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希望听到他挽留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
“现在貌似是我被弃而她被选择了。”陆卿卿否定他的说法，不过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停留，“我跟叶纤衣，我们两个一起往中间走，你觉得可以吗？”
“不行。”
对面的男人笑着拒绝，“说好是拿你来换她，所以你还没到我手里，我怎么能放人呢？”
陆卿卿眯起眼睛，“若是我过来了你却不放人，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会，我只要你。”
“……”
陆卿卿对这句话，简直都要免疫了。
最近这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对她说这句话，可惜上官惊澜最终选了叶纤衣，楼言之不过是拿她寻开心的，就连身份都模模糊糊的她不知道，还有眼前这个只想要绑走她的……
她也不知道倒什么霉了。
陆卿卿看了上官惊澜一眼，“你觉得呢？”
可是没等他开口，对面的男人又道：“卿卿，我切叶纤衣一根手指也是给你报仇了，现在只是想你跟我走一趟都这么难吗？”顿了顿，忽然又拿出锋利的匕首，“我看你虽然是来换她的，不过好像心不甘情不愿，不如我往她脸上划一刀跟你表明我的诚意，你看怎么样？”
上官惊澜脸色一变，叶纤衣大惊。
“不要……”
女人骤然尖叫着，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刷的涌出来，“皇上，我已经失去的太多，我的身体和我的健康全都没有了，我不想到最后连这张仅有的脸都保不住啊……”
陆卿卿看到他的脸色又是一变，像是深谙于骨的痛处被人戳中，脸色骤然阴沉到极致。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叶纤衣为他连贞操都没有了，不痛也不行。
她低低淡淡的问，“现在是怎么样，你确定我过去以后还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上官惊澜喉结滚了滚，“卿卿。”
看他这个反应陆卿卿就明白他的意思，连她自己都诧异这么了解他，“你觉得没脸说出口所以一直等我主动开口是吧？”像是疑问又并非疑问，她说完自顾自的点头，“我知道了。”
她缓缓的走向对面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希望听到他挽留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句。
一步，两步……
越来越远。
可是走过大半的路，万籁俱寂，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放空，安静的唯有她的脚步声呼吸声。
没有任何声音，她的心态却越来越平静下来。
直至终于走到叶纤衣的面前，走到那个匪徒的面前，女人神色寡淡，“可以放她走了吗？”
她的身体挡在叶纤衣和男人中间，不动声色的推了叶纤衣一下。
叶纤衣踉跄着往前，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逃也似的朝着那边跑过去。
男人也没拦着，遵守诺言。
他只是一下子擒住陆卿卿的肩膀，下一秒就掐住她的脖子！
而原本说好会保护她会来救她的那个男人……
陆卿卿的身体被调转了方向，刚好可以直直的看到对面的情形，清晰的尽收眼底——叶纤衣在跑到上官惊澜一步之遥的地方忽然晕倒，而他下意识的接住她……
第915章 而他这一骗，不知道是不是会要了她的命呢？
他的思绪只是被打断片刻，或许这只是人在面对这样一件事情的时候最本能的反应而已，可也正是这短暂的仅有瞬息的时间，陆卿卿感觉到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骤然使力。
大约是为了防止她逃跑，男人立刻点了她的穴道，带着她跳入河中！
“扑通——”一声，重重的水声响起！
水花四溅，两个人的身体都溺入深深的并不清澈的河水中。
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谁都没有料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从叶纤衣晕倒到上官惊澜下意识的把人接住而错过救她的最佳时机，然后是她被带走。
“陆卿卿——！”
她听到桥上的男人低吼。
可是当河水从五官四面八方的灌入她的口鼻，呼吸被压制，她终是绝望的闭上眼睛。
上官惊澜，骗子。
说好不会有事，说好保护她的安危，可是到头来他的眼中只有叶纤衣。
骗子。
陆卿卿淡淡的想，他以前总说她骗他，可是实际上她骗的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并未损害他分毫。而他这一骗，不知道是不是会要了她的命呢？
……
岸上的上官惊澜看到她被拖入水中的刹那，脸色骤变，想也不想的立刻跳下水中，那个试图去拽着他的侍卫被他一脚踹开。
可是下水之后才发现，之所以对方要约在这样空旷的难以逃脱的地方，并不是因为没有防备，而是这防备不为人察觉，这浑浊的水中被人挖了暗道！
如此缜密的思维，庞大的工程，看来对方的谋划不是一天两天了！
暗道有阀门，那边儿上了锁所以在这边的外面根本无法直接打开，上官惊澜让人下水把它撬开，可是从暗道中逃走的劫匪早就不知道跑到多远以外。
等他们追过去的时候，来到城郊的一处小河边……
河水清澈，一望无际的田野通往上山的方向。
男人眉心紧紧拧着，目光往四周扫视，“韩律，你带人在山下守着，另一队人跟朕上山！”
“是！”
所有跟着帝王上山的侍卫都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他武功高又走得太快，而且后面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他，即便隔得几步远还是能察觉到男人身上强烈的冷意。
……
陆卿卿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处于眩晕状态，胸腔里气息不足，她大口大口的吐着水，本来就不太舒服的身体此刻好像愈发的脱力。
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死，结果睁开眼睛还是看到了那张劫匪的脸。
现在的她，置身于一间木屋中。
但是视线模糊中，那个劫匪似乎并不打算对她如何，反而朝着门口方向走出去……
过了会儿，又有个人进来。
似乎还是刚才那张脸那个身形，但是陆卿卿敏锐的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神态？气味？
没错，这两样都不一样！
虽然是同样的脸，但是即便孪生兄弟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同样的神态，至少眉宇间总会出现几丝模仿不自然的异样，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换个人进来？
第916章 要怪就怪你爱错人，卿卿
刚才那个人去哪里了？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是易容还是孪生兄弟，抓她的原因又是什么？
陆卿卿被人点穴没法儿动，只能看着男人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拍拍她的脸，“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毁了真的太可惜了。不过要怪就怪你爱错人，卿卿。”
“……”
陆卿卿眯起眼睛，“你是谁？”
可是男人似乎不打算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在说完句话以后就拿出匕首来，陆卿卿瞳孔骤然紧缩，男人贴近她的脸颊二话不说的就刺了进去！
“啊——”
惨然的痛呼声响起。
她的身体不能动可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崩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疼痛，整张脸尤其是眉毛的部分狠狠的拧着，难以宣泄的疼痛。
短短几秒的时间，她脸色煞白。
男人用了很大的力道割下这一刀，不是简单的划两下就了事，从她的颊腮到下颚几乎都是深刻入骨的使劲，似乎是刻意的为了让她毁容甚至是永久性的毁容再也无法好转。
“呵，这张脸啊，终于花了。”
“……”
这个变态。
陆卿卿疼得眼睛都睁不开。
一睁眼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下来，她颤抖不稳的声线开口道：“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是杀你全家还是刨你祖坟，你这……么恨我？”
若是正常的仇家，哪怕要她死也会让她做个明白鬼。
但是眼前这人，却好像单纯的只是为了对她做这些事，看不到多大的仇恨，就连半句想要宣泄和报复时一吐为快的欲望都没有。
陆卿卿基本可以确定，刚才离开的那个才是主谋，这个只是个听话办事的……
“卿卿，如果还有来生，记得不要再爱上这个男人，知道吗？”
话音刚落，就二话不说的往她嘴里丢了东西。
然后解开她的穴道，紧扣着她的下颚强迫性的把她喉咙口的药喂下去。
就在这刹那，电光火石之间，陆卿卿反手扣住男人的手腕！
男人刚才为了拿药而放下的匕首此刻已经到她的手里，男人瞪大眼睛，陆卿卿冷冷的盯着他，将那锋利的匕首抵在男人的咽喉处。
“说，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男人一惊，“什，什么刚才那个人？”
她冷笑，“虽然长着同样的脸，但是你的演技太拙劣了，我一眼看穿你们真是抱歉。不过现在他可不在，你要是不老实交代的话，你的命大概就要交代在我手上了。”
“……”
男人脸上的表情瞬息间千变万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卿卿的刀子往前推了几分。
“啊哟——！”
血色渗出，男人痛呼尖叫。
她冷冷看着他，眸色没有分毫的变化，“不说的话，就等着你的主子来给你收尸吧！”
“我……我也不知道啊！”男人大惊失色，“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人！他给了我很多银子，让我用力划花你的脸还给你喂药，所有的事都是他嘱咐的呀！”
第917章 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晦暗的
“给你钱，你就做？”
女人的脸上滴滴答答的滴落着刺目的鲜血，面无表情，刚才疼痛的皱着脸的人仿佛不是她一般，这一刻，她就像个地狱来的索魂使者，眉梢眼角都是寒湛湛的浸入骨髓的冷意。
“我就是想要点银……”子。
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出口，陆卿卿手里的刀已经继续往前推进，割破他的喉管。
男人瞬息毙命。
她看得出来，这人说的不是假话，所以他真的不知道所有的事，只是个被钱利用的人。
可惜，同样不可原谅。
半边脸颊太痛，痛的几乎已经僵硬，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停的在往下流。
红色的，刺眼的。
陆卿卿冷冷的丢下手中的刀子，从最初看到尸体就会恶心不敢看，到现在可以面无表情的杀死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像个恶鬼一样。
她用力的扣着自己的喉咙，想要把刚才那颗药丸吐出来。
“呕——”
不停的干呕，难受至极。
但是她的动作根本不敢停下来，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抠不出那颗药丸，她怕自己会死。
反胃的酸水，滚烫的眼泪，还有血……
所有的东西一起滴落在地面上，却唯独不见那颗药丸。
吐不出来。
不知道对方给她的喂的什么鬼东西，已经吐不出来了。
她的胸口，陡然一阵绞痛袭来……
陆卿卿身形一晃，闭上眼睛无力的靠着身后的墙壁，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晦暗的。
可她不能再等了，如果不快点出去，说不定那个“本尊”又要回来了。
强忍着脸上与胸口的疼痛，她的手掌撑在地面上想要站起来……
却在此时，门口被踹开！
……
这山并不高，所以上官惊澜爬上来用的时间也不多，尤其是所有人的行进速度还这么的快。他们一行人来到山上便看到有座木屋，陈旧古老，应该已经修建很长时间。
上官惊澜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到门口的时候，他微微顿了一秒，便狠狠的将门踹开……
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包括她在这里面而他及时赶到，或者哪怕她不在里面也好……
他可以继续找。
却不想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屋子里被强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地上有血，甚至还有那个劫匪的尸体，刺目的鲜血从躺着的尸体喉咙上不停的往外流，看样子是刚刚被弄死没多久。
而她一身白衣蜷缩着坐在地上，睁大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惊恐，像是一只刚刚经历过斗争的兽类，此刻如惊弓之鸟一般。
她的白衣被血染成异样的红色，和地上那片红似乎要融为一体。唯有那仅有的几处没有被染红的地方，此刻看起来异常的对比鲜明，白的同样刺眼。
看起来就像是她亲手把那个劫匪杀掉了。
上官惊澜瞳孔骤缩。
可是，她脸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双腿就像是被钉在原地，根本走不动，缓缓的朝着她那个方向挪过去。
第918章 我很痛，你不要碰我
陆卿卿看到来人是上官惊澜而不是那位“本尊”，悬起的心终于微微放下，只是惊恐过后的木然的脸上已经摆不出任何表情。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别说是生气恼怒，就连最简单的动一动都显得无比困难。
男人在她面前缓缓蹲下，声线紧绷，“卿卿。”
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整个身体因为刚刚在水里浸泡过所以显得湿哒哒的，发丝凌乱，衣衫狼狈，空洞茫然的眼神让他的心一下子狠狠揪了起来。
黝黑沉邃的目光显得一瞬不瞬，那双骨节分明的十分好看的大掌便朝着她的脸伸过来。
陆卿卿蓦然抓着他，眼眸微微的睁大了几分，“我很痛，你不要碰我。”
男人的手掌狠狠一僵。
她说很痛。
所以他从刚才开始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说这是她杀人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到现在这个结论也已经不成立——换言之，她的脸被人毁了。
这个认知以一种缓慢的近乎荒诞的速度在他的脑海中蔓延，似乎长久反应不过来，但是他的身体却又下意识的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去找大夫。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上官惊澜也不敢强迫她说话。
只是时不时的会低头看看她，然后被她脸上刺眼的血迹刺中眼球，又狼狈的收回视线。
他甚至不敢想让她原谅，只希望她可以不要哭。
如此不停的反复着，反复许多次以后，终于到达医馆。
大夫说她中的毒很诡异，又受惊吓着了凉，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孩子可能保不住。
至于她的脸上的伤，也说是没有可能会痊愈了，这划痕太深已经入了骨头，若是再深一点可能以后做什么表情都会困难，现在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总结下来，基本就是毒无法解，脸治不好，孩子保不住。
三条结论每一条都仿佛重锤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上官惊澜的表情木然僵硬着，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没有分毫的变化。
她早就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难怪，她这些日子从来不肯让太医给她诊治，每次都是凤权倾。
男人喉结滚了滚，一种从心底蔓延到喉咙口的涩意充斥着他的神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不敢问她为什么不说。
不说，总有她不说的理由，比如对他毫无留恋。
他用大夫这里的毛巾擦拭了一下她的头发和她脸上的水——那也不知是水还是泪，然后让大夫给她简单的将伤口处理包扎起来，便抱着她回宫。
路上，终于忍不住开口。
“卿卿。”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以一种半哀求半强迫的方式让她也不得不正视着他，认真的逐字逐句的道：“你师傅还在宫里，不管是你的脸还是你身上的毒，都会好起来的，恩？”
她神情木然，怔怔的看着他。
没有喜，没有悲。
许久，才淡淡缓缓的道：“这种话，拿来骗骗小女孩就行，对我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第919章 这一次，有些事情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男人呼吸一滞，还想说点什么，她却闭上眼睛，“够了，我不想听。”
她很累，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更没有力气说话回答他。
只要动一下她的脸都会疼的要命，那种所谓的深入骨髓的痛。
上官惊澜看着她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里的模样，眼中涩意熏染，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将她眼上的那一缕头发撩起，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这样她大概会更舒服些。
只是当他的手指靠近她的脸，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碰我。”
低低淡淡的毫无波澜，跟以往每一次她怒气冲冲的对着他吼不要碰她的时候，甚至那些冷言讽刺倨傲的嘲讽他的时候也不一样，从未有过的安静。
甚至从他见到她开始，她就没有质问过也没有跟他发过火，没有任何责备。
是他把她害成这样，她却什么都不说。
可是上官惊澜却忽然有种无比强烈的念头，这一次，有些事情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只不过当这个念头成型，他又不敢往下深想。
……
凤权倾看到陆卿卿这样的时候，起初第一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不敢想象一个好好的人，只是出去大半天时间而已，怎么就会弄得这么狼狈不堪回来。
本来她要一起去的，可是某个男人和陆卿卿都不让，所以她才勉强妥协，只是没想到在惴惴不安的等待过后，竟然让她迎来这样的结果……
凤权倾甚至不敢碰陆卿卿，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作为一个医者的本能，甚至都在这瞬间消失了。
“上官惊澜，这就是你所谓的会保护好她？”
凤权倾冷冷看着抱着她的男人，目光透着强烈的冷意。
上官惊澜闭了闭眼，“不管你要说什么，先替她解毒——还有她的孩子。”
孩子。
终究是知道了。
凤权倾冷笑，“把她放床上，然后滚出去。”
男人不容置喙的看着她，“我必须要在这里。”
“你有什么脸必须在这里？”凤权倾大怒，“要有底气你才能冲我吼，有本事让太医来！”
“陛下，我看你还是先出去等着吧。”镇北王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为这两个人之间的调解员，斟酌着用词安抚男人的神经，“凤儿的医术你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救人。”
上官惊澜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从始至终她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其实，她只是不愿多看他一眼吧？
他自嘲的抿了抿唇，“陆卿卿，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不管你怎么恨我也好，我还是那句话，身体是你自己的，只要好起来你才能对我发火报复我，惩罚我犯的错。”
说罢，女人还是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如果不是她的呼吸声还微弱的存在着，抱着这么一个通体冰凉又毫无反应的人，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他转身出去，镇北王也出去了。
凤权倾颤抖着把手放在陆卿卿的手背上，感觉到她忽然一颤，她惊道：“卿卿。”
第920章 脸色也跟着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的灰败颓然
陆卿卿睁开眼的时候，眼泪也顺势滑了出来。
“师傅，对不起。”
她秀美的鼻翼动了动，声音颤抖低哑，“我没有看好自己，没有做到承诺，让你担心了。”
凤权倾的眼眶很酸很酸，“你知道就好！”她怒而委屈的威胁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赶紧给我好起来，否则我就不要你这个徒弟了。”
她说罢立刻将手指搭在陆卿卿的脉搏上，神色蓦然一变。
……
上官惊澜在外面等了不知道多久，从天还亮着的时候等到天黑，从太阳西斜到彻底落下。
此刻已经入夜，周围的温度仿佛也逐渐降下来。
上官惊澜几次要进去，都被身旁的男人拦着，“你现在进去，只会打乱凤儿的用药治疗。”
上官惊澜喉结滚动，无尽的焦灼在等待中蔓延开来，慌的他一颗心沉了又沉。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娘娘伤得重，凤儿自然也需要更多时间。”
上官惊澜忽然看了他一眼，“她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
男人勾了勾唇，“你已经乱到需要一个外人给你一个其实并不能确定的答案来安慰你吗？即便我告诉你她会好起来又如何，你就真的能放下心来觉得她真的能好起来？”
他的笑意敛去，低低淡淡的道：“我早就劝过你，有些事情一定会后悔。”
上官惊澜阖了阖眸。
早知道会后悔，却不想后悔来的这么快。
他宁可是她的永不原谅造成他的悔意，而非她以这些伤赤果果的打他的脸。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上官惊澜眉毛一动，立刻转身过去看着从里面出来的女人，“她怎么样？”
凤权倾的样子像是哭过，眼睛红红的，上官惊澜看到她这样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她沉默的时间越长，这不好的预感也就愈发的强烈。
然而，可是当这不好的预感彻底从她嘴里说出来，才是真正的不可挽回……
“我无能为力。”
上官惊澜狠狠震了一下，那丝仅有的期望值也在这瞬间灰飞烟灭。
“凤权倾。”他咬牙切齿的念着她的名字，“你是神医，怎么会无能为力？”
“我是神医。”女人直直的抬眸，“但我不是神仙，不能起死回生。”
凤权倾目光嘲讽的看着面前沉痛的男人，“她的毒已经入侵五脏六腑，除非把她所有的心肝脾肺肾全都换了，除非把她这个人也换了，否则就没办法清毒。毒不清，自然就好不了。”
“中毒……”
他薄唇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恍然怔忪的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什么毒这么厉害，恩？”
“百种毒花毒草配置而成的毒。”凤权倾道，“除非拿到配方，否则我也不可能配出来。”
“那，要怎么样才能拿到配方？”
他仿佛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
凤权倾勾了勾唇，“劫匪已经死了，你觉得还能拿到配方吗？”
上官惊澜又是一震，瞳孔不可抑制的紧缩，脸色也跟着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的灰败颓然。
第921章 你是不是在骗我，卿卿？
他刚刚才说过，只要她好起来才能发火报复他，惩罚他犯下的错。
可是她却不声不响的用行动跟他证明，其实最好的报复不是她好起来然后惩罚他，而是就这样跟他分开——以他最不能接受的生离死别的方式分开。
她不要他了。
或许是他总缠着她让她厌烦却又抛不掉，所以她只能把命一起舍了。
上官惊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蓦地抬头盯着她，“我不信。”他压抑着怒意咬牙切齿的道，“你在里面这么久，就得出这么一个结果？如果早知道她的毒不能解，你刚才在干什么？”
凤权倾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被打击的脑子坏了？总不能因为知道她要死了，所以我连最后的时间也不给她吧？刚才我在里面，就是给她争取最后的三天时间。”
三天。
给她争取最后的三天时间……
只剩下三天。
上官惊澜脸上的不可置信都在这一刹那变成绝望的死寂，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他的脸色甚至比刚才看到陆卿卿的时候还要木然，固化的扯不出半点表情。
全身僵硬。
凤权倾眯了眯眼，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男人蓦然像是想起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朕孩子的事？”
凤权倾愣了愣，扯唇，“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拿卿卿去换叶纤衣么？”她寡淡而嘲讽的道，“如果不是的话，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差别？”
“你没有说，怎么知道朕会这么做？”
凤权倾冷冷的嗤笑，“因为有人比我了解你，她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上官惊澜瞳孔中的墨色也破碎开来。
他蓦地将眼前的人推开，大步流星的冲到屋子里面，吩咐屏夏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传到凤央宫来，一个也不许落，然后朝着内殿疾步走进去。
直到快要靠近她的时候，他的脚步才放缓下来。
缓慢的前进，看着床上那张安静的闭着眼睛的脸，他小心翼翼的动静像是怕吵醒她。
凤权倾已经重新给她包扎过了，湿衣服也脱掉换掉，所有的一切显得她好像只是受了伤。
“卿……”
一个字从他喉咙里冒出来的时候，是破碎的音节。
后面的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女人的眼睛动了动，不像是刚才那样对他毫无反应，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微微的睁开眼睛看着他，嘴唇轻轻的扯开。
但是她此刻明明像是要说什么话的样子，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还是他弯下身子去抱着她，覆在她身上的手不停的颤栗，“你是不是在骗我，卿卿？”
低哑的嗓音，每个字都显得十分艰涩。
陆卿卿垂眸只能看到他的睫毛，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是那纤长的睫毛上似乎沾染着些许湿意，模糊的映入她的眼底，“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
“是吗？”
第922章 尖锐的疼痛袭来，如用巨力撕扯着他的心
上官惊澜的手中逐渐收紧力道，怕弄疼她，可又仿佛用尽全力抱着她。
低低哑哑的道：“所以你就是骗我，是不是？”
“……”
这男人，连基本的话都听不懂了吗？
陆卿卿闭了闭眼，“你觉得我骗你不会被拆穿，还是我真的这么幼稚只骗你两三天呢？”
凤权倾说了是三天，所以三天以后，她大概就会撑不住。
她的话其实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可是当某些事情由她亲口说出来，而且是不带任何怒意与指责的意味说出来，上官惊澜的心脏仿佛骤然间豁开一道口子。
尖锐的疼痛袭来，如用巨力撕扯着他的心。
……
叶纤衣今日也受了伤，只是那个男人始终没来看过她一眼。
她当时看到他去找陆卿卿了，但是找归找，天还没黑的时候他早就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现在都这么晚了，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时间过来看看她？
哪怕只是看看她也好啊。
太医正在为她包扎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嘱咐着一些注意的事项。
空荡安静的殿中，忽然响起外面急促响起的声音，有侍卫不顾丫鬟的阻拦闯进来……
“陈太医，快跟属下走一趟！”侍卫不由分说的道。
叶纤衣一怔。
旁边的小鱼立刻上前，“陈太医正在替叶姑娘诊治，若是有什么事的话还望稍等片刻。”
“不行，不能等！”
侍卫赶紧摇头道：“皇上说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立刻到凤央宫去，一刻也不能耽搁！”
小鱼惊讶的看着他，“所有的太医都去凤央宫？皇后娘娘怎么了？”
“娘娘的情况可能比较严重，具体的属下也不是很清楚，还望叶姑娘见谅。”侍卫沉声道，“陈太医，还不赶紧走！去晚了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陈太医连忙站起来，连剩下的包扎都来不及，“叶姑娘见谅，剩下的让丫鬟弄一下吧。”
说罢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青鸾宫。
小鱼脸上还是诧异，叶纤衣却狠狠的咬住了牙齿，“太医院几十个上百个太医，这么多人挤得下凤央宫吗？就算伤得再重，难道把所有人找过去就能好起来吗？”
小鱼微惊，“姑娘，您这话可别乱说啊，若是被人听到皇上肯定要怪罪下来的！”
“呵。”
叶纤衣冷笑，她会怕怪罪吗？
冷冷斜了小鱼一眼，“赶紧把我的手包好，我要去凤央宫看看！”
小鱼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一直以为叶姑娘就是个柔弱温婉的女子啊。
没想到……
……
凤央宫内，所有太医齐聚一堂。
但正如叶纤衣所说的那样，太医们的医术都是差不多的，尤其在这深宫大院中，每个人都“毒”的造诣都是相当的高，若是其中一个束手无策，那其他的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所有人的诊断就跟凤权倾一样，命不久矣。
唯一的不同是，凤权倾可以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其他人却连这时间也给不出。
第923章 就凭我敢打你能打你，而且打得过你
期间上官祁寒和楼言之都来过，只是帝王都没有让他们进去，凤央宫的口风又很紧，谁都没有把消息传出去，所以除了在场的这些太医和少数几个人以外，谁都不知道皇后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叶纤衣来了。
她看到凤央宫的门口聚集着一大片的人，好像但凡陆卿卿出点事情，所有人都会大动干戈的来关心，甚至包括齐王包括南诏国师，甚至是东临的镇北王和其女人。
而她，却在每次受伤的时候都被人忽略，甚至连个像样的太医也没有了。
叶纤衣缓缓走到门口，刚打算进去，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下，“叶姑娘，皇上有令不得进！”
她脸色未变，“我只是来看看皇后娘娘的。”
“……”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手中的长枪还是拦在她面前，显然是不打算让她进去。
叶纤衣微恼，“皇后娘娘今日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难道我进去看看她也不行吗？”
“可是……”
两人的说话声招来不远处那堆人影的注意。
凤权倾看到她，脸色骤变，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目光冷寒敌视的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我自然是来皇后娘娘的。”
“滚。”
凤权倾不耐烦的吐出一个字，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纠缠。
可是叶纤衣的脸色却倏地变了，“凤神医确实是厉害还位高权重，是东临的贵宾，但是也不能在东临这样口出狂言侮辱人啊。我只是来看皇后娘娘的，你又凭什么赶我走？”
“啪——”
凤权倾本来看到她这张脸就恨不得撕烂她，现在听到她这么猖狂，一巴掌狠狠的就甩了下去，根本忍不住，“我凭什么是吗？就凭我敢打你能打你，而且打得过你。有种你就哭啊！”
“……”
原本已经涌上眼眶的眼泪硬是被她咽了回去。
叶纤衣狠狠咬唇瞪着她，“凤权倾，你欺人太甚！”
凤权倾目光通红，恨不得弄死她，“是啊，我看你不爽很久了，你最好不要在这里找抽。”
正好这个时候，上官惊澜从里面出来。
叶纤衣的目光率先望过去，“皇上……”
凤权倾听着她柔柔弱弱的声音，又是一声重重的冷笑。
叶纤衣的手还贴着脸颊，眼睛红红的含着几分哭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发生什么事。
上官惊澜眯了眯眼，“你在这儿干什么？”说完也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没事就回去。”
他根本不问缘由，就要赶她走。
叶纤衣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我知道皇后因为我受委屈了，所以我特地来看看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我想当面……”
“叶纤衣！”
男人骤然一声厉喝，吓得叶纤衣的手蓦地攥紧衣角。
她想过他可能会不答应，但是没想过他会这么大声的凶她，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颤声开口，“我只是来表达我的谢意，你觉得有问题可以说不啊，为什么要这样吼我？”
第924章 哪怕你康复以后拿刀砍我也可以——无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男人低敛的眉目显得无比阴沉，“朕再说一遍，回去。”
每个字，都像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纤衣深深的吸了口气，眼泪还是没忍住咋落下来，立刻就回头跑掉。
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忘了太医说过她不能受刺激的话，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上官惊澜冷冷的收回视线，阴鸷的眉眼扫过在场的其他人。
“都回去吧。”
似乎并没有打算跟众人多说些什么，这句话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
太医们这里一直没有进展，凤权倾进去看过几次也说没办法。
直到第二天中午，帝王已经让人往京城甚至京城以外贴出公告悬赏医者。
现在只要能救陆卿卿的办法都想过了，要么就是正在实施中的，但是看起来仍一无所获。
帝王大怒，让所有的太医都待在这里想办法。
陆卿卿的床边，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的太医。
她从昨晚开始就被这些人进进出出的没有睡好，现在他们在这里她也觉得很烦躁，沙哑的嗓音透出馅儿已经的虚弱，“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皇上说。”
“是，娘娘！”
众人如获大赦，纷纷离开。
上官惊澜走到她身边让她说话不用这么大声。
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哑声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陆卿卿倒是没有挣脱，她现在的样子也无力挣脱，那毒在她的体内四处游走流窜，最开始只是胸口疼，现在已经蔓延到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在疼，根本动不了。
“我知道你想让他们治好我，但是已经明确有结果的事，就不用多费心思了。”
她淡然平静的仿佛不是在叙述她自己的情况，明明只剩下两天时间的人是她，她却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把自己置身事外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你也不用迁怒他们，如果真的要怪，你才是首当其中的那个。”
男人瞳孔骤缩。
越是平淡的话越是能直击他的心底。
愧疚，已经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
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些事情，而她始终体贴的不曾提起。
如果不是她现在真的厌了烦了，或许会一直忍到第三天……
上官惊澜低眸看着她，看着女人漂亮精致的眉眼间笼罩着惨然的苍白，即便到这个时候她还是这么美丽，只是这份美丽越来越虚幻。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透明，眼神空无一物，低低缓缓的道：“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你计较，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最后两天，希望……你不要再让人来烦我。”
“不行。”
他听到自己如是说。
或许没有拒绝的立场，可是他还是坚定的拒绝，“陆卿卿，你可以把这两天当做是最后两天平静的过去，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我知道你恨我所以不愿考虑我的感受，但是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你康复以后拿刀砍我也可以——无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男人漆黑的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漆黑暗色调，深深的凝视着她。
第925章 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末了，埋首在她的肩颈中，哑声低语的嗓音几乎听不见，“卿卿，你不能死。”
她可以报复，但是绝不能死。
陆卿卿闭上眼睛，“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但是她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还要牵连其他人。
……
上官惊澜虽然没有答应她，但是安排太医们就诊的时间却少了很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单独陪在她身边，或者是他抱着念念一起。
如今这世上似乎没有她舍不得的人，只嘱咐屏夏有空的时候替她照顾一下陆夫人，正好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被上官惊澜听到，男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当时唯有自嘲的笑。
她宁可嘱咐屏夏也不知道跟他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终归又是一刀插在他的心口。
这两天里的每一个时辰都可以拆分成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瞬间都耗费着他所有的忍耐。
越是接近最后关头，她的话就越少。
所有的医者包括凤权倾在内都说她现在应该很疼，被毒折磨的不堪重负，可是他每每看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最多只是偶尔哼上一哼，哪里有半分疼痛的样子。
她真的能忍。
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她几乎连眼睛也不再睁开。
上官惊澜现在只要看到她睡着就会本能的提心吊胆，哪怕凤权倾说过有三天，哪怕他始终对自己说她不会就这样离开的，但是每每看到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就害怕她一睡不醒。
“陆卿卿，你是不是很疼？”
男人在她的身边低低的开口，仿佛是怕吓着她，“如果你疼的话，告诉我让我知道，恩？”
女人没有任何的回音。
屏夏在一旁看着暗暗的抹泪。
上官惊澜又断断续续的跟她说了很多话——
“陆卿卿，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才不睁开眼睛，是不是？如果我走，你是不是就能睁眼？”
“就算你能舍得我，你永远不想看到我，难道你就能舍得念念吗？”
“卿卿，我知道你疼，但是……我们还有希望的好不好？”
最后一句，莫名染上萧索的哽塞。
可是安静的屋子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陆卿卿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动不动。
上官惊澜没有办法，只好让屏夏抱着念念过来。
念念知道他的母后病了，但是一个孩子本来就很难理解重病，加上没有人会跟他说母后快死了，所以他理解中的就只是像前些日子那样，乖乖的不能碰母后。
“母后……”
软软的声音叫着她，“念念以后都不会吵你的，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他的小手拉住陆卿卿的衣服，“父皇说你会疼，念念不碰你，你醒过来看看念念好不好？”
两句话，就成功让一直忍着哭声的屏夏泣不成声。
虚弱的女人终于睁开眼睛。
念念高兴的指着她，“父皇，母后醒过来了！”
男人苦涩的恩了一声，她果然只是不愿意看到他而已。
“醒来就好。你有什么话就跟母后说，恩？”
第926章 上官惊澜，从今往后我们一干二净，再不相欠
念念乖乖点头，“我要母后快点好起来！”
陆卿卿无力的弯了弯唇，“念念，以后你要乖乖的听屏夏姑姑的话。”她的手似乎想要抬起来摸摸儿子的脑袋，但是单纯的动一下就显得十分艰难。
旁边的男人立刻看出她的意图，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帮她完成这个动作。
指尖除了疼痛，还有小家伙软糯的触感。
无法抑制的心酸忽然间蔓延上心头，一下子如万虫同时啃咬着她的心脏，生生抽疼。
她这几天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此刻看到念念点头，却忍不住倏地红了眼眶。
“屏夏，你带念念出去吧。”
“是，娘娘。”
屏夏哭着过来抱走念念，念念苦着脸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屏夏险些没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陆卿卿和上官惊澜两个人。
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莫名的凝滞。
男人握着她的手缓缓放回去，可是却舍不得放开，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僵硬的姿势始终牵着她，黝黑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恩。”
她闭了闭眼，没有多余的力气点头。
“好好照顾念念。我们之间的事，还有你跟叶纤衣之间……不管你们会怎么样，念念都是你的儿子，请你务必……好好的照顾他，让他健康、快乐的长大。”
“卿卿，你别说这种话。”男人的眼眶蓦地红了，“念念怎么能只有父皇没有母后，我……”
“你别打断我，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说完。”
“……”
男人闻言，菲薄的唇蓦然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颚几不可察的颤抖着。
陆卿卿微微的吸了口气，流转的目光最终落在他的脸上，这张她最爱的英俊的脸素来淡漠处变不惊，此刻却被浓浓的阴霾与哀伤晕染着，仿佛沉浸在一股化不开的悲恸之中。
她的目光微深，如果早知今日会有一死，当初是不是就不会去南诏把他带回来？
想想，兴许还是会的。
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哪里这么简单就能放弃，她当初那么爱他，而如今哪怕尝试过以后遍体鳞伤甚至为此丢了性命，也不过是当做这异世多活一场之后的梦境。
“我这条命是你几次三番救回来的，今日，也算是还给你了。”
她望着他，嗓音逐渐呈现空灵的错觉，“上官惊澜，从今往后我们一干二净，再不相欠。”
再不相欠，也再无瓜葛。
女人缓缓的一字一顿的清晰吐字，明明虚弱至极，可那声音又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而她所说的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最后那句缓慢而坚定的话，“在我死了以后，把我的尸体交给我师傅，她会带我离开这里……你不可阻止她，知道吗？”
男人的瞳孔再度紧缩，那一刻，有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上狠狠的碎裂。
是他的心。
被她亲手碾碎的之后，又狠狠踩踏的。
他下颚颤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声音，“陆卿卿，你就这么恨我，连你死后的事情也要管？”
第927章 你已经骗过我很多次，连我的命也骗走了
他下颚颤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声音，“陆卿卿，你就这么恨我，连你死后的事情也要管？”
颤栗的嗓音透着深邃入骨的痛，每个音节都渲染着窒息般的错觉。
他咬牙切齿的嗓音像是从喉骨中挤出来的，“你觉得这种要求，我会答应你吗？”
这个女人太狠，让他得不到她的人，彻彻底底的天人永隔的失去。
而如今她却连死后的遗体也不愿意留给他。
“上官惊澜，爱你一场，我不后悔。”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视线已经从他脸上移开，眼眶里的泪水也逐渐逐渐的消退下去，终究是没有哭出来。陆卿卿平静冷淡的近乎冷漠的望着帐顶，缓缓的一字一顿道：“但是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不想我死后都不得安宁。”
就像是用最冷静而缓慢的方式撕扯着他的心，女人虚弱而坚定的口吻成了那把最尖锐的利刃，缓缓的推进，并非一刀毙命的痛快，而是让他慢慢慢慢的看着自己逐渐死亡。
上官惊澜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一声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的脸色毫无变化。
“我不答应。”
他说不出别的话，只单调而坚定的重复着这几个字，“陆卿卿，我不答应。”
如果没有她——只是如果，他即便到此刻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奢求奇迹的出现。如果没有她，那么或许她的尸体她的墓就是支撑他余生的东西，她却要夺走，他怎么能答应？
男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她的手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抓住。
上官惊澜微震。
“你答应过只要我去换叶纤衣，你就会放我走——不管我是人是鬼，你的承诺总要兑现的……你已经骗过我很多次，连我的命也骗走了。最后一次能不能不要再骗我？”
【连我的命也骗走了。】
不是控诉的话，却胜似控诉，让他连挽回留下她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错，她如今不愿再跟他有瓜葛也是再正常不过。于是对上她清澈的穿透力极强的目光，他狼狈的节节败退，眼底唯有一片暗无边际的墨色与哀恸无法抹去。
“卿卿……”
“上官惊澜，你必须答应我。”
女人坚定的抓着他的手，虽然力气算不上很大，但是大约已经用尽她此刻所有的力气。
那眼神，直击他的心底深处。
男人阖了阖眸，哑声开口，“你不想看到我我知道，但是你连念念也不想见了吗？”他艰涩的嗓音吐字困难，“如果他以后想你想要见你，你让他抱着凤央宫这些衣服思念你吗？”
她似乎扯了扯唇角，但仔细看又没动过，依旧是那般嘲讽的脸色。
“不然，我该让他对着一块墓碑思念我吗？”
男人猛地哽住。
顿了片刻，她又如叮嘱般的道：“他现在才两岁，小孩子的记忆很容易没有的，最开始他可能会闹的比较厉害，但是时间长了他都会忘记的……”
“那我呢？”
第928章 你的两全其美我给不了，但是至少成全你们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字。
如果他还有余力可以思考，或许不会这么问，因为这是个再明确不过的答案。
可是如今问出口，他的目光却忍不住狠狠盯着她的眼睛，因为她这三天的时间里再也没有提过他们之间那点爱恨情仇，除去刚才提起她的身后事才勉强说到这么一句。
【爱你一场，我不后悔。】
陆卿卿眸色微深，“你啊……”她轻轻袅袅的声音缥缈无迹可寻，“你就跟叶纤衣好好过吧。但你要是跟她有了孩子，就把念念……交给我师傅，师傅会好好照顾他的。”
有后娘就会有后爹，以后的事情谁知道的呢。
至少师傅可以真心真意的照顾她的孩子。
上官惊澜的手蓦地用力，在这刹那仿佛忘记她很疼，用力的紧紧攥着她，“你说什么？”
“你的两全其美我给不了，但是至少成全你们。”
“陆卿卿！”
他勃然大怒，眼眶里滚烫的液体却又好像随时会掉出来。
很久没有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此刻终于忍不住，却不知怒的对象是她还是他自己。
陆卿闭了闭眼，“好了，你让我师傅进来吧。”
“……”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她好像已经说句话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他终是没有再多说便出去把凤权倾叫来了这里。当他还想守在这里多看她几眼的时候，又被她赶出去。
“我想跟我师傅单独说点话。”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到门口看到凤权倾的男人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他也无暇去多想。
“她都跟你说了吧？”
上官惊澜神色微滞，回头看他，“说什么？”
男人淡淡的道：“在她死后，尸体让我们带走。”
上官惊澜呼吸一滞，厉声喝道：“朕绝不答应！”
“……”
他就知道谈不妥，就算谈妥了这男人也会反悔。
他没有再说话，反正不管能不能，他们总要把人带走的。
……
上官惊澜在外面守了大概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焦躁的随时想要冲进去看她，哪怕只是偷偷的看着她，偷偷的听着她跟凤权倾说话也好。
这几日他一直在她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她，现在只有有片刻看不到他就觉得……
还没想出合适的词形容那种心情，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吱呀”一声，他立刻转身……
却不想看到的不是凤权倾，而是屏夏通红的双眼，“皇上，娘娘她……”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瞬间哭成个泪人。
上官惊澜一下子捏住她的手臂，顾不得任何礼仪，“娘娘她怎么了，恩？说话！”
他甚至不敢直接闯进去，他悲哀的需要从另一个人嘴里确定她其实没事。
可是屏夏哭着喊道：“娘娘不行了，娘娘已经走了……”
男人狠狠一震。
他的手颓然从屏夏身上垂落下来，像是刹那间失去所有的力气，下一秒却又疾步朝着里面冲进去，脚步蓦地踉跄了一下，狼狈的往里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