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4章 一战又起
“父皇,儿臣回来了!”
高龑将魏延首级,交到上前的禁兵手中后,见礼作言。
“嗯!来,这位是马超,日后由他担任汝亲兵统领,护卫汝之周全。”
“超,见过太子殿下!”
“马兄不必多礼。”
高龑口气不大,称了声兄。
“超当不起殿下尊称,殿下日后唤超孟起即可。”
“那日后孤之安危,皆赖孟起了。”
“殿下放心!”
两人几句话,让高诚安了下心。
马超没有历史上那般桀骜不驯,想来也是,历史上年纪轻轻就统帅数万西凉军,不比现在。
“禁军斥候军侯何在?”
“卑职在!”
“朕虽仁厚爱兵,然此绝非尔等疏忽松弛之由,汝可知罪?”
“卑职知罪!”
“拖下去,枭首示众三军。”
“诺!”
“斥候曲屯将、队率、什长、伍长,悉数贬为平民,削军籍改为民籍,爵位悉除。”
“诺。”
“斥候曲军卒,战死者好生抚恤。尚存者,一律削爵一级。”
“其余部曲将士,战死者荣赐爵两级。存者,赐爵一级,另赐钱帛。”
“诺!”
“启禀陛下,卫将军回来了。”
“噢,走,随某去迎卫将军。”
一听吕布回来,高诚当即起身,率众人直奔辕门外。
昨夜,若非吕布帐下骁骑,只怕禁军的损失更重。甚至,如非有吕布护持,大周的太子殿下,后继之人,可能就要亡于这一场小小的夜袭了。
“奉先!”
刚出辕门不远,便见吕布已是下马,阔步走来。
“臣,参见陛下!”
“奉先莫要多礼。昨夜,若非有奉先在,大周存亡,便是旦夕之间矣。”
“陛下言重了!”
吕布明白高诚的话,毕竟大周皇室就高龑一位男丁,若是死了,这天下还真不好说呢。
当然,高龑要是死了,自己所想的一切,也就全都泡汤了。
所以,昨夜自己才如此拼命啊!
“走,回帐说话。”
“陛下请!”
吕布的回来,不仅仅是带回来了一堆首级,还带来了来自于育阳县城的支援,百余衙役以及数百壮勇。
虽说来的有些晚了,但考虑战事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县令都没有的育阳县,能募集七八百人过来,已经不错了。
起码,没磨叽到日头高升。
随后,对吕布所辖的部曲进行封赏后,随行的侍中台几名文吏,也起草了对地方以及军方的处罚。
陛下御驾至育阳,亲自督导襄樊战事,结果遭到潜行数百里的荆州军突袭。无论如何,沿途诸县长吏、前沿大军都免不了责。就连刚刚组建还不到半月的民兵社,也脱不了责。
那可是两千人的敌军,就这样在南阳境内横行无阻,直抵御营啊!
也就是陛下仁厚,换做他人,早就把诸失职之人枭首示众了。
……
御营发生的事,身在前线指挥大军攻城的徐荣根本不知。
此时此刻的徐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中只有樊城。
南面已经传来消息,蔡瑁正率水师,与那黄射交战。虽说还未分出胜负,但强攻樊城的效果,也丝毫不理想。
还是那个问题!
樊城城小,大军根本施展不开,每次负责攻城的部队,最多不过五千人。其余部队,说白了,只能看戏。
看着一架攻城重器被焚,徐荣的脸色就多了几丝愠色。
没想到,文聘的能力这么强。
水寨被焚,与襄阳的联系断绝,都没能狠狠地压低守军士气。
当然,这才开始不久。
“传令,攻城部队撤下,后备部曲继续攻城。”
“诺!”
没错,兵多将广的攻城方式,就是打车轮战!
一两波攻势耗不尽守军气力,那么四五波接连不休的攻势呢,不够的话还有~
樊城战事焦灼,东南沔水上的水战,更是扑朔迷离。
三里宽的江面上,两军近三千艘战船,铺开了长达十几里的海面战场。
战场拉大,也就代表着讯息以及军令的传达不变,甚至在颇显拥挤的战船中,还比不上陆地跑马。
由是,战前以主力战舰搭配各种辅助舰种,一拥而上的荆州水师,于战场前期似乎陷入了巨大的劣势。
一二百艘火船,借着风势,撞入大军舟船间,荆州水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辅助舰种上前,替楼船、斗舰等主力舰,抗火船的威胁。
前军阵型,也被迫出现混乱,后方的舟船可看不到火船的威胁,只是遵照来自大舰的军令,继续向前。
直到徐徐向后退的前军主力战船,堵住前进道路的时候,才发觉前面的袍泽遇到了难题。
火船不少,又有江风为助,但对于荆州水师的威胁,谈不上致命。
毕竟,这是白日。
许多上前阻拦火船的小船,都一并陷入火海,只有少部分船只能够靠着撑杆,抵住顺风顺水而下的火船。
不过,这些上去与火船同归于尽的舟船,只不过是炮灰罢了,作用也只是给后方战船争取些许时间,削弱火船的冲击力。
越来越多的冒突、赤马、走舸上前,用船上撑杆顶住所有着火的舟船。而后,以船上巨弩精确打击,亦或是凭借人力,推翻这些火船。
这是江面,只要稍有准备,如此庞大的水师,压制住火势,并不困难。甚至,若不是考虑到敌军在侧,主力战舰需要保持战斗力,摧毁这些火船,更加容易。
而对面的蔡瑁,也正眺望着荆州军的一举一动,压着手势。
不是夜袭,大白天的想要依靠火船,一口气烧了黄射大军,根本不可能。
但,打乱敌军舟船的阵型部署,已经足够了。
“传令,楼船、斗舰、艨艟,全力冲击敌军舟船。赤马、走舸,随主力之后,穿插敌阵,扰乱敌军。游艇、快船,务必保证各舰通讯。”
“诺!”
“都督有令,击鼓进军!”
擂鼓声响起,周军前后千余艘战船,收起船锚,朝着荆州水师杀去。
行进间,数不尽的快船朔江而上,向后方众多的船只,传达来自大舰的军令。
实际上,作战部署早有安排,各舰船军吏,也都知道他们应该做甚。
现在传达的军令,也不过是蔡瑁的再三叮嘱罢了。
大战一起,指挥必然受限。
甚至作为冲击敌阵主力之一的大舰,很可能也会陷入焦灼的争战之中。
所以,能否打赢这场水战,就得看各船对于战术安排的执行力了。
第1235章 酣战
“周军舟船杀至,准备作战!”
越过火势,盯着大周水师的荆州军游艇,迅速回到阵中,不断向经途所过舟船传达敌军进攻的消息,直至己军大舰。
闻讯,在前方负责扑灭火船的一众舰船,纷纷开始后退,向己军主力舰靠近。
火船已经扑灭大半,剩余的那些已经无关紧要。现在最主要的是跟主力舰汇合,没有主力舰抵挡敌军大船的冲击,只靠他们这些人少船小的辅助舰,根本就是送死。
要知道楼船可是动不动就百十步长,连那斗舰、艨艟大的都有四五十步长。面对这般大船,擦着蹭着,他们这些冒突、赤马,可能都会发生侧翻。
毕竟,舰种决定了他们不能承受第一波冲击,亦或者担任第一波进攻。
但是,相隔不过三四里,等的就是这一刻的周国水师,哪里会给这些荆州水师突击舰种,回到主力舰身边的机会。
而且顺流而下,乘风突进的速度,也给不了他们足够的时间。
虽说暂居其后的荆州军主力舰在得到敌军进攻消息后,立马加速上前,可依旧无法迅速越到众多辅助舰种前面。
甚至由于先前为了避开火船的威胁,大量舟船挤在一起,再加上前面辅助舰种回撤,搞得前军数百艘战船,颇有些混乱,更无阵型可言。
由是,当五艘楼船带着数不尽的主力舰撞开江面火船残骸后,突兀间出现在众多荆州军小船面前时,大战瞬间拉响。
“放!”
并行于前的四五十艘大船上,一口气发射出了几百支弩矢。孩童臂腕粗细的弩矢,在一群小船中肆意横行,无坚不摧。
挨上船上巨弩发射的弩矢,人身自不用多说,擦着碰着就是两节。也就冒突、赤马这些稍大点的战船还好,能多承受两下。似游艇、快船等,可谓是一发入魂。
刹那间,聚集在前的一众荆州军小船遭了殃。弩矢横扫之下,人员损失惨重不说,那船身也是一箭一个人身大的窟窿。
而装填弩矢中的大船可没有停下脚步,以无敌之姿,看都不看跟前的小船,径直碾压而过。
后方继进的主力舰,路过这些被横扫一波的敌船后,也将蓄势待发的弩矢,泼洒其间,不断摧毁着残存之敌。
“敌军主力舰,做好撞击准备!”
一艘周军楼船上,舰艏哨探,冲着身后大吼一声,随即抱紧了眼前桅杆。
“砰!”
也许是运气,也许是敌军心生恐惧。
舰艏擦着荆州军这艘三层楼船的船艏而过,一举顶烂了其船艏后面不远的船身。巨大冲撞力下,荆州军楼船轰然一阵,船身猛然一荡。
“放箭,快,放箭!”
“射杀敌军。”
“水手准备。”
“反击,放箭。”
两只巨兽在承受了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后,当即展开厮杀!
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那些被震倒震伤的友军。
毕竟,像这种两船正面相撞,可是最危急的时刻,不论敌我。
片刻间,弓矢、弩箭、床弩,甚至包括石头,所有能用的远程武器,全都一股脑的朝着对方船上挥霍。
双方七八百乘员,疯了一般嘶吼。
舰上骁锐也纷纷聚集到两船紧密碰撞的位置,或用长矛刺击对方,或持刀盾轻兵突陈。
“杀!”
杀声愈烈。
伴随着周军众多主力舰船,越过敌军小船,来到聚集在一起的荆州军主力舰跟前后。
冲击力不在显得所向无敌,众多舰船纷纷与敌主力舰交汇,展开近距离争杀。
巨弩、弓矢,火油、火矢,抛石、拍杆……
一时间,杀声震天。
而紧随主力舰之后的冒突、赤马,在清扫后方残敌之后,不断穿过交战中的主力大舰,朝着前方敌船突进,试图打乱荆州军的讯息传达系统。
面对数不尽冲进来的小船,荆州军并非没有举措。前军虽然让周军得了先机,致使大量辅助舰种被灭,几十艘主力舰也陷入周国主力舰的包围之中。
但中军百余艘主力舰,以及数百艘辅助舰船也不是吃干饭的。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极大的交战差。
最前沿,周军主力舰配合部分突击舰,正迅速的消灭着荆州军前军舰船。而战场中央,却是周军数百艘突击舰以弱敌强,在其舟船间,四处穿梭,死伤颇重。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战场却是天平式的朝着周军倾斜。
越来越多的周军主力舰,在与荆州军战船进行一番远程交火后,便朝着荆州军中军杀去,支援突陈其间的辅助舰。
而荆州军前军主力舰,面对数量倍胜于己的周军,显得非常无力。左右临敌,弓箭、弩矢交汇之下,许多舰船人员出现巨量伤亡,失去战斗力。
更不用说周军后军舰船逐渐加入战场,接手诸多主力舰的任务,清剿荆州军前军残敌。使得众多的主力舰得以抽身,向着战场更焦灼的荆州军中军挺进。
战事糜烂,这是黄射对整个战场己军态势的评价。
驻足在舰艏,眺望着四面局势,黄射不由暗自叹了声气。
虽说自己想让这些不在黄家掌控的水师送死,但不代表自己没有作出任何安排。相反,临战之前,自己就作出了对于此战的部署。
只不过这支水师的战斗力,相对而言还是太差了。
比如面对火船,四下无序,硬生生把自己的阵型给搞乱。
还有面对周军冒突、赤马突陈之时,中军近千艘舰船,反应迟钝不说,居然还会出现争功追敌的现象。
要知道那只是些小船,在大军之中穿梭,危害虽说不小。可有的舰船为了追击突船,搞乱己军阵势,危害更甚。
也不想想,近千艘船,横江数里。就算这些冒突继续向后突进,那又如何?
大舰后面还有数百艘舰船,不乏主力、轻舟,歼灭彼等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再不济,也轮不到那些大船去追敌啊,让己军轻舟追不就完了。
所以,看着愈加混乱的中军,黄射一话不说,一令不下。
下什么令,各船都乱成一锅粥了快,下令就能传达下去?那些船上军吏就会听自己的了?
真要是听自己的,也不至于打成现在这破局面!
不过,不得不说这蔡瑁还真是不可小觑。
集结主力舰冲击己前军,而后以突击舰冲击己中军,打乱己军阵型、通讯。
以其上驷对己中驷,以其下驷对己上驷。
想要破除蔡瑁的这套打法,还得靠自家的水师,襄阳这边的水师经久未战,能力差距有点大。
以周军各船水卒的战斗力来看,算不上精悍。只不过他们勇不畏死,纪律非常严明,这点值得重视。
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驾乘小船,冲进千艘敌船之中送死!
前军战败的如此之快,想必也有其间成分!
中军战场的酣战,持续时间非常之久,足足近一个时辰后。
周军主力舰,才看到了那艘诸舰护卫的荆州军大舰。
“斩将夺旗!杀啊!”
看着挡在身前的己军战船越来越少,周军舟船愈来愈广之后。
黄射也作出了离开的决定。
没必要再打下去了,苏飞掌握的后军,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
而损失惨重的前军和中军,后续也不会对黄氏掌握荆州水师有任何威胁。
“传令各船,向襄阳水寨撤退!”
下完令,黄射便径直折身离开。
……
第1236章 下樊城
晌午正中。
樊城东南水域的战斗已经结束,作为自中平四年以来,中原大地上最宏阔的一场水战,其足以载入史册。
不比前几年荆吴之战,那场战争中虽说两军出动的战船,丝毫不下于此次水战。但决定战事胜败的仍旧是两军步卒,水军并未正面大规模展开对抗。
而这一次,周荆两军近三千艘战舰,摆开阵型,于水面作战,声势浩荡二十里有余。
樊城、襄阳,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此战。
所有人都在考虑着,周国水师能够撑多长时间,因为其关乎着樊城所属。
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最终的结果。
包括蔡瑁,也仍旧心存余悸。
望着早已调转船头,扬帆直奔襄阳的荆州水师余部,蔡瑁恍然大松了一口气。
自己并不清楚为什么荆州水师的溃败如此之快,但胜负已定,现在需要为下一步着想了。
“传令杨商,继续打扫战场,清剿附近逃敌。左军立即进发鱼梁渚,焚烧荆州军水寨!”
“诺!”
片刻间,蔡瑁就做出了抉择。
今日一战,虽然击败了襄阳附近的荆州水军,但黄祖明日就能赶到襄阳。其部所辖各种战船,不下三千余艘,再加上退回襄阳的残敌,荆州水军仍占据着兵力上的巨大优势。
己军势弱,又方经大战,绝不能与其力敌,甚至要尽量避免与其交战。
至于樊城,一天的时间,想必徐荣能够拿下樊城。
下了樊城,国朝的战略目的已然达到。十几万大军在畔,黄祖再厉害,也不可能把船开到岸上来。
当荆州水军在鱼梁渚建立的庞大水寨,燃起熊熊烈火之际,远远眺望江河的众人,都不用听斥候的汇报,就知道结果了。
不论是樊城城头,还是襄阳城头,都可以清晰的望到鱼梁渚附近腾起的滚滚狼烟。
故而,当文聘以及襄阳众人,见此状际,无不是大惊失色!
紧接着,水师惨败的消息,迅速开始扩散,其速度连文聘都反应不及。
说起来,也用不着反应了。
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文聘就径直下了城头,回到衙居。
周军今天的攻势非常猛烈,自己闻讯上东城时,周军就已经派上了第三批攻城部队。而城内麾下诸部,也是第二次轮防了。
没有生力军支援的情况下,他们最多坚持到傍晚前。
到那个时候,城内的人即便没有死伤完,估计也已经筋疲力尽了。
现在,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樊城守不住了。
可惜啊!
如果自己麾下再多两千人,只需要多两千人,凭借城内囤积的粮秣。即便水师溃败,樊城起码也能坚持十余日。
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将军,北门,北门破了,周军攻上城头了!”
一名军吏慌里慌张的跑进厅堂内,抬头看着正襟危坐的文聘,匆忙汇报。
文聘点了点头,微微颔首,挥手示意其退下。
然后,目光转向一直伫立在身后的儿子。
“岱儿,去请几位校尉来。”
“将军?”
文岱眉头一皱,看着自己父亲,心中多少猜到了点。
这个时候,正值周军攻势迅猛,北门又破,请诸位校尉来,那也就是说....
“去吧,樊城守不住了。再打下去,也不过凭白添些人命罢了,改变不了整个襄樊战局了。”
“诺!”
闻言,文岱暗自垂首,应了一声。
还真是跟蒯君所言,别无两样啊!
父亲一向自诩忠义,现在举军投降,对襄阳那边而言,非常不利。
但,父亲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否则,就算是逃走,他也不会投降。
难道是父亲,猜到了什么吗?
一边走着,文岱一边思考着,终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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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樊城主将,又是大王心腹的文聘,主动提出向周军投降,下面的几名校尉,也丝毫不敢反驳。
樊城渐危,周军攻势猛烈,水师又被周军击溃......
且不言他们心里面怎么想,光是文岱领着几十名亲兵,群立于厅堂间,他们也不敢反驳文聘的提议。
很快!
樊城四面的守军,就得到了来自中军的军令。
放弃抵抗,向周军投降!
军令传达到激战中的城头上时,莫说那些奋死抵抗的荆州军将士了,就连杀红眼的周军都反应不及。
多余的伤亡,不可避免,好在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在意几个人的死伤。
城头上的交战突然暂停,让下面观战的徐荣等人,也不禁心生疑惑。随后,便有军吏来报,言城内守军放弃抵抗,临阵弃械投降。
反应过来的徐荣,不禁扬起了嘴角,笑着与身旁徐庶道:“呼,终不负陛下所托,樊城拿下了!”
“先前斥候报言鱼梁渚大火冲天,蔡都督那边想必是大胜,文聘即便不投降,也决然撑不到入夜,情理之中。”
徐庶面容间,看起来并没有说的那么轻松,反而又言道:“不过,荆州上下众所周知,文聘乃是汉寿王心腹重将。这回汉寿王用文聘而不用王威,有使文聘建立功勋,以便代王威之位的意思。所以,文聘投降,很是可疑!”
“元直担心文聘用缓兵之计?”
“呵,那倒不至于!毕竟,吾军已经入城,何言缓兵?也许,入城后车骑可以寻文聘单独聊聊,文聘肯定知道些不为吾等所知之事。事关汉寿王、襄阳,乃至整个战局,或有大用!”
徐庶沉着的与徐荣言道。
闻言,徐荣凝视了他一眼,放目正面的樊城北门,那座已经挂上了大周旗帜的北城门楼。
“元直放心,对于文聘,本将还是有些好奇。”
“来人,传令攻城部队,立即进入城内,解除守军武装。归降之众,悉数押至城外,另立营看守。另,责人请文聘等一众将校入营,切记不可无礼!”
“诺!”
“还有,宪兵速速进城,维持治安,纠察各部将士。”
“诺!”
安排完,徐荣再度看向徐庶,言道:“元直,走吧,吾等且先回营,稍后见了文聘,再闻其言。”
“车骑不好生安排一下樊城事务?”
“这些事还需要本将去处理的话,要下面的人作甚。再说了,不是还有子远和君肃在,他们会安排好的!”
“车骑果不同常人!”
第1237章 鸠占鹊巢(上)
“哈哈,本将待仲业久矣!”
徐荣在中帐外,一见到十几名亲军护卫的文聘,当即上前,喜不自禁。
作为败军之将,投降之徒,文聘面色间略显的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见礼言道:“败军之将聘,见过车骑将军!”
“仲业如此就见外了啊!”
徐荣脸色一摆,仰作愠怒。
文聘摇头苦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颔首微躬,以作答复。
见状,徐荣也收起轻松之意,肃重的拍了拍文聘的肩膀,言道:“此时此刻,想必仲业多怀苦衷,而本将亦有诸多不解。帐内已备好酒肉,且入内详谈如何?”
“多谢车骑!”
入了中帐,落座之后,徐荣便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待自己与文聘在内。
“仲业,今日樊城易帜,军中诸将及幕僚参佐,军务繁多,故而不至。倒是老夫清闲了下来,使得不甚隆重啊!”
“车骑亲自出帐相迎,聘已感万分羞愧。区区败军之将,不敢多求!”
文聘强颜微笑,端起酒樽,虚敬徐荣后,满饮而尽。
看着一上来就大口饮酒的文聘,徐荣小心翼翼的放下酒樽,果然如元直所言,文聘归降,必有另因。
“老夫很是好奇,襄阳究竟发生了什么?仲业忠心耿耿,某在长安时,亦有耳闻!”
说到这,文聘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
目光看向徐荣,问道:“车骑,大周调查司闻名天下,智谋之士多如繁星,难道没有得到丁点消息吗?”
“实不相瞒,陛下从未过重注意荆州,荆州境内的调查司最近也并非忙于此务。当然,也许他们发现了端倪,但送不出消息来,很正常!”
徐荣的回答,还算中肯。
从去年荆州突袭东川后,调查司在荆州的日子就没之前那么好过了。刘琦组建了类似于调查司的情报机构,具体职称还未打探清楚,可对调查司探子的查锁,力道十足。
“中书校事,直属长史府,由习竺统辖。其中校事,皆乃荆州各族子弟。彼等深根荆北,脉络通联,似乎正适于针对调查司的密探。”
文聘一边饮酒,一边说道,彷佛忘记了方才是自己发问。
倒是徐荣听到这番话,不由嘴角微扬。
“怪不得!习家在荆北势力颇重,又有其余诸族佐助,勾连乡里、城坊。调查司毫无所获,亦在情理之中了。”
说白了,就是一群地头蛇。
调查司虽然在荆州植根近十载,但面对扎根几百年的诸大族,还是难度太大。毕竟,调查司的探子也是人,也要日常出行。而那些地头蛇最拿手的就在于这里了,莫说底层吏员,纵是那三教九流之徒,只怕也多愿为豪族提供情报。
甚至,荆州调查司发展的探子中,有没有荆州豪族的密探,还说不准呢!
“也正是因为中书校事为诸族掌控,聘才不得已而归顺国朝。”
“此话何解?”
徐荣当即打起精神,重点来了。
“这么说吧,聘离开襄阳来樊城前,与汉寿王议论军务时,并没有调动黄祖所部来襄阳之筹。吾等认为,以张允所部,足以拦住蔡都督水师,樊城在襄阳的持续支援下,也不会失守。”
说完,文聘长叹一气。
徐荣明白了些许。
“黄祖率其部主力来襄阳,并非所为战事。而蒯蔡二族势颓后,荆州诸族以黄庞为首,马、习、杨紧附其间。争权夺利,也谈不上啊!”
“的确谈不上争权夺利,毕竟他们几家互有姻联,无论是谁掌握大权,都少不了其余几家的好处。而且黄氏握有重兵,黄祖来襄阳,最多也就是拿下张允、聘、魏延以及西进巴蜀的刘磐将军罢了!”
“嚯~”
这句话蕴含的东西可不少,听得徐荣不禁乍舌。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敢去这黄祖是打算把王府的军权,一股脑的夺过来啊!
所以,这场仗,大周被人当刀子用了呗!
张允应该是真降,但国朝上下都抱有怀疑态度,不敢犯险。而文聘为自己所败,魏延是谁不知道。刘磐这位刘琦最信重的大将,手握荆南数万精锐,进入巴蜀.....
呵呵~
“这是仲业的猜测?”
“不,是蒯君所料。依蒯君之言,下一步就是袁曜鸠占鹊巢了!”
“袁曜?”
徐荣眉头骤然紧凑,将方才所了解的东西匆忙结合起来。
“嘶~汉寿王....正处少壮之年!”
“战前已是病重之躯,现在,不可预料!”
“啧啧,知道是谁的主意吗?”
“不知....”
每说上一句话,文聘都会忍不住的饮上一樽酒。
即便是自己,也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眼下的形势,正在往蒯君所料的路上狂奔不止啊!
“刘氏在荆州经营十几载,这么做对黄庞等族,有什么好处?”
“汉寿王曾引外来名士为羽翼,意图压制诸族,充实王权,甚至不惜纳流落荆扬的诸葛家之女为妃妾,重用诸葛氏一族子弟。又有王朗、虞翻、王粲、桓劭、袁忠、许靖等名士,及先王所领诸僚。说起来,效果也是不错,诸族一度萎靡不振。”
“汉寿王,还算是一位不错的人主。至于袁曜,哼~成事不足!”
徐荣听完后,就明白了荆州现下的状况。与当初的益州,一模一样,都是君主引中原之才,压制本土豪族,最终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甚至,荆州的这副状况,比之益州更甚。
如此想来,只怕吴国那边,也一样避免不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或许,可以建议陛下利用一番。
“汉寿王,的确不错,能尽忠臣之言,行宽厚仁政,爱民爱兵。如无此番事生,未必没有机会北上中原,一争天下!”
“哈哈哈,若荆州之才,皆如蔡师高徒,且贤明居位,宵小避退,政令明清,的确可与吾大周争上一争!”
也许只是安慰,也许是对大周成竹在胸。
徐荣的一句话,还是让文聘心中好受了不少,面色改善了些许。
而后,文聘又言道:“车骑,聘知晓的,皆已如实相告。聘此番归顺国朝,别无他愿,只为一小卒,冲锋陷阵,踏平襄阳,取袁曜项上首级!”
“仲业之才,若居轻兵,岂不使天下笑陛下无识人之明?稍后,本将亲自与陛下建言,定然不会使仲业无处施才!”
“这.....败军之将,不敢奢求过甚!惟望陛下,不怪先前抗拒王师之罪,足矣!”
第1238章 鸠占鹊巢(中)
当天,蔡瑁率领本部七百余艘战船,及缴获的数十艘战船,回到己军大营。
一场大战,周军的损失并不小,尤其是辅助舰艇方面,伤亡过半。原本不过万把人的水军将士,也骤降到七千余人,伤亡近三千。
斩级无法统计,但摧毁敌军舟船七百余艘,俘获数十艘主力舰,其中还包括一艘四层楼船,正是敌军大舰。
至于那些小型舟船,尽皆随着鱼梁渚水寨一并烧毁。毕竟兵员大减之下,能够开回这八百多艘船,已经不易,哪里还抽的出人去驾驭小船。
大致统计下伤亡战损后,蔡瑁一边遣人向徐荣叙功,一边通知解佩渚上的第四军孔信。
面对即将到来的黄祖大军,自己打不过,也不能打,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襄樊,暂且退回到筑阳一带。
所以,自己还得把解佩渚上的孔信所部接回北岸。
天还没黑,孔信的回信,就到了蔡瑁跟前。
孔信也知道,他们是一支孤军。水师打算避敌跑路,自己肯定不能再留在渚上了,也不矫情。
天一黑,蔡瑁就派出战船,掩护运输船朝着解佩渚而去。
来回两遭,也就三个时辰,第四军上下八千余将士,便悉数回到了沔水北岸。
再次踏上自家的地盘,第四军的将士们显然轻松了不少。
阿头山的争夺战,规模并不大。负责进攻的他们,满打满算也就派了几千人,剩下人留守解佩渚。而负责防守的荆州军,其实也只派了万把人防守。
不过两军打的却是很凶,几日攻防间,第四军仅是战死的将士就已高达两千余人,伤亡也有小两千。荆州军那边,具体不太清楚,但伤亡也绝对不下于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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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之下的襄阳城,显得很是宁静!
四面城头上,除去迎风舞动的火盆,以及时而经过的脚步声,便只剩下外面滔滔江水的激响。
周军将战旗插上樊城城头的那一刻,城内本就逃散不少的百姓,更加不敢出门了,效果比宵禁还要出奇。
但愈是这般,愈显得这座雄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北城城门下。
一辆车驾,停在了不远处。
借着附近火盆散发的微光,负责防守城门的屯将,忍不住带着几个人向车驾走去。
现在,周军压境,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
行走间,屯将没有向往常那般,大呼小叫的询问来者何人。而是沉默着直至车驾前,左手压了压腰间的佩刀,目光冷静且深邃。
坐在外面的车夫,一样没有说话,自腰间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了走到面前的屯将。
屯将接过玉牌,瞄了一眼后,便奉还与其。
而后轻声低语的言道:“黄公子已经入城了,不知诸葛公子,欲往何处?”
“吾家公子送好友出城,此刻正在道别,还望见谅!”
“嗯!”
闻其所答,屯将挥手示意身后几人,继续向前,封锁前面的街口。而自己,则是走到一旁,回转过身,盯着自己负责的城门。
城内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屯将说话。
自家军候,打黄家公子入城,就被传唤了过去,至今未归。
所以,只要别人不晓得,自己也不愿为难诸葛家的人。
.......
车驾并不小,容个四五人闲坐不成问题。
诸葛亮端坐在一旁,嘴角带着丝丝惋惜,看着身旁的王粲以及和洽,很是舍不得。
“唉,若非此事生,有亮与两位贤兄佐助,荆州何愁不盛。可惜了~”
旁边年纪最长的和洽,微微颔首,言道:“孔明,依吾之见,不若汝与吾等一并出城。黄射虽然年少,然心性狠辣,不惜借周军之手,以除其之所寇。今日,彼方入城,便传城内外各军长吏,名为军议,实欲阴图。”
“阳士兄所言不错,黄祖已掌大权,襄阳陈生、张虎皆已顺之,两万军半数归其麾下。其余部将,尤为可知。庞氏虽有子弟,充任将军、校尉,然其下司马、军候,未必忠心耿耿。黄氏只欲打压庞氏,诸葛家并未与其姻亲,何必螳臂当車?”
王粲亦是出口作言。
显然,绝大多数人都不看好庞氏。
这场争权夺利的大戏,已经步入尾声,剩下的就看是哪家能掌握荆州大权了。
不消两日,定分胜负。
诸葛亮莞尔一笑,似乎并不担心,语气也丝毫没有半分焦虑。
“阳士兄、仲宣兄多虑了,黄庞姻亲已有数代之久,两家长者又是好友。黄氏要兵权,庞氏给就给了。毕竟,无论是谁主掌荆州,一样得重用其余几家子弟,无须担心!”
“非是担心,孔明汝有大才,天下无出尔右,何必困守荆州?此番变天后,荆州还拿什么与大周争雄,拿什么夺天下乎?”
显然,和洽对这些士族搞出来的名堂,非常不满。
虽说大王病重,王次弟刘琮为质与周,王幼弟刘修德行不济,但刘修才华还是有的。即便刘修上位,不符合荆州士族的利益,那还有其他刘氏子弟可以选择啊!
现在居然寻了个丧家之犬来!
呵~说白了,就是欺负袁曜在荆州,毫无倚靠,又不想自己等北方士人再居其位。
这样的荆州,还能成甚大事?
荆州,自刘使君起,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王粲咋舌不语,阳士兄今天刚被人从原先的位子上扯下来,心中有些怨气不可避免。只不过,这些话大家伙心里都清楚。荆州士族,都一心忙活在争权夺利,光大宗族上面呢,谈争夺天下,有些可笑!
“呼~都到城门啦!”
王粲掀开车帘,瞥了眼外面,仰作惊讶,而后又见礼言道:“若无贤弟相送,只怕吾与阳士兄连城都出不去。现在,城内局势紧张,吾等在此久驻,只会给贤弟添麻烦。”
诸葛亮会意,亦拱手言道:“如此,亮便不远送了,望两位贤兄,前途似锦。来日,亮往相附,可莫要拒之门外啊!”
“孔明~”
和洽还是有些不想放弃,自己知道他的能力,呆在荆州当真是埋没了。还不如跟着自己去周国,跟那些所谓的科举状元好生比划比划,日后前途定然不会差了。
“阳士兄!”
身旁的王粲,忍不住拍了拍和洽的肩膀,言道:“诸葛家方在襄阳安置不久,孔明不宜远去啊!走吧!”
“嗨,倒是为兄孟浪了!贤弟,保重!”
“贤兄一路保重!”
“孔明,粲在长安,等汝来再论诗赋!”
“长安盛景,正适贤兄大展宏图,一路保重!”
“不多说了,走了....”
第1239章 鸠占鹊巢(下)
天色放亮,遮天蔽海的宏阔水师,抵达襄阳南七里外的水寨。
舟船数千,连绵不知几舍。甲士林立,声威浩荡滔滔。旌帜铺云,屏障天日,一绝江波。
这里原本就是襄阳水师的大营,容纳四千余艘战船,稍微显的有些拥挤。但黄祖并不在意,自己要的就是如此效果。
军威浩荡!
四万余军队及战船,仅是停靠入营、登陆上岸,就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
到了傍晚时分,黄祖这才率领编整完毕的两万步军,朝着北面襄阳城奔去。儿子虽然来信说尽在掌握之中,但一日不入襄阳,自己的心就放不下。
留在水寨的舟船,黄祖尽皆交予了帐下大将陈就统帅。
当夜,大军抵达襄阳城外,火把宛若长龙。
黄祖又留下张硕率步军主力,于城外扎营,自己率邓龙等将校,及亲军数百人,乘舟直抵南门楼外。
在城门上等待良久的黄射、苏飞、张虎、陈生等人,当即命将士打开城门,随其一并赶往王宫。
途径黄府,又接过黄承彦、袁曜、杨弘等人,径造宫城。
王宫南门楼上。
刘修正驻足在此,盯着不远处深邃的街道。
上午的时候,便有人传回消息,黄祖率大军已经赶到。
再加上昨日黄射兵败回城后,立马勾结陈生、张虎二人,下了从兄刘虎的兵权。其余诸族在军中任职的子弟,也多附诸于其。
整个襄阳城内外,只剩下宫城内不到千余人的部曲,尚在自家掌握之中。
嗨~
贼子,当真可恨!
“将军,快看!”
宫城上诸多士卒,闻声望却。
只见漆黑的街道尽头,突然闪出丁点亮光,然后这点亮光在短短片刻之间,便扩散开来,如若繁星,数不胜数。
“快,速速奏禀大王,黄祖率众逼宫!”
刘修想都没想,就知道肯定是黄祖连夜赶来了,否则没人敢有如此大的胆量,率众直抵王宫,形若叛逆。
“还有,命人通秉国相、中尉率诸臣火速入宫!”
“诺!”
情势不对,大半夜的黄祖率众来宫城,不会真如大兄所言,彼要行那谋逆之事吧!
刘修心下有些泛凉,脑海中不断思索着稍后怎么办?
黄祖若命人强攻宫城,自己是守还是跑?
守肯定守不住,可跑的话,大兄怎么办?
......
很快,黄祖在众星拱卫之下,出现在刘修的眼中。
“季绪侄儿,老夫闻北事糜烂,连夜赶来觐见大王,当速速打开宫门,莫要误了大事!”
黄祖声音老而浑厚,假觐见之名,便要刘修开门。
刘修性子是有些桀骜,但还不傻!
这黄祖都带大军来了,哪里是觐见的架势。
“黄老将军,如若觐见大王,当下马卸甲弃刃,方可入宫。再则,老将军只为觐见,何故率大众至?”
“哼,刘修!大臣觐见,尔何故作阻?莫非真如朝野所言,尔欲乘大王病重,谋权篡位不成?”
“老儿何故冤吾,修乃大王胞弟,又岂会谋害吾王兄性命。反倒是汝,深夜率众逼宫,形同造反!诸将士,尔等皆荆州儿郎,世代受吾刘氏恩泽,奈何从贼乎?”
刘修一张嘴倒是挺利索,反扣了黄祖一顶帽子。虽然不顶什么用,但把黄祖恶心的不行。
“哼,口舌之利。传令下去,刘修谋反,诸君随吾攻城,诛杀贼逆,救出大王!”
“诛杀贼逆,救出大王!”
能跟着黄祖来到宫城前的人,自然都是其亲信之众。
“杀!”
“杀了刘修,救出陛下!”
“杀啊~”
令声一下,众人当即挥舞戈刃,朝前涌去。
后面也有人抬来长梯、撞木,欲籍借于此,打破宫门。
“放箭,放箭,挡住叛兵!”
刘修在城头,也是高呼不止。
但喊了几声后,他就仓惶的退下宫墙,朝着宫内走去。
自己没打过仗,搁那瞎指挥,还不如交给宫中卫率指挥。而且,上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弓矢如雨啊!
抛下了宫城上奋斗的将士后,刘修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刘琦所在的寝殿。
“王兄,王兄!”
慌里慌张的推开殿门后,刘修径奔后殿,神色尽显仓惶。
“王兄,黄祖率军杀过来了,宫门快守不住了!”
刘修作几步奔到榻前,一把跪伏在榻侧,可怜兮兮的望着面色苍白的刘琦。
“咳咳....”
躺在榻上,刘琦侧过头来,忍不住先咳了两下,彷佛歪个头就要了半条命一般。
“黄祖来了?”
“来了~”
“见到魏延了吗?”
“没见到,不出所料,魏延肯定被黄祖老儿给杀了。”
“从兄呢,派人去传讯了吗?”
“去了,可远水难灭近火啊。从兄在益州,等收到书信时,不知何年何月了。”
“唉~咳,季绪,赶紧走吧,去周国寻琮弟去。”
“王兄,您怎么办?”
“咳,黄祖不会放过为兄的,走吧!”
“这.....”
刘修一时间,也不晓得是该走,还是再停留片刻。
自己很想走,不想死。
“呼~孤悔不听蒯君之见!”
刘琦躺在榻上,无神的目光凝视着的空荡荡的宫殿,口中懊悔的吐出一句。
大军轻出,心腹尽去,给了黄祖机会。
唉~时也,命也!
“速走,外面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见刘修还在,刘琦不禁用尽气力,大声呵斥了句。
刘修摒着嘴唇,面色间有不舍,有无奈,还有一些失望、愤怒。
按照大兄的想法,他无子嗣,日后肯定是自己来当这个汉寿王,做这荆州之主。可恨那黄祖,不仅要夺了自己日后尊贵,更要夺自家的基业。
“王兄放心,弟这便去投周军,来日定领军杀回襄阳,为王兄报仇雪恨!”
说完,刘修起身便走。
而刘琦,瞥了那背影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惨然一笑。
周帝的确仁厚,但也绝不会允许他们刘家再踏足荆州半步。
报仇雪恨?
文聘倒是向周军投降了,也许他可以替自家杀了黄祖老儿吧!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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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威以及刘先闻讯赶到宫城时,黄祖大军业已杀入王宫,整座宫城都响彻着凄厉之音。
一夜过后,当日光再度照耀在这座襄阳宫城时,硝烟犹未随风散,狼藉正值云坠。
急时赶过来的王威、刘先,皆被黄祖军卒押下。宫内内臣、奴婢、财富,为之劫掠一空。所幸,黄射弹压的紧,没让那些见钱眼红的兵卒,把诸殿给焚了。
否则,后面的计划,不知道要拖到何时何日。
当天中午,黄祖留下儿子整肃王宫后,便责诸将,分别率部占据府寺、要库。而后,遣人邀庞氏、习氏、马氏、诸葛氏等一众家族长者,临国相府共议大事。
次日,黄祖等人向襄阳诸官吏、府寺公布汉寿王为刘修逆贼篡害薨于殿内的噩耗,命诸府寺筹备先王后事。而后,众人共推袁曜为主,同时以刘先、王威伙同刘修谋逆之名下狱,择日斩首示众。
同日,黄祖暂任中尉、习询暂任国相。
以大将苏飞,率舟师北上,重新占据鱼梁渚,修筑水寨。又遣别部,奔解佩渚,临渚下寨,拱卫襄阳两畔。
第1240章 多事之秋
此时此刻,消息迅速从襄阳,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明白人自然知晓,这是一场毫无道德底线的争权夺利。不明白的人,还在怒斥着刘修小儿轼兄之恶。
虽然,很多人对于袁曜并不怎么感冒,但慑于诸族之威,没人愿意冒头犯险。
短短时间内,襄阳城便安稳了下来。
北面周军拿下樊城后,水师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周军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显然为这份稳定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襄阳城内的诸府寺,在革除一部分官吏,又重新任命官吏后,全都在忙活着刘琦的丧事以及袁曜的登基大典。
而徐荣,业从樊城前线,回到了育阳。
一入城,便直奔蔡府,随行的还有文聘这位新降之将。
刚到蔡府,就见到蔡瑁肃身在侧,显然是等着自己呢。
“德珪,陛下无恙否?”
“陛下倒是无恙,只是京兆翁主近日心神不宁。张老先生虽说下了几剂药,但未见成效,陛下忧心忡忡。另外,江东那边也出事了!”
“江东?”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蔡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徐荣不禁驻下脚步,凝视着蔡瑁,问道:“江东出了何事?”
“昨日,江东传来消息,吴王遇刺身亡。现在,郭祭酒、孙府君和郭台令,都在府上,商议对策。”
徐荣眉头紧蹙,轻呼了一口气,摆手言道:“走,吾等先面见陛下。”
“文良兄,这边请!”
.....
绕过几间庭院,徐荣就见到了守在外面的禁军将士,以及阎行。
“见过车骑,见过都督。陛下已待良久!”
“多谢彦明了。”
徐荣冲着阎行拱了下手,随后快步入内,蔡瑁亦是紧随其后。
很快,来到了一间书房。
徐荣看着一手抱着娃,一手拿着奇异木鼓来回摆动逗娃的陛下,顿时僵住了面容。
蔡瑁在侧,也是苦笑一声,用胳膊肘顶了下徐荣。
徐荣反应过来,见礼言道:“臣拜见陛下。”
“臣拜见陛下。”
“嗯~坐吧!”
高诚的心思显然不在徐荣和蔡瑁的身上,一对目光至始至终都在瞅着自己的宝贝闺女。
徐荣等了片刻,不见陛下言语,不禁忍不住起身,言道:“陛下,臣统帅三军作战,疏忽大意,以致荆贼偏军,直击御营,惊扰陛下龙体。臣请罪!”
“育阳距樊城前线二三百里,荆贼又是自蔡阳东部侵入,距樊城百余里。三军交锋,战火如荼,文良为大军统帅,自当主顾前线军务。朕虽愤恼,但还知道关责所在,何况处罚已经下了,一年的俸禄不少了。”
高诚与徐荣说完话后,立即又冲着宝宝咧嘴一笑,问道:“宝宝,这拨浪鼓好不好玩?”
“好玩!”
小丫头水灵灵的眼珠子也在盯着高诚手中的拨浪鼓,时不时还伸出爪子,想要抓住那来回摆动的绳槌。
“陛下,樊城已下,黄祖大军也到了襄阳。襄阳城内的局势,依文聘之言,要不了两日,就会有消息传来!”
徐荣别过御营被袭的话题,转到了襄樊战事上面。
高诚将手中的拨浪鼓塞到了小丫头的嫩手中,任其肆意摇摆,扭头与徐荣说道:“嗯,文良汝的书信朕看了。汝以为,袁曜若是得荆州的话,下一步会怎么做?对吾大周,有没有什么影响?”
“袁曜只是个依附黄氏的傀儡罢了,不足为惧。不过,经此一遭,襄阳诸族应该很快就会遣使求和了。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借吾大周除掉刘琦的亲信。现在,魏延已死,文聘归降,刘磐大军在外,王威、刘虎被杀。他们也需要时间,来做番准备。”
“准备?文良何意?”
“刘磐手中有三万荆南大军,而荆南几郡,除了武陵郡外,可都是刘磐心腹所据。现在刘琦被黄祖他们害了,刘磐得到消息后会怎么想,怎么做?还有在交趾的赖恭,此人也是刘琦的亲信。旦闻此讯,岂会善罢甘休!”
徐荣从容不迫的将这几日所思相告。
高诚皱了下眉头,摇着头说道:“朕得到汝书信后,便遣使往益州去了。不过,路途遥远,益州战事又不知进展到哪一步。刘磐现在是否还活着,也不好说。黄祖等人并非仓促谋事,定然有对付刘磐和赖恭的手段。而且,还有士燮,他会如何抉择,也说不好!”
“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德珪那边虽然大胜一场,但荆州水师主力犹存,吾军难以抗衡。诸多部曲,停驻北岸,望襄阳兴叹,却无可奈何!”
“朕知道,所以如若襄阳来使,文良觉得吾大周该向他们索取些什么!”
“称臣纳贡,钱粮布帛!”
“江夏沿江那几个县不要?”
“要之无用,形若鸡肋!”
“嗯好,那便先这样吧。”
高诚点着头,也感觉江夏那几个县不怎么样,甚至称臣纳贡,荆州也不可能答应。最多,也就从荆州捞点钱粮,挽回点损失。
“陛下,江东那边?”
谈毕此事,徐荣便提及蔡瑁所说的江东之事。
高诚摇了摇头,言道:“这件事文良不必在意,持军驻扎樊城,威慑荆州即可。吴王突薨,江东必然生乱。朕打算让第五老将军率部陪同太子前往,江东得握在大周的手中。”
“诺!”
听到这番话,徐荣二话不说就应声下来。
江东生乱,荆州是得看一看,哪怕毫无作用,军队却是不能少了。
“噢对了,前日北面传来消息,曹操退兵回昌邑了。河北那边,袁绍正组织兵马,沿绛水、大陆泽一线,与刘备对抗。姜叙拿下了上党,赵军几乎没有抵抗,直接放弃了。”
“既然齐军已退,那吾军也当见好就好,拿下上党,对河北的威胁已经足够了。若是再继续进攻,袁绍恐怕就要撤军,来对抗吾军了。”
徐荣直接答道,这些问题先前自己都考虑过。毕竟,身为国朝大将,不可能永远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战事上面,总得考虑国情、天下局势的状况,好规划出后面几步军事部署。
“河内,还是一根刺,既可威胁河东,又可威胁洛阳,且与上党相邻。此时,应该是最好的机会,袁绍不可能放弃河间、渤海老巢。”
“臣,还是不建议此时拿下河内。河内距离邺城太近,且一路无任何险阻。拿下河内,会给赵国很大的压力。国朝还需要赵国,继续拖着曹操、刘备,来争取时间,以便解决巴蜀、江东的问题。待国朝休养二三载后,再取河内不迟。”
“算了算了,就依文良吧。几日奔波,朕便不久留文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带文聘一同来觐见,朕与卿再议军务。”
“诺,臣告退!”
“臣告退!”
第1241章 对议
入了夜,书房内的灯火还在亮着。
高诚与郭嘉对案正坐,围着一壶温酒,边饮边谈。
“孙香是何想法?”
“孙府君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议后与某言道,孙邵不过五岁,年纪尚幼。”
郭嘉凑近了两分,低语说道。
高诚点着头,又问道:“没有提孙权?”
“没有,孙府君也明白事理,算是忠耿之臣。”
郭嘉说完,高诚目光就多瞥了那张似乎带着掐笑的面庞。
“怎地,孙香与汝几句说了几句好听话?”
“嘿~陛下说笑了,臣哪里是那般小人。”
看着自家陛下嘴角洋溢的笑意,郭嘉也知道这只是句玩笑话,于是摆言一语后,又言道:“不过,陛下啊,让太子与太子妃去江东,会不会有些冒险?毕竟,太子乃国基,天下之人皆侧目于其,旦有不测,国事倾覆啊!”
高诚摇着头,定了定神,言道:“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朕思索良久而决。太子常年处于深宫,非是善事。此番正可借江东之事,磨练其一番。若能成事,太子威望可著。纵是不成,也影响不了国朝形势。倒是调查司要做好准备,保护太子周全!”
“嗯~臣稍后会通知江东那边。另外,还需要派人先去寿春联络孙贲。最好让第十一军与孙贲一并南渡,进入吴郡,弹压局面。”
“江东那边,有人要生乱?”
“此为必然,孙策威望虽高,但对于江东士族打压颇重。江东士族,必然会有动静。再不济,也要借此事,表现下他们的实力,博取政治利益。”
“师出必有名,他们假以何名?”
“那就得看其他孙氏族人,有没有小心思了!”
“欸,有些费劲啊。看来还让太子带几个得力之人出谋划策啊,要不然他们可未必能斗过江东那些地头蛇。”
高诚蠕动了下牙盘,对于后世出名的吴郡四大家族,有点担心。
陆家的陆儁、陆骏、陆逊、陆绩,张家的张允,朱家的朱桓,于江南一带皆有名望。更不用还有顾家,那位蔡邕高徒顾雍了。
于长安时,蔡邕可没少谈及他这个高徒,搞得自己好像不知道顾雍这位东吴名臣似的!
“这....元直还在樊城,孟建两人也都各任其职。军中的话,有才气的也就数张承了。但后面不出意外,他还得往孙贲那里走一遭。与孙贲谈妥后,倒也可以跟着太子去吴郡。”
“奉孝很看好张承?”
“公佑丰神俊貌,学富五車,又机敏聪达,几番出使游刃有余,是个好苗子。”
郭嘉盛赞了几句,对于出身车骑府的张承,很是满意。
但高诚咋了下舌,不可否认这几次张承出使各方势力,效果都达到了。毕竟,荆州毁盟是荆州的问题,不能算张承头上。
只是,面对江东那些家伙,真的能行吗?
上面只是说了吴郡四大家的年轻才俊,还没有提及那些跟着孙坚、孙策南征北战的人物呢。
东吴的陈端,也是个擅长口舌之交的外交大才啊,张承顶得住吗?
“要不,让孝直从长安赶来,不出意外的话,时间足够!”
郭嘉一看自家陛下的脸色,就知道其心中在想什么,显然感觉张承的能力不足。
“那倒没必要,让孝直大老远的从长安跑到江东,不像一回事。若是让江东之徒晓得,岂不是笑吾大周无人!”
“唔~先前公佑来书,倒是提及两人,杜袭、繁钦,卫将军帐下幕僚,从荆州北归,留在了西阳,颇具才气。”
高诚白眼一翻,这都是谁啊,听都没听说过,怎么感觉还不如张承值得信任呢!
“......”
郭嘉神气一颓,顿感无奈。
眼巴前,也没什么才资天纵之辈,供太子驱使了啊。照自己说,张承就非常不错,才言俱备,足够应付江东那些人了。再不济,还有杜袭、繁钦出谋划策啊!
“陛下,杜袭出身颍川杜氏,名气虽亚于臣与荀氏叔侄,但于年轻一辈中,颍川几无人能及。繁钦,臣只闻其诗赋不错,其余方面未有考量,但也绝非泛泛之辈。”
郭嘉忍不住,还是帮衬了小老乡一句。
这话一说,高诚就不得不重视了。
“杜袭、繁钦,当真如奉孝所言?”
“臣这十几载来,就今日君前荐才,岂敢疏忽。”
“嗯~那就先派人去请杜袭、繁钦来,与太子熟络两日。顺便,让张承去寿春,见见孙贲,探讨机要。”
“欸,臣稍后便去安排,那西阳几县交接的事?”
“中枢府不是调来了一批官吏吗,交给他们足矣。另外,孙府君那边,奉孝没事再探探口风。如无意外,朕打算将南阳、江夏、颍川、汝南等地政务,悉数相与。吴王薨后,太子妃得有人支持!”
“臣明白,明日臣再与文阳兄多说说话。”
“嗯,北边.....今日朕问文良了,他说河内暂时不宜下,汝怎么看?”
“军略方面,臣自是比不上车骑大略。既然河内不宜现下,那日后再取不迟。臣遣人知会方悦、王邑等人一声即可。”
“也好,调查司那边再继续努力努力。赵国现在已是百足之虫,有识之士自能看出袁氏已不足倚。”
“有刺奸司的人帮助,很多事都轻松了许多。不过,袁绍虽有患疾,但毕竟未亡。其威严尚在,有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投靠国朝。”
“正常,不过朕想来,袁本初也撑不了多久了。先是昌邑大败,又接上黎阳之溃,紧接着颜良败亡、丧幽州地,乌桓复叛。大好局势,朝夕骤崩,换作朕,只怕早就气的吐血而亡了!”
高诚不禁说了两句风凉话,袁绍这两年的日子,过的着实凄惨。但,自己很开心啊,都忍不住想要笑一会儿了。
郭嘉抽了下嘴角,没说其他的话。
也是,眼看着就能并有中原,横扫六合指日可待了,结果被以前的手下逆袭,搞得现在社稷动荡不已。
即将登颠,骤然崩坠。
换作谁,都受不住这气啊。
.....
“陛下,小翁主又犯病了!”
就在此时,书房外响起内臣报声。
高诚心中的笑意嘎然而止,面色猝然峻肃,匆忙起身。
“奉孝,时日不早了,先回去休憩吧。朕,去看看爱女!”
“陛下勿忧,小翁主凰凰之躯,定安然无恙!”
郭嘉见自家陛下神色突变,也不禁皱眉怀忧,勉勉劝言。
“没事,朕先去了。”
“臣,恭送陛下!”
第1242章 鬼魅魍魉
未到后庭,高诚便已见到匆忙的女婢不断出入,皆面有惶色,不由心下更怒。
与身后阎行道:“传令禁军,封闭庭院,执戈拄戟,旦有惊呼惶恐者,一律严惩。”
“诺!”
阎行拱手应声,随即给身后手下使了个眼色。
随行的数十名禁军将士,当即四散开来,持戟摁剑,伫立院外两侧。
而后,高诚踏步入内,左右禁军不断呵责来往之奴婢,免得再扰乱圣心。
抵近高宝宝寝居外。
奴仆丛立四下,皆颔首不敢以闻,时闻内里翁主惊怪,不禁更垂首三分。闻后妃之令,匆忙应行,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此时,见陛下至,余者纷纷伏地作礼,生怕陛下一时恼怒,砍了他们。
高诚快步行过,耳边传来女儿那凄厉的呼嚎声,如同一根利刃,不断的在心头戳动。
推开室门,正见长子高龑端坐在案,眉目张发,案前摆着佩剑,愤愤的注视着母后不断安抚的小妹,恨恨无奈。
“父皇!”
室门突开,高龑当即就望了过去,见是父皇,心下猛然松了口气,而后见礼。
高诚压了压手,抬步上前近榻。
姜纾正侧身端坐榻上,一手握着宝宝右手,一手抚着蔡玑后背,秀美凝蹙,面有难色。
而宝宝生母蔡玑,紧紧搂着宝宝弱小的身躯,伏榻悬泪。耳边传来女儿凄厉的哀嚎声,直催人泪下。
姜纾见高诚近前,没说话,使了个眼神,让开身形。
高诚抚慰似的拍了拍姜纾的后背,而后坐到榻上,凝视着手足乱晃,厉嚎不休的小女,也不禁咬牙。
“玑儿,没事,朕来看看!”
高诚手搭在蔡玑肩上,轻声道语。
这时,蔡玑才注意到高诚的到来,一张泪面不由更泣,缓缓松开紧握女儿的左手,触到高诚手背,泣言道:“陛下,宝宝她....宝宝到底怎么了啊?陛下,救救...救救宝宝吧!”
“没事,没事。”
高诚一边安慰着,一边将蔡玑拉起,目光却从未从宝宝身上离去。
待蔡玑起身,宝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手足不再肆意挥摆,面容也没方才那般狰狞。
旁边的姜纾,当即上前,揽住蔡玑,安慰道:“妹妹,有陛下在,无事,来坐下喝些水。”
“嗯~”
蔡玑心神俱劳,轻轻颔首,便任由姜纾拉到一旁。
而榻上,高诚一直盯着女儿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来,但只看到其中的惊骇,直至女儿再不出一声,发白的面容也渐渐有了几分血气之色。
待其平静几息后,高诚这才握住女儿的小手,犹握冰块一般。再探手握住另外一只手,也是如此,冰凉彻人。
现在是冬天,女儿手足在外些久,凉属常状。
然,再抚其脸蛋时,又感觉如同火灼。
高诚眉头不禁紧紧拧到一起,难道是发烧了?身体反应的症状.....
也不应该啊,若是发烧,应该是全身的体温都会上升。但现在手足似冰,颅首如火。且,前几日还没有这般状况啊。白日间,自己也未有察觉宝宝体温不对劲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老先生还没到吗?”
高诚手掌一直贴着女儿的额头,凝视着这张娇小的脸蛋,口中与其余人言道。
小小女娃,怎地就遭了这罪!
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难道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病毒?
“父皇,儿臣去请!”
听到高诚说话,高龑当即起身,自己终于能帮上忙了。
.....
约莫一刻,高龑便领着张初及张机,一同进了室内。另外,还有一位半头苍白的老者。
“张老先生~”
“臣见过陛下!”
“方才朕爱女又如前日一般,方休一刻。”
闻言,张初当即抬步上前,搭上宝宝脉搏。几息后,缓缓松了下来,问道:“陛下,翁主今日与前日可有不同?”
“有,手足冰凉,面颅却是如火。现在,方渐渐转好。”
“噢~”
张初皱起眉头,探手抚宝宝额间,果然还是有些热烫。
于是,冲着身后老者言道:“元化贤弟,这位便是某前日与汝所言者,京兆翁主。生恙时,如似疯病,手足具动,口中混语,时而凄厉作呼,时而悲愤痛泣。把其经脉,却不感有异,唯心神劳累之疾。”
“依贤兄之言,昨日翁主并未生恙?”
“不止昨日,今天白日,皆无恙。朕还以为是张先生开的药剂生了效,不想今夜又是如此!”
“开的何药?”
“静心安神之药,剂量正适。”
“那,翁主近日来,可曾往何处游玩?”
华佗眉目一转,看向高诚。
高诚摇了摇头,这几日战事繁忙,又被魏延袭击,没有在意过女儿去哪里玩过。
“元化兄,翁主生恙之际,正于荆贼袭击御营之后。事关机要,先前初并未明言。”
“似为刀兵厉气所致?”
“仅是如此的话,安神静心之药,足矣疗之!”
张初说完这话,华佗便沉寂了下来。
随后,华佗看向身旁的张机,问道:“仲景怎么看?”
张机摇了摇头,言道:“正如家师所言,若是刀兵厉气,安神静心足矣。现在疾患又生,绝非煞气所致。”
“可有臆测?”
“毫无头绪,从未见此之状!”
张机无奈叹气,也感到束手无策。
倒是华佗,目光瞥了四周一眼,最后目光放到了高龑身上,见礼言道:“太子殿下,途中佗有一问,可还记得?”
高诚闻声望目。
高龑眉头皱起,言道:“那天去淯水游玩时,吾及二妹皆在啊。”
“翁主年纪最小,最易受之。”
华佗轻声一语。
旁边高诚听的云里雾里,不由开口问道:“元化先生,可是知小女所患何疾?”
到这一步,自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老头是华佗了。
现在好了,张仲景、华元化都在这,要是还治不好宝宝,那全天下再无人能医之。
“回陛下,臣游历天下时,曾见过不少奇病异症,亦有与翁主同者。佗为人医时,所察经久,现彼等皆往亡人之处归而患之,疑是亡者所扰!”
“亡者所扰?”
这么一说,高诚就明白了,难道是撞邪了?
“欸~患此疾者,或疯言乱语,或暴狂嗜杀。疯言乱语者,躯干日渐,寿减不知几何。暴狂嗜杀者,形神非常,三五日间必死无疑,大罗难救!”
“非是不信,只是朕为天子,女为凰女,何等妖邪,敢犯龙凰之颜!”
说到鬼神,高诚不得不信,毕竟自己灵魂来到这个世界重生,就已经解释不通了。但正如自己所言,皇家之人,威严天著,邪魅岂敢犯之。
“传闻,京兆翁主应传国玺归国?”
“嗯?没错!”
高诚另异的看了眼华佗,传国玺其间的事,民间的确有所传闻。
“此妖邪,是否见陛下而止,旁人无所惧之?”
华佗又是一问。
高诚怔了下,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似乎的确是这样。自己在的时候,宝宝跟往常一般,即便是方才也不过是自己来了片刻,宝宝就安静了下来。
“如此,不惧后妃、太子殿下及旁人,独惧陛下的话。如佗所料不差,当是于淯水称帝的那位!”
“淯水称帝?更始帝刘玄?”
高诚不由咋舌,什么鬼玩意,这华佗不是在糊弄自己吧?
那刘玄虽然在淯水畔称帝,但无论是其生地、死地,皆非育阳。就算是真有灵魂不散一说,那也不应该出现在淯水这啊!
“额,民亦是猜测,毕竟此等骇人听闻之说,民也不敢言之凿凿。”
“算了,那如何医之?”
“如是更始皇帝的话,周代汉室,此乃深仇大怨。当置坛设祭,以作安抚。另寻擅此道之方术之士,或能除之。妖邪去体,吾等医者,自可调方复翁主疲乏之躯。非此,不能医也!”
“传令,速往长安,请汉中王火速至宛。另,明日起营,吾等居宛!”
华佗话音刚落,高诚就朝着外面吼道。
方术之士?
那些人,能跟张家天师比?
至于说给刘玄升坛设祭,笑话!
呵~把自己闺女害成这样,要是可以的话,自己恨不得跑到新朝把他再砍一遍!
第1243章 处务
一大早,高诚便率御营众人启行,直奔宛县。
而信使,昨夜便乘快马,飞奔长安。
徐荣在送过陛下后,也离开育阳,打算回到樊城,继续坐镇此要害之处。
两日后,高诚等行伍,便入宛城。
孙香早已安排郡中长吏,安排好帝驾闲居之所。同时,邓恭也抽调了一批人,加强整个宛城附近的戒备力量。
前几天荆贼的夜袭,可谓是吓坏了不少人。
当天,来自樊城的快骑,也飞马直入帝驾所临。
闻讯后,郭嘉、孙香、郭蕴三人,一同见拜。
单独的一处雅庭,假石清泉并俱,更有冬至松梅作衬。
室内,焚起檀香,引上火炉……
高诚端坐在侧,旁边使宫婢摆了几副桌案,供郭嘉等人闲坐,又备上温酒。
旁边,宝宝精神很不错,一连两天高诚都形影不离,也使得其逐渐恢复了些许神色。手中握着一把桃木剑,举着来回蹿溜,一名年轻的宫婢小心翼翼的看着翁主殿下。
室内,也独有此婢,可留于其间。
“刘琦薨了?”
高诚眉头轻皱,当着宝宝的面,自己着实不想提及这些死人的事。但事关军国,有些时候自己也只能偏心。
“襄阳那边可有消息,袁耀何时登基?”
“消息言襄阳正在筹备刘琦后事,以及袁曜登基之事。以臣观来,最多不过一月。”
郭嘉知晓的要更详细一些,调查司有些事不会跟军中人详细尽言。
“一个月?那也是岁旦后,明武八年了。”
高诚喃喃作语,而后又问道:“如此,荆州的使节,应该也不远了吧?”
“已过樊城,正往宛县来。”
“来者何人?”
“还是宋忠。”
郭嘉回答道。
高诚面色一变,冷哼一声,转头向孙香言道:“文阳,派人通知地方,扣下宋忠将其遣返襄阳。另外遣使往襄阳,让他们重新选使来。”
“嗯?”
孙香怔了下,疑惑的看向自家陛下,旁边郭嘉跟郭蕴也心生不解。
先不说宋忠是荆州来使,仅是他荆楚名儒的身份,也不能这么干啊!
传出去,让荆楚士子,怎么看他们大周!
孙香虽然没说话,但面容间的难色,却是毫不遮掩。
高诚看着三人这副表情,也知道如此行事不妥当,但还是言道:“欸~朕爱女患疾,此人姓名着实不利,不宜近之。到时候,让人好生招待,寻个别的理由打发了,再予些钱帛就是了!”
“这……”
孙香嘴角一苦,脑海中想起前日郭嘉的话,也只好拱手应道:“诺,臣稍后责干吏处理。”
“奉孝,江东的使节,何时到?”
“已经过了舒县,大概还需要旬日。”
“嗯,等会便让调查司准备准备,太子先行去江夏,与第五老将军汇合后,直接进入庐江。”
“这,是否太快了。这两天功夫,只怕信使还没到西阳呢。不知会孙贲一声,到时只怕生了戒心啊!”
郭嘉言道。
高诚摇了摇头,言道:“不论如何,先让第十一军进入庐江,谨防江东生变。”
“诺。”
“孟修,南阳更田制处理的如何了?”
高诚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郭蕴。
“回陛下,南阳各地百姓,皆已完成更田。郡府悉数备案立册,国土台这边也都再度勘察,修书作册,与郡府并无出差。”
郭蕴抬礼答道。
高诚点了点头,言道:“嗯,长安御史府调来的御史也快到了吧,告知他们,再彻查一遍。南阳乃更田之始,决对不能出现差池。国土台这边尽快培养干吏,下一步就是司隶、并州了。”
“臣在南阳提拔了不少干吏,只不过现在多为南阳、汝南等人士。臣斗胆,可否容臣先往司隶、并州选拔才干,充实国台。”
郭蕴拱手拜礼作请。
高诚眉头微皱,摇了摇头,言道:“南阳新收、国土台初创,朕特许孟修选拔干练。但现在不同了,明日孟修作书,递交中枢府,由中枢府调配干吏与汝,好生培养。”
“诺!”
郭蕴没有灰丧,自己只是要人而已,只要中枢府给人,一切都好说。
“若无他事,三位爱卿且回去吧!”
“陛下,臣倒是还有一事!”
“噢~奉孝且言。”
“襄阳那边还有一则消息,和洽、王粲来投。调查司那边查了下两人的底细,便让他们直接来宛城了。”
郭嘉说完,似乎有两分轻松之色。
高诚不禁侧目,凝视着这家伙,又举荐两人?
这郭奉孝是不是收了人家什么东西啊,一连举荐四五人了都。
“二者何许人也?”
“王粲陛下应该听说过,汉司空王公之后,其父王谦乃何进长史,颇有名气。和洽名气不比王粲,但出身汝南大家,亦有名望,才学高筑。”
郭嘉兴致上来,夸赞了两人几句。
听的高诚有点懵逼,王粲自己听说过,三国的大才子,建安七子之一嘛。但王畅和王谦是谁,很有名吗?
还有和洽,听都没听过!
“嗯~~奉孝打算……”
“太子行與江东,自得多备幕僚,此二人正适。可待二人至宛后,与太子同往西阳。”
话一出,高诚就明白奉孝的打算了,于是言道:“如此,岂不耽搁了太子的行程?”
“仅是二三日罢了,改变不了江东的局势。再者,只有第十一军随太子进入江东,需得做好谋划。否则,骤入泥藻,不便行事。”
“多逗留几日吗?”
高诚捏了捏下巴,思考着江东局势发展的可能性。自己本意是想龑儿早点率军至庐江,如此有周国兵马及孙贲在侧,江东某些宵小不敢轻易作乱。
只要江东不乱,大军进入吴郡,扶孙绍上位,那便是板上钉钉。
晚几日的话,唯恐江东乱起啊!
那时,第十一军还得担负起进入江东,为孙绍平定祸乱,伤亡必生。
这对于远去江东的第十一军将士而言,士气不可预料。
“陛下,此行事关太子安危,还是要做足准备!”
旁边孙香也劝言一句。
如此,高诚这才喃呢道:“那便多等几日吧!不过,定要赶在江东使臣入宛前出发。否则,不好言辞。”
“臣等明白!”
第1244章 王粲、和洽
等待的日子,很是煎熬。
尤其是对于高诚而言,这几天下来,宝宝确实无恙,活蹦乱跳,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可今日一早起来,就不对劲了。
发烧~
一个要命的问题。
这回是真的发烧,而且还是高烧!
三位名医,开了方药剂。
小心翼翼的喂宝宝喝下汤药后,已是半晌。
外面的所有事务,高诚都交给了儿子去处理,自己则是专心致志的照顾着自家可怜的丫头。
手中握着沾着温水的湿毛巾,不断地擦拭着丫头红扑扑的面庞。时不时,还要掀开被褥,擦拭身体。虽然物理降温的效果不怎么样,但除此外,自己也是束手无策!
只能静静期望张机他们开的药剂早点起作用……
而且,日后得跟张机他们提一提青霉素的事。机会再渺茫,也要让他们试试,万一搞出来了呢?
不一会儿,蔡玑拖着孱弱的身躯,由宫婢搀着,走了进来。
高诚回头看了眼,冲着她微微点点头,言道:“玑儿,这边有朕,放心便是。”
“陛下,妾身无恙。这几日看宝宝无事,妾身亦是身心舒畅。今日宝宝又突然伤了风寒,妾身心里挂念~”
蔡玑缓步走到榻边,端坐下身,从高诚手中接过丝巾,小心翼翼的擦着宝宝脸蛋。
见状,高诚无奈的叹了一气,抬手轻抚其背,以示安慰。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自己虽贵为皇帝,可现在面对后世小疾之一的发烧,也同样毫无办法。
更不用说,那些底层的百姓了。
“安心,元化先生与仲景,一善外疾,一善内患。有二人在,宝宝定安然无忧。”
高诚张口安慰一句。
可蔡玑仿佛根本没听进去,微微颔首后,依旧照看着小女。
高诚深吐一气,也不再说话,轻揽娇躯入怀。
……
庭院外,却是忙活的不可开交。
自长安中枢府调来的数百名官吏,今日刚到宛城。而自荆州北归的王粲、和洽,也才与太子见面。
话还没说两句,就随着太子殿下,一并往郡守府而去。
长安调派来得官吏,只有那几十名县令长有正儿八经的任命敕书,且配官印、官服。其余吏员,皆需由孙香来安排。
中枢府还不晓得自家陛下,已经将新纳的南阳、汝南、颍川、江夏四郡诸县,悉数交由孙香治理。但孙香也不敢擅自作出安排,尤其是现在还赶上吴王遇刺身亡的大事。
故而,一切所决,皆需由陛下定夺。
偏偏,陛下爱女心切,只好请太子殿下定夺。
郡守府内,高龑很快阅览了一遍孙香拟出的调派方案。县长令,中枢府已定,不需要他们做什么调整,只需要安排那些吏员即可。
这些吏员的安排,没那么多麻烦,给各县分配足够即可。
毕竟,现下凡是在大周管辖的四郡县邑中,都还有官吏占着位置呢。那些县令,一纸可黜,但那些底层吏员,却不好打发。
所以,只要这些吏员与跟随的县长令没矛盾就成。
于是,仓促敲定此事后,高龑便领着王粲、和洽离去了。
完完整整看了这一幕的王粲、和洽,有些皱眉。
太子的处置方案是不是太过于……
简便!
吏员虽小,却是直面百姓。
他们的一行一动,会将国朝官吏集团的风气面貌,留在百姓的心中。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百姓对吏员是抱着何种态度,也就会对县令及其他官员何等态度。
故而,天下诸吏,基本皆为当地具备名望之人。
现在国朝以外州人士,充任吏员,处理不当的话,可能会引起反差。
初次与太子谋面,两人心中虽有所想,但也不好多说。
再度回到下榻之所后,调查司的盖顺就立马蹦了出来。
太子安排几句后,其便退下安排调查司的密探,做好迎接这数百名吏员的准备。
这一幕是看的王粲大眼瞪小眼!
万万没想到啊!
这边才规划好那数百名官吏的去向,扭头就让调查司着手准备起来。虽然早就听说在大周当官不容易,但也着实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让二位贤兄见笑了!”
清闲片刻后,高龑便见礼与王粲、和洽言道。
两人当即躬身拜礼。
“殿下言重了。”
“欸~调查司自成立以来,便兼有监视天下之权,为父皇耳目。此番安排,也皆是国朝常制。毕竟,居于地方,天家遥远,少不了会出现些害群之马。”
高龑作了番解释,生怕这两位从荆州来投国朝的英才生了芥蒂。
和洽拱手问道:“殿下,洽初面国制,不知这些官吏是否可知调查司暗中监视?如若知晓还好,若其不知,旦受责罚,只怕少不了会对国制心生怨言,影响国朝威严。”
“自是知之。毕竟,调查司监视天下官吏,主要目的还是在于防范贪腐。使彼等知之,其自心有顾忌,不敢犯险。”
高龑回了句话。
闻言,和洽面容稍缓,如此尚可。
旁边王粲又张口言道:“在下方才观太子处事,颇为简练啊!”
话一出口,和洽就放眼过来,此语多有冒失之处。
高龑点了点头,言道:“仲宣兄不知,陛下已将南阳等四郡政务悉付孙府君。今日百吏之事,孙府君大可一言二决。虽不知孙府君缘何又请孤去,但国朝自有定制,此番孤不需要掺和过多,准批即可。国朝官制,层次递分,其职其责,亦是如此。”
“意思就是说,如若这些吏员出了差池,孙府君也要受到牵连?那几十名县令长,却非孙府君所任啊?难不成,也要孙府君负责?”
“非也,国朝诸州布政司司署、郡府司署、县邑令长皆由中枢府任命,出了何事,御史府自会参奏中枢府。而县邑吏员,皆由州布政司任命,出了差池,御史府则会参奏当地州布政司。职责细化,也是当年国朝改革官制非常注重的一环。”
“另外,二位贤兄入孤太子府,亦需受中枢府辖制。朝制内,不受中枢府辖制的只有少府、御史府。即便是宗正府、侍中台、国土台皆受中枢辖制。”
“国土台?粲昨日与祭酒言及两句,此署台不是归少府管辖吗?”
王粲疑惑的问了句,昨天郭嘉还问自己想要去哪个台寺呢,也推荐了国土台。
高龑微微笑了下,解释道:“仲宣兄不知,国土台主更田事宜,掌天下耕田。但其余如山川林泽、宫室苑园、盐铁矿渔,则归少府所辖。故而不明者,易为二者混淆。”
“原来如此~”
一时间,三人就国朝体制,言谈不绝。
第1245章 离别
岁旦前夕。
宝宝玩的很是开心,哥哥、姐姐带着她,在院子里烧着爆竹。干脆的竹竿扔到火堆里,不消片刻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听着甚是喜人。
女儿高烧退却,高诚心中也是落下一块巨石。
这年头,别说三岁的小丫头了,便是十几岁的男孩子,都有可能因为一场高烧而夭折。
好在,苍天幸佑。
而且,长安那边也传来消息,张鲁已经启程了。快马加鞭的话,用不了十天功夫,就能跑到南阳。
等他赶到南阳,还是得要安抚一番。毕竟,其本在休沐之间,昼夜远驰,岁旦都得在路上过了。
大年三十的夜晚,高诚一家人没有受到任何打扰,欢欢喜喜的渡过了明武七年。
凌晨一过,已是明武八年!
伺候俩宝贝闺女睡下后,高诚与姜纾、蔡玑三人,便来到主厅端坐,烤着炉火,说着闲话,等着大周太子。
这将是儿子第一次远行!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即便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努力朔造帝王威严,但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舍不得骂,舍不得打,哪怕他曾经也犯过些小错误。
再者,儿子又是国朝唯一的继承人,远去不平静的江东之地,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挫折。也许是战火,也许是阴谋诡计,也许会成功,也许会一败涂地。
所幸,他们一家都是在宛城,没有朝臣牵扯,否则那些大臣、百官绝对是宁死也不会让自己使太子去江东。
但他总归要长大,自己早晚都有死去的一天。没了自己的庇护,一切都要靠他来撑起高氏皇朝。
过了年,他就十四岁了,按这个时代以虚岁论的话,十五岁的小大人!
平凡百姓家这么大的孩子,已经要帮助家庭承担一定的劳动了。更田制中,也是规定了十六岁就可以分到自己的地。
而他生在帝王家,注定要比平常人家的孩子,早点去承担更多的责任。
“父皇!儿臣觐见!”
就在高诚胡思乱想之际,室外传来一声沉喝。
高诚收了收心思,对着室门言道:“吾儿,进来吧!”
室门一开,高诚眼前煞是一亮。
只见高龑身披漆红铠甲,头戴凤翅盔,三支金翎别束。颈间系上赤巾,腰间护腰紧箍,挂着佩剑,左手握着剑柄,右手齐胸平锤。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母妃。”
“臣妾拜见父皇、母后、母妃。”
高龑持军礼相见后,身后的小丫头也装模作样的行了个军礼。
再见尚香,也是一身赤甲赤衣的打扮,与高龑几无别样。倒是腰间出乎意料的也挂了柄剑,虽非军中制剑,但也足以彰显英飒之气。
“好,好!”
高诚嘴角一咧,冲着姜纾两人,笑言道:“吾儿英武,不负为父当年雄姿!哈哈……”
“吾儿~”
高诚笑了,姜纾却是没笑。
自己的心头肉要去江东,还是可能发生战乱的地方,作母亲的心都揪成一结了。
姜纾两三步来到高龑身前,探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儿子丰俊的脸颊,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的打转。
“母后,莫要担心。儿臣的武艺可没落下,又有第十军的将士们保护,不会出事的!”
高龑当然知道母亲的心情,知道她担心自己此行的安危。
但作为大周的继承人,正如父皇所言,自己需要历练。大周的将士们,在父皇百年之后,也需要一位新的统帅。
而这位新统帅,更需要诸将士的认可!
“吾儿说的轻松,当初汝父皇去益州平叛,便是危机四起。此番汝去江东,天下瞩目,凶险异常。”
姜纾口中一边嘟囔着,一边探手给儿子紧了紧颈间的红领巾,又言道:“切记,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行险。这天下间,咱大周国力强盛,甲师数十万。区区江东,没了就没了。只要汝安然无恙,早晚有一天都能夺回来。知道吗?”
“嘿嘿,儿臣知道了,母后放心!”
高龑嘴角微咧,显然是左耳边进,右耳边出。
姜纾无奈叹气,自己明白是非道理,也晓得儿子建功立业的心思。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来到孙尚香身前。
“龑儿,汝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尚香想想。还有琦玲,她们可都需要你的保护!”
果不其然,姜纾这话一说,高龑便收起了面容间的轻松之色。
肃重神色后,高龑沉重的再度应道:“母后教导,儿臣定谨记于心。”
“尚香,来,让母后好好看看吾家巾帼!”
姜纾说完,就牵着尚香的小手,回到案前。旁边尚香不知是拘谨,还是初次披甲不适,感觉很是别扭。
蔡玑此刻也来到了高龑面前,微笑着说道:“真是英武不凡呢!”
“姊姊把话都说完了,吾也不多说了。记住,遇事不要急,多听听几位先生的建议,切不可屏蔽言论,肆意独行。另外,宝宝汝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母妃,小妹她~欸,您也要好生休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高龑顿了句话,还是将抬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嗯,放心,注意安全。”
蔡玑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后,便朝着桌案走去。
高龑没说话,默默地微微屈身作礼。
最后,轮到父子俩了。
高诚站起身来,凝视着儿子,没有近前。
“吾儿,于江东行事,莫要丢了吾大周皇室的威风!有些杀伐之事,该做做,该杀杀,不必顾忌,有为父和整个大周为汝撑着呢!”
“父皇~”
高龑昂首挺胸,正欲说话,又被高诚压手打住。
“听为父讲!元直有大才,谙熟军略,又善划策,现在军中,不宜随汝。但和洽与王粲,为父见了。和洽成熟老辣,果决干练,其言可多用之。王粲才学不俗,但其以诗赋著之。如遇口舌计较,可用仲宣。如遇情急之时,当以和洽为主。”
“至于西阳那边的杜袭和繁钦,为父也未曾谋面,骤时汝多多相交即可。汝奉孝叔父所荐之人,必是大才,需得礼贤下士。此外,孙贲那边,可全权交由张承负责。军队方面,第五老将军久经沙场,但毕竟年纪长迈,需得冒险之时,亦当兵行险招。”
“总之,就一句话。不要怂,该打打,该杀杀。论打仗,吾大周三十万骁锐,就没怕过谁!威,是杀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记住了吗?”
“砰!”
高龑狠狠地锤了下胸口,激动的吼道:“父皇放心,儿臣记住了!”
“嗯~走吧,莫要多言了!”
“儿臣,告退!父皇,保重!”
“母后、母妃,儿臣去了。”
第1246章 东宫卫率
高龑出了庭院,外面早已静候多时的和洽、王粲,便迎了上去。
“殿下!”
“二位先生,走吧!”
高龑没多说话,径直向前走。
和洽瞥了眼太子妃,若有所思,随后快步跟上高龑。
见和洽都不说话,王粲就更加不会多说什么了。
显然,太子妃随他们一同赶往江东,已成必然之事。
太子妃回江东,到时可能会多些掣肘!
“殿下,东宫禁卫三百七十二人,皆在府外。”
“劳烦孟起了!”
高龑说完,目光看向马超,心中不由想起了前不久遇难的两位兄长。而日后,江东之地也更加凶险。
“孟起,此番赶往江东,凶险异常。君等若有挂念,大可直言。”
“嗯?”
马超怔了下,然后就明白了太子的话,英俊的面颊扬了扬,轻蔑言道:“殿下说的哪里话,咱大周儿郎岂有怕死之徒!就江东那些土鸡瓦狗,以超视之,不过插标卖首!”
头一昂,胸挺直,傲气使然。
高龑也露出丝丝笑意,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欣赏这位父皇刚安排给自己的亲卫统领。
于是拍着马超的后背,笑颜道:“明武八年,风起云涌,吾等且会江东英萃!走!”
“殿下,请!”
出了府,三百余轻骑,已是披挂完毕,林立两侧。
马岱一身精甲罩身,比起原先的穿着,显得英朗甚多。此刻摁剑驻足马侧,右手牵着一匹骏马,目光注视着出来的太子殿下。
“末将见过殿下!”
“吾等拜见殿下!”
三百余东宫禁卫齐齐见礼。
高龑微一抬手,高声喝道:“诸君,此番行塌江东,孤军深入,定凶险万分。孤,皆赖诸君矣!待到功成,尽富贵与诸君!”
“殿下放心,吾等定效死命,护殿下周全!”
“吾等定效死命,护殿下周全!”
“伯瞻,公仲何在?”
“回殿下,严将军已率本部将士,会邓军将所选骁锐,于城南待命!”
“好,走!”
“诺!”
寒夜间,宛城四下封禁,通往南城的主干道上,更有无数将士,执戈开道。调查司也穿梭在坊间肆铺,尽可能的封锁消息。
一行精骑踏南门而出,直奔城外的严干所部。
不过半个时辰,便见到严干他们。
两千将士皆披挂齐全,驽马、车架、粮秣齐全,标准的一校配置,这就是自己的东宫卫率。
卫率职秩已经定下,不过还需要报往长安大将军府,由大将军府出示正式任命,少府配发官印、官绶、官服。
没办法,自己虽然早就开府了,但一直居住在未央宫内,并未久住东宫。东宫少傅、长史等掾吏倒是早早有了官秩,唯独属于东宫的军队,直到前日父皇才发下话。
然后严干就带着人就地从邓军将麾下选拔骁锐,再加上他本部的武关卫士五百余人,构成了眼前的太子府卫率部曲,编制两千人。
至于马超他们,则是掌东宫宿卫,仍旧属于宫禁的编制。
“末将拜见殿下!”
“吾等拜见殿下!”
“诸军免礼!”
见礼后,高龑与众将士道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而后便招严干、邓斳及几名军侯,来到附近偏处。
“公仲,军中可有怨言?”
高龑直奔主题,自己没带过兵,但耳渎目染之下,也晓得军心的重要性。
卫率将士们都是临时从邓军将的垦建兵团中挑选出来的,值此岁旦年关,使彼等随自己远去江东,换作谁都会心生抱怨。
严干点了点头,言道:“的确有些,毕竟岁旦刚过,这些人又都是以前楚军改编。邓军将治军严谨,但说到底他们不是从蓝田出来的兵。军纪现在倒是不差,但心气要差上一大截。”
这边严干说完,旁边的邓斳便言道:“欸,这已经是邓军将麾下最骁勇的将士了。但以前的楚军是什么样,想必殿下也清楚。打的败仗多了,性子也就滑了。现在看起来军纪严明,那是还没干仗。打起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要不是邓军将与他们明言,此次乃是入东宫卫率,随殿下出行,护持殿下周全,只怕怨气更大。所以,还是得抽点时间,好好训训他们。陛下给彼等分地分粮,安置彼等妻小,不是白给的!”
说起话来,邓斳比严干这个外人还要狠。方才严干还有点顾忌邓斳的存在,语气不是那么严厉。毕竟,邓军将再不怎么样,那也是军将,不是他严干惹的起的。
谁成想,这位邓军将的族弟,比自己还厉害,丝毫不给自家族兄留面子。
高龑不由愁了愁眉,自己没带过兵,更别说练兵了。
“嗯,这样,吾等需先往西阳走一遭,而后经西陵汇合第十一军一并进入庐江。到那时,可抽出时间,交由第五老将军训练何如?”
“这……”
严干面显难色,第十一军的第五老将军是国朝老将,威望、实力俱在,让第十一军帮忙训练不是不行。只是,东宫卫率的兵,还得靠野战军作训,传出去东宫的面子何在,自己这个右卫率,哪还有颜面呆在这位置上?
“殿下,此举不妥。第十一军乃是外军,东宫卫率是为内军。殿下若觉卫率兵不行,大可自第十一军抽调骁锐并入卫率。”
不等严干说话,高龑身后的和洽便张口言道。
高龑回过头来,看向和洽,问道:“阳士,第十一军归属大将军府统辖,部曲编制皆有定数。第五老将军没有大将军府的命令,尚不可私自招募部曲。孤为太子,亦不可坏邦国法纪。”
“那便交由严卫率好生作训即可,且有东宫禁卫帮助,想来问题也不大。”
和洽平平淡淡的说道。
在自己眼中,东宫卫率此行的任务并不重。有着第十一军一万六千骁锐在,若是还能轮到东宫卫率部曲上阵,那局势就已经极其严峻了。
那时,只要东宫卫率部曲能护着殿下退出江东足矣。
高龑不由皱起眉头,目光看向马超。
马超神色自在,拱手言道:“殿下,当年末将于巴蜀时,倒是训练过义军。不过,那都是伯瞻的功劳,不若使伯瞻试试。”
听到这,高龑便折目看向远处指挥着几名军侯调度部曲的马岱。
于是,只好言道:“也好。公仲,孤这边使伯瞻助汝。此番行进,不必着急,途中可抽的闲暇作训。尔等毕竟是孤东宫部曲,不管如何,见了第十一军,绝不能落了东宫威严。”
“殿下放心,末将定尽心尽力。”
“嗯~今日岁旦,新岁之初,每人赐钱千钱,告之诸将士莫要忧心。来日到了西阳,孤另有赏赐。”
高龑脑筋转了下,又与严干说道一句。
不等严干应声,高龑便回头与王粲言道:“仲宣,稍后遣人回城,请见皇后。孤来南阳,并未随身携带重金。”
“殿下放心,臣明白。”
王粲嘴角微扬,应下声来。
旁边的和洽,也是面色愈善。
太子殿下的表现,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
第1247章 四友
元宵佳节,本当灯火明于千万之家。
然,值此乱世,百姓得以安生,不为战火纷扰已是万幸,哪里还有闲情逸趣,度此佳日。
江夏郡,自汉室以来,本就非天下大郡。郡内群山峦绕,云梦伴江,蛮人、野民、盗匪层出不穷。而处于江夏西北之角的西阳诸县,贫困程度更胜一筹。
区区五六县,供养着三四万军队,民力早就不堪重负。好在军中多是流民、蛮人以及相投的匪寇,让当地百姓多多少少还能维持生计。
当然,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之多的军队,西阳诸县才能不受贼兵祸乱,有所得必有所失。
一家老小每天有口吃的,不用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便是当地百姓最大的奢求了。
故而,对于归顺大周国一事,底层百姓没啥不愿意的。先不说周国对他们老百姓怎么样,单是其庞大的身躯,就足以庇护他们的安危。
当大周太子率部抵达西阳城外时,说数万百姓夹道相迎有些夸大,但粗略一观,几千人还是有的。再加上聚集在此的军队,规模尚不算小。
在城外寒暄了几句后,高龑与杜袭等人一并入了城,严干则率东宫卫率驻扎城外。
凑完热闹的百姓,也相应而散。
回到县府,喝点茶水,暖了暖备受寒风摧残的身子后,几人就说起了正事。
“孤自平春而来,经黾县、轪国至西阳,沿途所见,百姓安居乐业,村落炊烟袅袅。虽无长安之繁,但于此乱世,煞是不易。来时,陛下曾言子绪、休伯皆乃大才,果不其然啊!”
“殿下言重了,袭等居于西阳,自当谋福于百姓,安一地之太平,此乃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杜袭谦谦致礼,开口作言。
高龑点了下头,注视着杜袭。这位可是郭叔父千叮万嘱的人,自己需得多多重视。
“子绪谦虚了!不说这些了,西阳诸县的交接事宜,处理的如何了?”
“回殿下,籍册已遣人送往西陵,宋府君亦责官吏至,补充各县职要。”
杜袭回了句,而后皱起眉头道:“不过,臣闻传言,长安那边调派来的佐吏已经往南阳、汝南、颍川各县去。缘何江夏这边,而无一人?”
“怎么?宋府君派来的佐吏,子绪用着不顺手?”
高龑挑眉打笑。
杜袭微微摇了摇头,言道:“非是如此。臣与休伯兄治西阳诸县已有二载,治下百姓勉强还算安居乐业,无重赋远役之苦。西陵来的官吏,都是江夏旧吏,比不上长安派遣的官吏让人放心啊!”
“嗯,子绪,汝等体国爱民之心,孤深明矣。这样吧,孤稍后向陛下呈书一封。近些时日,就先让江夏诸吏试试,说不定亦有可用之才呢。而且,只要是大周的官吏,调查司尽在掌握之中。不符合国朝律令之吏,自有国法治之!”
高龑说了一通,实际上也相当于啥都没说。
让宋府君派批官佐来西阳这边,就是自己父皇的意思。自己去不去书信,改变不了什么。而调查司监管西阳诸官吏,那是本职!
杜袭不经意间扬了下嘴角,随即冲着高龑拜礼谢道:“殿下忧国忧民,臣代西阳诸县百姓,谢过殿下!”
“子绪不必多礼!”
高龑抬了下手,示意杜袭起身,而后凝声问道:“孤此番前往江东,人人皆言凶险万分。子绪怎么看?可有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吗?”
杜袭眉头微锁,思忖了两息,言道:“倒也不是没有。如殿下不愿犯险,大可将兵镇皖。江东若无事变,则远控其庙堂。若生大变,则可进逼舒县,而胁历阳。孙绍不可为之际,定北上寿春来寻孙贲。骤时,结孙贲之兵,张孙绍之义,无外乎再平江东。”
“……”
高龑张了张舌,坐镇皖县,未免显的太怂了,有违临行前父皇的交代啊。
“子绪此策不妥,皖县距离江东腹地太远了,有舒县、历阳相隔。一旦吴郡生变,只怕鞭长莫及啊!”
旁边繁钦挺身一语。
高龑目光转向繁钦,问道:“嗯~子绪,休伯所言正是孤之所虑。皖县太远,吴郡生变,孤担心孙绍过不了江啊。一旦那些逆臣贼子胁孙绍号令江南,孙贲可能会自寿春发兵,逼迫孤退兵。骤时,万事休矣。”
“既然殿下觉得皖县远,那舒县如何?还感觉近的话,历阳也可以。只要不过江,殿下自是万全。”
杜袭当即便回了一句,听得高龑有些呛舌。
“子绪,殿下虽年幼,但具明君气象,不可如此无礼!”
再也看不下去的和洽,板着脸色,冲着杜袭训了一句。
旁边的王粲不厚道的笑了笑,亦言道:“经年未见,休伯兄话少了些,子绪兄怎地如此善言矣。”
“臣方才一时兴起,言辞不当,还望殿下恕罪!”
杜袭没有搭理和洽与王粲,先是向高龑拱礼请罪。
倒是高龑有些发怔,目光不断在杜袭、繁钦、和洽、王粲四人身上摇摆。
“嗨~孤竟不知尔四人乃是故交。倒是孤自作聪明了,还想着考校子绪一番,哈哈~”
“臣等皆是当年避乱于荆北,亦结识于襄阳。不过,臣与子绪兄离开的早些。也没想到阳士兄与仲宣贤弟,竟也至殿下帷幕。”
杜袭面色洋溢着满满的笑容,与好友再次见面的喜意止都止不住。
“欸,如此倒是子绪汝当初有先见之明啊。今日之荆州,多是道貌岸然之徒。衣冠旦褪,尽显沐猴本色。”
和洽愤愤的道了一句,着实是荆北诸家谋弑君王,迎袁耀上位的举措,让人恶心不已。
王粲在侧,长怅叹息,语道:“可惜,荆襄富庶,转瞬为丧家之犬所据,为天下笑啊。”
“荆州那边的事,袭略有耳闻。当年袭北归,虽感不测,但亦未想到会是如此发展。不过也好,荆州换主,些许事够那些人忙活个二三载,也给国朝时间,好生处理江东之事!”
“所以,子绪究竟有何看法?~明言道来。”
和洽最后补了四个字,生怕这小子再胡闹。
“吾等在明,彼等在暗,谈何看法?无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暗箭难防!”
“那就要看扬州那边的调查司了,此行调查司才是关键!”
杜袭说完,便看向高龑。
高龑摊了下手,无奈说道:“不用看孤,孤也管不到调查司的事啊,东宫目前没有插手国朝任何府寺官署机构的权利。连第十一军的调动权,也是陛下临时赋予。当然,孤说句话,扬州调查司肯定会尽心办事。”
“如此,先将兵至历阳,观望观望形势再说。”
第1248章 江夏西陵
在西阳停留一天,随即高龑便领东宫众人,南下江夏郡治西陵县。
从西阳往西陵,需要穿越大别山西北部余脉。不过好在近几年江夏基本没有承受战火纷扰,即便是荆州与江东的争战,也多集中在长江南部。
而且,天下谁都知道江夏郡并不好惹。无论是刘表还是刘琦,也只是要求宋辅名义上归顺而已,丝毫不插手江夏郡内事务。
故而,至今时,宋辅坐镇江夏,已逾十八载。于郡县中,威隆甚重,宋氏子弟更是掌持要害,门生故吏遍及乡野。
这么多年来,江夏郡早已不是当年贫瘠苦寒之所。相比于中原那些饱经战乱的郡国而言,江夏在籍户、民生、经济等各方面,都有了一较之力。
江夏蛮夷、山中野民,多数经郡府号召,走出大山,编户造册。再加上相邻郡国百姓避祸迁徙,整个江夏郡几有八万户,达四十余万口。
自黄巾之乱后,口户不减反增,于天下诸郡国中,独树一帜。
安定,也让江夏各县的民生设施非常完善。
行走在山间官道,望着一处山崖上的哨岗,高龑怔了下神,但也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
这条官道,是西阳直达西陵的唯一道路。有些岗哨、军寨扼守要道,不足为奇。
路过哨岗,转过弯口,迎面便见到一座军寨。
军寨并没有横在道路中央,而是坐落在道路左侧,正卡在山峦凹处。寨上悬挂着大周旌旗,只是看起来似乎其中无人。
“就在此地落脚歇息吧!”
来到军寨前,高龑便使众人驻下。
从西阳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多是平原地带,道路宽阔无余。这两天即便是走的官道,可仍旧让人感觉疲倦乏累。
休整一夜后,天亮即启。
山中风头正盛,寒意彻骨,左右山林皆是枯干,正应凛冬衰败。
短短二百余里,足足耗费了十日功夫,平均下来一天也就走了二十里路。
还未出山口,便遇到了十一军的斥候,以及出迎的部曲。
“末将士孙萌,参见殿下。”
会了面,士孙萌先行下马上前见礼。
高龑多看了眼士孙萌,这位年纪轻轻的师帅,是士孙老将军的爱子,也是国朝冉冉升起的一名将星。
“文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高龑亲自下马作扶,不等士孙萌谢礼,便又言道:“早就尝闻公瑾言,文始有儒将之风,今得观之,文质彬彬,武风毅毅,不失贵尊雅度!”
夸人的话,是请教的幕僚王粲。
不只是士孙萌,还有第五老将军以及韩副将,王粲都给自己打了份草稿,照着背就是了,反正说几句话的事!
“末将常年领兵在外,久闻殿下礼贤下士,具有贤名。今日奉命相迎,仪具未齐,有失殿下威风,还望恕罪!”
“嘿,无妨无妨。孤于长安之时,可没有这般数千甲士护持,更无大将远迎。值此小雪,骁锐伴行,得会文始,足矣。”
高龑笑着摆了摆手,笑话。那些仪具,能比的上两千甲士护卫威风?
“更何况,孤此行可非巡游,备彼无用之器具,不当一善战之士啊!”
说到最后,高龑又补充了一句。
士孙萌听了后,眼前一亮,看来太子殿下对于领兵打仗颇是向往啊。
“殿下所言甚是,此行末将定尽心效力,为殿下扫荡江东!”
“嚯,文始豪气。走,孤先拜见第五老将军,骤时吾等共商大计。”
“军将正在山口驻扎,静候殿下大驾。”
……
出了山,没了高峦作阻,一眼就能看到远处耸立的军营。
未至军营,迎面一群人纵马冒雪前迎。
“老臣拜见殿下。”
“老臣拜见殿下。”
“末将等拜见殿下。”
“吾等拜见殿下。”
两位老者,一人戎甲,一人文袍,领其下将吏,纷纷见礼。
高龑匆忙下马,来到第五雋身前,左右双手并用,搀起二位老者,口中亦谦虚言道:“孤虽贵为太子,然焉能受长者之礼,当速起。”
“老臣谢殿下。”
第五儁与宋辅谢礼起身,身后众人亦相迎作起。
高龑注视着两人,冲着第五儁颔首微笑,言道:“老将军将兵在外,驻防国土,含辛茹苦啊。孤临行前,父皇特意使孤代老将军捎来一书,老将军亲启。”
说完,高龑自怀中取出一书,交与第五儁。
第五儁没有当场打开,而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既然是陛下的亲笔书信,那想来与自己有不少交代。
“殿下此行,风雪兼程,老夫已于营中布置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不急不急。”
高龑压了下手,随即转身看向宋辅,嘴角一扬,唤了声:“外翁,近载身体可好?”
“外翁?”
被高龑如此称呼,宋辅还是怔了怔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这两个字,可比千金万帛更重啊。
“殿下,当不得,当不得!”
宋辅悠起手臂,不敢受高龑之称。
倒是高龑毫不在意,轻轻挽住宋辅逐年枯瘦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搀扶住,言道:“当年姨母待孩儿如己出,事事必先孩儿,阿姊待孩儿亦是谦让万分。且若无叔父,孩儿可能早就命丧洛阳了。今时今日,姨母与阿姊虽已不在,但孩儿还在。外翁,父皇和母后也很想念您啊,天天念叨。尤其是现在外翁年岁愈长,过了冬好好去长安享享清福。江夏这边,交给伯父即可。”
“欸~”
几番话下来,宋辅也不禁眼眶若浮。去长安自是要去,自己在江夏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已经给宋家积累够多的政治资本了。
剩下的,早晚都要交给小辈们。
倒是这声外翁,着实让人心中踏实不少啊!
“好好,便依太子。”
宋辅容面喜意四溢,语气都有些颤颤。
“对嘛,叔父家小子还等着您老带呢。”
“哈哈~太子所言甚是啊。”
“欸欸,光顾着高兴了。太子,外面风寒,吾等回营入帐,好生再叙。”
“外翁请~”
“太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