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陆卿卿她不可能死!
屏夏只感觉眼前身影一晃,就瞬间不见了影子。
等她再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帝王已经来到床边死死捉着娘娘的手……
“陆卿卿。”
上官惊澜薄唇微微颤抖着唤她,见她没醒来,便又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醒醒,卿卿!”
就像刚才念念来的时候那样,她好像还是那张安安静静的面容,只是区别在于他此刻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和脉搏,于是那股已经在心头盘踞几日的慌乱刹那间更凶猛的袭来。
疼痛到麻痹,男人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冰冷的逆流。
“陆卿卿你不要吓我,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恩?”他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前两日还怕弄疼她于是经常连轻轻碰她一下都束手束脚的不太敢放开,但是此刻却疯狂的摇晃着她的身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要我的命也给你,所有的都给你,但是你醒来看我一眼啊!”
他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所有的哀求和希冀全在这一刻诞生,渴求她能像睡着了一样睁开眼睛看看他,只要她一个眼神他就可以为之付出所有,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不要,只求她“复生”。
不,他根本想不到复生这样的词,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她会就这样死了。
那个从来骄傲的女人,那个倨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处境她都可以站在至高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所有人——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她怎么会死?!
“屏夏,把念念抱过来!”
男人陡然厉喝。
凤权倾原本一直站在旁边不吭声,此刻却看他一眼,“你不信也得信。不要为了这么荒谬的原因,对你的儿子这么残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后死掉的画面——会有心理阴影。”
男人紧绷的神经狠狠一颤。
“她没有死。”上官惊澜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喉骨撕扯着道,“陆卿卿她不可能死!”
“你他妈是在自欺欺人还是怎么样?”凤权倾大怒,泛红的眼眶此刻显得无比凶恶,怒吼道,“她活着的时候你没好好对她也就算了,如今她走了你还这么对待一个逝者遗体,甚至让她两岁的儿子亲眼看着自己母亲临去的画面,你这是非要让她走的不得安宁是不是?”
一遍又一遍。
逝者,走了,临去。
类似这样的字眼清晰的燃烧着他的神经。
终于,他原本就绷得死紧的神经噌的一声崩断,极力克制忍耐压抑的情绪充斥出最滚烫的液体瞬间溢满眼眶,如果说凤权倾的眼睛是微微泛红,那么他此刻的双眸就是血红。
如泣血泪。
“滚——!”
又是一声厉吼。
大约是因为凤权倾的话,所以他并没有再让屏夏抱着念念过来,只是独自坐在床边以交颈的姿势抱着怀里的女人,扭曲的姿势显得有些诡异,但是他丝毫未觉的一次次唤她的名字。
凤权倾朝屏夏使了个眼色,“屏夏,我们出去吧。”
最后的悼念,她留给这个男人。
第930章 寂静的空气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在响
凤权倾走到外面,让屏夏宣布了陆卿卿的死讯。
很快,整个皇宫就得到消息。
包括青鸾宫和凤鸣宫那边,叶纤衣和太后也同样不例外的都收到消息。
太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叶纤衣听到小鱼禀报的时候,身子狠狠震了一下,彼时小鱼还以为她是为皇后娘娘伤心所以这么激动,直到听到女人冷冷的笑出声来。
“死了……陆卿卿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叶姑娘,您这么唤皇后娘娘的名字,而且直言……死字,是大罪啊!”
虽然只是说话而已,但是皇宫里很多话都是不能乱说的。
叶纤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出去。”
心情好,所以不跟这丫头计较。
其实也说不上心情好,只是感觉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口的一股郁气终于消散掉——虽然陆卿卿是为了救她而死,但她知道陆卿卿肯定不会是自愿的,那个女人这么讨厌她啊。
肯定是上官惊澜强迫的或者谈条件促成的结果,所以她连丝毫的愧疚也没有,只觉舒心。
不过如今人死了,她也不愿过多的以恶意去揣测。
叶纤衣冷冷的挽起唇角,终于啊,上官惊澜完完全全的属于她一个人了。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天可以拿回这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
上官惊澜不知道在殿中待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从日头高照到现在圆月升起。从他知道陆卿卿“死”这个消息开始,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陆卿卿再也醒不过来这个事实。
她大概只是睡着了。
他的姿势一动也没动过。
维持着刚才的样子紧紧的抱着她,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就连他自己也仿佛只是个置身事外的行尸走肉,悲恸却无法控制的只能看着自己跟她在一起。
屏夏进来叫过他一次,想让他吃点东西或者休息会儿,可男人像是没听见,理也不理她。
屏夏没有办法,只好又退出去。
空荡荡的屋子里,安静的丝毫没有人气,落针可闻的气氛仿佛透着诡异的死寂。就像是一潭毫无波澜的枯老古井,荡漾着发臭的暗黑色的液体,处处令人窒息。
“卿卿,你饿了吗?”
上官惊澜怕她会饿,轻轻的晃了晃她的身体。
其实他刚才听到屏夏话了,只是从白天开始就一直不断的叫着陆卿卿的名字,所以就连基本的开口发声都很困难,张开嘴却只有嘶哑至极的嗓音含糊不清的冒出来。
“睡够了就醒来跟我跟我说两句话,如果累了还可以继续睡,恩?”
“你这样一直不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生气可以骂我的,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寂静的空气中,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在响。
“陆卿卿……”
他呢喃的唤着她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颗心甚至已经无法搅碎,麻木的感受到不到外界所有的气息,因为早已彻彻底底的被冰冻在一块基石之中没有办法化解,悄然的等着死去的那一刻。
第931章 不管她是死是活,这辈子都是我的妻
从陆卿卿被宣布仅有三日时间开始,到现在她死了也已经有三天,帝王始终罢朝不上。
陆卿卿死后第四日,凤权倾终于忍无可忍的进去找上官惊澜。
她一脚踹门,径直冲到男人面前,“上官惊澜,你再这么抱着她的尸体,她就要烂掉了!”
“……”
男人眸色未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些天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也没有兴趣知道,只是从屏夏的口中偶尔听到一点,似乎是不吃不喝不睡的一直就这么抱着陆卿卿,就像——是具石像抱着一具尸体。
他的模样看起来已有几分憔悴的狼狈,凤权倾认识他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头上的发髻松散不说,下巴上也蓄着明显的青色胡渣,更有那双血红的眸……
女人死了,男人仿佛也石化了。
她的眸色微动,但是很快就敛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怒意分明的咬牙切齿的情绪涌上心头,“你现在演你的深情给谁看?既然当初敢让她去代替叶纤衣,就早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现在人都已经没了,就算你抱着她的尸体到天荒地老,她也不可能活过来!”
她大吼着,终于看到男人纤长的睫毛微颤。
可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凤权倾深深的吸了口气,还是没法儿冷静,“上官惊澜,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
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好像不管她怎么说,对他而言都没有用。
“我要带她走了。”
终于,她说出来这里的目的。
男人的眼梢终于抬起来对准她,微微的眯起眼睛,像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凤权倾又道:“她临终前应该已经跟你说过她的身后事如何处理——不需要你办什么盛大的加冕或者追悼仪式,只要你把她的尸体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
“上官惊澜,这是她唯一的遗愿,你非要让她走的不安宁吗?”
“不行。”
从一个字到两个字,似乎是为他的坚决做说明。
凤权倾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燃起,咬牙道:“这辈子你已经负了她,她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为什么非要缠着她不放?难道你的余生还想跟一个死人杠上吗?”
上官惊澜眼神颤了颤,“不管她是死是活,这辈子都是我的妻。”
“……”
凤权倾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让她去换叶纤衣,然后你就放过她,这话是你自己跟她说的吧?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去,啊?你现在说话不算话吗?”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我跟她说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凤权倾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当然是她告诉我的,你是不是脑子也坏了?”
“好,那就让她来跟我说。”
“……”
她忽然发现,他不是脑子坏了,反而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清醒。
可这份清醒中,却又带着某种不愿清醒的痛。
第932章 如果她真的恨我,就化成厉鬼来找我报仇吧
上官惊澜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怀里的女人也被她抱得更紧,嗓音艰难的撕扯着,“不管她是恨我还是必须要离开我,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你让她亲自来跟我说,我全部都答应她。”
凤权倾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上官惊澜,你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了,这又是何必?”
何必呢?
但是往往问的人可以问出何必,做的人却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只是本能驱使而为。
上官惊澜微微的敛眸,幽远的眼谋深如海的渲染着极致的哀恸死寂,“这是我唯一剩下的她,不能给你。”顿了顿,“如果她真的恨我,就化成厉鬼来找我报仇吧。”
仿佛是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承认,陆卿卿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但是即便知道她已经死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是人是鬼都无法放过。
凤权倾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刺激他,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男人看着她终于走出来,蹙眉走上去,“怎么样?”
“他不答应。早就知道这男人会很难搞,他还真的非要就这么难搞……”
……
凤权倾没有办法说服上官惊澜,但是并不代表她会这么简单的放弃。
人总有极限,哪怕再不愿意放手也总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刻,于是她就趁着他连日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终于支撑不住倒下去的那一刻,将陆卿卿的尸体从凤央宫弄出来。
偷偷的运出宫去。
这件事他们计划已久,从那日交换人质回来就已经开始计划,到现在已经是第八天。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上官惊澜主动放手,但是让他放手太不容易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准备一条应急的办法,这才有了今日的里应外合,把人成功的偷出来。
她看着马车里陆卿卿的身体,微微侧目又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我们回西凉吧。”
“好。”
……
上官惊澜醒来,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情。
实在太疲惫,所以这一睡就如同昏迷一样持续两天时间。
屏夏知道陆卿卿不见了,还看到了凤权倾留下的信,又不知道能找谁商量,所以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声张出去,只能等着帝王亲自发现。
可是当上官惊澜真的醒来后发现状况,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怒火。
凤央宫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可是脸色阴鸷的男人却也不发火,只是死死的盯着他们。
盯着他们问,“皇后呢?”
“皇上,这是凤姑娘留下的信,您看看吧。”
【上官惊澜,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她的死,她都已经死了。逝者已矣,无论你如何伤心难过也无法挽回失去的东西。
卿卿素来是个爱美的人,她不会容许自己的尸体在人前长出尸斑或者慢慢的腐烂,你这么一直抱着她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在你昏迷的时候把她带走了。
别来追我,你永远找不到我的。何况你也答应过她会放过她,哪怕你不想兑现自己的承诺,但是作为师傅,我还是要帮她实现她的愿望——不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第933章 可生生世世,哪怕是变成鬼,他也不会放她一个人
男人狠狠一震,脸色一寸寸的阴沉下去,最终化为无所依傍的彷徨无措。
他下令让人围追堵截,可是这两天的时间若是连夜兼程的赶路,现在已经走出很远的地方,不只是京城或者京城周围的四座城池,很可能会去往任何一个方向。
所以这一找,就是半个月。
可半个月,依旧不见任何踪影,淹没于茫茫人海无处可寻。
不得不说凤权倾和那个男人的掩藏行踪的技术实在太好。
“皇上,属下已经派人全国各地的搜查,就算再边缘的地区也应该收到飞鸽传书,不过凤姑娘和镇北王兴许是易容往走的,所以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最关键的是,易容在他们面前可能会暴露,可是真要放到人群中,谁会发现?
正常人谁会怀疑身边的另一个普通人是易容的?
“继续找。”
上官惊澜低低哑哑道:“朕要亲自去西凉走一趟!”
他知道凤权倾不可能主动把人送回来,也知道陆卿卿死都不愿意待在他身边,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可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只能他自己努力的找,用尽一切办法去找。
活要见人,死……对,其实已经死了。
可生生世世,哪怕是变成鬼,他也不会放她一个人。
……
男人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到西凉,再到西凉主城又花去大半个月的时间,可是只见到凤权倾却没有见到陆卿卿的尸体,据凤权倾所说是已经下葬,至于埋葬的地方不会告诉他。
可男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的找,找到最后凤权倾不得不告诉他,已经火化了。
为此,发疯的男人差点没把她给弄死。
当时凤权倾只说了一句话,“这是卿卿要求的,她不希望自己最后化作一堆白骨。”
于是他捧着她的骨灰,回到东临。
可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的骨灰——他找不到,只能什么都由着凤权倾说。
那堆骨灰直至到了东临也没有下葬,始终伴在男人身边,长长久久的放在龙吟宫里。
……
半年后,龙吟宫。
昏黄的烛火在窗枢上映下斑驳的花影,袅袅绰绰,一室梨木香浸袭着熟悉的温暖。
“陆卿卿,不要……不要!”
上官惊澜猛地从梦魇中惊醒,一身冷汗。
他的眼神飘忽的望向四周,仿佛要寻找那熟悉的声音,只是角角落落都没有出现那道该有的影子,甚至连她的梦中也只有她闭着双眼的样子。
他仿佛再也看不到她,她那双美丽明媚的眼睛——哪怕在梦中也看不到。
她真的,狠心弃他而去了……
后悔自责、懊恼心痛,重重复杂的情绪叠加在一起,说不清哪个更多一些。
他的手摸到床边熟悉的骨灰坛子,空落落的心底仿佛有了一丝丝的着落,就好像她还在他的身边一样,可是即便这般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也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存在。
于是这样仅有分毫的着落,最终聚集在一起又化为更深层的寂寥与萧索。
第934章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那么决绝
她再也不会对着他笑,再也不会讽刺他,哪怕是冷脸相待亦再无可能。
他一直想不通,到底是绝望到怎样一种程度,她才能那般决绝的告诉他再无瓜葛。
半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清晰的面对她的死,哪怕浑浑噩噩的欺骗自己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不可能再对自己说她真的还没有走,自然也不可能对着一坛骨灰假装她只是睡着。
她让凤权倾把她烧了——哪怕将尸体带走还不够,还要火化。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那么决绝。
从前只是单纯的想要转身离开,甚至跑了几次没能成功,让他起码有机会催眠自己,可这一次大抵真的是痛到极致,所以她就这么永远弃他而去,让他这一生都只能活在悔恨之中。
到如今,那三日她苍白虚弱毫无力气的脸还如昨日般清晰的历历在目。
上官惊澜胡乱地掀开被褥,起身抱着骨灰坛子下床,没有唤小渣子也没有唤任何其他奴才,一个人坐在龙案之前对影独酌,任摇曳的烛火映着他颧骨深陷的脸。
双目无神,面色苍白。
他轻轻抚弄着手中的骨灰,告诉自己这就是她,可心里还是一望无际的死寂。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上官惊澜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左手轻抚着她的骨灰,右手提壶猛灌,刺骨的夜风从宽敞的中衣里钻入,带着瑟缩的寒气渗进四肢百骸,他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皇上。”
似乎是这才意识到有人到来,上官惊澜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徐徐抬眸,茫然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驻了几秒,旋即又面无表情地移开。
“皇上……”
韩律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
上官惊澜微眯着双眼看他,“什么事?”
韩律心中一颤,眉头深深的拧起来。
从这个男人还只是摄政王开始,自己就一直在他的身边。然而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这个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男人,如今就像是痛失了他的全世界。
所以说,情之一字,堪比砒霜之毒。
韩律叹息着,上前晃了晃龙案上那零零落落散了一桌的酒壶,几乎都是空的。
“皇上这是在悼念娘娘吗?”
“……”
上官惊澜手中的酒壶微微一顿,没有答话。
韩律微微的抿了抿唇,“这样的悼念方式,有什么意义?娘娘她不会回来了。”
“咚”的一声,是酒壶砸落在案上的声音。
旋即咕噜噜地滚了几下,便从案上的高处坠落地面,然后彻底碎裂发出一声脆响。
上官惊澜呼吸微微一滞,脑子里又恍恍惚惚地回忆起陆卿卿曾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爱你一场,我不后悔。】
【但是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不想我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是他的悼念毫无意义,而是他甚至连悼念的资格也没有。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是他害死她的。
空气中,隐隐泛起一股异于梨木香和酒香的香味……
第935章 可她明明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龙椅上的男人皱起眉头,但是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他的身形往前倾,终是倒在龙案上。
韩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从什么时候起,皇上的警觉性这样低了?
连他下药都没有发现。
韩律拾步走到案后,动作轻缓地把男人扶到榻上,“皇上,您睡会儿吧。”
他已经习惯性的这么做,因为他也已经习惯性的看着帝王很久很久都睡不着,即便入睡也只是因为太过疲惫的生理性入睡,然后又从可怖的梦魇中惊醒过来,如此反复……
韩律知道过去那件事情是皇上做错了,但……
这般噩梦,到底要折磨到何时才能结束?
他侧目看着那骨灰坛子,“娘娘,属下知道您曾经很爱皇上,若是您在天有灵……”
可后面的话他又没有说出口,只是重重的叹气。
……
上官惊澜睡得很浅,哪怕酒醉,可他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
无所事事的他就跟孤魂野鬼孤独,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他似乎更加能够体会当时屏夏所说的那种——在因为他战死沙场之后,陆卿卿那种夜半难眠的孤寂与无助。
许久,他拿起一本奏折与朱砂笔。
摇曳的烛火中,男人垂眸批阅着奏章,暗色的身影投落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上官惊澜以为是来的人是小渣子,便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道:“朕没有叫你,出去。”
然,脚步声却没有如他所愿地远离,反而渐行渐近。
上官惊澜拧了拧眉,狭长的风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甫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关切的脸,关怀备至的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还不睡?”
上官惊澜眸光微微一凝,脸上仅有的一丝表情立刻消失,神色淡淡的收回视线。
他看她的那一眼太过随意也太寡淡,似乎只是因为她意外出现在这个地方。而这样的意外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关注,似乎她和这殿中的所有死物没有任何差别。
叶纤衣蓦地咬住嘴唇,这半年时间,如果不是楼言之给她清除蛊毒,她只怕早就已经死了。而这个男人却没有对她表示过任何的关心,好像她死不死的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是在怪她吗?
怪她连累了陆卿卿,害的陆卿卿就这么死了。
或许就是这样吧。
“皇上……”
“朕还有阅奏章要批。”
男人见她不依不饶,终究是回了一句。
叶纤衣眸色一闪,又强自镇定地笑着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作势就拿起披风要去给他披上,“就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男人眉峰一厉,猛地扬手就要挥开她。
叶纤衣嘴角的笑容僵住。
水眸中分明含着几许凄楚,“皇上,你是不是怪我?”
男人脸色不虞,拧着眉嗓音冷冷的说道:“你别多想,快回去吧,朕还有很多奏章要批。”
“我没有多想!”
第936章 他没有资格回忆,她又有什么资格提起?
叶纤衣蓦地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怪我,如果不是迁怒于我,你为何在她死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我?为何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吝惜于施舍给我?”
“叶纤衣!”上官惊澜突然一记冷眸扫去,“不准你提她!”
“呵……”
叶纤衣弯了弯唇,苍凉一笑:“我就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你别忘了,当时决定拿她去作交换的人是你,最后发生那种事情谁也不想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出去。”
男人冷冷盯着她,咬牙挤出两个字。
是他的决断错误造成如今这一切,而她则是那个归根结底的原因。
“我不要!”
叶纤衣不顾他的怒气,突然一把抱住他的后腰,哽着声音断断续续地道:“皇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种话,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来救我。她这么善良,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娘娘走了,就让我来代替她陪着你好不好?”
她毫无逻辑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语无伦次。
上官惊澜闭了闭眼,眉心紧锁。
睁眼时,黝黑的眸中像是染上一层厚厚的浓雾遮掩其中所有的情绪,而他坚挺的身躯似乎也微微僵直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倦怠的疲惫,“纤衣,够了。”
他花环的把她拉开,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这辈子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只此一句,就足以让叶纤衣所有的伪装尽数崩塌。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转眼间已是满脸泪痕。
好一句没有人可以代替!
他们十几年感情,他去南诏以后也是她先找到他,最终倒让另一个女人成了不可代替?
可笑,荒谬!
“就算她无可替代又怎样?”
她不死心的用手抓着他的衣袖,低泣的抽噎声中饱含悲怆,十指深深浅浅地嵌进他的衣袍中,“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的爱不比她少半分!”
“那你,又为何非朕不可?”
叶纤衣神色一滞,颤抖的眼睫下敛去的是绵长深刻的悲哀。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哪里知道呢?”
叶纤衣像是想笑,偏偏又笑不出来,“我们认识十几年,你只道自己与她情深似海,可你与她之间的记忆不过只有几个月,你可曾想过我这十几年对的感情的远比海深?”
确实,只有几个月。
可是感情的事,谁能分得清先来后到?
别说几个月,只要一个瞬间有时候就已经足够。
“叶纤衣,我不想跟你探讨谁感情更深的问题。半年前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我只要她一个人。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除了陆卿卿,我的心里再也不可能装下别人!”
叶纤衣脚下一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而她攥在男人肩上的手,也被男人毫不留情的掰开,“纤衣,往后不要再来龙吟宫。”
第937章 让他如何独自一人面对没有她的几十年?
四年后。
当年的小皇子如今是东临的太子,年已六岁。
六岁的孩子懂的本来就不算少,而上官砚刚好是其中很早熟的那一种。
他看到他的父皇又站在殿中看着那幅挂在墙壁上的画,那上面画着父皇和母后——听说是父皇和母后共同执笔。
很精美的画。
父皇经常小心翼翼的重新着色,所以到如今不知道多少个念头过去,依旧色彩鲜明美好。
只可惜,他所有关于母后的记忆都仅限于这幅画和屏夏姑姑偶尔的讲述,父皇从不跟他说母后的事情,只是有一次父皇喝醉以后他偶然听到父皇喃喃自语,念着“陆卿卿”三个字。
清醒的时候,不只是父皇本人,就连旁人也不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母后的任何事。
上官砚眨了眨眼,放轻脚步走过去,“父皇。”
身后传来稳重中透着一丝稚嫩的声音,上官惊澜眸光微凝,缓缓的转身。
“砚儿。”
如今念念长大了,也没有人再唤他的乳名。
上官惊澜如常的询问,“功课都做好了吗?”
上官砚点点头,“是的父皇,太傅今日还夸我的功课做的很好。”
“恩。”
嗓音低低的落下一个单音节的字,男人便移开视线缓步离开。
上官砚立刻转身追上去,可也只追了半步他就停下来,因为他大概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父皇是不可能夸他的,哪怕他从念书学习开始就呈现出天赋异禀的状态。
上官惊澜走出凤央宫的门口时,刺眼的阳光从外面穿透进来投落在他脸上,让他狭长的凤眼不由自主的眯起来,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芬芳,男人脸上却笼罩着淡而寂寥的阴影。
凤央宫属于她的味道正在一点一点的散去,似乎每隔一天都会少一点。
他其实很怕,怕有一天就彻底没了她生活过的痕迹。
仅仅四年多时间,他就已经撑不下去,整日整日的都觉得度日如年。
陆卿卿。
上官惊微微的眯起眼睛,那幅画是如今唯一仅剩的留有她印记的最深刻的东西,其他的不管是她用过的物件还是她穿过的衣服,好像属于她的气息都已经逐渐消散的干干净净。
哪怕他从来不让旁人乱动,可该褪去的味道还是无法控制的褪去了。
如指间的流沙——抓的越紧,消失的越快。
所以他尽心尽力的希望将那幅画维持在原本最初的样子,还记得那时候她画着他的人形而他去画那个她,同心协力完成那幅画以后她嘴角艳丽娇媚的笑。
自从他的记忆恢复——当日西凉那边让人送药过来,凤权倾果然不愧神医的名号,似乎真的除了没有将陆卿卿救回来,其他的所有疑难杂症都可以治好,包括太医治不好的失忆症。
自那以后,他每天都能想起很多很多关于从前的记忆,那些他和陆卿卿之间独有的美好。
其实记忆恢复,于他而言也不知是恩赐还是折磨。
第938章 朕好像看到她了
高兴的是他和她之间的记忆,终于不再仅限于他失忆以后那部分几乎没有甜蜜的只有针锋相对的时光。折磨的却是在那甜蜜的蜜糖之后更加萧索的现实与之对比——回忆越是美好甜如蜜糖,现实的处境就越是将人折磨的恍恍惚惚,心神不宁。
就像他每次都渴望入梦看到她,又不敢入梦去看她。
男人修长的腿迈出凤央宫,彻底的把门关上,防止那些几近于无的气味继续消散。
韩律在他快要走到龙吟宫的时候快步上前,“皇上,属下正要去找您。”
“说。”
男人简洁明了的吐出一个字。
“先前查到韩尚书不近女色也不好赌博,很难找到突破口。但是属下近两日又查到,醉仙楼新来了一个头牌,好像叫什么……唯情的,可能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大半的男人都被她所吸引,就连向来不近女色的韩尚书也没有例外,今晚他应该又会去醉仙楼。”
“恩。”
男人还是一个字。
顿了顿,“太后那边呢?”
“太后那边没什么动静。”韩律说道,“这两天连续损失几个朝中大员,太后应该焦头烂额。”
“这还只是个开始。”
男人意味不明的道。
……
京城的街道人来人往,处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和人们说话的声音,人潮涌动,热闹无比。
上官惊澜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脸色淡漠的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走去,他身上穿的是陆卿卿死前不久在商铺中给他挑的那间衣裳,好看的颜色映衬着男人俊美的容颜。
路边有人吵架或者玩闹,他目不斜视的对此毫无关注度。
直到,他的视线中忽然映入一道白色的身影……
轻轻袅袅的背影纤瘦柔和,最重要的是那种莫名让人熟悉的感觉!
上官惊澜瞳孔骤缩,心口猛地一跳!
好像在人群之中远远的看到,明明连个正脸也没有,却强烈的让人忍不住冲上去捉住她。
于是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快步跟上,凌乱的毫无章法的脚步甚至带着几分慌乱的错觉。
只是女人很快就拐弯进入一个胡同,他跟过去的时候却因为人太多没能在第一时间来到她的身边,只看到她的背影走进醉仙楼中,再要往里看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好像一切,不过错觉。
“皇上,您在干什么?”
韩律跟着他一路走过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皇上这样了。
上官惊澜喉结滚了滚,眼神还处于失神的状态,“韩律,朕好像看到她了。”
“……”
韩律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男人停下的地方……醉仙楼?
他沉默了一下,犹豫着道:“皇上,您只是太想娘娘,所以看错了吧?”
而且还将青楼女子误以为是娘娘,只怕娘娘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吧?
上官惊澜闻言眼神暗了暗。
看错了,大概是吧。
毕竟她的骨灰现在还在龙吟宫里,怎么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第939章 他才强行遏制住自己冲下去把她的面纱揭下来的冲动
唯情回到醉仙楼,将身上白色的衣裳换下来,吩咐丫鬟,“将我一会儿要穿的舞衣拿来。”
“是,姑娘。”
繁花笑着点点头,欣赏着女子赏心悦目的美貌。
须臾,便将一件红色如泣血的舞衣拿到她的面前,“姑娘,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不必,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快要上台了。”
“是。”顿了顿,“姑娘,您真是奴婢见过最美的人了!”
唯情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低垂的眉眼间掠过一丝凉薄的嘲意。
……
醉仙楼今日格外的热闹,因为近日盛极一时的头牌姑娘唯情有一场表演。
人人瞩目,想要一探究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即将到表演的时间,却不见女子露面,堂下众人不禁有些急眼了。
随着老鸨红姨站在台上,拍了拍手,就见台上缓缓走上一个女子。
一身火红的舞衣上绣满冶丽的曼珠沙华,随着她挪动的步伐步步生莲,那花儿仿佛弥散着馥郁的香气,女人皓腕间两根绯色的红绫曳地,拖出蛊惑人心的轨迹。
三千青丝随意的挽成一个髻,她的脸被金色细砂珠所制的垂帘面具遮挡着,看不到具体的容貌,若隐若现的将人的心狠狠吊起来,只露出一双魅惑的水眸勾人心魄。
妖冶如火,倾城绝色。
众人皆是一震。
这……天仙妖女之姿啊!别说是头牌,就算说她是当世无双也不为过!
而此刻二楼某间华贵的雅间内,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台上的身影,瞳孔骤然紧缩。
男人蓦然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写满震惊。
几乎是死死握着双拳,他才强行遏制住自己冲下去把她的面纱揭下来的冲动。
陆卿卿?
是她!
刚才他在外面看到的背影就是她,虽然当时是白衣现在是红衣,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判断,而且刚才那个女人确实就是在醉仙楼消失的!
底下,高昂的曲调缓缓响起。
蓦然间,女子手腕一动,垂在她腕间的那两根红绫立刻飞舞起来勾在横梁之上。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一袭红衣便顺着红绫飞身而起,于空中盘旋绽放出绝美的风姿!
“啊……”
殿中顿时一片惊呼。
所有人的眼球都被这魅惑妖娆的倩影所吸引,无一不是刻骨惊艳,又带着满目震惊。
美,实在是太美了!
乐声陡然高扬,女子绯色的广袖摆动,纤弱素白的皓腕娓娓扭动。她的十指渐渐的现于人前,缓缓展出指间那朵开得正鲜艳的花卉,陡然往下一抛。
众人的视线好像随着她的舞姿跳跃,不由自主的被神奇的力量所牵引。
花衬美人、人比花娇。
青丝摇曳翻飞,女子眸若琉璃,在这璀璨灯火的映射之下,竟是绚丽到极致的冶丽光华。
上官惊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身形已经从窗前走到门口,想要就这么冲下去把她狠狠的搂入怀中,可是仅剩的那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陆卿卿已经是个“死人”。
第940章 所有的疑问盘踞在脑海,都抵不过她笑靥如花的样子
如果她没死,这四年多的时间她去了哪里?
而且当初他明明是亲眼看着她咽气的。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眼前这个这么像她的人又是谁,不止身影像眼睛像,连气质也像。
底下大堂中高昂的曲调缓缓下滑,逐渐转入收尾阶段,唯情再一旋身,两条红绫在大殿上形成两条窄道,她步履翩然的跃上去脚踩红绫,翩然起舞的旋转跳跃。
女子徐徐的勾唇,金色珠帘红色面纱的垂遮之下,若隐若现的红唇绽放着如花笑靥。
绯色裙裾洋溢四散,就像焚尽凤凰的业火一般灼人眼球。
最后的一个旋身完美落幕,她纤细的手臂缠绕着红绫,缓缓的滑落。
终于落地。
上官惊澜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块儿落地。
所有的疑问盘踞在脑海,都抵不过她笑靥如花的样子。
他的理智全部丧失,在韩律震惊的还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身形一晃,已然消失。
底下,红姨在唯情跳完一舞以后快步走出来,“不知唯情姑娘这舞,大伙儿满不满意啊?”
她笑着志在必得,因为根本无懈可击!
果然,大堂之中一片高呼声,
“满意,满意——”
红姨满脸笑意,“既然满意,那我就宣布一下今晚的规则——醉仙楼平时的规矩想必大伙儿也都懂,价高者得。不过今晚还有个特殊的规矩,除非谁能够打动唯情姑娘,否则她卖艺不卖身。而且买她的时间不像其他姑娘那般有一个月,而是只有半个月。”
此话一出,有些男人脸上就出现了失望之色。
不过这失望也并非绝望,毕竟,这话的意思是只要能打动她就也可以卖身!
“红姨,你要喊价也得先让我们大伙儿看看唯情姑娘的脸吧?”有人起哄道,“现在我们可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怎么知道应该给多少?”
“这可不行。”红姨高深莫测的道,“今日的规矩是,拍下唯情姑娘的人才能一睹芳容。”
“这也太他吗坑了吧,万一买回去丑了怎么办?”
红姨笑笑,“醉仙楼头牌,哪有丑的道理?这一点大家尽管放心,红姨给大伙儿打包票!”
众人一时无语,觉得有道理却又十分不甘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喊价的时候更激动。
“那就从我开始吧,一百两!”
“三百两!”
“八百两!”
“一千五百两!”
价格飞速上涨中。
“一万两。”
这道话音落下的瞬间,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僵。
包括唯情,只是她的僵硬与众人似乎又有几分微妙的不同,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众人纷纷循着那声音的源头看去,面露不满。
“什么人啊,他妈知不知道规矩啊,哪有这么喊价的?”
“分明就是来捣乱的吧,装什么有钱的大爷?”
上官惊澜脸色讳莫如深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步一步缓缓的朝着那座高台走去,强烈的气场让众人不敢拦着,而他也无视众人讽刺的话,薄唇轻启又附加了两个字,“黄金。”
所以综合起来,就是万两黄金!
众人大惊。
第941章 我突然觉得这么草率的把自己卖出去不太好,所以反悔了
这特么还给不给人活路?
为了个青楼女子一掷万金,而且只能买到半个月而已,这男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这些金子都可以买几个醉仙楼了,更别提一个头牌,再漂亮也不值这么多金子啊!
红姨似乎已经愣在台上,不过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笑着点点头,“公子若是真的给出万两黄金的高价,大概是没有旁人敢与您争上一争了。不过,您确定您是认真的吗?”
“恩。”
上官惊澜低低的应了一声,站定在女人面前,目光自始至终盯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子嘴角微抿,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清绝冽冽的魅惑,男人漆黑的墨瞳中却溢满了化不开的晦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倾覆而出。
“多谢公子厚爱。”
唯情红唇微启,落落大方地作了一揖。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跟着男人走时,她却道:“但是我不卖。”
“……”
男人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漆黑的凤眸愈发紧紧的攫住她的眼睛,“明码标价,规矩早已立下——价高者得。既然没有人出价比我更高,姑娘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她微微一笑,“我突然觉得这么草率的把自己卖出去不太好,所以反悔了。”
众人,“……”
这反悔的好像更草率吧?
虽然他们也不满这男人出来抢人,但是哪个傻子会放着万两黄金不要啊?
上官惊澜薄唇紧紧一抿。
她说反悔了。
虽然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不管干什么,她只怕是因为看不上他这个人才反悔吧?
陆卿卿。
菲薄的唇狠狠的咬牙切齿的念着这几个字,无尽的情深缱绻都被油然而生的躁动和怒意所掩盖,四年多的时间,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她,而今她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拒绝他……
“如果,我非要呢?”
男人倏地眯起眼睛,直直盯着她。
女人秀眉一拢,“实不相瞒,唯情已经有心上人了,此番也正是为试探他的真心才会出现在台上。却不想被公子您截胡,心中自然不满,故而刚才说话冲了些,还望公子能够谅解。”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又是一阵唏嘘起哄。
唯情姑娘看上的会是谁?
谁有这个荣幸,竟然能得到她的青眼?
上官惊澜的眼神愈发的沉晦,“不谅解。”
“……”
唯情蓦地咬住嘴唇,“公子您这样,未免欺人太甚!”
随着她委屈的话音落下,底下众人纷纷起哄——
“就是啊,人家唯情姑娘都说了她是有心上人的,你这人怎么能不讲道理呢?”
“钱还没给呢你就管这么宽,真以为谁都稀罕你那万两黄金啊……”
“赶紧走赶紧走,别死皮赖脸的待在这儿了……”
声音也不知是谁发出来的,韩律一时也无法把所有起哄的人都抓个遍,只能由着他们,只是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帮人真是胆儿太肥了,竟敢这么编排当今圣上。
上官惊澜对其他人的心思没什么搭理的欲望,他的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忽然……
第942章 我若不愿意呢?
忽然话锋一转,低低淡淡的道:“既然是为了你的心上人,想必他今日也在这里,恩?”
女人犹豫了一下,点头。
“让他上来。”
“……”
女人的目光缓缓在大堂之中扫过,在众人惊讶的屏住呼吸的空气中,缓缓定格。
她看着一个面貌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放在人群中并没有多起眼,虽然男人身上穿的是华贵的衣裳,但是跟她面前的上官惊澜比起来,无论气质相貌还是气场都差的太多太多。
所有人的视线都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包括上官惊澜。
目光触及那人的面容,上官惊澜眸光微凝。
韩尚书。
就是他今日要找的人——如果这是陆卿卿,那么这所谓的心上人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
韩尚书见众人都盯着他,脸色微微一变。
尤其那诸多的目光中还有一道来自帝王的。
如果是平日里唯情对他表现出这样的爱意或者直称他“心上人”,他简直要受宠若惊恨不得把她娶回家里当姨太太,但是现在……唯情摆明是帝王看上的人啊!
这真的要纠结死了!
按说这帝王对已故的皇后情深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皇后死了这么多年帝王都没有再立后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可今日怎么就会来青楼找女人呢?
就在他满腹纠结的时候,台上的女人缓缓走下来,终于停在他的面前,“韩公子。”
韩尚书微微抿着唇,笑意有几分僵硬,“唯情。”
女人黛眉微蹙,委委屈屈的道:“先前与你闹脾气才有了今日这出,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祸患。现在那位公子出到万两黄金你也看到了,若是可以的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上官惊澜也走下来,走到他们的面前,他的目光状似随意的掠过韩尚书,韩尚书眼角抽了抽,心想就算他有这么金子也不敢明着跟皇帝抗衡啊,这不是找死么!
可这种话他又不敢明说,帝王没有要曝光身份的意思,他也不能随便揭穿啊。
“怎么,没办法吗?”
问这话的人不是唯情,而是上官惊澜。
韩尚书眉毛蹙得更紧了,“这……公子若是愿意成人之美自然再好不过,但……”
“我若不愿意呢?”
上官惊澜淡淡的打断他。
韩尚书,“……”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你都说不愿意了还能怎么办?
他垂下眼,试探着对唯情道:“唯情啊,咱们做人不能不讲信用,既然这位公子已经买下你,那你就跟他……”他斟酌着用词,“那你就陪陪他给他演奏几曲,反正是卖艺不卖身!”
说到最后,面对大伙儿嘲弄的目光,他的脑袋都要羞愧的垂到地底下去。
女人咬着嘴唇,“那你不要我了吗?”
“这……”
“哼。”
女人轻轻撇嘴,蒙住的面容也无法掩饰那抹不高兴的娇嗔意味。
上官惊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阴沉冷骇。
那股不加掩饰的寒意让韩尚书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说罢,便率先转身逃离醉仙楼这诡异的氛围。
第943章 陆卿卿,你终于回来了
大伙儿对他这样的行为弃之如敝,就连刚才抢人心头之好的上官惊澜,一下子也变得顺眼起来,甚至有人起哄说他是救唯情姑娘脱离苦海。
唯情抿唇不语。
上官惊澜走近到她面前咫尺的地方,按着她的身子,不给她任何反抗和后退的机会。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拽着她的手直接往二楼雅间走去。
红姨目光复杂,旋即笑着对众人道:“大伙儿别在意,好好玩,今晚所有生意全部免单!”
……
唯情勉强跟上他的脚步,走进雅间,被他忽然转身“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那声音,听的她微微一震。
上官惊澜缓缓转过身来,终于这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的氛围中明显有粗沉压抑的呼吸声响起,令人心惊肉跳的颤栗与侵入骨髓的激动。
“卿卿……”
他的嗓音,低低哑哑。
女人瞳孔微缩,克制着保持神色如常的看着他。
上官惊澜的双手紧紧抓着她的小臂,像是要确认这个人真实存在而非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一点点的上移,最后停在她肩胛骨的地方狠狠攥着不肯放手。
唯情吃痛皱眉,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卿卿。”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动作中微微的颤抖,就连声音也在抖,“陆卿卿,你终于回来了。”
那哽咽中似乎夹杂苦涩,思念中饱含痛楚。
此时此刻,除了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他再也发不出其他任何声音。
只是除去最初那瞬间的变化,女人的神情已经再无一丝变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一言不发。
四年多的时间,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把世人能尝的苦痛全部尝过一遍,以为自己不会再痛,可是此时此刻,心口处还是传来一阵阵的收缩绞痛着她。
很奇怪的久违的感觉。
她敛了敛眸,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身体却蓦地一紧。
竟是男人忽然抱住了她!
脸上戴着的金属珠帘伴随着他冲击力极强的拥抱,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
叮叮咚咚的,扰乱人的心理。
陆卿卿蓦地攥起手心。
直至用力的攥紧强忍着踹开他的冲动,她才闭了闭眼睛,手心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察觉到掌心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公子,你是不是忘了唯情卖艺不卖身的?”
女人轻漫慵懒的嗓音呵气如兰。
上官惊澜一震。
他微松开力道任由她这么推开自己,可是双手扔抓着她的肩膀不肯松开,怕自己一松手她又会从眼前活生生的消失,眼神一瞬不瞬,“卿卿,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你还要装吗?”
“嗬……”
她蓦地轻笑出声,“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叫我卿卿,还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难道你不知道,你对唯情来说就是个外人吗?”
女人漂亮的眼睛微眯起来看着他,“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其他女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