成为平安之城,获得百姓交口称赞。
前段时日的文会,他做的《卜算子-咏梅》脍炙人口,名满京华,文武双全之名,享誉天下,世人都道他今科必中。
当然,百姓称赞的好官,在达官贵人、世子衙内眼里,一般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比如前明名臣海瑞海刚峰,在任期间推行清丈、平赋税,并屡平冤假错案,打击贪官污吏,深得民心,他打击豪强,疏浚河道,修筑水利工程,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并推行一条鞭法,强令贪官污吏退田还民,遂有“海青天”之誉。
但是在文人口中,海瑞逼死妻妾,饿死幼女,罔顾人伦,乃是沽名钓誉的迂腐书生。
说到杀人不留情,武夫手中的刀,哪里比得过文人手中的笔!
因此,陈昭在京城世家贵勋,以及文官眼里,实在算不上多好。
最多是亲近天子的佞臣。
若是他再抄上几家大官的家,那就是奸佞小人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依旧是大周年轻一辈的卓越人物。
不是谁能在二十岁就做到从三品的高官的。
而且这个官还是“代理”,天子上杆子加到他身上了。
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因此杨林对陈昭的拜礼是十分郑重的。
“送你个好东西!”
陈昭笑着从马鞍上摘下一个精巧的东西递给杨林。
“这是?”
杨丰惊讶地说。
“手铳。”陈昭笑道:“这是精钢和硬木制成,主要是防身用的,别看它体型小,威力可不弱,一颗火药子弹,可以打死百步之外的野猪,用来贵人打猎防身,再合适不过了。”
“此物做大些岂不可以装备成军?”
杨丰说道。
作为一个军人,他本能的看到火器的威力。
当然,打从元末明初开始,火器就已经进入军中了,到了大周,火炮、火枪更是大规模编入军中,只是由于工匠技艺的不过关,威力还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陈昭哈哈笑道:“太贵,我采用了咱们大周最顶尖的工匠、机械和技艺,也用了一个月才打造出这么一只来,想装备成军,实在有点难度。”
这当然是胡诌。
他真想编练一直火铳军,也不是难事。
只不过身为大周锦衣卫指挥同知,有的事情不方便做而已。
毕竟他是追求黛玉宝钗他们的,不是什么改天换地。
“那你造了何用呢?”杨丰说道。
“赚钱啊,这样的火铳精巧美丽,世家子弟也好,豪门贵妇也好,都会十分喜欢,出去打猎踏青的时候,那些闺阁少女也不用当看客了,若是这枪上在再镶嵌点钻石之类,那这价值可就得翻翻了。”
陈昭说道。
“钻石?你说的是那些西洋饰品?听说那东西在西洋也是价值连城,小心人家买珠还椟。”杨林插话道。
“钻石其实是大周的金刚石,只要打磨工艺过关了,我们大周钻石也能畅销天下。”陈昭笑道。
无论什么时代,贵族的钱其实最好赚,而贵族之中的女眷最喜欢的饰物,自然是更容易赚的。
只要他真心想赚钱,凭借他的手段,两三年内便能做到富可敌国。
杨丰无语了一下,不过这件礼物的确让杨林爱不释手,小巧的火铳拿在手中不停地把玩着。
此时寒暄已毕,杨丰父子便准备和陈昭一起进入夏府。
就在此时,一一匹骏马忽然长啸一声,从不远处的拐角处拐了出来,马上骑士大呼小叫,似乎那匹骏马不受控制一般,向陈昭所在方位纵蹄狂奔向前。
与此同时,后面更多骑兵出现,在这些骑兵中间,簇拥着一辆华丽的大型马车,以那些战马相同的速度疾驰而来,几乎同时,那匹受惊的战马径直撞向陈昭。
“小心!”杨丰惊呼道
“陈兄小心!”杨林吃惊大喊。
陈昭却看着那疾驰而来的骏马一动不动,嘴角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他经历多个世界,也曾纵马驰骋江湖,更是纵马征战疆场。
所以说对于马匹的熟悉,只怕伯乐在世,也比不过他。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那匹马根本没有失控,而是人为操纵。
眼看这匹“失控”的骏马冲到陈昭面前,马上骑士隐蔽的做出动作,让骏马瞬间停下脚步,似乎正好让那匹马停在陈昭鼻子尖面前似的。
就在这马减速之瞬,陈昭忽然动了。
他一个踏步,瞬间已经冲过数尺范围,然后挥出右拳,闪电般击中它的肩头。
“嘶律律……”骏马一声哀鸣,带着飞溅开的血肉斜飞出去,将马上的骑士甩出去几丈远,然后整个马身狠狠撞上了夏府的院墙,那院墙向內轰然倒塌。
再看摔落在地的那位骑士,脸色骇然,一片煞白,躺在地上尽是惊恐之色。
在场所有人都是目光一凝,但是随即恢复如常。
众人只是扫了一眼那个骑士,便没有一个人再关注他。
“杨将军来的挺早啊!”
马车上一个面向威严的中年人微笑的说道。
“仇太尉,本将也只是早来一步。”杨丰心平气和的说道。
陈昭也就知道马车上的家伙是谁了。
仇众山,巡防营统领,兼五城兵马司副帅,位高权重,名副其实的仇太尉。
不过杨丰是孝德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虎将,同时也是前锋营的统领,虽说论实权不如仇众山,但是论地位也未必输给他。
另外,这仇太尉的妻子,和东安郡薛府的王妃,是亲姐妹俩,可以说仇太尉身上有浓厚的四王八公的痕迹。
此时马车上的仇众山将目光转向陈昭然后说道:“这位可是陈同知?早就听说你个人勇武,堪比白马银枪赵子龙,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神勇无双,看来我大周又一员猛将冉冉升起啊!”
第550章 醉酒震豪英
“陈昭拜见仇太尉,昭年少莽撞,为了抵挡骏马袭杀下手颇重,不小心将仇公子跌落马下。太尉不但不加责怪,反而待昭如此,宽容大度简直令昭汗颜,大周能有太尉简直社稷之福!”
陈昭拱手肉麻地说。
他这样无耻的吹捧,不过在行驶一个正常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角色而已。
无论他如何的英武,终究是一个代理锦衣卫同知,天子手中的一把刀,没有天子的命令,他也只能做清理街面、主持严打这样的脏活累活,在京城当中,算不得台面上的人。
再说了,陈昭的本职工作是应届考生,是文士,是要在东华门外唱名的进士,按理说应该和武官不着边。
但是仇太尉这句话,也不是无的放矢。
你干的就是武官的活,人家自然以为你往这方面发展了。
而刚才跌落在地的骑士,却是仇众山的儿子仇云飞仇衙内,也是一个性格张扬的家伙,和神武将军冯唐的儿子冯紫英一直互相看不上眼。
不过这厮的马术却是了得,即使在繁华的街道上也是控马如飞,因此敢在夏府门口纵马直奔,就是想着吓唬陈昭一顿。
只是没想到没有吓人成功,自己的马匹直接被打飞数丈,骨肉尽折了。
所幸陈昭手下留情,只是将他震下马匹,摔了一个屁股蹲而已。
大凡识货之人,都一眼看得出来。
所以仇众山见儿子无事,口中只是淡淡的笑道:“哪里话,刚才若非陈同知神勇无敌,犬子只怕要被那马匹连累,说不定有身损之危。如此轻狂浮浪的性子,日后必闯大祸,陈同知杀马放人,却是救他一命,也算教导他,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仇众山淡然说道。
不愧是大周太尉!
这演技真是杠杠的。
再看仇衙内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躲在他老爹身后,足以可见他老爹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既然仇太尉如此大度,陈昭也只好和他继续玩演技……,不,更加诚恳的交谈了。
“太尉果然站得高看得远,不像下官这么没见识,只会依照上面的旨意行事,全无发扬光大的本事,因此下官对太尉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陈同知果然心诚实在,仇某也十分欣赏。”仇众山如沐春风的说道。
“正该如此,诸位皆国之干戚,正该互相亲近!”
刚刚出来的夏守忠开心的说道。
然后一帮演技派大笑起来,只有杨丰依旧那幅淡然的表情,很显然他是更高深的面瘫演技派。
否则不会被孝德帝如此信重,将牵涉到宫内宫外活计交给他做。
能在朝廷混的,哪一个演技不是顶尖的?
一行人随夏守忠一起进府,至于之前的事情那就全当没发生过。
拖走死马清理破墙的工作,自然由下面的人处理,无须这些大人物们操心。
显然到夏府做客的不止是杨丰、陈昭和仇众山,还有和理国府有亲戚关系的泰宁侯世子陈英、治国府世子的舅兄永康伯张志浩、修国公的妻弟云阳伯陈旭。
当然,还有他们一些手下将领。
一个个都是世代勋贵。
不过陈昭只是扫了一眼,立即明白这场宴会的含义。
这四王八公果然人脉广阔,不是皇帝能够轻易拔除的。
在座的诸位,自家不过是京城勋贵的中等家族,但是一个个的官职的却在自己之上。
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在普通百姓眼里是顶了天的大官,在荣国府那群没见识的浪荡子和后妇眼里是手握实权的重臣,但是在眼前这些人眼里,的确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场宴会怕不是这些人组织起来压制自己的。
否则也不会有昭武将军杨丰父子了。
再转念一想,夏守忠是御马监的提督太监,自然是孝德帝的心腹,他主持这场宴会,请来这几位重臣,或许是让自己明白,目前的严打,切不可过火,否则进一步深入的话,极有可能激起这些人的反抗。
虽说孝德帝在京城还是在地方,都已经占据了优势,但他并不着急。
毕竟时间在他这边。
他只需要一边施展雄才大略,一方面缓缓拔出勋贵们的羽翼。
这叫做宜缓不宜急。
当然,终归到底是自己底子薄,没有巨大的功绩傍身,自然吓不住这些勋贵。
“听说陈同知在扬州担任多年巡检,又是做出了“她在丛中笑”的当世才子,只怕不擅饮北方的烈酒吧,不如夏公给陈同知送上一瓶江南杏花酿,想必陈同知品的愉快。”泰宁侯世子陈英朗声说道。
“哈哈哈……”
“没错,陈同知想必会喜欢的。”
“陈世子果然善解人意。”
众人哈哈笑道,然后用揶揄的眼色看着陈昭。
此时大家已经分主次坐下,各色菜品上来,下人们正端酒上来。
陈昭看了陈英一眼,忽然微微一笑。
他早有所料,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轻轻拍手,打开身边一个箱子,拿出了一个酒瓶。
打开盖子之后,立刻酒香四溢。
“好香的酒!”
“有力气的酒!”
“果然好酒!”
众人纷纷叹道。
这是真正的老刀子烧酒,用高粱酿制的二锅头。
这个世界,二锅头还没有产生,所以被陈昭安排人酿制出来,又经过提纯,度数比烧刀子二锅头还要高,那盖子一开,高度粮食酒的味道可是相当霸气。
就算没有陈英提起这点,他也会主动提起来。
只要有酒,不论是和好还是决裂更深,都能进而攻退可守。
“下官在在扬州都不怎么喝酒,不过进了京之后,深感京城豪杰众多,所以自己琢磨酿制了这种烈酒,诸公,请!”
陈昭把酒瓶子对着大家一举说道。
箱子里还有许多,有侍女接过,在坐一人分一瓶,各自倒上酒后,他一举杯说道:“诸位,为我大周盛世,为陛下万万岁,干了!”
然后他一饮而尽。
和大家比酒量?
谁怕谁啊!
京城的爷们别的也就罢了,这喝酒谁会怕谁?
就算你酒量大,能喝的过在场的这么多人?
等会不把你灌的烂醉如泥,以后见到你倒着走!
众人心中想着,然后干杯,准备一饮而尽。
哪知道往嘴里猛然一灌……
“咳咳咳……”
“呕……”
“哇哇哇……”
“呼呼呼……”
“好烈的酒!”
众人一个个的惊叫起来。
这里面仇众山的儿子仇衙内仇云飞最为夸张,直接咳嗽起来。
倒是仇众山如获至宝一般,狠狠地灌进肚子里,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好酒!”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喜欢喝这种烈酒。
而夏守忠喝完后也是长出一口气说道:“这酒确是霸道,饮得此酒即知江东男儿亦是豪迈之辈!”
“诸公,谁与下官比试酒量!”
陈昭站起身说道。
这句话一出,大厅之内顿时一静。
许多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本以为大家可以用车轮战对付陈昭的,没想到他竟然先发制人了。
可是这酒如此之列,谁敢和他比拼?
过了好一会,永康伯张志浩身后一人站起来道:“某愿与陈同知较量一下!”
看这人身材高大,体格雄壮,一副燕赵之地慷慨悲歌之士的样子,便知这家伙酒量是极好的。
其实就算酒量不好也没关系,像陈昭这样级别的神人,自然有的办法让他们入套。
所以,看到这位将军主动站出来,陈昭便做出粗狂模样:“兄台果然是豪爽男儿,想必是海量。不知兄台贵姓?”
“宣城校尉郭镇虏。”那人说道。
陈昭点点头,随后将身边那个箱子搬起来,往面前桌子一放,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装的十分精致的盒子,打开之后,露出里面璀璨夺目的钻石。
“此为钻石,若是兄台赢了,全都归你了!”
陈昭将这些钻石展示给众人看。
所有人顿时动容。
“好!好!好!”夏守忠大笑着鼓掌。
在他的宴席上,有这样的节目发生,定然是十分有谈资的,这让他很有面子。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家的宴会在贵勋圈也会地位扶摇直上。
作为一个捞够了钱,不用为子孙后代发愁的大太监来说,除了风光,还有什么追求的?
于是这场赌酒很快升到了一个很高的档次。
不但有乐师奏乐,身边还有侍女给他们倒酒。
很快一张小桌上,倒满了两大碗酒。
而陈昭和和郭镇虏则面对面站立,彼此相距半丈,几乎是四目相对。
如同擂台上两个相扑高手对立的模样。
要知道永康伯两年前还率军镇压过叛乱,这个宣城校尉郭镇虏就是那个时候崛起的,时常一个人率领少量精兵冲入敌军当中,纵横往来,所向无敌。为了提高士气,永康伯甚至在万军面前,亲自给他倒酒,让他痛饮之后上阵杀敌,结果将敌军一举击溃。
“请!”
陈昭端起盛了一瓶酒的大碗说道。
说完他端起碗,就像喝白开水一样豪迈地一饮而尽,当然,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喝白开水。
到了他这个级别,就算是瑶池的琼汁玉酿,也醉不倒他。
但他对面的郭镇虏可不行,第一次喝这种烈酒的他,根本不知道深浅,学着陈昭的样子同样一饮而尽,那整整一瓶六十多度白酒下肚,那张脸瞬间就一片红色,仿佛中了铁砂掌一般。
但其他人却没有警觉。
因为谁都是第一次喝这种酒,而平常他们都是一斗斗喝,这一小瓶也就两升,哪怕烈点也根本不算事,他们哪知道这一瓶的酒精含量几乎就是普通的酒一斗。
“干!”
陈昭端起第二碗,挑衅一样看着郭镇虏然后一饮而尽。
“奉陪到底!”
郭镇虏冷笑一声,完全没有当回事!
所以他也端起第二碗一饮而尽,旁边众人纷纷叫好。
然后倒了第三碗。
“郭校尉海量,但是也不要勉强啊!”
陈昭喝完看着郭镇虏说道。
后者犹豫一下,咬着牙端起来几乎闭着眼喝了。
“再来!”陈昭语气平淡,浑然无事,谈笑之间又喝了一碗。
但是到了现在,郭振虏已经不行了。他不仅浑身颤抖,端酒碗的双手更是不出发颤,就这么晃晃悠悠的。
“郭镇虏,你行不行啊?”
“老郭,你的酒量不会是吹得吧!”
“郭校尉,跟上,跟上啊!”
“是京城的汉子吗?别输给江东来的啊!”
“老郭,你要是跟得上,你欠我的四两八钱银子,就一笔勾销了!”
当然,最后一个纯粹是起哄,胡闹。
郭镇虏端着碗看着里面的酒,眼睛一闭,刚要往嘴边放,但紧接着就把碗一扔,张开口猛然喷了同伴一身血红色的酒菜,随即轰然倒下……
第551章 妒心口快史湘云
郭镇虏当然不会有事。
他是京城土著,勋贵圈也是能排的上号的后起之秀,若是被陈昭一碗酒给灌死了,那满京城可就炸锅了。
因为严打而利益受损的勋贵们,正愁着没有机会出气呢,若是趁机发作起来,京城顿时不稳,陈昭也难辞其咎。
就算皇帝不责罚他,也会有许多无辜之人受到伤害。
陈昭经历的风雨何其多,岂会在意一时的短长?
所以他自然不会弄死这个郭镇虏。
按理说,像这样猛的喝烈酒的办法,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也有可能造成胃出血,甚至胃穿孔什么的。
不过有陈昭真气护助之下,郭震虏也只是吐了酒菜,趴在地上,呼呼昏睡过去。
当大家看到郭震虏栽倒在地的时候,先是一惊,后来见他发出了鼾声,方才松一口气。
但是大家看陈昭的眼神,已经多了一分敬畏。
果然是酒场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这可是酒桌上的公平较量,他喝了三四斤酒一点事没有。
而以酒量著称的郭震虏却栽倒在地。
足以说明陈昭的酒量有多深。
只怕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灌趴下,似乎一点也不是问题。
一时间,众人都震惊住了。
要知道酒场上就这样,气势为胜。
一方气势强了,另一方不知不觉就会胆怯。
胆怯了,就觉得对方厉害,心理便会处于下风。
然后陈昭再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和众人套一番近乎,很快把众人喝的五迷三瞪的。
……
夏府一番宴饮,直到深夜大家方才散去。
不过第二天,孝德帝就收到消息了。
他手里有三分奏章,分别是锦衣卫、龙禁卫和夏守忠三方上奏,将宴会的情形详细禀告。
“呵呵,没想到陈家小子,非但勇武不凡,而且这酒量也是极好,竟然将十几个勋贵给喝趴下了。”
孝德帝呵呵笑道。
戴权和忠顺亲王没说话。
倒是角落里“那个人”拱手道:“一般武功高强之人,大都身怀内家真气,这喝酒的本事也会更强些。”
“原来如此。”孝德帝点点头,又问:“依你之见,昨日那顿酒宴之后,京城治安会有如何变化?”
那个人说道:“此非外臣所能预测。”
忠顺亲王倒是说道:“陛下,昨日参与酒宴之日,表面上和四王八公走的很近,奉龙首宫的那位为尊,实际上却是弃暗投明,向陛下效忠,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制造声誉,其他人定然偃旗息鼓,京城治安便不会有什么起伏了。”
孝德帝一脸淡然,随即露出一丝冷笑:“这几个见机快,明白事理,却有许多人非但冥顽不灵,而且一味醉生梦死,奢侈享受,朕有朝一日,必定将他们连根拔起!”
……
自那日陈昭参与酒宴之后,京城的诸多勋贵当中,对陈昭极其锦衣卫的感观忽然变好了许多,许多人明理暗里夸赞陈昭,说锦衣卫的好话,连带着他的亲戚荣国府也受到许多人的追捧。
而京城的治安彻底好转,便是勋贵圈那些平日的胡闹之辈,也收敛了许多。
而百姓当中,对陈昭的赞誉更是越来越多,不少人甚至称他是星宿下凡的大周“陈青天”。
有了这顿酒作为缓冲,陈昭与京城的勋贵圈关系和缓了许多,当日上门抓捕定远伯公子可能引起的勋贵反应,还没有发生,便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甚至连朵浪花都没有卷起。
京城渐渐恢复秩序,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工作量大大降低,陈昭也有时间满京城走访世交了。
他老子死得早,京城没来得及结交朋友,所以走的当然是林如海的世交。
毕竟众所周知,林如海无子,陈昭便是他的政治接班人。
所以林家为列侯时的京城故交都会和陈昭走动。
偏偏陈昭的“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闻名京城,所以每每参加酒宴,大家也要求陈昭吟诗作对。
其实若是真的吟诗作对,以陈昭经历尘世的才华,便是李白杜浦白居易加一起,他也能应付自如。
但是和一帮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的勋贵世家子弟谈诗论文,陈昭就不乐意了。
所以每到此时,他便自罚三杯,说其实那首诗是便宜老子临终前所做,为了能让自己也在文学史上留下名字,便吹嘘是自己做的。
众人虽然不信,但终归有传言,大家也就没让他继续念诗。谷
春节来临,今年的盐税入京了。
因为陈昭的安排,林如海在扬州留下了足够的人手,又有漕帮和三大商社作为地头蛇,所以今年的盐税比去年又多了将近一成。
这种完全不符合官场潜规则的事情,自然让文官们颜面无存,却也让孝德帝心生感慨。
“林如海至忠,陈昭至纯,只可惜这是两人做惯了的功勋,又没有大功绩在身,朕实在不好提升他的爵位,不过朕闻林如海之女也进京了,据说是个爱读书的,朕就封她为嫏嬛县主吧,也算让林如海封妻荫女!”
赏罚出自于上。
对于孝德帝的安排,无论是忠顺亲王还是其他重臣都没什么话可说。
林黛玉晋封琅嬛县主的旨意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不说其他人家的动作,只说贾家,贾母一听说旨意驾临梨香院,也不理王夫人,只急忙忙的开了私库,挑了一堆好东西,打发凤姐去梨香院贺喜,然后亲自安排,在荣国府摆了一场大局面,好好地庆贺了一番。
贾政给母亲的动作羞的没脸,又有贾赦在一旁冷嘲热讽,狠狠的斥了王夫人一顿,亲去库房挑了许多东西,给贾琏和凤姐一并带过去。贾赦见贾政出丑,乐的心开花,于是也添了一些古董,说是自己这房单给的贺礼。
而薛姨妈也送上了许多礼物。
既然皇帝都要安抚四王八公,而林黛玉被封为县主,贾府又主动摆了一场大宴,那么就目前阶段而言,和贾府的关系还要维持,再加上黛玉毕竟是自己人,哪怕天天晚上在一起,这场贺宴他也会上门庆贺。。
不过就算如此,头一天晚上,陈昭拉着林妹妹的手笑道:“你那几个嬷嬷、丫鬟,可要小心了,别让宝玉靠得太近,没得沾染上纨绔脂粉气。”
黛玉见陈昭这般郑重其事,知道他是隐隐间有些醋意,所以抿嘴一笑:“子尚哥哥莫非是吃醋了。”
“嘿嘿,论文论武,我都没把他看在眼里,可他却是荣国府的贵公子,还是贾老太君的心头肉,我不得不提高警惕。”
“子尚哥哥。”黛玉心中一甜,嘴里却嗔道:“其实有容嬷嬷一人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陈昭却冷笑道:“那个府上一向踩高捧低的,你身边的人越多,越显得林家家势雄厚,那帮下人们越不敢小瞧了你林县主,服侍的时候就会越精心。”
黛玉抿嘴笑道:“我都是琅琊县主了,还怕那些仆役小看我们?”
陈昭道:“人家家里都有贵妃了,还在乎你一个县主?贾府富贵的太久,许多人眼中根本就没有外面的世界。”
到了当日,林黛玉出现在贾府众人面前的时候,身后带着一群下人,两位宫中嬷嬷虎视眈眈,几位大丫鬟端庄可人。
而陈昭也带了一群武卒,气势汹汹的。
不过他也只在前院和贾琏等人饮酒,没有去后院。
后院的黛玉,感觉凤姐待她比往日更殷勤。
凤姐也直说了:“我今天可得好好伺候你林县主,不瞒你说,我还想让我家巧姐拜林妹妹为师呢,我能不尽心么。”
原来林黛玉晋封为琅嬛县主之后,凤姐为长远考虑,便有让巧姐拜黛玉为师之意。
贾琏倒是无所谓。
黛玉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巧姐是个孩子,又那么乖巧。
林妹妹身边有下人簇拥,有凤姐殷勤对待,下人们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和后院姐姐妹妹相处起来,自然更加轻松不少。
史湘云心中恼怒不已。
她史家虽然不如贾家清贵,不如王家权重,但是一门双侯,在京城也是极有面子的。
可是再怎么说,她史湘云也是一个白身。
事实上所有的闺阁少女都应该算是白身,除非遇到皇家的公主、郡主们,否则谁会在乎谁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人家黛玉成了琅嬛县主,还在京城闯出偌大的名声,隐隐间有“词女”之称。
大周的女子虽然依旧被礼法所困,但大周毕竟是汉家政权,那卓文君、蔡昭姬、谢道韫、鱼玄机、李清照都够名垂千古,我大周朝自然也会有女子以才华之名闻世。
因此人们对于富贵人家的女子,总是有几分宽容之心的。
所以,这黛玉名声之盛,让湘云心中充满了恼恨和嫉妒。
史家一门双侯,史湘云出身也是极高的。
论身份,论才华,论相貌,论品性,史湘云都觉得自己完胜林黛玉,只恨自己父母死得早,因此见到黛玉,心里极不痛快,立马拉下了脸,转头就拉着宝钗说话。
宝钗却不敢如她一般胡闹,赶忙和李纨、三春姐妹一起站了起来给黛玉行礼:“县主。”
黛玉回了半礼。
湘云被她堂妹湘霞、湘蔚拉着,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黛玉依旧回了半礼。
其实平时大家依旧姐妹相称也无妨,但是黛玉封县主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务必要施礼的——这是国法!
宝钗端庄大气,人又是极美丽的,说话谈吐又十分高雅,虽然隐隐间有和宝玉金玉良缘的传言,但黛玉此时心里只有陈昭,自然不在乎什么金玉良缘,因此这段时日黛玉和她接触两三回之后,便待她与旁人不同,隐隐间对她十分敬重。
因此谈笑的时候便和宝钗多说了几句。
湘云见到黛玉之后,心里本就不高兴,见她和宝钗言语之间有互相抬举之意,便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于是心中更加不喜了,她冷笑道:“咱们都是姐姐妹妹的叫着,偏林县主特别了。怎么,林县主高贵了,便不认我们这些个亲戚了?”
第552章 荣国府内众姝欢
保龄侯史鼐之女湘霞、忠靖侯史鼎之女湘蔚也在一旁,听了堂姐说的话,顿时脸色发涨,恨不得捂了她的嘴:林家是什么人家,四代列侯之后,林黛玉又是当朝县主,身份尊贵。
而她们史家再尊贵,再是一门两侯,毕竟姑娘们没什么爵位身份啊!
可是人家林姑娘有啊!
你湘云自己恼恨也就罢了,怎么当口说出来?
除了证明自己羡慕嫉妒恨之外,还有什么?
丢的可不只是你史湘云一个人的脸,更是整个史家的脸面。
黛玉惊讶的瞪大了眼。
身后的容嬷嬷眼睛微微一张,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便要发作。
还是凤姐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道:“今日是为县主贺,自然不能论姐妹。史大妹妹是没见到宝玉进来给你倒酒,生气了?”又笑了起来道:“不用生气,他如今在外头和外边的爷们喝酒热闹着呢,这里姐姐妹妹这么多,他一会子准进来给你赔罪呢。”
湘云面色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道:“这还是二嫂子呢,就这么说妹妹的?真真混账——听说前儿还给平儿没脸,平儿那样温柔平顺的人,二嫂子怎么也能下得了手?”
凤姐挑了挑眉,若无其事道:“哎哟哎,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敢给平姑娘气受?前儿大嫂子刚说了我一顿,嫌弃我和平儿该换个个过来,今儿又有姐姐妹妹来给她做主了,平儿,过来,奶奶我给你赔罪,以后可再也不敢了。”
平儿忙躲到一边去:“奶奶和姑娘们玩笑,牵扯上我算什么?史大姑娘还不尽力灌我们奶奶一杯?”
湘云早端了酒过来了:“一杯哪里够?你们二奶奶是好酒量,三杯四杯也使得,便是一壶,也不再话下。”
慌的凤姐忙求饶:“一杯尽够了,今日还有事呢,不能吃醉了。”
饶是如此,湘云也灌了她三杯,又道:“若不是看你今日还有正经事,必不饶了你。”
被凤姐和湘云这么一打岔,酒席上的气氛才重新热闹起来。此后,湘霞、湘蔚便一直盯着湘云,只要她话一起头,便赶紧岔开去。黛玉也乐得轻松,和三春姐妹谈棋论画,和宝钗惺惺相惜,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待到贾宝玉进来时,容嬷嬷不露声色的挪了挪位置,正好挡住了贾宝玉看林黛玉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黛玉道声乏了,要回去休息,“这么快?我还没和林妹妹说话呢。”宝玉心中如遭雷击。
一想到他都没怎么和神仙般的林妹妹说上几句话,宝玉整个人就不好了。
可惜,除了湘云之外,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搭理他。
不过宝玉也是知情趣的,因坐在薛宝钗旁边,突然闻到一股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薰得什么香啊?居然如好闻?”
旁人微微一变,薛宝钗却含笑地说道:“我自小就不喜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实在难闻。”
“既如此,那到底是什么香?”贾宝玉还在那里追问道。
凤姐脸色飞速地变幻几下,刚要开口劝阻,却听得薛宝钗已经答道:“怕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
宝玉大笑道:“什么丸药这么好闻?好姐姐,也给我一丸尝尝。”
这时凤姐终于忍不住笑道:“宝玉又混闹了,这个药也是胡乱吃的?”然后转头问薛宝钗道:“妹妹身上有隐疾?”
薛宝钗从容答道:“我一出生就从胎里带了热毒,一犯病就咳嗽,看了不少名医总是不好。最后一个秃头和尚给了一个冷香丸的药方,正好治了这无名之症。”
“冷香丸?还有这等药方?宝姐姐,可是怎样的方子?”贾宝玉央求问道。
“这冷香丸须得用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再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发病时,用黄柏十二分煎汤送服一丸即可。”
“我的天爷啊,这可如何了得,万一雨水这日没有雨,或白露这日没有露,或霜降这日没有霜,又或小雪这日没有雪,只怕十年也难凑齐吧。”李纨在一旁惊叹道。
“还真是巧了,这两三年竟然全都配齐了。”薛宝钗笑着答道。
“那就好,真是老天爷保佑。”李纨赞道。
宝钗叹道:“说道老天爷保佑,我那让人牵挂不已的哥哥才真的有老天保佑才好,若是他能在锦衣卫陈同知手中改好了,他才是老天爷保佑。”
旁边的秦氏笑道:“我听闻那陈昭整顿锦衣卫之后,锦衣卫已经变成了青天衙门,看来这整顿加严打,很有效果,蟠哥又是第一批去劳教的,必定是上上下下都盯着,肯定能把他改造好。”
探春在一旁插话道:“听说你那弟弟拜了陈同知为师,可有成效?”
“我弟弟鲸卿有请托于他,求指点学业。可惜,我弟弟还未能被收入门下。不过等明年昭哥下场参考之后,这事大致不差了。”谷
又是这厮!贾宝玉不由想起那天此人来府上拜会,大出风头。而且这些日子,这家伙又是整顿锦衣卫,又是京城严打,还做了一首千古好词,传唱京华,相比之下,和他宝玉做的那几首伤风悲秋的诗词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贾政更是拿他“做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己做对比,更显得自己“疏懒无用,不思正途”,甚至还吃了两顿打。想到这里,贾宝玉心里暗暗发誓,我与此獠有着“不同戴天之仇”!
今日又听到宝姐姐和秦姐姐提及此獠,还一脸的敬佩,贾宝玉心里更是不爽。
“诗词做得好又如何?科举最重的是策义。而且此厮不务正业,去做锦衣卫那粗鄙武夫的勾当,功名还未成,就敢为人师,当真大言不惭。”
薛宝钗隔着不远,闻到了贾宝玉话语中浓浓的柠檬味,但她就是这个性子,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声张。
秦氏却开口为陈昭辩护,说他父亲工部营缮郎秦业有言:学的文武艺,报于帝王家,现在陈子尚还未参加科考,已经如此了得,对科试自有一番道理。
薛宝钗眼睛不由一亮,她知道陈昭文武双全,名声闻于京华,却没想到六部的基层小官也对他这么有认同。
探春点头道:“倒是个人物。”
宝玉更是不惜:“如此功利之人,还是少接近些比较好,免得污了我的耳目。”
薛宝钗笑道:“宝玉衔玉而生,又是贤德妃的弟弟,可谓是富贵闲人,将来必定有大造化的,自然不耐这些弄心思的俗事。科举考试,自有它的规矩,就连文章诗词,策论制义,都是如此。不过这等浑浊之事,跟我们女子有何干,有那时间,我们还不如多做几首心怡的诗词。”
秦氏被宝钗的话一缓,也转寰过来了,笑着答道:“宝姑娘说得没错。我们不说了,还是说些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吧。”
“宝姐姐和秦姐姐说的极是,我们不说那些追逐功名利禄的劳什子事了,那是国贼禄蠹们热衷的事,我们还是多谈些清俊脱俗的事情吧。”
薛宝钗看了一眼贾宝玉,眼中闪过一丝淡然。
此时场面有些冷清,探春看到了史湘云坐在旁边一直不说话。她知道这位湘云妹妹性子虽然率真,但自幼父母双亡,身世坎坷,也非常敏感。
今日在黛玉面前失了体统,但终归是个好姑娘。
于是眼睛一转,指着史湘云道:“湘云姐姐,刚才我们论及你的子尚哥哥,你为何一言不发?”
“什么我的子尚哥哥?”史湘云满脸通红,气鼓鼓地如同一个苹果。她跳将起来,大声说道:“他比我们年纪都大,不是我们大家伙的子尚哥哥吗?”
“是我们大家伙的子尚哥哥,却只是你一人的任侠郎君啊。”
“啊呀,你这尖酸刻薄的探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于是史湘云追,贾探春跑,两人围着亭阁转了两圈,都跑得气喘吁吁。大家看着,都不由哈哈大笑。
史湘云追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薛宝钗的身上,幸好身势收得快。
“对不起宝姐姐,我撞到你了吗?”
“没有,没事的。”
“唉,宝姐姐,你这带的这金锁真的好别致啊,呀,上面还有字。”史湘云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薛宝钗脖子上的金锁。
“是吗?”贾宝玉和其他人都闻讯围了过来。见到众人好奇,薛宝钗便把金锁解下下来,递给史湘云。
“这就是给我冷香丸药方的那位秃头和尚给的。”
这金锁纯金打造,一把小锁模样,上面刻着八个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史湘云念了出来,“这跟宝哥哥通灵宝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相对啊。”
贾宝玉一听,连忙把宝玉解下,递了过去,史湘云将其并在一起,众人围看了一会,啧啧称奇。
“莫非这就是金玉良缘?”史湘云惊奇地问道。
贾宝玉美滋滋地刚要答话,薛宝钗接过金锁,重新挂回到脖子上,落落大方地说道:“这金锁是世外高人赠我做护身用的,倒没有提及过什么金玉良缘。且这姻缘乃是上天注定,父母勘定,断不会因为什么一把金锁就能定下来的。”
凤姐和李纨、秦氏对了对眼睛,便又将话题转移过来,直到那边贾母喊着众姐妹过去,才三三两两的走过去。
薛宝钗看左右没人注意,唤来了贴身丫鬟莺儿,细声交待着:“莺儿,你找几个西府上的老妈子和丫鬟,打听下那位湘云妹妹的底细。”
莺儿得了令,悄然离去。
第553章 薛蟠回家
春节很快过去了,眼瞅着二月份也过去了,薛家母女等待了几个月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薛蟠属于第一批严打对象,这一批人算是吓唬猴子的鸡,所以上上下下都很重视。
锦衣卫派出精锐,由寇仲等人,将他们结结实实的特训了半个月,将他们训练的一个个黑瘦黑瘦的,对教官的指令无有不从了,有点军队的模样了,方才安排到城外庄子里去劳作——当然,那些罪大恶极的,都去修建皇陵了。
劳教的日子也不是散放着。
他们除了白日劳教四个时辰,到了晚上,还有两个时辰的文化课。
简单说就是除了让他们知道皇帝和国法的威严,然后就是认清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然后教授他们习文练字。
要知道大周虽是汉家政权,这识字率也是一如既往的低下,薛蟠出身豪富,自然认得几个字,结果被提拔为队正,带领全队业余期间阅读文章——无非是一些好学上进、家人称颂的文章而已。
这一天是释放他们的日子,一大早锦衣卫派来几十辆四轮马车,将一帮人塞了进去,送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衙门——准备一一甄别后放出去。
他们的家属自然一早得到消息,薛姨妈也安排小厮驱车在锦衣卫衙门外等着。
当时出来一堆人,乌压压的,不少家人看到自家人出来,都不由得扑过去抱头痛哭。
于是薛家小厮看傻了。
人太多了,而且一个个黑不溜秋的,自家大爷在哪儿啊!
直到薛蟠走到他身前,小厮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薛蟠却直接拉住他,说道:“今儿个大爷回家,用不着行礼,太太和姑娘还好吧?”
“回大爷的话,太太和姑娘一直盼着大爷回家,今儿个一大早就安排小的过来等候了,此刻太太和姑娘估计在家等的望眼欲穿呢。”小厮连忙说道。
“那好,走吧,往日让他们担心了!”薛蟠淡淡的说道。
如此平静的作风,哪里有半点往日自家大爷咋咋呼呼的作风?
看来是这俩月劳教改了不少啊!
小厮心中吐槽,却没有说什么,却多了几分敬畏,等薛蟠上车之后,便驾车回家了。
这边到了薛家,早有下人备好了东西,跨火盆,用叶子骚去了全身晦气,进了正房,便见薛姨妈在宝钗的扶持下,哭喊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薛蟠,“儿啊心肝啊受苦啦”之类的话便随着哭声一边发了出来。
薛宝钗一边安慰母亲,一边盯着哥哥,见他虽然黑瘦了不少,但是往日的虚浮亢奋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内敛和沉稳,眼睛也不像以前那样因为玩乐过度而布满血丝,反倒是明亮了许多。
难道这一方面劳教,非但没有搞垮他的身躯,没有让他受罪,反而让他精神了不成?
宝钗刚想到这里,却见薛蟠轻轻地推开母亲,直接双膝跪地,说道:“娘,往日儿不听话,失了管教,让娘成日的担惊受怕,连累的妹妹也为我清减了不少,这一切都是做儿子的不孝顺,做哥哥的没做好表率。现在想来,实在是不肖,从今以后,我决定痛改前非,若是再有让母亲和妹妹担惊受怕之日,我再也不活着。”
听了薛蟠说的话,薛姨妈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还是宝钗懂事,忙安慰了母亲,又对哥哥道:“若是哥哥能痛改前非,我和母亲定然是欣喜若狂了。”
薛姨妈好不容易哭完了,见薛蟠如此黑瘦,便道:“可怜的孩子,肯定是饿得不轻。”连忙吩咐厨房上酒菜,要好好的慰劳慰劳自己儿子。
却没想到薛蟠坐在那里,滴酒不沾,吃饭的时候虽然狼吞虎咽,却又斯文的很,让薛姨妈和宝钗看的目瞪口呆,却有深感欣慰。
看样子,薛蟠真的改了。
就在薛家高兴不已的时候,春闱考试开始了。谷
陈昭当然卸掉了自己的所有差事,专心参加考试去了。
不过他的那些部下,则一个个的留在锦衣卫,中上级官员占据一半,连寇仲都被提拔为百户。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要让陈昭在锦衣卫保持影响力。
孝德四年二月,庚辰年,京城会试。
大周会试考试内容重经策诗赋。各省乡试中式的举人,于次年三月入京参加由礼部主持的考试。以往各届会试中未中的举人也可一同应试。因考试在春天,又称春试或春闱。若乡试有恩科,则次年也举行会试,称会试恩科。
虽然贡院面积不大,且常年失修,环境说不出的难受,但对于陈昭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这一科的状元则是直隶人陈德华,榜眼为高邮王安国,探花是江浙人王德荣。
其实以陈昭的心思,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考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不过他毕竟之前风头太近,众矢之地,所以刻意低调,不想太出风头,于是只是在二甲前五十人当中占据了一个名单。
一般情况下,考中进士之人,大多当了翰林官。状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二、三甲可选为庶吉士,或授给事中、主事、中书舍人、行人、太常博士、国子博士等官,或授地方府推官、府同知、县令、县丞等官。虽然考中了进士,但是在官职的安排方面具有很大的空间,具体能够当什么样的官员需要看机遇和自己的关系了。
可陈昭不一样。
人家在参加考试之前就已经干到从三品的高官了。
无论是在京城整顿锦衣卫,还是在扬州斗盐商,都体现了超一流的官场手段,为众人所瞩目。
虽说文贵武贱,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代理的从三品武官。
现在会试之后你让人家做七品官,这是瞧不起谁呢?
不过孝德帝既然啊已经做了安排,显然已经胸有成竹。
所以便授予陈昭大理寺左少卿,兼詹事府詹事。
大理寺左少卿乃是从四品,是大理寺的二号人物,权势地位仅次于从三品的大理寺卿。
詹事府詹事则是正三品。
这詹事府是专门辅佐东宫太子的衙门,最高的詹事是正三品官职,论清贵甚至还在顺天府尹之上。
不过因为大周朝的太子在登基前都没什么实权,因此詹事府的官职,一般都作为荣衔赏赐给臣子。
而陈昭就是这个受到赏赐的人。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从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因之前颇有功勋,被赏赐了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
从这一刻开始,陈昭才算真正坐上了大周朝的公务员生涯。
大理寺的规矩,右少卿专管量刑轻重,左少卿主审积案弊案。
所以,陈昭的主要工作就是审核陈年旧案。
当然,那是走马上任之后的事情。
眼下的工作,却是好好地休闲一番。
第554章 登门荣国府
说是休闲,其实也休闲不了。
他要回访各路亲朋好友,还要抽空盯一盯便宜学生秦钟的学业,最重要的是召集三大商社的董事和掌柜,商讨下一步行动。
这个世上谁的钱最好赚?
当然是国内外的达官贵人。
这帮人不管有钱没钱,都讲究个排场,各种高端奢侈的东西不要命的往家里买。
富贵惯了的人会讲究个吃穿了,就开始追求不一样的。
比如有的喜欢西洋钟,有的喜欢精美折扇。
几百两几千两不要命的花。
此外还有海外土王,借助于独神教的洗脑,他们在自己地盘各个金山银海,看见天朝上国有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商品,自然也是拼命花钱享受。
这两大财源,三大商社都要经营。
当然要在商品上有所划分。
另外海外天高地远的,那些土王加西方蛮夷一个个都是心黑手长之辈,没有武力支撑可不行。
所以在陈昭的要求下,三大商社联合成立一个黑水商社,一心打造坚船利炮,招聘悍勇之辈,以保证商社的钱陆无忧。
此外,陈昭打算招聘几个师爷,辅佐自己在大理寺的工作。
毕竟他现在不仅仅是新科进士,现在的职务也是越发清贵,需要抓大放小,肯定不能自己一肩挑,所以需要几个帮手。
可是一转念,他发现自己做锦衣卫工作的弊端了。
就是和相应的文人交流的少,便宜岳父林如海又远在江浙,以至于不好找师爷帮手。
毕竟贸然招来师爷,不知根知底的,谁敢放心用?
不过这难不倒陈昭,贾府的二老爷最爱养清客,正好可以接着拜访荣国府的名义,顺带问一问那贾政,看他可有靠谱的人选推荐。
只是这次到了荣国府门前,便见那肃静的长街上竟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足足隔断了大半条街。
“都闪开些、都闪开些,别挡了府上的贵客!”
陈昭正望着那严重堵塞的道路发愁,便听前面有人尖声呵斥,几辆驴车慌张的避到了路旁,闪出了贾琏贴身小厮兴儿的身影。
这兴儿趾高气昂的,在众人敬畏巴结的目光中,一步三摇的晃到了陈昭的马前,躬身唱了声肥喏,笑道:“陈大爷,这乱糟糟的倒让您老见笑了——走吧,我领着您进去。”
陈昭见街上嘟嘟囔囔的都是人,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但骨子里却畏畏缩缩的,显然都是穷苦人家,不禁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兴儿,这怎么回事?”
“这不是皇恩浩荡,恩准咱家大小姐回府省亲么?”就听那兴儿卖弄道:“既然要省亲,不得准备一处省亲别院么?!”
“前几日老爷太太传下话来,说是准备把荣宁两府的花园打通了,好好的归置归置!”
说着,他又不屑的扫了一眼左右的穷酸们,晒道:“这么大的工程,油水是断然少不了的,所以跟府上沾亲带故的,全都过来了。”
陈昭笑了笑:“圣旨下了快两个月了,只怕真正有门路的,肥缺早到手了吧,兴儿,我可要说一声恭喜了。”
看兴儿这趾高气昂的样子,就知道“肥缺”肯定少不了他家的。
“嘿嘿,托陈大爷的福。”
有兴儿在前面开路,自然畅通无阻的到了府门前。
陈昭自然去去荣禧堂拜会贾政。
相比于外面的热火朝天,荣禧堂里却是肃静庄重。
陈昭现在是新科进士,马上就要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可以说位高权重,是千年以来,新科进士最高的职务。
毕竟他的才学,整个京城都有目共睹,在加上他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加上孝德帝隆威愈胜,所有人都无异议。
连贾政清高之人,也得出门迎接。
说起来,贾政对陈昭是十分羡慕的。
毕竟他虽然酷爱诗书,门下也养了不少清客,但自己人知道自己事,若非皇恩浩荡,让自己做了工部员外郎,单凭靠他,是无论如何也考不中的。
分宾主落座之后,几句客套话说完,贾政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先前你那珠大哥,倒是个知道上进的,可惜……不知道我造什么孽,宝玉若是有贤侄十分之一上进,我就心满意足了。”
“世叔说笑了。”
陈昭随口敷衍道:“宝兄弟天资聪颖,又是衔玉而生,日后定是前程远大,所谓雏凤清于老凤声,可以预见。”
听陈昭夸赞宝玉,贾政眉眼间便又多了几分自得,却忙摆手谦虚道:“什么天资聪颖,不过是一脑门子歪主意罢了!”谷
陈昭又顺着贾政吹捧了几句,又话锋一转,拱手道:“不瞒世叔,小侄以前在锦衣卫奉旨办公,如今侥幸中榜,皇恩浩荡,要去大理寺上任,这文事案件之事,颇有些捉襟见肘,想请两个师爷帮衬帮衬,却又实在寻不到合适的——听说世叔身边有不少贤才,不知可否忍痛割爱,举荐一两个给小侄?”
所谓清客,多半是一些落第举人,又不甘心做那蝇头小官,便靠着舞文弄墨卖弄口舌在大家族里混些闲饭吃,说是清贵,其实冷暖自知。
若是去做新科进士,大理寺左少卿的师爷,那可是大大的美差——尤其陈昭年少成名,日后说不得是要大用的。
人家也是诗书传家,只是之前机缘巧合临时做了武职,现在一朝中榜,一跃成为大理寺前三的高位,朝野竟无异议,这是何等的光辉前程?
贾政自然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让人请出来其中几个出挑的,什么詹光、胡斯来、程日兴、单聘仁、卜固修、王作梅的,约莫能有七八人之众。
贾政虽没有把聘请师爷的事情挑明,但这几个人既然是大家族的清客,哪个不是眉眼通透的人?立时明白了,顿时一个个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只说了天花乱坠一般。
当然,有贾政和陈昭在旁,他们也都不敢放肆,否则,若是互相攻讦起来,那可有乐子看了。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入了陈昭的眼帘,那便是贾正德清客程日兴,这家伙可不止是一个清客,还在薛家古董铺子里兼了个掌柜,既有打理俗务的经验,对账务也算精通。
记得原著里面宝玉说他擅长画美人。
得了,说明很会生活情调啊。
那就他吧。
当然,陈昭并没有下定决心,只是dan邀请那程日兴晚上去府上做客,也好进一步增进了解。
告辞贾政,陈昭准备去找贾琏说说话,毕竟来到贾府,不和一起喝过酒的朋友说句话就走,也不像话。
当下陈昭由管事的引着,刚出角门,在一处花园里遇到一人。
那人十来岁,正跟一丫鬟在抄手游廊里嬉笑玩耍。看到陈昭,当即脸色一白,猛地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小,小的,见,见过陈先生。”
这人名唤子墨,是秦钟的伴童,三五天就跟着去陈府一趟,每每见到来来往往的锦衣卫番子,所以十分钦服畏惧陈昭的威风严肃。
“子墨,你在这里做什么?”陈昭盯着他问道,看也不看那个扭头就跑的贾府丫鬟。
“回先生,我在等钟哥儿。”
“钟哥儿来贾府了?”
“是的,我家大姐儿把钟哥接了来,说是跟府上的宝二爷、兰哥儿聚一聚。”
子墨说的大姐儿应该是东府贾蓉的媳妇秦氏,接秦钟道荣府自然是炫耀他弟弟的,毕竟这秦钟跟着陈昭学了两个月,颇有长进,于是这秦氏忍不住显摆了。
“也罢,那你在这里候着你们钟哥儿,我先回去了。”
“遵命,送先生。”子墨如释重负,恭敬地拱手道。
陈昭继续往府门走去,刚转到了二进门,有人急匆匆地追了过来。
“陈大爷,陈大爷,请留步。”
陈昭转头一看,却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厮,却穿着锦绣衣袍。
“陈大人,这是宝二爷的小厮,茗烟。”管事在旁边低声介绍道。
“你唤我有什么事?”
“陈大人,东府的蓉大少-奶奶,我们府上的大-奶奶,带着秦府的钟哥儿,兰哥儿,在我们宝二爷那里,跟几位姐儿一起谈论诗词,听得丫鬟说陈大人过府来了,想请陈大人过去一叙。”
这宝玉想和自己一叙?
他不是最厌恶自己嘛?
再说了,你说叙就叙,你算老几?
跟姐姐妹妹厮混惯了,早就忘记男女之防。而秦氏、李氏和姐姐妹妹们一向都宠着他,由着他来,也没有想到这点
陈昭语气淡淡的道:“胡闹!你宝二爷那边那么多人,我一个外男,贸然过去叙什么叙?”
这个贾宝玉不让人省心,陈昭却不会惯着他,所以随口继续道:“既然钟哥也在那里,那你回去告诉他茗烟没有完成宝玉的嘱托,又被陈昭软中带硬的批了一番,当即气鼓鼓的回去了。
他是宝玉的亲随,在府里自然地位不一般,加上年幼无知,不知轻重,当即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满屋子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秦钟顿时脸色一白,立刻汗如出浆,当即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坐不住站不直了。
,既然这么清闲,那今晚就好好练习一下制义,就以‘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最少五个破题。”
第555章 宁国府内暗波澜
贾宝玉心如刀绞,扯下身上的汗巾,一边给秦钟拭汗,一边忿忿地说道。
“不过一个区区新科进士,这个陈子尚摆什么威风呢,他以为我们钟哥是锦衣卫番子吗?钟哥,我们贾府宗学带入先生乃是京城大儒,为人最是和蔼,咱不跟那个陈子尚学了,去我们宗学。”
原来刚才秦钟在在几位漂亮姐姐妹妹面前表现优异,得了大家交口称赞,可谓是意气风发。
一旁的宝玉却是心中不忿。
因为他之前见过秦钟,十分喜爱这位秦鲸卿的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一直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玩伴。
哪里想到过年不见,这秦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鄂风流举止,纤细不已的手臂居然长出了腱子肉,往日怯羞的女儿之态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甚至有一丝昂首阔步的大汉之风。
这怎么可以?
宝玉一时间心里哇凉哇凉的,觉得这个陈子尚简直妄为人师,好好地风流美少年,硬是被他往粗鄙武夫那里教,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在为秦钟惋惜,秦钟却轻轻推开宝玉的手,五雷轰顶之后也很快回过神来,对众人拱手道:“先生总教导我,做学问首先是修身治心,君子一定要慎独。想不到我学业刚长进微未,就持才傲物,全然忘了先生教诲,惭愧惭愧!我先告退了,失礼了。”
说罢,秦钟看了姐姐秦氏一眼,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了。秦氏连忙叫丫鬟追了过去,截住秦钟,她还有些许话要私下跟弟弟说。
李纨看着秦钟的表现,眼睛扫过自己儿子贾兰,叹道:“果然是明师出高徒,钟哥儿已经有了几分士子的风范,将来地牛肉干是雏凤清于老凤声的。”
说罢,又对秦氏深施一礼,“都怪我,若不是我撺掇,害的钟哥儿挨了先生骂。还请蓉儿媳妇和钟哥儿多多包涵。”
“婶婶这话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这事是我一时心迷了,只知道炫耀钟哥儿的功课,却不知道逆了先生的教诲。”
贾宝玉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十分无趣。这四书五经,策论制义,有什么意思?要不是中间还要考诗词,这科举就是天底下最可恶最污俗之事了。秦姐姐和自家嫂子的嘴里却无比倾慕敬重,真是好生无趣。
探春知事些,看到这情景,连忙起身告辞。迎春懵懵的,惜春呆呆的,也跟着告辞了。
看到大家都散了,贾宝玉心情越发地不好了。
他有心去梨香院找林妹妹,但畏惧容嬷嬷的数艘段,又想去栖霞院找宝姐姐,又听说薛姨妈身子不好,宝姐姐在照顾母亲,知道自己若是去了,只有添乱的份,所以只能无奈的回到自己院子里长吁短叹了。
……
秦氏叫丫鬟叫住了弟弟秦钟,先一起回了宁国府自家院子里。
“姐夫不在家?”进了院子后,发现这里空荡荡的,秦钟忍不住问道。
“你姐夫这些日子忙着接收扬州来的货物,又要忙着修建省亲别院的事情,这几日忙得见不到人影了。左右厢房的那些人,都被叫去帮忙了。”
“哦,”秦钟应了一声,坐在那里不出声了。
秦氏仔细看了看弟弟,发现他果真长高了些,长壮了些。秦氏是秦业从善堂收养的义女,养到七八岁,突然又生有了秦钟。秦业夫妻年事已高,秦钟是秦氏一手带大的,两人的感情,不比元春与宝玉这对姐弟少半分。
“钟哥儿有出息了。”秦氏欣慰地说道,“陈先生中了榜,成了新科进士,立刻成为大理寺的高官,钟哥儿在跟着他学几年,中秀才中举人,甚至东华门前唱名,光耀门楣,姐姐就是立即死了都安心。”
秦钟心中一动,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是姐姐太高兴了。”秦氏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水,笑着答道。
“今日宝二爷要我到贾府宗学来读书,说代儒公也是京中名儒,我碍于面子不好推辞。姐姐,明儿你找个话由帮我拒了吧。”
“知道你脸皮薄,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回了他。”秦氏点点头说道。
贾家族学是什么地方,秦氏就算没去过去,却也听过见过,贾代儒也不过是个举人,看在荣宁二府的面子上被人称呼一声名儒而已,其实满京城的进士、学士,谁会真的正眼看他?
看他教出什么学生来了?
什么贾珍、贾瑞、贾蓉、贾蔷这样的人物,听说整日里乌烟瘴气,没一个认真学的。
好不容易有了趁早早何样的真正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正牌进士当老师,谁会让自己弟弟去贾家族学那个大泥坑?
“钟哥儿,你现在每几日去刘先生哪里?”
“先前是五日去一趟,现在是三日去一趟。”
“我看你的字有了几分风骨,是先生让你练的?”
“正是。姐姐,你别看先生整日里在锦衣卫整顿番子武卒,但他写起字来那叫一个秀润华美,典雅庄重,先生说这端正体是写意体的规范体,专门用来在科举考试写卷子用的。而用在朝廷公文之中,也可以当做规范。”
“先生果真是了不起啊。钟哥儿,这点上你要好生向先生学习。”
姐弟俩正说着话,丫鬟宝珠慌急着忙地跑了进来,失色地说道:“大少奶奶,那人,那人又来了。”
秦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嗖地站了起来,把门给关上了。
“姐姐,是谁来了?”秦钟诧异地问道。
“你把钟哥儿带到内屋去,快点。”外面传来脚步声,秦氏背靠着门,死死地抵着,然后对宝珠低声道。
“姐姐,到底是谁?”秦钟挣扎着问道。
“我的小祖宗,你莫要声张,快些跟我进去。”宝珠连拉带拽,把秦钟拉进了内屋去。
“可卿,可卿。你为何要关门?”门外一个男子声音说道。秦钟在内屋却听得真真的,像是一个炸雷劈在了他的头上。因为他听出来了,外面的男子正是贾家的族长,东府的主子爷,自己姐姐的公公,珍老爷。
“自从我对你一见倾心,你便是我的人。你父亲既然不让你做我的妾室,那我只能让蓉儿明媒正娶了你,蓉儿是我儿子,他最听我的话,半根手指头也不会碰你,只是你一味地不从,这又是又何苦呢?在这东府里,我就是这天,你从了我,没人敢胡言乱语。”
若是以前,秦钟听了这话,只会吓得浑身颤抖。
可现在却咬紧牙关,握紧双拳,拼命按捺住自己的心神。
要知道贾珍不过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面相端正,在贾家男子一族当中,虽然每日的吃喝玩乐,却被公认为这一代最有能力手腕之人。
西府的贾琏,看看只配给他提鞋。
他知道自己正面交锋,只会被贾珍打个半死,说不定为了救他,姐姐不得不从了他。
所以只要他不闯进屋子,秦钟便强自忍耐。
“今日我来,只是告诉你,老爷我耐心有限,虽不喜欢用强,可是若你始终不从,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你那老父母,还有你那幼弟,我一只手便能捏死他们。”
秦钟咬紧了牙关,知道对方说的没错。
他这两个月,可不只是鞥这陈昭做学问,也曾随他骑马射箭,处理公文,也曾亲眼看见陈昭惩罚锦衣卫番子。
虽然只学了一两月,可秦钟已经脱胎换骨,不是吴下阿蒙。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贾珍的身份地位是如何的强势,他要对付自家,当真是如捏死蚂蚁一般。
“我的耐心很有限,最多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若不从了本老爷,我定将你秦家破家灭门。”贾珍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了。
过了好一会,听到外面没有动静,秦钟才走了出来,看到姐姐秦氏靠在门上的身子瑟瑟发抖,那张美艳无方的脸全是泪水。
“姐姐!”不由上前抱着姐姐一顿痛哭。
“钟哥儿,姐姐是逃不出这牢笼了,只希望你不要自弃,跟着先生好好学,早日光耀门楣。”秦氏流泪说道。
“姐姐,你万不可答应那个禽兽!”秦钟听出姐姐秦氏有了放弃之意,连声说道。
“可是不答应又怎么办?”宝珠在旁边流着泪说道,“那人是一家之主,世袭的高官爵位,又拿老爷太太,还有钟哥儿你来做威胁。大姐儿这半年来,就没法过那舒心日子,这宁国府就像一个牢笼,哪里挣脱得开!”
秦钟猛然站起来,一脸决然的道:“姐姐,有人能救你,”
当天夜里,秦钟进了陈府。
待程日兴离开之后,书房内再无他人,秦钟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救。
陈昭听了秦钟略述的话,淡淡的道:“你想起来吧。”
秦钟站起来,陈昭也站了起来,他背着手在书房内转了半圈,回头对秦钟道:“你是我的记名弟子,既然你求我,我自然要帮的,可是此事重大,那贾珍虽然人面兽心,到底是贾家一族的族长,宁国府的当家人,要对付他,需要向一个万全之策。”
“谢先生,先生要是救出我姐姐,秦钟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陈昭站在书桌前,手指头点了一下书桌,长叹一声:“听说这家族一大,绵延日久,便是一院子的腌臜,连门口的石头狮子都不干净,没想到果然如此啊!”
对于陈昭来说,要杀一个区区贾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秦钟人聪明,很通透,只要用心读书,几年后必定是块好苗子,做陈昭的左膀右臂足够了。
既然如此,杀了这个贾珍,救了秦氏不过是随手而为而已。
陈昭觉得自己很高尚。
绝不是因为贪图秦氏美色。
第556章 薛蟠负荆请罪
人在京城,自然少不了人情往来。
这一日陈昭外出返回,却在门房处见到有人在老老实实的等着。
正是贾琏的小厮长随兴儿。
“陈大爷,二爷故而今晚在锦香院设酒宴,还请陈大爷务必赏光。”
他说着,便将一张烫金帖子双手奉上。
陈昭打开帖子看了一眼,知道贾琏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邀请陈昭赴宴。
不过陈昭却是知道,贾琏最近一方面经营大观园,又一方面钻营和陈家商社的买卖,狠狠地发了一笔,所以最近算是夜夜笙歌。
想到这里,陈昭微笑着点点头,赏了兴儿几两银子,笑道:“告诉链二哥,我今晚必到。”
锦香院属于高级会所,陈昭骑马刚到院门口,院里早有一人快步迎了出来,只见其白衣如雪,风度翩翩,正是襄城伯世子陈也俊。
那陈也俊先是躬身行礼,叫道:“陈兄,小弟在此久等了。”
“世子这是做什么?”
人家这般有礼,陈昭当然要以礼相待,他正要下马,却被对方按住。
“不瞒陈兄,这段时间听闻你主持严打的威风壮举,实在是钦佩的五体投地,恨不得做一个帐下小卒,追随你左右,横扫京城的魑魅魍魉,青皮混混。我对陈兄佩服不已。”
身为襄城伯世子,这陈也俊丝毫没有拿架子,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挽住了陈昭胯下坐骑的缰绳,嘴里亲热道:“陈兄!走走走,小弟先带你去把马栓好,回头咱们再去寻那链二哥饮酒!”
陈昭怔了怔,当即一言不发,冷眼看他牵着缰绳来到了拴马桩旁,真的栓起了缰绳。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陈昭翻身下马,对陈也俊道:“世子取笑了,若是愿意饮酒取乐,那就一起入内便是,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有话不妨明言。”
“陈兄说笑了,我哪敢在你面前惺惺作态啊?”
这陈也俊继续拱手道:“家父襄城伯,也曾带兵打仗,到了我这一辈,拳脚棍棒都是稀松平常,怕是继承不了祖上荣光了,但小弟依旧对策马扬鞭、驰骋疆场十分向往。陈兄文采斐然,高中进士,那也罢了,这以军法治理锦衣卫,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你是心服口服。所以这次听闻链二哥请酒,陈兄要来,于是自告奋勇,出来迎接陈兄。”
襄城伯家的世子,竟然是这般口无遮拦的家伙?
不过陈昭也没说什么。
世家子身份不同,受到的教育也不同,本身脾性也有不同。
既然有宝玉这样天真烂漫的,也有杨林那样刻己容人,也有其他飞扬跋扈的,自然也有陈也俊这般咋咋呼呼的。
于是陈昭随口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兄说得好。”
陈也俊哈哈大笑,笑声当中充满豪情,微笑道:“不瞒陈兄,链二哥请的朋友可不少,不过有一个想必你认识,也是荣国府的亲戚,正是被你感到城外庄子里劳教的薛蟠薛大脑袋,听说他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陈昭笑道:“我和他可没什么私仇,再说他现在已经收到处分,这罪也算清零了,已经无罪可请了!”
“那谁知道这薛大脑袋犯得什么浑?”陈也俊随口揭过这个话题,又道:“听说这锦香院的云儿姑娘琴艺高超,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也算京城难得一绝,陈兄既然来了,那可要好好听听。
“嘉瑞兄!”
便在此时,就听锦香院里传出一声笑骂:“让你来迎贵客,你怎得倒把客人拦在门外了?!难不成你拉着子尚贤弟义结金兰不成?你倒是会攀高枝啊,”
话语声中,贾琏已经踏出门楣,对陈昭笑道:“子尚贤弟,听说你要来,朋友们都坐不住了,都要出门迎接呢。”
随着贾琏的话语,几个人从他身后现出身来,一个英武风流的公子哥当先一步,跨过了门槛,紧走几步,上前深施了一礼:“这位应该便是陈兄了吧?在下冯紫英,早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冒昧相见,还望陈兄多多海涵!”
原本因为贾宝玉、陈也俊等人的缘故,对京城的世家公子哥印象不怎么好,但是此时一见这冯紫英,却当真是不逊豪情、兼具风骚的人物,怪不得都说他是纨绔堆里的翘楚呢。
陈昭呵呵一笑,便还了一礼。
就这么一耽误,其他人围上来施礼。
“在下丰城侯府的韩奇,如今在太仆寺任员外郎,拜见陈兄!”
“陈兄大名响彻京城,在下光禄寺方勇,拜见陈兄。”
“陈兄,我等出门迎接,其实也是为一人壮胆,薛大脑袋,好不出来拜见东主!”
却是冯紫英哈哈大笑,将一人拉出来,让他给陈昭隆重施礼。
只见其身材魁梧壮硕、一身的憨蛮之气,却正是那薛蟠!
虽然在荣国府远远见了一面,谈不上熟悉,但是陈昭自然知道薛蟠这个家伙。
薛宝钗的哥哥,被他用最快的速度发配到城外庄子里去劳教,这等小事,陈昭自然不会忘。
不过大家簇拥他出来,对自己大礼参拜,所为何事?
还有,什么东主?
刚想到这里,那薛蟠便推金山,倒玉柱,对陈昭大礼参拜,口中叫道:“薛蟠能痛改前非,全亏子尚大哥鞭策,愿从君令,做大哥帐下一小卒,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不过是安慰令妹的话语罢了,你薛蟠还是一个皇商呢,想入大理寺,只怕内务府不同意。”
陈昭微笑着,轻轻一拉。
这薛蟠从小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外边疯跑,一身膘肉,再加上身材魁梧,只怕不下一百八十斤,却被陈昭轻轻一拉,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谷
他当初安慰宝钗,是要薛蟠不再改进,无所事事的情况下,可以考虑让他加入锦衣卫,有陈昭收拾他。
但现在陈昭已经离开锦衣卫,不日便要去大理寺走马上任,所以就算招人也只能往大理寺召了。
若是这小子直接改正了,陈昭自然懒得搭理他。
薛蟠本想耍一个“你不收我,我不起来”。
但是在陈昭的神力之下,他几乎毫无抵抗的站了起来,心中对陈昭不由得又惊又佩。
他听到陈昭似乎有推脱之意,心中一急,连忙叫道:“林大哥,若不是你派锦衣卫推行严打,将兄弟从醉生梦死中拍醒过来,只怕兄弟现在依旧每日胡闹,让朋友担心,让家人流泪。就算陈兄不愿意让我加入麾下牵马执鞭,也让我经常会面,时常接受教诲。”
这番话说的倒也情真意切,略有文采,整的文绉绉的,但陈昭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出来。
很明显似乎是别人教的。
所以陈昭只是道:“算起来也算世交,说别的岂不是太见外了,走,咱们进去,且共饮一杯。”
“说得对,薛大脑袋,还是进来喝酒吧!”
“有陈兄这句话,你走不了歪路。”
“以后在出去胡混,就想想锦衣卫。”
“走走走,一起进去,大家高乐一番!”
大家纷纷说道,簇拥着陈昭向里面走去。
进了锦香院,一桌酒席早就摆好,大家分别坐下。
不得不说,众多衙内、纨绔选择这里饮酒,并不仅仅因为这里是春楼,大家喜欢这调调。
这锦香院里的云儿姑娘,确实是个活跃气氛的好手,有她在场,再尴尬的气氛都能圆回来。
大家彼此没什么报家门、叙年齿的戏码,不过陈兄、冯兄、韩兄的乱叫。
事实上薛蟠自从来到京城以后,混的其实一直很差劲。
京城的世家子弟,有哪一个正眼看薛蟠的?觉得他不过是乡下来的土财主。
除了想让薛蟠花银子请席做东道外,背地里说不准还骂他是薛大傻子!
而王家留在京城的王子腾之子,薛蟠表兄王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贼头滑脑的,也就想从薛蟠身上捞好处。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至少薛蟠能通过宝玉认识冯紫英,能和卫若兰不打不相识,但是,王仁却不好混进这里面。
一开始薛蟠跟着王仁,在京城里面绕了一遭儿,别说什么公侯伯府,就连正经的子爵男爵府邸都难登门。左右不过是一些落魄的宗亲之爵,饭都快吃不起了,也就敢在薛蟠这样的乡下土财主面前端架子。
长此以往,薛蟠也觉得无趣。
这次进了城外庄子里劳教,相当于与世隔绝两个月,这让薛蟠这个空空的脑壳想了很多东西。
至少,他知道不能再像往常那样混下去了。
所以这次抓住贾琏举筵,借着拜见陈昭的机会,要和诸位贵勋搭上关系。
当然,最主要的是和陈昭搭上关系。
人家陈昭也是乡下来的土财主,可是却能在京城横行霸道。
本身有爵位不说。
更是敢抓那些伯爵子爵的家人,敢收拾薛府和国公府的刁奴。
这才是男儿风范啊!
这样想比较之下,冯紫英都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薛蟠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个机会。
只要进了这个圈子,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了,大街上想打哪个就打哪个。
不像那王仁,生气了心里有火,也只能朝店小二啊,路人甲之流去发……
当然,以上是薛蟠的心里话,但是打死他也不会和外人说的。
不过虽然这么想,但毕竟对方都是顶级勋贵,薛蟠不由得更添了几分拘谨,等进门入席之后,多少便有些战战兢兢放不开手脚。
倒是那冯紫英不愧是京城顶级衙内,豪爽洒脱,在席间嬉笑怒骂挥斥八极,与陈昭那叫一个相见恨晚。
聊的兴起,云儿姑娘弹起了琵琶,冯紫英唱起了小曲儿,直博的满堂尽是喝彩之声。
一张酒席吃的人人尽兴,而薛蟠也喝的大嘴巴,一直跟在陈昭身后,喊着要为他牵马执鞭,等陈昭连连推却之后吧,那厮却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死乞白赖的,非要把家中的美妾香菱赠给陈昭助兴,还大着舌头说出了那美妾的诸般好处。
切!说的谁好像玩的花样少似的,你一个金陵土财主,玩的再尽兴,能比得上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玩的花样多?
而陈昭皇帝大侠神仙都做过,什么样的花样没经历过?没见识过。
如果他有时间,完全可以写一部美妾全攻略。
最后薛蟠抱着陈昭大腿酣睡,最后是被陈昭安排手下送他回去的——因为这厮是一个人过来的,大概是担心跪拜陈昭有损薛大爷在自家奴仆心中的形象。
第557章 走马上任大理寺
大理寺坐落在什刹海与皇城之间,南临闹市、西北环水,因而寺里上下人等,平素为了图方便,都是走东侧的角门。
不过陈昭今儿是走马上任,又是堂堂的二把手,自是不能从角门进出。
于是一大早,东面街口便站了十几个官吏衙役,支着脖子、瞪着眼,但凡见到富贵人家的车马,便涎着脸上去恭迎。
就这般本着有错杀无放过的原则,也不知因此闹出多少误会,为首几个胥吏笑的脸都木了,却依旧不敢放松分毫。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同样是新科进士,陈昭可不是那些文弱书生,而是响当当的静街虎,连那帮横行市井的锦衣卫番子都被他揉搓成面团,若真怠慢了他,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大理寺是司法机构,不是锦衣卫那帮武卒,所以陈昭也没摆什么威风。
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骑马,而是坐着一辆马车来到大理寺。
先是由师爷程日兴过去和负责迎接的交涉,很快有两个官员过来拜见。
“卑职左寺丞于怀德/卑职左寺正王海刚,率左寺上下恭迎大人到衙。
陈昭打开车帘,看见两个官员带着一群胥吏躬身见礼。
当即微微一笑,轻松跳下马车,先将于怀德、王海刚扶起,然后向其他人拱手笑道:“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本官素来不拘礼数,只要是出自公心,便百无禁忌——以后同衙为官久了,你们便知我的脾性了。”
他虽说的和风细雨,却也没哪个真敢‘不拘礼数’,老老实实躬身遵命,这才众星捧月一般,将陈昭迎进了大理寺。
等到了左少卿专属的院落里,众人又一一通名拜见。
这左少卿名下官吏,人数未必能越过锦衣卫同知,但有官阶在身的,却是远远超出。
为首的自然是正五品左寺丞于怀德。
再往下则是正六品左寺正王海刚、从六品左寺副,以及两个正七品评事,四个从九品司务。
等这一长串官衔人名介绍完,又各自禀报了原本负责的差事,已然足足花去小半个时辰。
陈昭又说了些一团和气的官话,正打算问清楚,专管文书印信的经历司在何处,好亲自去正式验明官身。
然后一个青袍小官踩着点进来,恭声道:“卑职经历司蓝永利见过大人,您的印信都已经备好了,您看何时方便验看一二?”
啧啧,这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想当初陈昭在林如海的地盘上上任,区区一个巡盐御史衙门的经历官都敢给自己甩脸子,而如今这大理寺上下,却是个个诚惶诚恐,生怕在他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陈昭是新科进士,而是因为锦衣卫同知的“静街虎”之名啊!
当然,再怎么说,大理寺衙门也是朝廷的强力部门,陈昭也不会因为收拾了锦衣卫,就以为自己初来乍到,一言九鼎言出法随了。
走过的场验明了正身,他便起身向众人告罪道:“诸位大人有什么公务,不妨先去忙着,容本官拜见了廷尉大人,再来向诸位请教。”
廷尉是对大理寺卿的尊称,亦如兵部尚书被尊为大司马一样。
在一片‘不敢’声、与夹道簇拥下,陈昭由于怀德领着出了左寺,直奔居中的正堂而去。
“哈哈哈……”
时间刚刚好,陈昭刚走到台阶前,就听里面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而那笑声未落,两名红袍官员便自里面迎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面色圆润,目露精光,颌下短髯,乃是大理寺少卿周廷栋。
至于他身后稍缓了半步的儒雅中年,则必是大理寺右少卿曹师曾无疑。
那周廷栋快步下了台阶,抢先拱手道:“往常也曾在皇城见过陈少卿,只是没想到你我今日能同衙为官,当真是缘分啊!”
陈昭忙还了一礼,也笑道:“廷尉大人说笑了,您总揽天下狱讼五年,复核案件,平反冤狱,有‘周青天’之美名,陈某身为后学末进,能和大人合作,荣幸之至。”
说着,又向曹师曾拱了拱手:“这位可是曹少卿?久闻‘天下律令之精熟,无过于曹师曾者’,陈某新科进士,便骤升重任,日后怕少不得要向曹少卿多多请教。”
陈昭以前在扬州做盐政的时候,打交道的是户部,到了京城整顿锦衣卫,那就直接受天子管辖,所以从未和司法机构打过交道,
什么‘总揽天下狱讼五年有余’,‘精熟无过曹师曾者’,都是前几天临阵磨枪,从程日兴哪里得来的消息。
而他脸上虽是啧啧赞叹,心下其实倒没怎么在意。
“不敢。”
那曹师曾温润如玉的一笑,还礼道:“曹某不过是寻章摘句的腐儒罢了,怎及得上“斗盐商、安市井”的赫赫威名。”
呵呵……
我就假装听不出你的酸意,当你是谦虚好了。
当然,陈昭也知道,这个曹师曾属于技术官僚,对于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不怎么精熟,无须担心。
至于他怎么爬到大理寺右少卿这样的高位,也很容易理解。
都跑去拉关系了,总得而又做事的吧!
于是这曹师曾便显露出来了。
彼此见礼之后,那周廷栋便请陈昭里面说话。
……
陈昭开始做了特殊的大理寺新丁。谷
经过短短数日时间的学习和了解,陈昭基本上已经了解的大理寺的具体职能,以及一应涉及到的事务。
说起来,大理寺专门负责刑狱案件的复核。
一般情况下,刑部负责审理案件,大理寺负责复核。
不过这是曹师曾的工作,陈昭身为左少卿,负责复核积年弊案。
怎么说呢,大理寺的公文,在陈昭看来都太过简单和粗疏,但凡涉及案件的事务基本上只在几张薄薄纸张上有大概的记载,至于具体什么原由动机之类的统统都无,跟后世的简报一样怎么简单怎么来。
这只怕不好!
大理寺可是拥有案件的最终审核权的,就这么简单的案卷,如何知晓是不是误判或者错判了的,地方官府的节操真的很难叫人放心啊。
陈昭久历尘世,听到见到太多了官官相护,以及官府跟地方势力勾结的事情了,像是这种涉及到人命的案子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吧?
所以他召集左少卿所属官员,开始认真讨论如何对待相关案件。
作为有名的静街虎,陈昭这段时间表现的温文尔雅,迅速抹平的下面官吏们的惧怕,也很轻松的收复了他们。
有小弟帮忙就是不一样,他很快梳理清楚了大理寺的工作,在大理寺轻松站稳了脚跟。
……
却说这日休沐,春雨绵绵,陈昭收到了薛蟠的帖子。
自从那日参加贾琏的宴会,薛蟠又给陈昭下拜,又是磕头的,就差抱着陈昭大腿哭着喊着当小弟了。
毕竟是薛宝钗的哥哥,只要他不惹事,陈昭自然不会将他怎么样。
若是这家伙真有上进之心,陈昭也不会吝啬。
但薛蟠这个“呆霸王”的名字传遍京中,谁知道他这是几个时辰的热度?
不过今天反正是在假期中,所幸便和呆霸王饮酒作乐一番。
反正以薛蟠为首的纨绔,可是真的会吃会玩。
薛蟠请客的地方,叫做悦来轩。
想必是悦来连锁客栈开发的。
乘车一路寻到悦来轩,刚在门口站定,便听那院子里琵琶铮铮作响,混着淅沥沥的秋雨声,竟丝毫不显杂乱,反添了几分缠绵之意。
即便是京城之中,也算得上技艺高超。
而且似乎有点熟悉。
应该是锦香院的云儿。
等一曲终了,这才哈哈大笑着进了院子:“你们几个倒真是好兴致,这阴雨绵绵的听着这曲子,果然怡然自得,颇有几分潇洒自在。”
笑声之中,薛蟠、贾琏、冯紫英、陈也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公子,一起站了起来。
那公子面相英俊,一身白衣,倒也显得浊世佳公子的风度。
只不过那风度可没有冯紫英那般洒脱自在。
薛蟠笑道:“子尚大哥是贵客,我们这些人早早来到这里,就等你这位正四品的大人物了。”
说话间,薛蟠、贾琏、冯紫英和陈也俊,还有那个公子哥,以及收起琵琶的云儿,一起向陈昭施礼。
众人欢笑着入阁进席。
期间冯紫英指着那陌生公子说道:“陈兄,这位是咏春侯世子卫若兰,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这日有缘,死缠着我过来拜见。”
那卫若兰看着文弱,却是一个不亚于冯紫英的豪爽男儿,主动端起一杯酒,说道:“我敬陈兄一杯酒。”
说完一饮而尽。
别人顿时哈哈大笑。
“喝酒,喝酒!”众人齐声说道,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薛蟠舌头也大了,对陈昭说道:“子尚大哥,我母亲听说你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又听说我与你相识,心中十分高兴,便想着在家里置办一场酒席,邀你去家中坐坐,不知琛大哥,可愿意屈尊前往?”
明白了,这薛大脑袋的今天的这场宴席,原来目的在这里。
第二天,陈昭又去了紫金街薛蟠家。
这紫金街原本是因这街上有一座紫金寺而命名,不过因为名字讨喜,近来颇有些豪商在此定居,这‘紫金’二字便又多了一层含义。
早在十多年前,薛家便在这里买下了一座四进的院子,供进京时落脚之用。
不过这些年里,因为薛蟠的老子英年早逝,薛姨妈又总爱与姐姐哥哥住一处,希图平日里有个照应,因此这宅子便空置了许久。
但是薛姨妈心里有了成算,便打算搬到这里来、年前特地让薛蟠修整了一番。
陈昭来到紫金街,隔着老远就见薛府的烫金门钉,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到了近处,又见薛蟠一身亮红站在阶上,老远就躬身施礼:“子尚大哥!”
第558章 陈昭笑纳甄香菱
马车还未停稳,薛蟠便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咧着嘴道:“子尚大哥,你可算是到了!”
说着,便要伸手扶陈昭下车。
陈昭当然不需要人扶,轻松跳下马车,抬头看着那熠熠生辉的大门,呵呵一笑:“文龙,你这府邸当真是金碧辉煌啊。”
“那是!”薛蟠昂首挺胸,道:“有了子尚大哥鞭策,我薛蟠要从头开始,这薛府自然要改头换面!我知道林大哥见识非凡,但我这院子也算不错,走,兄弟带你瞧个稀罕去!”
陈昭是头一次来这里,自然只能跟着薛蟠一路前行。
只是走着走着,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两下里的格局装饰,一点也不像宴客的所在,瞧着倒像是女主人的住处。
他不由放缓了脚步,迟疑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哦。”
薛蟠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解释过,忙道:“我今日宴请子尚大哥,本来是家母指点,她说无论如何要见你一见,便让我请你请你过去。”
去见薛蟠的母亲?
也是薛宝钗的母亲。
虽说在贾府也见过,但没怎么正儿八经的行过礼,见过面,说过话。
这次登门,拜见一下母亲,也是理所应该。
通家之好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只是……
自己与薛蟠的关系,应该还没到那份上吧?
陈昭刚想到这里,薛蟠却已经笑着向前面招呼道:“同喜,快去里面告诉母亲一声,子尚大哥已经到了!”
好吧,来都来了,见一见也无妨。
陈昭堆起笑容,目不斜射的跟着薛蟠穿过小院,到了那正房堂屋之中。
便见左首软塌前,几个丫鬟众星捧月一般,将个妇人围在当中、
不过距离薛姨妈最近的一个丫鬟,却格外的与众不同。
不过陈昭只是扫过一眼,便微微垂下目光。
“母亲。”
薛蟠与有荣焉的介绍道:“子尚大哥来了。”
陈昭拱手施礼,一躬到底,口尊:“见过伯母。”
“快快请起。”
薛姨妈见过陈昭多次,对这个年少多才,深得皇帝信重的陈昭十分欣赏,内心深处也有别的想法,看向陈昭的眼光自然更加与众不同,微微笑道:“说起来也在荣国府见过,咱们也算世交,文龙是个不成器的,惯常也只和一些狐朋狗友往来,做了不少混账事,被昭哥手下抓去劳教,却大有改进,眼瞅着就往正道上去了,我这个当娘的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我这个当长辈的啰嗦几句,还望昭哥平日多看顾他些,莫要让他再闯出什么祸事。”
说完,对旁边的丫鬟说道:“香菱,将我的礼物送给昭哥。”
“是。太太。”那丫鬟应道。
但见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手短一个盘子款款而来,满头珠翠微微乱颤,端庄恬静里又透出些少女娇憨,尤其那眉心一粒天生的胭脂记,恰似那画龙点睛一般,更添许多神采。
她走到陈昭面前,俏声道:“陈大爷。”
长者赐,不好辞。
陈昭也不是扭捏的,伸手便将盘子上的那块玉佩接了,在此拱手道:“多谢伯母。”
鼻子中却问道一种清香的气息,当然是身边的香菱所散发。
陈昭眉头一凝,转头瞥了一眼薛蟠,心中疑惑:“你小子还给我玩赠妾的游戏?”
这年头,大户人家招奴仆,或者招丫鬟,最喜欢的就是家生子,因为知根知底。
其次,便是像香菱这般,无牵无挂,没有了其他牵挂依靠的,这样的人用起来和家生子一样放心。
而且还不会出现她家人打着女儿是主人家“跟前人”的名头招摇的事发生……
想想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她哥哥花自芳为何短短时间就发财了……
所以,从男人的角度考虑,身边若是真的有这样美若天仙,憨直可爱的小丫头,生活上倒有几分情趣。
想想太乙真人、菩提祖师,招收徒弟的时候,身边也会有几个道童服侍。
一般情况下,这些道童都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谷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是知道香菱的身世的,既然要历练尘世,怎么着能救一个,那就算一个。
……
一个时辰之后,薛蟠在酒桌上趁着酒兴,说子尚大哥身边没有丫鬟服侍,我屋里的香菱平日最是乖巧不过,听妹妹说,便是林家县主见了她,也是爱的不行,大哥不妨便带她回去,以来可以让大哥起居方便。
陈昭嘴角笑了笑,连拒绝的想法都没有。
薛蟠见他答应,十分喜悦,忙喊过小厮吩咐道:“去吩咐香菱一声,让她先好好拾掇拾掇,待会儿便随林大哥回府!”
……
而此时,女主人房中,薛姨妈正搂着香菱,一脸怜惜的说着什么。
香菱听闻自己被大爷送了人,太太也是同意的,不由得有点害怕,一双大眼睛中也渐渐蓄满了泪花儿,偏又不敢落下来,更不敢出声。
薛姨妈笑道:“瞧你这个傻孩子,不定还以为我卖了你呢。你放心,大爷是有点混账,可是他再不待见你,我也舍不得将你推入火坑,我可告诉你,你能服侍陈家大爷,可是再没有的福气了。”
薛姨妈平日里素喜她乖巧,说话间,少不得拉起来揽在怀里,‘亲啊、肉啊’的一通哭喊。
薛宝钗在一旁默默相陪,只等两人将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拉过香菱宽慰道:“姐姐,这其中的关节你也晓得,我与母亲虽舍不得你,但却也愿意你跳上高枝,那陈大爷是新科进士,文武双全,年及其轻轻便做了正三品的高官,是个大有前程的,姐姐以后去了他家,怕不比跟着我那混不吝的哥哥强上百倍?”
那香菱听了却只是掩面啜泣,半响才哽咽道:“我……我就是舍不得太太和姑娘……”
听她嘴里只说舍不得自家母女,却半句未曾提及薛蟠,宝钗便知她心里其实已经‘许了’这桩姻缘,于是又替薛姨妈做主,选了一套喜庆的头面首饰与她换上,权当是送的嫁妆。
待到前面吃饱喝足之后,便安排了香菱,上了陈家的马车。
这几日,香菱没少听薛家三口说起陈昭,因此在初印象中,便觉得陈昭是一个青年哪吒的模样。
身躯如铁塔,面容胜宝玉。
在扬州杀盐枭,在京城整街道。
世家子弟背诵的英雄谱,他排名前列。
年纪轻轻便封了爵位,如今已经是英武子爵,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还担任实权的大理寺左少卿,是科举制以来,新科进士所担任的最高职务。
丫鬟中也说他是当代霍去病,大周赵子龙什么的。
因为听了太太和姑娘的安排之后,虽然惶恐,内心倒是许了八分了。
此刻待在马车里,小心翼翼的看了陈昭一眼,见他眼睛微微闭目,虽然坐在那里,腰杆却如标枪一般挺直,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入鬓,凤眼生威,端的是浊世佳公子一般,委实不敢相信他是名震京城的大官。
以香菱不多的见识,心里倒是生出了一句话:“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只是这么俊秀的公子,端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似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莫非自己入不得他的眼睛。
可别打发自己配了小子……
“听说你是人贩子拐的,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香菱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她娇躯微颤,忙轻轻抬头,正看见陈昭在看向自己。
一双眼睛十分清澈,又十分淡然。没有半点别人看她的那种令人害怕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安。
于是稍稍镇定了些,抿嘴强笑道:“奴自小被拐,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以前的事早就不记得了,想找到‘父母家人’谈何容易?再说如今我也已经习惯了,大爷也不必为我费心操劳什么。”
听到她言不由衷的话语,陈昭的声音和语气丝毫没有改变:“老爷我在大理寺主审积案弊案,当然也可以看到那些陈年旧案,记得翻阅薛蟠案宗的时候,发现当初的金陵一案,颇有蹊跷之处,或许当时的金陵知府贾雨村,知道你的身世也未可知。”
“大爷!”
不等说完,香菱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激动的道:“大爷真能查到我爹娘的消息?!”
“未尝不能。”陈昭语气十分平淡,充满着十足的自信。
香菱也知道自己眉心处的菱形胭脂记十分明显,若是真有人能顺着这个胎记寻找,或许真的能找到自己以前的父母家人。
再说自己新认识的主子在京城何等威风?他一个小小姑娘都听得如雷贯耳,当下登时激动的难以自制,向后缩了缩身子,猛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颤声道:“求大爷开恩,帮奴婢查上一查!若能查到家人消息,奴婢做牛做马,尽心伺候大爷。”
她磕了一个头,还想继续磕的时候,忽然被以一股其柔和的力量托住,这头便再也磕不下去,不由得一呆。
“你也不必如此,我知你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平素十分乖巧,所以便顺水推舟,接你出薛家,你既然进了我陈家的门,替你寻找家人之事,我自然责无旁贷——来来来、先起来说话。”
一边说着,陈昭一边伸手去扶香菱。
他内功何等精湛,真要扶起一个人,便是不伸手也能做到,但此时却偏要伸手去扶那娇娇弱弱的香菱,然后不经意将香菱直接纳入怀里。
香菱身子一软,闻到一股丝丝的男儿体香,顿时心神俱醉,不知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