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4章 幽州生乱
一日酣战下来,于赵军不利,淳于琼兵退清河水北岸。
齐军大获全胜,击溃黎阳一带赵国水军,下赵黎阳营,斩首四千余级,所获兵甲、战船、粮秣、辎重不计其数。
淳于琼退罢,齐军立即调转枪头,直奔东北方向不远的黎阳城。
黎阳并非大城,虽是战略要地,又濒临大河天险,然因其在白马津东北方向,根本无法针对齐军设防,唯能作储屯军需之所。
正面防范齐军的黎阳营一破,守备不足的黎阳城,转瞬即空。
聚集在此的数万百姓,一哄而散,各自往乡里逃归。城内官吏、士民,皆出四门,往乡下避祸。唯有一支千余人的赵军部曲,悲戕着准备守城物资。
当齐军主力以及后续兵马,接连渡过大河后,立即朝着黎阳附近赶路。
傍晚间,曹操亲率前、中、左、右四军,进抵黎阳城外下寨。
八万骁锐,声势浩荡,如山似海!
站在黎阳城头,望着西南方向,只能看到那灰蒙蒙的苍天,与那漫山遍野的齐军旌帜。
秋风荡荡,席卷落叶.....
入了夜,黎阳城内寂静无声,气若死灰。
而城外,齐军大营,灯火通明。十几里间,宛若白昼,人嘶马嚼,不绝于耳。更有军伍行进,车马连绵,兵民熙攘,源源不断。
自白马之津,大河两畔,车船络绎,抵黎阳齐营,二十里余,辎重徐徐。
齐赵之争,齐国一日间,便打开了局面。
军马悉越大河,进入河北境内。水军舟船,不日便将南下,寻堵赵国平原一带水军,保护粮道及大军之后。
.........
两日后,齐下黎阳,曹操王纛入城,典置中军。
三军精锐,由大将于禁辖下,进抵清河水南岸,准备构建渡桥。后营民夫辎重,依旧驻于城外军营,小心戒备。斥候、游骑,东去内黄,西抵朝歌,北越黄泽。
同样,撤退到清河水北岸的淳于琼,也重新构筑起营垒,沿河设防。后续大将军文丑率各部悉至后,赵军兵力也迅速膨胀到十二万人左右。
这几乎是赵国能抽调出来的所有兵力了!
幽州那边还有韩猛的两万精锐,以及郡国兵万余众,这区区三万人不仅要防范鲜卑人,还要防范辽东的燕王公孙度。中山、常山两国内,留有兵马两万,主要谨防周军趁虚而入。此外,于上党、河内,尚有兵马三万,一样是戒备周国。
其余地方,也只剩下守卫邺城的万余兵力了。
对于赵国上下而言,真正的大敌还是周国。齐国眼下,虽破黎阳,举众北来,但想要鲸吞河北,异想天开。
次日,曹操亲至前军,巡视诸营。
同日,袁绍亦抵达清河营!
“末将等恭迎大王!”
方入辕门,军中一应众将,皆致礼见驾。
袁绍没有答话,抬步径入中帐,面色很难看!
文丑直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淳于琼,转身追上袁绍的步伐。
淳于琼无奈暗叹,遂收起身形,凝视着只顾往帐内走去的大王背影,心中充满了愧意。但事情已经发生,自己丢了黎阳,怪不得他人。
心气一晃,淳于琼甩去脑海中的思绪,抬步上前。
其余众将,亦起身往中帐去。
入了帐,袁绍已经端坐立身,目光扫扫视着一位位入帐的将校,威而蕴怒。
待众将落座,袁绍依旧是一言不发,使得帐内气氛愈加压抑。
“大王,臣无能,失黎阳,累三军败退,致使齐军悉数渡过大河,甘愿受罚!”
淳于琼最终还是主动站了出来。
“哼,自是要罚,但还不是现在!”
袁绍冷哼一声,说了句让所有人都不大明白的话。
赏罚,还分现在或日后?
不过,接下来,袁绍的话,就让所有人都清楚怎么回事了。
“昨日,孤来清河营途中,刺奸司奏报,幽州刘和、刘备反了,害了韩猛将军,扣下孤爱子,举众南下!”
“什么?”
袁绍话音刚落,淳于琼当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帐内诸将,多改其色,或是不信,或是心中震颤。
文丑肃慎面容,张口问道:“大王,刘和、刘备,如何反的?”
“哼,许攸小儿,现身蓟县了。否则,韩猛和熙儿,也不至于毫无防备!另外,还有鞠义,也一并反了。”
“那刺奸司,现在还能信吗?”
“暂且安心,孤已命沮授,好生整顿刺奸司。现在的问题是,平叛兵马,从何而出?谁又可往,速宁幽州。”
袁绍心中愤懑,口气愈重。
国难思忠良,刘和、刘备造反,自己不会把他俩当回事。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鞠义居然也会叛乱,还带着数千精锐,与刘和为伍。
“末将去吧!从清河营抽调两万将士,再抽调常山、中山兵,三万人应该就够了!”
闻袁绍所问,文丑当即起身自荐。
这个时候,只能择军中宿望前去平叛了。否则,面对鞠义这位国之大将,别人只怕都稳不住军心。
袁绍迟疑了下,但随即便做出决定。
“好,卿果忠耿。清河营这边,调出四万兵马,再从中山、常山调出一万,凑足五万兵马。唯望卿速速平定宵祸,以解国之危患。”
“四万兵马,那清河营只余八万之众,臣担心....”
说到这,文丑斜眼瞥了下淳于琼。
自己信不过淳于琼的能力,至于大王,不可肆言。
“卿且安心,孤亲自坐镇清河。另外,上党、河内,尚可支援,威胁齐军侧翼。”
“也好!不过,齐军骁锐,士气如虹。吾军不然,连败之下,气色低迷,只需坚守营垒,齐军纵是拼劲全力,定难济河。幽州乱军,给臣一月时间,必然勘定!”
“大将军放心,孤明白当下局势。”
袁绍注视着文丑,目光之中,充满了希冀。
文丑回身四望诸将,抬礼言道:“今日国势骤难,还望诸君尽心辅佐大王,阻断齐军攻势。待文某勘定幽州,回师相聚,再逐齐寇。”
“吾等定尽心佐助大王,竭力克贼!”
第1205章 大小亩制
河北战火正酣,于周国而言,影响并不大。
起码,相比较于更田制、秋后科举,不足一提。甚至,可能在高诚眼中,所谓的河北争锋,都不如眼巴前的几十万灾民重要。
随着时间推移,救治灾疫的工作,也逐渐进入平缓期。汝水、颖水东岸数十万灾民,活下来的已经开始在军队的调度下,进入汝水西部各县邑,准备灾后重建事宜。
神仙难救的重病患,在离世之后,也纷纷被焚。大量军队,徐徐开进汝水东部各县,焚烧村庄、尸骨。同时,搜寻各地藏匿百姓,与其救灾。
一时间,汝水以东数十里间,白日狼烟冲天,夜晚火光四布。大规模役后清理,在坦荡中原间,持续进行。
颍川、汝南,汉时两大郡,一为人口大郡,一为才学大郡,经此一遭,必难复往日辉煌。
灾疫渐除,高诚再三叮嘱徐荣,谨防灾疫反复后,率禁卫踏上返回南阳的路上。
是时候回南阳了!
有些事,自己亲自坐镇,于事未必有益。但有些事,自己必须亲自坐镇。
比如,民兵社!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关键!
一路向西,半日抵吴房。随之,沿瀙水,越中阳山直达舞阴县。
舞阴居于中阳山之侧,比不得大县,但由于近些年兵荒马乱,逃居与此的百姓并不少。
天色渐黑,众人于舞阴下驻。
舞阴县令看起来煞是祥和,面容端正,再及沿途所见,应该非贪劣之君。
当然,以貌取人,并不可取。
至于舞阴县令品行、政绩如何,自己也没那心思去管。不算南阳、汝南、颍川、江夏诸县,国朝便有县邑二百六十有一,管不过来。
再则,郡县官吏政绩优劣,自有中枢府评价,国朝也有正规的官吏考核体系。身为皇帝,没必要事事亲为。
不过,天子驾临,地方县邑令长的表现,是能够影响今岁政绩考核。
因此,面对舞阴县令的接待,高诚予以一个可字。后续的舞阴县大致情况,以及当地分田之状,君臣对流了解后,又增予上可。
离开自己县衙的舞阴县令,走的时候可谓是桃花满面,心中窃喜尽显于色。为自己当初大胆的抉择,庆幸非常。
落榻县衙内府的高诚,对舞阴县令也很非常满意。
舞阴临山,北依中阳,南接桐柏大复山北麓,地利位置导致当地耕田受限。但逢乱世,灾祸不断,百姓多是逃入山林避祸,以渔猎为生。
依舞阴县令之言,只是今岁上半年,从豫州逃难而来的百姓,便有数千口。这些人,多入了山林,成为逃户。
而其并未第一时间号召这些百姓出山,原因不难理解。舞阴耕地不多,上半岁楚、赵接连征粮,当地百姓都难以为继了,更何况这些逃民。走出大山,也一样是吃不饱。
直到国朝正式接管舞阴县,历任楚、赵官员的舞阴县令,自然迫不及待的奉山户籍田册。待到更田制下达至县,舞阴县令也等到了号召逃民出山的契机。
于是,走出大山的三千八百多口,一部分留在了当地,入了当地户口。大部分在无地可分的情况下,遵循官府的调度,往南阳南部县邑而去。
增户,是评价当地官长政绩一个很重要的指标。这一点也是当地官吏最难遮挡掩饰,因为郡府、州府,乃至长安都有当地户籍。只要上下一查,是增户还是减户,一目了然。
所以,在面对如此庞大人口的时候,舞阴县令也许是酌当地田情,也许是受制于国土台,只留下了一千三百多口逃民补充当地人口。
过程不必纠结,起码从结果来看,舞阴县令做的不错。
次日一早,高诚便离开舞阴。
至于舞阴当地分地实情,自己不会去看。天下太大,鱼龙混杂。三亭五里之间,尚不同音。更何况是这诺大的南阳,各地状况不同,看了舞阴一地,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是好是坏,起码得从整个南阳郡的角度来看。
回到宛县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未及东门,郭蕴、孙香便早早领诸官吏候着了。
一番接风洗尘后,散去诸多僚属,高诚这才与郭蕴、孙香,入了郡府内府,谈及分田的成效。
雅室内,三人端坐。
高诚一边查看着郭蕴递上来籍册,一边听着孙香言语。
“陛下,南阳各地县邑,而今业已配合国土台,完成了对各地田亩分划事宜。其中大事倒是没有,小非不断,也逐次解决。时至今日,南阳各地官府已将重新勘定籍册,上报至郡府。”
“南阳郡,辖三十三县,今有户二十七万四千八百七十二,口一百二十二万六千四百五十一。南阳田亩也籍此勘定,及荒废耕田,今有田七千八百三十二万七千六百亩,上、中、下田各计,分予百姓八十九万六千四百二十九口。其余三十三万余口,是为商户,不予分田。另,各地田册,皆以小亩论,而非前朝定制之大亩。”
说完,孙香似有疑惑,正要开口时,高诚先说话了。
只见高诚眉头微皱,疑惑问道:“爱卿,南阳整个郡,竟有商户三十三万口?”
“回陛下,南阳郡有大县七数,下县二十六,城内闾里户近十万,口近五十万。其中,除去民户、军户、吏户外,余者皆为商户,有八万户左右。”
“呼,怪不得天下人皆称南阳富庶。四州通衢之所,商贾繁多,店肆林立。倒是朕,忽略了这一点。”
高诚尴尬的赞了一句,自己方才也是糊涂了。只以为是行走的商旅便有三十三万户,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把城内店肆都算上,如此倒也不意外了。
毕竟,南阳一地,西接巴蜀、南临襄阳、北去东西二京、东往豫州。甚至江南商贾,亦多行船入沔,抵关中、河洛。
“陛下所言甚是。”
孙香不明所以,也没在乎,顺了一口后,继续说道:“陛下,如今关中皆依汉旧制,行大亩之策。而南阳,却行小亩。如此,待日后关中、巴蜀行更田制,百姓恐有不解啊。毕竟,这两岁来,南阳多遭战火。分田之口户,又多为难民,大小亩之分,不会在意良多。然关中、巴蜀,行大亩数载,深入人心矣。”
孙香提的问题,高诚也有所考虑过。当初规划更田制的时候,由于大小亩之分,就有所争论。但自己还是选择了小亩,虽然有些坏了汉室统一数百年的亩制。
可分田的口号不能弱了,一大亩都快赶上三小亩了。值此大计,喊出每人分田百亩,肯定比分田三四十亩更吸引人,也能够让更田制得到百姓支持。
再者说了,汉武帝规定天下统一实行大亩制,实际上在地方一样还是大小亩并存。毕竟只有这样,贪官污吏,士族豪绅才更容易上下其手。
“爱卿以为,若天下统一,骤时是齐行小亩便利,还是同用大亩便利?”
高诚径直相问。
孙香微微颔首作思,片刻后言道:“回陛下,天下之田,若皆行小亩,骤时各地上计,数目必甚于大亩,于朝廷言,统算其总,定愈加繁琐。若皆行大亩,数去三成,计筹所有,颇有便利。”
“陛下,孙府君之言,臣不敢同。臣以为,于朝廷而言,行小亩更为便利。孙君之论,无非上计所耗时日之差。然,多不过三五日,少则一二日,一样都会得到计总。但于地方,小亩地小,于中原或无太大益处。然于益州、汉中居于群山之田垄,则利弊彰显。”
郭蕴一番话说完,孙香并没有及时反驳,而是再度陷入思忖,明以利弊。
高诚则是点头赞同,自己和郭蕴,一长于凉州,一长于雁门。不同与孙香,孙香任官之际,便是在汝南,地阔百里,坦荡平原,一望无阻。
可凉州与雁门,又是一副模样。
大小亩之分,在平原地带,不甚彰显。可在山坳谷深之处,却天差地别。有的地方,不足一大亩,又以小亩分,这也是汉朝始终大小亩并存的关键所在。甚至有时小亩又划几分,更不利于计筹。
实在不行有不足一小亩之处,但小亩地小,些许边角纵是让田于山林水泽,亦或是伐林填泽补齐,皆无甚大碍。
至于计筹,没有大小亩混杂时,计筹就能简易数倍。
“文阳,大小亩之分,并无巨害。计筹繁琐,不过小事。而关中、巴蜀百姓,亦不足虑。他们计较的不会是大小亩之差,而是这田究竟会不会如实分到手中,而后又能否不为官吏豪绅侵蚀。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分田定无可阻也!”
第1206章 密行暗举
“说到这,就要说说民兵社了。民兵的一系列制度以及筹建,两位爱卿想必也都看过信了吧,以为如何?”
高诚话口一转,点到民兵的问题上。
目光径直放到了孙香手中,郭蕴不用考虑,民兵可是划属于少府,对他而言,有利无害。唯独孙香,他是第一位接触到民兵制度的地方主官。
长安那边,奉孝会传达于阎象、严颜和张松,不日肯定有谏书至。
现在,就看地方主官怎么想了。
毕竟,民兵切切实实的侵蚀了地方主官的权利,尤其是地方守备军的利益。
他孙香虽然代替不了南阳地方守备军,可南阳现在也没有所谓的地方守备军。
邓恭的麾下,只是垦建兵。
“陛下,臣略以为不妥。地方筹建民兵,再加上守备之军,驻扎之军。枝茂于干,委实不妥。”
孙香没有谈及民兵与地方的冲突,而是直言枝干强弱的问题。
旁边郭蕴,也骤然明目,言道:“秦汉两际,皆是以强干弱枝为主。秦时,拆出险关要隘。汉时,削弱地方王府军。今日,一闻文阳兄直言,似乎确地方确实有些强了。”
孙香说话时,高诚还有些不以为意。但当郭蕴也说出这番话后,高诚就不得不皱起眉头了。
强干弱枝,是各朝各代必行之举,防的就是地方军突然叛变造反,中央力有不逮,难以迅速镇平,影响天下局势。
但民兵,应该达不到如此效果吧。
再者说,干枝强弱,并不是看民兵制度如何,而是看朝堂君臣。
君强臣明,地方永远不可能积蓄到与中央对抗的实力。但若是君昏臣暗,自翦羽翼,又纵容地方,给予地方积蓄实力的时机,有没有民兵都是一个样了。
甚至,有民兵的存在,中央在剿平地方之际,起码不会陷入无兵可用的地步。民兵再差,那好歹也是人构成的军事力量。再怎么弱,也总比那些没训练过的民夫强吧。再不济,上战场壮壮声势也行啊。
“民兵的存在,是为了保卫更田制的成果。二卿不必多虑,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将民兵划归少府管辖。”
高诚说完,孙香便颔首伏礼,言道:“民兵之制,利国利民,臣无异议。”
郭蕴见到孙香如此,嘴角不由一抽,脸变得真快。于是,当即执礼道:“国府台上下,定不遗余力,为陛下殚忠竭虑。”
“嗯好,那二卿以为,南阳这边的民兵社,由谁来负责筹建?”
“邓恭!”
“邓恭!”
郭蕴与孙香不约而同的提及一人名字,这让高诚不厚道的笑了笑。
“二卿,何以心意如此类同,哈哈~”
“这~”
“……”
郭蕴默不作声,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孙香。
孙香微微昂起头,既不看郭蕴,也不作声。
显然!
“罢了罢了,朕别无他意,开个玩笑而已。孟修,汝且说说,邓恭能否堪当此任。须知,南阳乃民兵之始!”
高诚摆了摆手,没道破天机,与郭蕴问及邓恭到底能力。
郭蕴点了点头,言道:“陛下,臣与邓恭,多有接触。行军作战方面,暂时看不出什么来。但若言及治军,邓恭能力不俗。那七万垦建兵,如今渐服其心,彼于军中,威望逐渐盖压一众校尉。”
“此外,邓恭帐下垦建兵,也需要处理。迁民、分田,已经使得彼等妻小,多居南阳各地。今使彼等充任民兵,事倍功半。且,邓恭为南阳本地人,些许行事,要方便许多。”
闻言,高诚已经有些意向于邓恭了。别的不说,就这一个本地人足矣。毕竟,民兵需要的就是本地人来充任。找一外地人来负责,不太便于行事。
“那明日,便让邓恭来觐见。朕与其交谈一番,且看看是否如孟修所言,堪当大任!”
“这,回陛下,邓恭眼下尚在育阳,领军护卫太子左右。短日内,怕不得归。”
“嗯?”
高诚眉头皱了下,龑儿在育阳呆的时间不短了,难不成出了什么难缠之事?
邓恭,倒是知几分轻重。
“这样啊,那朕明日便去育阳。南阳诸务,还是要多多劳烦二卿了。”
“陛下言重了,此乃臣等份内之事,不敢言之劳烦。”
“陛下放心。”
……
沔江南,襄阳城西,野有散居。
依山傍水,会此秋时,落夜飘然,风正凉爽。幽然小道间,一行车马,径造小道尽头的一片庄园。
至抵府邸,车马入院,十余人散于各间,自作休憩。
领首着戴笠披巾,面庞朦胧而不得见,在府中仆从相引下,来到院后正居。
“公子,先生到了。”
“进来吧!”
先生入内,正见一三十来岁的男子,端身正座。
“先生请。”
“不必客气。某带来了汝想要的,不知汝明日可否启行!再不动身的话,某吃不了好,汝一家老小,也同样吃不得好。”
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桌案走去,声落身坐。
男子眉头紧蹙,冷哼一声,言道:“在下还不知先生,欲几时护吾妻儿北上。”
“待汝功成之际,否则某也不好向长安交差。”
“哼,在下怎知,尔等不会行那兔死狗烹之事。汝不将吾妻儿送往长安,吾一日不发。”
“笑话!行不行,非在吾,而在汝。既想为父报仇雪恨,又有繁多顾虑,何以成事。如此也罢,某不介意杀了这府邸上下,绝人口实。”
说完,那号先生之人,便抬起手来,朝着门口附近,虚晃两下。
转瞬间,十几人闯入进来,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男子目视众人,面露难色,愤懑不已。
随后,人群中,散出一条通道。三个人,一个押着美妇,刀刃横其颈间。其后两人,各手掐一少儿,利刃置于彼等脑后。
这三人一出,男子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起了身。
“公子既想为父报仇,就得做好舍身的准备。贵夫人及令二子,某会安排妥当。今日,便容汝家全聚,明日一早出发,赶往江东。”
说完,先生起身抬步,就朝着外面走去。
行至那美妇旁,突然回首言道:“噢对了,切莫行私逃之举。这府邸上下,皆在我指掌间。包括,汝书房那条密道。”
“走……”
第1207章 欲取荆北
育阳离宛县不足两日路程,沿途闲趣走观,穿乡越亭……
沿途秋景,正值萧瑟。不过,好在战乱的创伤,被狂涌而入的灾民掩饰下去。不然,这片秋景,只怕更显萧瑟。
前两日与孙香、郭蕴的密谈中,孙香曾言南阳各县邑城中居民约近五十万人。再联系到当初徐荣刚刚掌控南阳全郡,计筹的不过五十多万口人。可想而知,仅是作为战场边缘的大郡南阳,城野百姓都逃散不计其数。
更不用提饱受战乱摧残的豫州各郡了,此时说是百里无人烟,丝毫不为过。
而这一切,仅是天下一隅。
……
傍入育阳。
见过出城相迎的一应众人后,高诚与姜纾、蔡玑、高龑,及两位可爱的小公主,入驻育阳蔡府。
蔡讽,久闻其名,谋面还仅是第一次而已。
所以,酒宴之上,高诚与蔡讽没少交谈。
其次便是让高诚着实没有想到,蔡瑁居然早自己数日回到育阳。
自己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哪怕是调查司,也无甚汇报。
一场算是半个家宴的酒场,让高诚有些心中暗自不爽。
其一自是调查司的不作为,对于蔡瑁这位国朝大将的动向,居然毫无所察。其二则是对蔡瑁的私自行事,颇感不满。其身为国朝水师都督,掌控者益州、及汉中的所以战船、水军,然在没有自己的授权下,便擅自离军归乡,是为大忌。
酒宴过后,与蔡讽多言了几句后,高诚便命人照顾蔡讽休憩。
对于蔡氏族人,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初到南阳时,也只不过是杀一杀南阳豪族的威风,给分田做铺垫。后面,自己跑到汝南,为的便是摆脱这些琐事纠缠。
现在,田地已分,大势既成,蔡氏还是高氏姻亲,仍是维持高氏统制的心腹之众,不宜多较。
随后,众人纷纷告辞散去。
高诚独独留下了蔡瑁以及高龑,或者说留下的只有高龑。至于蔡瑁,更像是主动留下来。想必,他也知道自己此行犯了忌讳。
回到所居偏房,侍从引燃油灯,置备茶水点心后,便迅速离去。
阎行关上室门,叮嘱了帐下一番后,亲自拄剑守在门外。
“徳圭此行,不仅仅是为蔡氏之事吧?”
落座后,高诚言辞直指,面容上显露出几分怒意。
旁边高龑看到这一幕,乖乖的低下头,自顾自的端起茶盏,不慌不忙的吹着热气。
蔡瑁端坐着拱了下礼,言道:“回陛下,臣擅离职守,实乃重罪,请陛下责罚!”
见到蔡瑁如此识趣的请罪,高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摆了摆手,言道:“罚自然要罚!即日起,徳圭便回长安,权由幼平领汉巴水师。另外,再罚俸三载,披告朝野。”
高诚话音落下,一直仔细听到最后的蔡瑁,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起身蛰礼道:“臣,谢陛下天恩!”
“行了,坐吧。先说说,回育阳所谓何事?”
明白蔡瑁心里几个小打算的高诚,眼睛白了下,转而问向正事。
蔡瑁亦整衣容,言道:“陛下,臣回育阳,的确有件要事。前几日,荆州张允与末将通了封书信。”
“嗯?”
高诚眉头微皱,沉声自语了句:“张允?”
“他想要什么?”
“只求家小安平,些许富贵!”
“有点少了~当心有诈。”
高诚摇了摇头,口中嘟囔了句,这点要求,太少了。起码,相对于此时而言,太少。
如果说大周已经全据北方,张允提这些要求,自己不会生疑。
但大周还没有达到那种以势服人的地步!
蔡瑁点了点头,笑着言道:“确实少了,他张允现下可是荆州水师大将,又是汉寿王外兄,地位与黄祖不相上下。不过,异度那边却是言之可纳。”
说完,蔡瑁不禁瞥了言高诚的面色。
高诚流露出种种不解之色,虽说蒯异度身在襄阳,不居职,不外出,不结友,使得刘琦明白蒯越心在周营,却也无可奈何。
但他蒯越缘何断定张允是真降?
要知道刘琦并不傻,对蒯氏的监督一点都不差。再加上这几年来,荆州一边吸引北方避祸名士的加入,一边休养生息。眼下,荆州正值富足,君明臣贤,凝聚力也很强。那些外臣还没与大周秘密联系过,张允就更没道理率先背叛刘琦了。
“调查司那边怎么说?”
“这~这需要询问下郭祭酒了。或许,盖顺那边也有别的消息。”
“此事,稍后朕命人询问下盖顺,张允那边德珪且联络着,莫着急定下论。现在,还不是取荆北的时候。”
“陛下放心,臣明白。不过,陛下要不要询问下刘琮。其虽远至长安已有数载,但也许知道些什么。”
“德珪的意思是荆州,还有人暗中与刘琮有联系?”
“应该不少,尤其是韩嵩!”
“韩嵩?”
听到蔡瑁吐出此人的名字,高诚不由怔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问道:“那韩嵩,可是刘琦心腹之臣啊,居然会与刘琮有联系?刘琮府邸,日夜都有探子监察,不可能发现不了。”
“也许韩嵩行事小心!当年刘表欲僻韩嵩,几征而不得,因此生怒,擒其欲诛。外人皆道是异度谏言,其方得存。”
“嘁,以朕看,这里面肯定有德珪参与吧!毕竟,那韩嵩与彼等毫无瓜葛。”
高诚眼一瞥,直道底实。这蔡瑁不说,自己还真不知道有这等事。更想不到,那韩嵩身负蒯蔡恩情,却是坐到了刘琦要臣的位置。
如此说来,蒯异度的话,也许另有别情。
“陛下言重了,韩嵩毕竟是南阳名望,臣当年也不过是惜才之举。”
蔡瑁声色不动,俯身解以言辞。自己可不希望因为韩嵩,再给蔡氏惹上麻烦。
高诚点了点头,言道:“朕明白,德珪安心便是。即使如此,来日朕倒是要请刘琮,来南阳走一遭了。也许,别有收获啊!”
“臣附议!不论襄阳发生了什么,只要刘琮在手,荆州必然上下震动。如此,方可取巧。”
“德珪以为,此时取荆北,利弊如何?”
“若得良机,天予不取,必受其害。”
第1208章 徐庶
蔡瑁退下后,高诚目光便转向了自家达小子。
自己与蔡瑁交谈的小半个时辰内,龑儿一语不发,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所以,只剩下父子俩时。
高诚一边盯着儿子,嘴角一边带着笑,直看的高龑心底发毛。
南阳一行,自己长了不少见识。
“不知父皇有何教导,儿臣俯耳恭听。”
高龑坐不下去了,起了身揖礼作言。
“嗯~看起来又稳重了两分。如此道来,还是该让汝多在外面历练历练,磨磨心里的浮气。”
看着比往日沉着些许的儿子,高诚不由感叹自己的决定,更是为了心中的谋划作下最后决定。
高龑闻言,当即言道:“父皇过誉了,儿臣近些事日,于育阳所行,多有不当,仍需谨记在心。”
“这些朕都知道了,算不上什么大事,也符合国朝当下打压士族的趋势。唯独行事毛躁了些,处理的不算细腻。日后处理的多了,自然就不会生疏了。”
高诚摆了摆手,安慰了几句。儿子的处理的确不当,但比自己以前强太多了。刚掌关中大权时的自己,那可谓是动不动就拿刀子说话,都懒得摆理。
“来,不提那些了。先说说,今日对于的德珪擅自回育阳一事,汝怎么看?”
“回父皇,蔡都督回育阳的时候,儿臣早便见了,也与其交谈不少。但兹事体大,儿臣也不敢擅自行事,故而一直待父皇至。”
“嗯,蔡贵妃虽一直未诞麟子,但汝两位阿妹,深得蔡氏牵念。蔡贵妃对汝也很好,想必与蔡氏族人也有过言辞往来。日后,汝要继承大统,少不得蔡氏的支持。毕竟,姜氏也只有叙儿几人,难以支撑全局。汝待蔡氏,还是要多有拢厚,不宜生隙!”
这一番话说的高龑心中泛喜,但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面不改色的说道:“父皇正值壮年,又有天命庇佑,儿臣不敢觊觎大位,惟愿奉孝榻前,替父皇排忧解难。”
“嘁,从哪学来的?”
高诚冷嗤一声,丝毫不惯着高龑这副油嘴滑舌的论调。随后,又言道:“龑儿,汝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仙丹妙药,朕也不会长生万年。吾等虽是帝王,亦皆如凡生。朕百年之后,自是汝来继承大位。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没必要藏着捏着。当然,汝也万不能因此而生骄恣之态,失上进之心。需知打天下易,治天下难。以后种种困难,都会压到汝身上。汝才能不俱,这天下自是二代而斩。大周如何披泽三世,乃至十余世,关键不在于朕,而在于汝。”
“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在心。”
长篇大论之下,高龑一时能记下的不多,但也知道父皇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只能记下多少是多少,回去抄默下来。
“再说其他,对于德珪所言张允一事,汝怎么看?”
“听父皇与蔡都督的交谈,那张允是不是有降吾大周之意?”
“没错,除此之外,他张允也没必要去联络德珪。”
“儿臣不敢断言,不过张允如若是真降,国朝取荆北易而。如若诈降,那也必然是针对汉巴水师,或是……”
“或是什么?尽管说出来。”
“或许是针对去了江夏的第五老将军!”
“嗯?第五儁吗?龑儿,汝缘何认为刘琦会针对第五儁?”
高诚眉头紧凑,自己方才还真是没有想到。难不成龑儿这小子,在育阳呆阵子,又找到什么奇妙的小伙伴?
在长安有法正那小子替龑儿出谋划策,可在南阳,能有谁呢?
“父皇,臣闻蔡都督言,自荆州攻江州不下,退师回巢后。汉巴水师主力,便悉数调集至汉中钖县水寨。沿沔水而下,三日可至襄阳。而南阳又有吾大军十余万,襄阳岂能不做对策。其次,第五老将军兵入江夏,各地望风顺服。如此要地,为第五老将军所下,于襄阳言,正是卧榻之侧有猛虎酣睡,彼心不能安?”
“还有吗?”
“父皇,儿臣闻吕布尚在江夏东北诸县邑。若荆州攻江夏,定合吕布,一同相攻。第五老将军领偏军在外,不得不防范于此。”
“嗯~说说看,又是何人为吾儿筹谋献策也。朕倒是想见见此人,勘为大才啊!”
“……”
高龑目光一怔,口齿顿顿无语,不禁泛起苦笑。难不成自己在父皇眼里这么不中用吗?
“怎么?吾儿年岁尚弱,所历更简。为父踏遍了大半个华夏,有些与国之策,汝此时是想不出来的!再说了,吾儿能遇奇才,实乃天佑也。”
看到高龑蓦然淡化的目光,高诚瞬间感觉到了儿子心中的那丝自愧。知子莫若父,这小子想的有点多。
碰见这种事很好理解,小孩子嘛,有点了不得的东西,肯定想拿来给父母看,以得到父母的认可。然殊不知,当父母的,哪里不了解自家孩子。
“父皇,儿臣……嗨,是元直,徐元直。儿臣是在育阳游玩时碰到他的。现在就在城内驿馆下榻,与其同行的还有石韬、孟建两人,皆具才华。”
“呀!咋~”
高诚猛的一拍大腿,当即扯住后话,而后切齿懊恼。
自己咋就把这一窝子给忘了!
坏了,那诸葛亮和庞统~
“龑儿,可曾听那徐庶提及诸葛亮及庞统两人?”
“诶,父皇知道元直啊?”
“嗯~嗯,调查司一直盯着呢。现在只见徐庶、石韬、孟建。那诸葛亮和庞统呢?”
“没听元直兄提及这个两人,他倒是说有一卧龙凤雏,才学百倍于他。”
“卧龙凤雏?那这两人在哪?”
“在襄阳!听他说刘琦派人征辟过他,他看不上刘琦,所以一直呆在南阳。”
“啧啧,照这么看来,徐元直是在等着朕啊!哈哈哈……”
听儿子这么一说,高诚立马就回过味来了。
原来是打算以太子为引,把自己给钓出来啊!
“父皇,那儿臣?”
“明日下午带他们三人觐见。对了,告诉徐庶他们,姜太公钓鱼,尚有饵也!”
“诺,明日儿臣便领元直兄他们前来。”
“嗯好,回去休息吧。明天,汝也在侧旁听,此三人定有大论,好生娴记。”
“儿臣遵命!”
第1209章 为人处事
次日一早,邓恭便收拾妥当,来到蔡府,觐见天子。
这是自己第一次与天子接触如此之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陛下来育阳的目的,自己已经听到些小道消息了。
只要此次表现妥当,日后不出意外,必是飞黄腾达。但自己心中也担心前几日的事,会不会影响到陛下对自己的感官。毕竟,太子的话,对陛下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来到院落外,邓恭看着把守在外的几名宫禁将士,思索一二后,上前作辞。
“在下邓恭,烦请几位兄弟……”
“原来是邓将军,阎统领已经在院内恭候邓将军了,请!”
邓恭话还没说完,宫禁便挥臂一使,指向院内,作请之状。
“多谢几位兄弟了!”
得知阎行在院内静候,邓恭也不再耽搁时间,与宫禁致谢一句,抬步入院。
刚行几步,转过一片假石,便看到高大一人,在走廊外,辗转踱步。
“在下邓恭,见过阎将军。”
隔着十几步,邓恭便拱手朝着阎行背影见礼呼声。
阎行闻声回头,见是邓恭已至,亦执礼上前:“在下阎行,见过邓将军。邓将军还请稍候,陛下与皇后正在用食。”
“无妨无妨,恭得陛下亲见,已是万幸。若非阎将军在此候吾传语,只怕恭定坏了陛下雅兴。如此恩情,恭来日定加以厚报。”
邓恭面色作悻悻状,感慨致谢。
阎行怔了下,有些意外。每每陛下有要事缠身,必会使自己驻于外,以便告知觐见众臣。自己是没少干这事了,但作谢的他邓恭还真是头一个。
不过可惜,这邓恭果然如太子所言,迎送必达重礼,非清廉之士。
“邓将军客气了,行不过使之本职,当不得将军厚谢。”
阎行委婉拒绝了邓恭方才的话。
邓恭面色不改,这种人自己见的多了,尤其是当了大周的将军后。那些以前的同僚就不说了,从长安来的周国官员,多是不敢行收纳之事。
对于国朝的规矩,自己近些时日也了解了不少。无论是陛下还是国朝诸公卿,针对于打压贪腐的力度非常大。众人不敢顶风作案,也在常理之中。
但自己不一样,若非没有先前的打点,能有今日之召见?
礼重礼轻,并不重要,关键是要送对东西。
“嗨,彦明兄客气。恭非是贿赂兄长之意,实乃弟久闻兄长豪爽之名,欲与兄长同案尽饮,聊表谢意。”
话锋一转,邓恭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阎行尴尬一笑,亦是张口言道:“倒是行误会贤弟了,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访。”
“那兄长可要提前些与弟言会一声,弟也好扫榻相迎啊!”
……
两人于走廊间,相谈了许久。或是西北旧事,或是江表风情,皆无关紧要,故而可谓是笑意不断,关系渐佳。
就在邓恭自个都快感觉索然无味的时候,终于有一名女官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两人跟前。
“婢见过阎统领,陛下传话,问统领邓恭将军是否已至。如已至,可随婢入内觐见。”
“嗯,邓恭将军已候召多时。”
阎行回了句女官,随后转头看向邓恭,言道:“君肃贤弟,陛下召见,还需小心答复。”
“多谢兄长忠告,那弟先行一步,稍后再叙。”
“邓将军请。”
“请!”
邓恭与女官客气了句,遂并行往内。
阎行看着那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邓恭,虽说知道他是在与自己攀关系,但偏偏生不起厌烦之感,倒也奇了怪了。
而转过拐角的邓恭,在感觉阎行目光察觉不到后,大松了一口气。与阎行相交,比起那些郡县官吏难的多。毕竟是陛下近臣,日夜宿卫,话也不能说多,很是耗费精力。
不过,这女官,应该好打发了。
“冒昧打扰小娘,方才陛下与皇后用食之际,龙颜可悦?”
闻声,女官不由侧头,正见邓恭魅着微笑,方寸面容间,正有几分突奇的倜傥。
天天见惯了那些八尺壮汉,神容板肃的宫禁,蓦然初见邓恭这副姿态,颇有些愣神。
随后又想到皇后管镇之严,自己又委实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微微颔首,自顾自的往前走。
“欸~”
邓恭见状,不由咋了下舌,咋不说话呢?
脑子一转,从袖筒间随便摸出一物,目光瞥了瞥四周,快步上前。
“南阳之玉,算不上稀奇。小娘容貌天成,恭借此相赠,以酬天恩。”
一话双关。
然而,女官见此物,仿佛见了鬼一般。当即摇头晃脑,微微侧手拒绝道:“将军言重了,婢当不得此物。皇后肃宁后宫,此物于婢不详,还请将军速速收回,莫为他人撞见。”
女官边走边说,神色慌惶,眼角时不时观望左右。
闻言,邓恭嘴角一莞,言道:“那恭便冒犯了。”
说完,女官还没回过味来,便感觉腰间束带一颤,似乎被人塞入一物。
刹那间,原本还只是有些紧张之色的面庞,瞬间惨白一片。步子也愕然放停,恼羞的目光盯着那位阔步自前的将军,心神不定。
“快走吧,可不能让陛下久等。”
停下脚步的女官,听到邓恭这话,不禁咬了下嘴唇,再次抬起脚步。
临到跟前,遂低语道:“皇后与陛下说了几句话,请将军自处。”
说完,也不管邓恭有没有听到,又加快了步伐,与邓恭拉开身位。
那声音虽然小若蝇音,但猜到下叙的邓恭听的一清二楚,眉头仓促蹙起。
皇后是太子生母,想来太子与皇后说道了不少。看来,此番觐见,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嗨,自己也是,冒然之举,谁知犯了太子忌讳。
“多谢!”
第1210章 贤臣奸佞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周万年!”
一进门,邓恭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下上座,见只有陛下一人端坐,心中略松了口气,伏身大拜。
“君肃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落座。”
“谢陛下赐座。”
邓恭谢礼过后,跟在身后的女官,作了一礼,仓惶的走到后面,颔首伫足,生怕引起他人注意。
待到邓恭落座,高诚挥了挥手,示意女官给其奉上添酒切肉。
“君肃啊,朕来南阳前,可就闻文良多次相荐。今日见卿,卿果不凡。”
“陛下言重了,臣微末之能,得车骑看重,赖陛下天恩,方瞻仰龙颜,已是万幸。”
邓恭不敢大意,当即侧身揖礼。
高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朕与孙卿、郭卿谈及民兵之事,两位爱卿皆举荐于卿,卿有何作想?”
“臣不敢妄语,唯陛下之命是从!”
邓恭二话不说,颔首敬顺,毫不多言。
“嗯~爱卿对民兵一事,多少也有些听闻吧。如若此事交由汝去办,能办好吗?”
“这……回陛下,臣才学不具,若居此之要,定为陛下鞍前马后。其具体行施,还需陛下另遣心腹,以协助于臣。”
邓恭头脑很清晰,虽说对于民兵没有详细具体的了解,但多少也能猜到些。毕竟民兵也是兵,既然是兵,那兵权就势必要掌握在陛下手中。
自己一非陛下亲信,而非关凉之人,能幸居此要,就在于自己手握七万余南阳兵。这些兵,应该也是陛下组建民兵的主干力量。
听了邓恭的回答,高诚是越来越欣赏这位新降不久的良将了。别的不说,这份眼力劲,很是独到,取舍之间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便如此吧,这两日爱卿先行回营,告知众将士,典查籍册,以编社曲,行造名册。要不了多久,正式行令抵营,迅疾而发。此事,需得以雷霆之势速成。军中爱卿可多多简拔贤良,充任各地督尉,监制社曲。”
高诚心中也下了决定,此次见邓恭,只不过是观察其人如何。既达到自己的要求,也没那必要拖拖拉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邓恭作礼应声:“陛下放心,臣定尽心竭虑。不过,臣乃新降之将,居此要定颇受掣肘。臣斗胆,还请陛下再择贤明,或臣辅之,或辅之于臣,亦便于行事。此外,臣妻小久居南阳,不合礼治,更闻长安盛美,还望陛下开恩,许臣于长安置宅。”
高诚眉头微微皱起,摇了摇头,定睛与邓恭言道:“爱卿不必如此。朕既用爱卿,自是信的过。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前几日的事,爱卿也不必心存芥蒂,朕知其中玄妙。只要不过分,朕还是有点器量的!”
“陛下,国朝已享天命十余载。今虽战乱未休,然大周横扫六合,已势在必行。礼乐之制,自当先行,以束天下臣民!”
邓恭拐着弯说道一句,反正自己必须要质妻小于长安,必须请陛下安排心腹在身旁。否则,自己可安不下心啊。
说难听点,陛下不同意这些,自己就永远都是陛下手中随意可弃的弃子。如若同意了,虽然还是弃子,但总归能给妻小留些余资。
看到邓恭一再坚持,高诚也渐入深思,也许邓恭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信任。
“礼乐之制,唉~”
高诚暗自微叹,作吟三息后,遂言道:“也罢!过些时日,朕让干儿来充任爱卿副手。干儿天资聪慧,不过经历不如爱卿,爱情还需好生教教朕这侄子啊。另外,爱卿爱子今岁几何了?”
邓恭心中大松一口气,脑海中记住了干儿这两个字,打算回去后好好打听打听。
“回陛下,臣子艾,年方三岁,尚是顽劣孺子。”
“三岁!小是小了点,不过与维儿、邵儿差不多。待爱卿妻小至长安,朕会命人安排,且让艾儿与维儿他们一起,于蔡公门下习字学礼。”
蔡公?
邓恭疑惑了下,转瞬间便想到一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俯身大拜:“臣,叩谢天恩。陛下恩泽,邓氏世代谨记!”
“爱卿不必多礼,速速请起。”
“臣谢陛下!”
“嗯,爱卿先回营准备。朕稍后还要召见在野盛望,事务繁琐啊,便不久留爱卿了。”
“臣明白,陛下放心便是。臣告退!”
“嗯~”
待到邓恭退走后,殿侧偏室内,很快就转出两人,正是姜纾与高龑。
姜纾倒是平常之色,高龑则眉头微皱,目光看着已经闭上的室门,久久不能回转。
“臣妾见过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见礼见,高龑眉色犹未镇平,似懑懑不解,心有不平。
“纾儿汝看,龑儿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呢!”
高诚微哼一声,似乎是在打趣,似乎又含带些许不满。
姜纾莞尔一笑,言道:“陛下,龑儿毕竟还小,读的诗书经义之礼,闻的名家大儒之解。短时间内,还不能理解陛下的用人之道。”
“儿臣不敢忤逆父皇,然天下文学,古今之论,皆以为明君圣王,需亲贤臣远奸佞,方可成霸图大业。而天子亲近小人者,如始皇重李斯、赵高,社稷二世而斩。前朝汉帝,近常侍宦臣,以致天下大乱,礼崩乐坏。古今之鉴,不可不察!”
姜纾话刚说完,高龑便硬着头皮谏言。
高诚闻声一乐,嘴角不由咧开,方才的些许对儿子的不满意,也烟消云散。
随后,瞥了眼姜纾,与高龑道:“龑儿,汝自何处之邓恭,乃奸佞之徒?而非大才?”
“哼,彼自归顺国朝以来,数月时日,遍散财帛,交结人心。南阳各地,上至府宰,下及小吏。军中左右,尽是为其言语者。此等之辈,拉帮结派,互为丘貉,日后得势,定难制之。”
“吾儿若有实证,大可持证递交御史府,行鉴中枢、廷尉,三司大省,一察究竟。若无实证,于朕面前,构陷朝臣,污蔑贤良,也是重罪一则啊!”
高诚嘴角带着笑,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想要看看他接下来该如何答话。
果不出所料,高龑怔了下,似乎被勾线朝臣、污蔑贤良给吓住了,一时间不知从哪开口了。
“这~”
高龑尴尬的搓了搓手,悻悻侧身一退。
一直观望着父子俩的姜纾,也不由乐了,捂着嘴叫偷笑。
“陛下还是饶过龑儿吧,这其中之道,他连皮毛都不懂呢!”
最终,还是最疼爱儿子的母亲,帮儿子开了口。
高诚轻哼一声,言道:“唉,所以说,龑儿汝还得多历练历练了。汝可知,似邓恭这般行事者,国朝公卿,几无遗漏。别看徐文良那般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照样也少不了这些人情世故。更不用说那些出身士族之人了,更少不得这些。”
“国朝虽严令明律,大禁贪腐。但只要做的不过分,不危及社稷,不欺压良善,不横征暴敛,不坏国朝根基,些许世故,些许以公谋私,都是可以过去的。再说了,真要较真,朕得把三公九卿诸寺之首换个遍,到时候只怕朝野尽空,连正常运作都达不到。”
“可儿臣也没有说错,若是重用佞臣,亦非善果。”
“什么是忠良,什么是奸佞?用人之道在于己,而不在于彼!早晚有一天龑儿汝会发现,所谓的贤良,未必是贤良。而所谓的奸佞,也未必就是奸佞!”
“算了,现在跟汝说这些汝也不懂。徐庶他们三个呢,来了吗?”
“……”
“快到了,儿臣责人去催促一番。”
“不用,吾等多等会儿也无妨。”
第1211章 野有遗贤
见到徐庶、石韬、孟建三人后,高诚的目光,就始终没有从徐庶的身上挪开半步。
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与自己估摸着相差无几,神容装束也无甚显目之处。一身干干净净的儒袍,整整齐齐,戴冠佩剑,容色淡然,气定神闲。
旁边的石韬与孟建,年纪比徐庶小些,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装束上面倒是比徐庶好些,佩玉戴剑,丝授束腰,一副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模样。
对于这两人,高诚了解的不多,实属演义中出场太少了。但心中亦不敢轻视,他们可是与徐庶、诸葛亮交好之人,若说没本事,谁也不会信。
“元直、广元、公威,君等贤名闻于荆襄,朕可谓是早有所闻。若非南阳更田之事紧要,豫州瘟疫胁逼,朕自当亲往访之。”
高诚惺惺作态,一副可惜的姿势,让徐庶三人也匆匆揖礼。
徐庶多想了一分,但也没在意。陛下身为大周皇帝,能够作出这番姿态,足显礼贤下士。毕竟,天子就是天子。
“陛下言重了!陛下亲至南阳,民等于此就居,本应亲自见拜陛下。然民等闻乡野之传,生怕误了陛下大事,方拜太子殿下举荐。”
“元直兄所言甚是,陛下于汝南救治万民,扼除瘟疫。民建,不胜感激,愿为陛下牵马坠蹬,万死不辞!”
徐庶话音方落,旁边孟建却是站起身来,拱礼作拜,径表投效之心。
高诚微微怔了下,没想到孟公威如此直白。但有人主动投怀入报,亦是善事。于是笑言道:“哈哈,公威不必多礼。国朝既纳汝南,汝南遭疫,朕岂能坐视不管,此乃国朝与朕份内之举。公威身在他乡,不忘故里亲老,更显仁义。这样,近日来齐军放弃颍川,颍川境内散乱无序,公威大才,权且先居府君,何如?”
“建微末无名,效毛君自荐,而陛下任而用之,此番圣恩,建本应效命。然,颍川既无兵卒,又无秩序,更无简吏,刀山火海建倒不怕,唯恐误了国朝社稷。还请陛下安排简吏及国土台司掾,建当为陛下先驱,于颍川行更田之制,为陛下张声布势。”
孟建话口几转,一言一语可算是说到高诚心坎里了。
自己想要就此拿下颍川郡,来进一步扩大大周的疆域。但……
“不想公威出身汝南大族,竟也赞成朕更田之制!公威以为此制何如,可有更善之处?尽管直言!”
大周足够强大,鲸吞豫州虽然做不到,但多吃下一个颍川,绰绰有余。可颍川本就是天下豪族众多之所,郭蕴又得主持南阳这边的大局。拿下颍川,却无可信之人,来为更田大业添砖加瓦,那自己此时要颍川,只会增加士族的力量。
但是,没想到孟建居然并不反对更田!
“国朝更田之制,利于富民,利于强国,建定鼎力支持陛下。况天下大乱已有十几载,百姓流离失所,艰难不堪。更田既利兆民,又可成大势,助陛下横扫六合,建自当充任马前之卒,为陛下赴汤蹈火!”
孟建所言,听的高诚连连点头,甚至连他自己都慷慨激昂。
“那,对于更田之制,公威可以良谏?”
“这……建才学疏浅,虽晓农事,但只懂皮毛。陛下何不问策于广元兄,农家子弟于此,了解更甚。”
“嗯?”
高诚神色一喜,不敢置信的看向石韬,农家子弟?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更田之制,也不过是自己利用脑海中对唐、明田制的印象,作为发展类似于唐府兵、明卫所兵的军民制度罢了。真要说起农事,怎么种地,各个时令,自己也是一头懵。
包括现在主管更田制施行的国土台台令郭蕴,也是知其三分,七分尚迷。
“公威兄言重了,民韬亦不过是喜好农学,多有钻研罢了,还算不得农家子弟。”
石韬揖礼作言。
高诚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言道:“嗨,若是早遇广元,朕何至于为更田日夜作愁。国朝大小官吏,朝野巨望,大家虽多,却多不通晓农学。朕作更田,也只不过多寻了些关于农学的籍册,大刀阔斧之举。然此番事,关系千万百姓,当细雨化春风,徐徐图之。朕之急切,皆因无贤士佐导啊!”
“陛下切勿如此,民居南阳,已数年之久。陛下大更田制之启,民便一直观望。时至今日,虽有瑕疵,然于大道,并无所误。民于陋居,作书曰更田行改,些许拙见,还望陛下一览。”
石韬说完,便从怀中抽出一本书,双手奉呈。
高诚亲自起身上前,从石韬手中接过此书,大致看了下书封以及第一页石韬作好的序。
林林总总,看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条补充之见,甚至后面是否还有,尚未可知。
随即合上书封,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石韬,圣喜言道:“朕自知长短,农学非朕所长,自当习卿之长,补己之短。此书,朕稍后便安排人刊印,定会好生习读。此外,国土台总揽南阳更田试行,郭台令那边,更需广元相助。不知广元可愿暂任国土台仆射,佐助郭台令,成更田之大制?”
“谢陛下恩典,民愿效犬马之劳!”
“好好,得广元一人,朕再无忧更田大业矣!”
又夸了一句石韬后,高诚便移步至徐庶跟前,这位才是今日最终的主角啊!
“朕闻太子言,元直有旷世之才,晓通政治,胸怀兵韬。今日,朕已幸得公威、广元之助,不知可否闻卿一策?”
高诚凝视着徐庶那清澈的眼睛,口齿吞吐间,心中徘徊不定。今日徐庶等人奉召来见,投效大周的几率很高。可自己越是盯着那对眼睛,心中却越乏底气。
如此,似乎唯当初与奉孝的第二次谋面,有这番感觉……
患得患失!
“陛下可是在问策于庶乎?”
“嗯~正有此意!”
“陛下欲闻何方?文治?亦或武功?”
第1212章 问策
“问文治,朕欲借更田,合科举之制,造福庶族黎民,压制士族。然又时而担心操之过急,士族迫反,平白损耗国力,予敌良机!元直可有妙计,一绝永患!”
高诚直接拿当前大周朝廷愈加锋锐的问题来考量徐庶。
谈起这个,别看眼下四处安平,好似大周朝野俱迎更田之制。
可高诚心中从未放松警惕,因为士族愈是忍耐,说明后面的爆发愈加猛烈。
徐庶摇了摇头,轻声微叹,喃呢细语:“这可是个大难题啊~”
高诚神色不改,一如方才的盯着徐庶,他应该有过思量。昨夜,龑儿可是传过自己话的。
“庶问陛下一句,陛下认为士族该不该存在?”
徐庶一语惊人,旁边的孟建、石韬可是吓了一大跳。陛下明目张胆的道出打压士族,已是惊骇世俗。没想到相知已久的徐元直,居然更胜一筹,其之所言,令人发指啊。
高诚摇了摇头,言道:“士族只能打压,不能除尽。”
“缘何?”
“这……自汉初至今,已有四百余载。四百年间,寒门黎民,旦逢天灾、兵祸,亡族灭门者何其多也。唯有士族,纵有些许惨遭横祸,但整体而言,士族的传承一直都没有断。包括上至商周,若没有那些王公贵族,只怕华夏传承早已断断续续。千年之内,士族仍旧会承担着华夏文明、精神传承的重任!”
“因为,吾等还没有办法,将上至商夏,下至今时,这片大地上所有诞生出来的诸朝史记、文化精神、文学巨作、杂家诸学等能够代表华夏华夏的所有书籍,完完整整的汇总并保存数百年乃至上千年。”
“现在,发生的每一场战争,都可能会毁掉吾等百念而不得见的古籍巨作,都会对这片大地所承载的数千年文化,一次又一次的摧残,直到它们彻底消逝在战火硝烟之中。黎民百姓,还没有这个能力,保护它们。只有世家,才可能在千年的战火之中,勉强保存些许火种。至于皇室,更不可能了。”
说到最后,高诚已是真情流露。自己在长安,已经见到很多被摧毁的珍贵文化。最显眼的便是大周的政治中心,未央宫旁侧的建章宫!
时至今日,自己还都在纠结,要不要修缮建章宫!
而建章宫,仅是其一!
汉长安诸帝陵、汉洛阳诸帝陵、甘泉宫、洛阳南北宫、东西上林诸苑……这些也只是两汉的皇室建筑,那些民间建筑被破坏到底更是数之不尽。更不用说两汉四百年来,那些闻名后世的巨著名作了,说损折十之七八,并不为过。
听完高诚所言,徐庶黯然颔首,自己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多。或者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所谓到底华夏文化,也是第一次重新对世家有了另外的一处认知。
细思下来,如陛下之言,战乱对于古籍遗作的摧残,非常之大。老师也曾多言,其所爱之作,多焚于战火之间。短短数百年,便已残字不存,更何谈千年万年……
“陛下虑披千载万世,忧及后代兆民,庶唯服心。”
徐庶恭恭敬敬的俯身作拜。
高诚一把手拦住徐庶弯下的身躯,言道:“元直不必如此。这般事,非人力所能改,吾等唯有尽心尽力,为后世念罢了。至于天意如何,犹未可知啊。”
“陛下英明,既然需要士族的存在,那对于士族就不难处理。众所周知,士族依靠家传渊源,世代相继,得以长久持有政治权利。国朝前有废佃,今有更田,目的完全在于打压士族在乡里的势力。同时,进一步削减士族对当地县邑长吏的影响。”
徐庶一边思索,口中一边说道。
听完这番话,高诚连连点头认可,徐庶说的一点都没错。对于士族,从庙堂之上下手,远没有从地方下手容易。而且,还不会引起些不必要的动荡。
看到高诚点头,徐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往下说道:“更田于南阳浩荡而行,无论关中还是巴蜀,皆有所闻矣。陛下之忧,同样也是士族之忧。甚至,相比起陛下,士族更不愿意铤而走险。”
“嗯?”
高诚微微皱起眉头,思忖了片刻后,便明白了徐庶的意思,言道:“元直,朕若是更进一步呢,士族还会继续忍下去吗?”
“会,只要他们在庙堂上的位置没有动,他们就不会着急。纵是些许危急,也只是引起他们的注重罢了。当然,若逼迫过甚,势必会出现吾等皆不愿见到的事情。”
“只要士族配合更田制的施行,不破坏更田制之基础。朕,不会对他们逼迫过甚。”
“所以,陛下想要收士族的田地,还需要给他们些好处。让他们感觉到,田地真的可有可无!”
“什么好处?元直,有奇策?”
“陛下,民先前有言,士族的权利,皆来自于朝堂以及地方的政治权利。陛下何不略施小计,引水东流!”
徐庶说完,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
高诚可就迷糊了,徐元直口中的引水东流,应该就是想让自己拿别的利益,来与士族做利益交换,消减士族在朝堂上的政治权利吧!
只是,现在哪还有什么利益,能够吸引到士族?
若是有的话,前朝诸帝也不至于时不时就把地方豪富给强迁到京畿附近了。
“元直,继续说下去,朕还真不知道手中有什么物什,能够吸引士族!”
“陛下坐拥天下,何言无物?”
“何物?”
“山林河泽!”
徐庶说罢,高诚眨巴了下眼,石韬和孟建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算什么?
士族豪强会看得上那些?
“元直莫非是在说笑?”
高诚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眼前的是徐庶徐元直,不会只有这四个字。
“陛下使少府收天下山林河泽,要不要置监察护。如此之多闲缺,给点俸禄,足以使士族闻风而至。毕竟,士族家大业大,族中子弟多的紧呢。其次,再大开商贾,收林泽之利,货殖天下。既能得山林水泽之产利,又得以抚士族之心,何不为之?”
“元直兄欲以山林水泽取利,可些许山林,些许湖泊,又有何利?”
旁边的孟建问了一句。
高诚默不作声……
“公威不知,不代表没有。山间有矿,林间有木,水中有鱼。也许得利不大,但足以供少府安置诸监所耗。唯一需要着重者便是盐铁马政,万不可付诸他人!”
徐庶前半句是冲着孟建所言,后半句就是说给高诚听的了。
但是,高诚现在脑海中想的不是徐庶的话,而是徐庶这番话给自己带来的一点点灵感!
既然自己以少府之名,将山林水泽尽收归国有。那……
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将这些改变成后世国企般的存在!
一来,可以给皇室谋利。二来,可以安置退伍将士、勋贵子弟。三来,就是徐庶所言,可抚士族之心。
至于士族会不会心向而至,那根本不用多想。
这年头,士族哪一个不是子弟一大群,拔尖的一两只,酒囊饭袋成串子。再加上传承几百年的嫡长子继承制,当爹的肯定会愿意给其他儿子,安置好下半辈子。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有的还专疼年纪小的儿子呢!
第1213章 军策
“元直所言,一解朕之所惑,大善!”
思忖了片刻后,高诚敲下定论,对于徐庶所献之策给予肯定。也许,日后自己的安排会与他今日之言相差甚多,但无关大雅矣。
旁边的孟建和石韬,还在困惑不解之中。在他俩的认知里,对于山林河泽的理解,只是那些野民求生避难之处。为国牟利?百思不得其解!
得到肯定的徐庶,显然面色见上了几丝喜色,心中悦动。但徐庶暗喜了几息后,便恢复了常态,这仅仅是开始,后面陛下应该还要考校。
“昨日太子登门作访,些许事想必元直也该知晓了。太子曾言,荆州可能会对江夏不利,元直可为朕解惑否?”
果不其然,徐庶嘴角渐渐莞起,拱手拜言道:“民与太子言荆州意在江夏,不过是投石问路,有欺君之嫌,还望陛下恕罪!”
“噢~投石问路?”
高诚长舒一气,摇着头,继续说道:“不只是如此吧!莫非因卧龙、凤雏皆在汉寿王府,元直不愿倾吐实言?”
耳边话音落下后,徐庶便感觉到一道凛利的目光,正直直的印在面首。
“没想到陛下亦知卧龙凤雏,民出自寒族,曾为要犯,后拜师尊门下,习读经策,与卧龙、凤雏相交甚善。此二人之才,远胜于庶,还望陛下小心谨慎,三思而后定。”
徐庶答非所问,倒是开始提醒高诚,小心这两个闻名荆楚的家伙。
听到徐庶劝言,高诚不禁轻笑了声,毫不在乎的说道:“元直,朕不否认荆楚多才士,亦不否认诸葛亮、庞统之才学。但,时势尚不在于此二人!荆州诸族,为谋所利,肆赞卧龙凤雏,更有得此一人者可得天下之谬论!”
“哼,汉寿王坐拥此二人,难道便可逆天改命?朕望切之,此二人若如元直般,顺应天命,或者大展宏图,一施心中所学。侍于荆州,自埋其才罢了。汉寿王非天命之君,荆州诸臣亦非天命之臣。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元直何必自屈,高捧此二人哉!”
“这~”
徐庶咋了下舌,没想到会得到陛下这般回答,一时间也有些踌躇。
初次谋面,一道问策,陛下便如此认可自己的才能。这与自己来之前,想象的可不一样。
在师尊眼中,自己虽然才学横溢,但仍位居卧龙凤雏之下。自己非狭隘之徒,可自己真的不比诸葛亮、凤雏他俩差。凭什么他们可以名传荆楚,更甚言得一人可得天下。
而自己,终于可释怀矣!
徐庶恭恭敬敬的作揖执礼,拜言道:“陛下如此高看于庶,庶感于心怀!”
“非是高看,元直无需谦虚。朕征伐天下已有十几载,身负盛名的人见的多了。此外,调查司不是没关注过元直。纵是元直没有先前那投石问路,朕也会找上元直的,哈哈哈……”
夸人,很简单。
尤其是自己现在地位高了,金口一开,夸人的效果也远非常人可比。
“陛下未寻卧龙凤雏?”
“未曾,此二人早早归了汉寿王府,朕还不至于低声下气的从汉寿王帐下挖人。何况,藉藉无名之辈,难道就差了吗?当初,奉孝在颍川,一样是被荀氏叔侄压着。今日呢?荀彧尚在为魏王谋冀州,荀攸在朕麾下任一书佐。奉孝,却是举国无双!”
“奉孝而今在国朝内,主调查司事宜,领军师祭酒。这样,元直权且为朕中军师,咨议军事,如何?至于实职,还需看元直可有制荆方略!”
高诚也不含糊,直接下了剂猛药。
将他徐元直与郭奉孝并举,列中军师,参议军国事。初次谋面,每几个人能顶住此般诱惑吧!
徐庶先是震惊了片刻,陛下的行事有些出乎意料。随后便恢复常色,思忖得失。骤居高位,非是善事!
“元直兄!”
见徐庶愣着半天不答话,石韬不禁低语轻唤,还用胳膊肘蹭了下徐庶,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和希冀。
另一旁的孟建也是满怀羡慕之情,知道陛下会更加重视才学倍胜于己的徐庶,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陛下会将徐元直与郭祭酒并举。
中军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职位,显然与郭祭酒的军师祭酒一样。虽同无实权,但谁敢轻视!
徐庶不为所动,任由石韬接连蹭了几下,直到自己思量好。
“敢问陛下,当下南阳、汉中、巴蜀,有兵马几何?”
“元直缘何问于此?”
“太子与庶言,张允欲降。此间,必然有诈。”
“嗯~”
高诚轻嗯一声,知道徐庶还有后话,于是说道:“南阳这边,有第五军、第十军以及还在休整的第四军。第九军配合蔡都督水师在筑阳,第十一军在江夏。汉中,仅有京畿守备军一校驻守地方。益州那边,守备军也已恢复建制。另外无当飞军,也还在江州。当然,必要时刻,南阳可以多调动七万兵马,益州也可调动两万兵马。”
“嗯?陛下所言的这九万兵马是?”
“南阳归顺时,有七万楚军归降,战斗力虽然差了些,但也能派上用场。至于益州那边,还是哦去岁平定叛乱,征调的壮勇,可堪大用!”
“如此甚好,还请陛下速速传讯第九军,火速南入成都。另益州兵马做好防范,征募壮勇。如庶所料不差,荆州旦有异动,必指益州!”
徐庶横眉竖目,肯定作语。
高诚闻言,面色也是凝重起来。无论是卧龙对,还是榻上策,都阐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战略部署。凡江南实力,欲与北方争雄,势必取益州!
这点好理解,现在荆扬虽然富庶,但由于人口问题,还取代不了中原。而益州四塞之国,攻可威胁雍凉,守可分担来自荆州、扬州的压力,达到东守西攻、西守东攻的大战略部署。其次,益州的人口、产粮,都可以给南方势力增加更多的胜算。
说起来,与得陇望蜀没什么区别。自己拿下关中、凉州后,便致力于巴蜀,也是为了巴蜀的钱粮和人口。
唯一不同的点就在于荆扬于天下的经济地位处于持续上升趋势,而关中这个原本的天府之国,则是处于不断下降趋势。
“元直的意思是荆州打算用张允诈降,伪名联合吕布,夺取江夏。实则,意在巴蜀,声东击西?”
高诚目光渐冷,又是声东击西。
咋,都这么看不起大周。去岁才被赵国用声东击西之计摆了一道,现在还想来?
“传闻荆州已与吴国密结盟约,所以短时间内荆州不会东向荆扬。那么,荆州无论有什么东向,目标只会是益州!”
“难道不会是南阳?毕竟,朕现在可是在南阳。对于荆州而言,若能得势,夺回南阳,杀了朕,更加爽快啊!”
“不会,首先南阳兵马众多,荆州水师虽盛,但步军尚难与北军争锋。其次,陛下若是有恙,国朝上下岂会善罢甘休,荆州还不想承担周国全部的怒火。最后,南阳无险可守,北军可自武关道径趣而至。相比之下,益州要更加容易防守,这对于兵卒不多的荆州而言,是唯一的选择!”
徐庶摇着头,道出了荆州当下唯一的选择。
听完这番话,高诚也不禁觉得有道理。遂改口说道:“那元直以为,荆州今岁会动手?”
“必然!今岁国朝动静甚大,河北又起战火,吴国已是盟友。不趁此良机,再难觅之。此外,陛下可调斥候,严密观察黄祖帐下兵马的动静即可。黄祖若动,那便说明荆州兵,已经做好的完全准备。甚至,可能已经展开阵势,攻打江州了。”
“好,朕信元直,稍后朕便责信使往益州,做好防守准备。”
第1214章 构略
旬日下来,不知不觉,已是入了寒冬。
育阳城外,已经搭建起连天的营垒,中军在内,左中右前后各垒,分布四方。
中帐内,大大小小的军中将佐、文吏来回走动。
高诚、徐庶、徐荣、吴懿、邓恭以及郭蕴、石韬等人,则是围在悬挂的舆图左右,指点江山。
“陛下,郭祭酒来了!”
几人讨论中,赵常侍闻讯相报。
高诚回过头来,瞥了眼刚刚离去的小宦官背影,言道:“速请!”
“祭酒片刻即至。”
很快,行色匆忙的郭嘉快步塌入帐内,径直来到高诚面前,执礼见曰:“陛下!”
“奉孝,不必着急,缓口气。”
高诚见郭嘉神色,心知其必是快马加鞭赶回,故而关心作语。
郭嘉摇了摇头,言道:“谢陛下,臣无碍。兹事体大,臣不敢懈怠。”
“那说说吧,曹操和刘备的攻势,有点出乎朕的意料啊。如此观之,不待开春,赵国就要倒了。有些太快了,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高诚点着头,怀着心中的忧虑,与郭嘉道出心声。
郭嘉亦是短叹一声,说道:“确实太快了,照这样下去,根本达不到拖垮齐国的战略目标。唉~说来赵国也是够废物的,居然能全面溃败!”
“赵国去岁刚遭惨败,莫说下面兵卒,只怕军中将校都心气不定。又被齐国打个措手不及,失了黎阳河防,士气更低。再加上幽州叛乱,有此败不足为奇!”
旁边徐庶目光注视着郭嘉,口中缓缓道来。
郭嘉也在注视着徐庶,从他开口的时候,就在注视着他徐元直了。中军师~
“这位想必就是徐军师吧。在下郭嘉,字奉孝,见过元直。”
“祭酒客气了。庶见过奉孝兄!”
“元直可是大才,这几日奉孝汝不在身旁,朕可全靠元直出谋划策呢。稍后散议,汝二人大可举樽彻谈。现在,还是说说该如何处理这局势吧。”
“荆州那边,确定要动兵了吗?”
郭嘉问了一句,顺便瞅了眼徐荣,心中差不多有了计较。
徐庶点了点头,言道:“没错,近日来斥候、调查司探子广探消息,基本已经确定荆州会动兵。至于进攻目标,必然是益州。”
“哼,荆州也就只能攻吾益州了,别无他路。”
郭嘉冷哼一声,面色作轻,对于荆州军的举动,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荆州的战略目标都已经被他们看的一清二楚了,还用过度担心吗?
“江夏那边,不得不防。荆州兵不必放在心上,但吕布绝不能小觑!”
旁边的徐荣,补充了句。
吴懿也趁机说道:“没错,不能小看了吕布。这位汉大将军,现在可是坐拥两千精骑,三四万步卒。虽然缺钱缺粮,但真打起来,其之骁勇,不可不防。”
“所以说,吕布的钱粮从哪里来?是孙策,还是刘琦?”
徐庶疑惑质问。
高诚也回过神了,目光瞥向赵常侍和郭嘉。自己还真没怎么在意过,这吕布先前可是丧家之犬,现在如何靠着江夏东北几个贫困县养活几万大军的?
“欸~刘琦、孙策、曹操,包括之前的袁术,都给过他吕布钱粮。各家心怀鬼胎,不介意养着占据几座小城的吕布。”
郭嘉莞尔一笑,嘻叹作语。
高诚不禁在心底暗骂了句,无奈道:“他们养虎,却是患了朕,还真是有苦说不出呢!”
“陛下言重了,倒也不是什么大患。调查司与吕布接触过不少,若是给些好处,未必不能让虓虎归顺!”
郭嘉摇着头,似乎南边这些事都不足以放在心上。
倒是高诚,心中一凉,诡异的看着郭嘉,问道:“奉孝的意思,不会是让朕招降吕布吧?”
“嗯!不战而屈人之兵,陛下不愿吗?”
郭嘉随口反问了句,也没想太多。
高诚咬了下牙,纠结的说道:“这吕布可是汉大将军啊,朕总不能也给他个大将军吧?如此,严卿何居?”
“陛下何出此言?吕布不过骁勇之将罢了,何德何能可居大将军。国朝至今尚未有卫将军,以其居此闲职即可。此外,臣知其有一女,年岁二七,陛下何不为太子纳之。”
郭嘉唇齿一开,就又想给高龑找个媳妇。
高诚抬了下眉目,没着急说话。政治婚姻,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很明显利大于弊。如果能以此结好吕布,让他归顺大周,那对于大周而言可以少上很多麻烦。甚至,即便吕布不打算归顺,那也可以暂时稳住吕布。
“嗯~不过,吕布之女,是不是年龄大了些。如此,对于太子、太子妃未必是好事。”
高诚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年纪。
在这个时代,娶比自己大的女性不是没有,社会风俗也没有强硬要求不允许。年方二七,也就比龑儿大上一岁,影响不大。可比太子妃尚香就大的多了,不得不考虑下东吴。
“如果诸事顺畅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况且,太子纳吕布之女,也可以给孙氏些压力。让他们明白,太子还未与太子妃成婚呢!”
郭嘉说完,高诚便明白味了。计划不变的话,也该快了。这样一来,到时候似乎更好拿捏东吴。
“也好。不过,这样能打动吕布吗?这厮手下可是还有好几万兵马呢?彼心高气傲,未必不想着重复往日尊崇。”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吕布,仅有这一女而已。没有子嗣,打拼这么些年,又能图什么!”
“欸,罢了,这事就交给调查司了。待有了消息,朕会告知太子。来,继续说赵国的事吧,要不要让姜叙动静大些,给曹操、刘备些压力。赵国,不能完蛋这么早!”
“关键是怎么动?姜叙那边还只能威胁到幽州,但现在,刘备已经斩了文丑。进攻幽州,顶多是让刘备停止南下的步伐。关键还在邺城,齐军大败袁绍,进逼邺城。赵国各地已是人心震荡,曹操完全可以一鼓作气拿下邺城。而国朝出兵中原,威胁曹操之后也不现实。更何况,现在刘琦也想搞些小动作。难!”
郭嘉说完,长怅一声。
旁边徐庶突然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奉孝兄。吾等只知曹操、刘备联盟,那可知二人盟约是甚?如何划分冀州?”
“调查司没有得到具体消息,齐国校事实力不弱。”
“庶以为,曹操和刘备,未必会彻底灭了赵国。其一,袁氏盘踞冀州已不下二三十年,党锢诸后可是皆在冀州,为袁氏出谋划策。刘备、曹操纵是拿下冀州,也难以迅速化为己用。且两家相邻后,龌龊必生,国朝可行离间,使彼等貌合神离。”
“其二,刘备仓促起事,幽州短时间虽无异样,但这一切皆仰仗刘和及鞠义。没有这两人,刘备不可能迅速掌握幽州。所以,刘备有内患之祸。而齐国顶着灾荒、瘟疫,国内民不聊生,再增冀州郡县,内部焦灼如火。且如陛下前言,齐国此番北上,无外乎进一步削弱赵国的实力,以求休养生息,缓缓图之。所以,二者皆有顾虑,也许会见好就收。甚至,若以阴谋作论,眼下对齐国利益最大的选择,就是退兵。让刘备,慢慢消耗赵国的元气。”
“……”
“坐观其变吗!”
第1215章 部署
“坐观其变,还是有些赌的成分啊!”
高诚沉着眉目,左右踱步,口中徐徐续言道:“河北富庶,口户众多。赵国虽经昌邑惨败,现又遭黎阳之溃,兵卒损折无数。但这些青壮的损失,对于冀州而言,十年时间足够恢复了。”
“而曹操、刘备,皆有枭雄之姿。刘备,朕倒不是很担心,就算他拿下冀州,据有幽冀大地,也难与吾大周争锋。唯独曹操,其本就有豫兖青徐,再据河北,人口、经济、耕田都将略胜吾大周。若迁延时日,朕担心呈现东西鼎力之势,天下一统也将不知何岁何时矣!”
高诚说完,目光掠过郭嘉、徐庶、徐荣等人,坐观其变,对大周而言,有些过于被动。
郭嘉微微颔首,也出口言道:“没错,东西鼎力之势,不是不可能出现。国朝现在忙绿与更田制一系列的改进,又有荆州在侧,三五年内无力东出平天下。而齐国若是现在一鼓作气,灭了赵国,三五年后说不定刘备都会被齐国给灭了。那时,再言东出,便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不只如此,最关键的是齐国一旦全据冀州,他们将会更容易获得战马。甚至,中、东两部鲜卑,也将成为国朝大患。”
旁边徐荣在郭嘉说完话后,立即补充了一句。
战马,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
大周以军威震慑天下,除了那数量众多的将士外,最重要的便是富有战马资源。
所以,经徐荣一提,所有人都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一时间,高诚也感觉有些棘手了。齐国军队与国朝军队,最大的差距就在于骑兵的差距。大周现在只有两个骑兵军,加上三校骑兵编制,总数在四万骑左右。
对比之下,齐国不到万骑的规模,在广袤中原间,根本无力对抗周军。可一旦齐国打通战马购买渠道,骑兵部队势必迅速扩充。
虽然大周咬咬牙,还能再组建两个骑兵军,但经济方面,可就扛不住了。毕竟,养七八万骑兵,就算是极胜时期的大汉,也很吃力。
“现在齐国,有没有实力一口气吞下整个冀州?”
反倒是徐庶,似乎有些不担心,目视众人,凝声质问。
郭嘉眉头皱了下,看向徐荣。
徐荣思忖了会儿,踱步靠近舆图,眯着眼聚焦在冀州一带,敲着指头,言道:“邺城!清河水一战大溃后,袁绍径直退回了邺城。齐军现在必然已经进抵其下,四面围城。而且随着文丑被杀,常山叛乱,刘备直下中山、巨鹿。显然,这两人想在邺城会师,就此灭赵的意图肯定有!”
“根据情报,齐军最初动用了兵马十余万人,几番大战下来,保守估计也还有八万可战之兵。刘备等人兵力略少,但也有三四万之众。而现在赵国,邺城兵力,最多也就在三四万左右。东面诸郡,基本上都是无兵设防的状态。西面河内、上党,兵马倒能凑三万余,但他们未必能突破齐军和刘备军的封锁。”
“所以,如若齐王欲就此灭赵,赵国最多撑到来年春去。邺城太大,人口也多,可存粮就未必多了,坚持半年已是庆幸。”
“车骑所言不差,军事实力方面,赵国已经处于完败状态。但,齐国的军队能撑半年时间吗?别忘了,豫兖二州已是水深火热,饥荒、瘟疫肆虐。再不赈灾,一旦扩散到青徐二州,齐国就算拿下冀州,只怕也难与刘备夺食!”
徐庶摇着头说这话,算是反驳了徐荣的长篇大论。
徐荣没生气,注视着徐庶,也不说话。
听了二人所言,高诚也回过味了。说白了,军事方面曹操有能力一举灭赵,但政治方面,灭赵对齐国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坚持灭赵,很可能会导致齐国内部产生极大的动荡。也许,灭了赵,反而是为刘备做了嫁衣。
所以,这不仅仅是自己要做出选择,曹操也在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这样吧,让姜叙率并州各部,合力进攻上党、河内,看看曹操的举措!如果曹操不退兵,那就加大攻势,让周瑜也动起来。如果曹操退兵,那就借此拿下上党、河内!”
高诚拍了拍手,不想再纠缠下去了。若只靠臆测,那三五天也未必能论出个头来。
随后,又言道:“另外,告诉姜叙,轲比能若有异动,直接灭了他。现在彝凌已经率部到了九原,没必要再惯着他轲比能了。”
“陛下,大军一动,民夫、粮秣所需甚众,会不会影响更田事宜?”
一直没说话的郭蕴,拱手一语。
高诚压下手,言道:“无妨。今岁收成还算可以,国朝撑得住。”
“河西那边,步度根曾调动了万余精骑进驻觻得,再加上边靖近些年收拢的散兵游勇,张掖那边有四五万骑左右。”
“边靖那边调查司还没有拿下吗?”
徐荣的意思,高诚明白,西域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不知道步度根是不是已经解决了在极西之地的战斗。毕竟,自打定下和约后,这是西鲜卑第一次派遣万人以上的部曲,进驻河西走廊。
郭嘉摇了摇头,言道:“边靖去过边章的墓了。但,毕竟仇怨难消!”
“唉~先让张成做好预防,建设兵团各师,加紧集训。另外,再通知裴茂、王国,凉州做好防范准备。”
“诺!”
“嗯,河北战事权且放下。现在,对于荆州,如何部署。既然已经确定刘琦要动手,那就得让他吃个大亏,免的总是来烦朕。”
“苻健那边已经乘船进入汉中,最多两旬便可抵达成都。快骑想必也已经进入益州,不过重新征召的壮勇,由谁来统帅。南容,早就回了长安,再往成都赶也来不及了。”
“现在是杨昂在成都坐镇吧,就交给杨昂统辖,暂编入益州守备军。至于成都一切战事,交由第九军军将苻健统制,各部将校务必听命效力,不得有误。”
高诚仅是略微考虑一下,便放下心中对苻健氐人身份的芥蒂。既然国朝已经明令布告,那自己也应该一视同仁。
徐荣抬头看了眼自家陛下,随后也颔首应言道:“苻军将在臣帐下时日不短,能力不差,足以应对益州局势。”
“荆州这边呢,怎么安排?”
“第五军、第四军、第十军主力已经抵达宛城。邓恭将军帐下也已经集结了五万大军,最多五日功夫,便能全部抵达育阳。江夏那边,只能让第五老将军辛苦下了。”
“好!”
高诚点了点头,近十万兵马集结在育阳,自己想知道刘琦得到消息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哼~宵小之徒!
“奉孝,张允那边汝多和德珪联系联系,吕布那边让探子去不合适,朕另遣使去!”
“诺!”
“文阳,大军一动,南阳的压力肯定大!后续益州和关中来的粮秣,全都暂压供应大军。这点发布告示,公众万民。郡府要做好安抚民心的准备,国土台和司礼监也要加强警戒,谁敢在此期间生事,杀无赦!”
“诺!”
第1216章 会语
徐庶伫立在侧,听着陛下下达一道道军令,心中难免还是出现了丝丝低落之感。
自己的猜测应该不会错,齐国不敢在邺城死磕到底,也许下波来自河北的探骑来报,就是齐军退回大河南岸的消息。
而且现在荆州暗流涌动,刘琦再生攻周之意想,很没道理。要知道,去岁荆州兵马攻打江州不果,拖延时日,才退回荆南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的时间,益州难道就会彻底松懈,给予荆州军机会?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论完军事部署,再论政务部署,等到众人散议时,天色都已经黑了!
十一月,寒气更浓。
徐庶随着众人一并出来,帐帘方刚掀开,便有冷风呼啸而至。自领口吹入,浑身一颤,不禁紧了紧衣口。
高诚也是骤感些许寒意,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掠过附近的军中将士,回过头来问向徐荣。
“军中将士还多着秋装,去岁的冬装足够吗?”
“吾等几军将士还好,去岁冬装尚存,足各军所用。但邓恭将军麾下的将士,只怕有不少的缺口。”
徐荣说完,高诚又看向邓恭。
邓恭会意,拱手言道:“陛下,末将回去后再典查一番。”
“嗯,感觉今日比昨日冷的多。朕担心气温会在短时间内迅速下降,这点爱卿要最好准备,回去及时统筹。若有所需,直接呈报车骑即可。”
高诚心下没有太过于担心这等事,长安那边的军需储备多的很,不乏冬装。
“益州那边也要再输发些冬衣,予以征召的壮勇所用。”
徐荣插了一句。
“唔,非是文良提醒,朕差些忘了。不过,这些就由文良安排吧。南阳、益州,是一个整体战场朕能倚重的也就文良汝了。到时候,如何打好这一仗,可就全看爱卿了。”
“陛下言重了,臣定竭尽全力!”
“好,诸君且回去休息吧,累了一日,些许事明日再言,亦不迟。”
“诺,臣等告退!”
……
徐庶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帐篷,简单收拾一番后,便坐在榻前,盯着滚动的烛光,脑海中还是思考着白日的军议,以及自己的猜想。
“元直兄!”
外面突然一声,打断了徐庶的思绪,抬头一观,就见到郭嘉依然掀起帐帘,冒然闯入。
“嘉素来孟浪,没惊扰元直兄吧~”
郭嘉嘴角带着笑,口中虽带着歉意,但这等擅闯他人私帐,仍大有所失。
徐庶面色沉了下,随即便起身作揖,言道:“原来是奉孝兄至,何不责人知会一声,庶也好收拾一番,扫榻以迎!”
“~”
郭嘉口舌一咋,随即摆手道:“不必不必,嘉随性惯了,不好如此繁礼。”
“那不知奉孝兄前来寻庶,可有要事?”
“无甚要事,只是陛下见元直离去时,面色凝重。故而责嘉前来探望,免的元直心怀疑惑,不悦今日之决议!”
郭嘉凝视着徐庶,嘴角的那丝笑,似乎永不褪去。看起来,让人感觉有两分轻薄之意,却又有不羁之态。
闻言,徐庶心中莫名一动,没想到陛下如此细致,自己离去时得面色,竟为陛下察觉。
唉~
“陛下关切之怀,庶感激不尽。不过,庶并无大碍,倒是劳烦奉孝兄多跑一遭了!”
“不会,元直聪颖,心中定存疑虑!”
郭嘉还是那副语调。
可徐庶就变了变色,眉头紧蹙之暇,试图改变面色见的容态。自己难不成真的难以掩色,凡事皆表于面?
“罢了罢了,就不打趣元直了。元直不必担心,今日之议,早在吾等计议之中。或者说,从陛下来南阳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会出现当下这种局面了。”
郭嘉收起放荡之色,肃重面容,与徐庶言道。
徐庶珠目一怔,疑惑问道:“陛下早有预料,赵国有此之败?”
“嗯,早在长安,总参寺就推演过齐国攻赵的行动。”
“刘备背叛袁绍,联合齐国,也在预料之中?”
“此乃调查司之部署,毕竟仅靠齐国,还达不到消耗赵国元气的目的。所以,齐国得有帮手。只不过,总参寺的推演,没料到赵军全面溃败的如此迅速罢了。但,无关大局!”
“那白日军议,陛下与诸君之言?”
“噢,车骑将军不知道这些事。徐车骑去岁就在南阳统军,陛下也没告知车骑。其实无论是车骑还是元直的建议,参谋部都有过推测,密谏陛下。陛下下达的每一道军令,基本上都是总参寺的建议。”
郭嘉每一句话都重重锤在徐庶的心头,让人好生无力。
徐庶摇头苦笑,叹言道:“欸,不成想,庶竟如此无知矣~”
“嘁,元直何必气馁。总参寺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早就不是当初贾文和一人独支大梁的局势了。现在,整个总参寺内,光是负责战略推演、战略部署的人,足有二三百号。莫说元直,嘉自诩才智无双,智略盖世,亦望而兴叹啊!”
郭嘉抽着嘴角,每每说起总参寺,自己心里也是满满的无力感。
以前总参寺人不多,还没察觉,感觉也就那么一回事。可从去岁失利,总参寺便大肆招人。虽然都是些名不出众的家伙,可每每提出的见略,却总是让人无可挑剔。
也许他们的见略,不是得利最大化,但却是最稳健,最无懈可击!
徐庶缓缓舒展面色,因为自己从郭嘉的脸上,也看到方才自己的无力感。
这总参寺,自己听说过不少。
“奉孝兄以为,总参寺何以盖过吾等才略,尽出吾等之先?”
“人多呗,贾文和那老家伙现在都懒得动脑子了,全靠下面一大群家伙出谋献策。吾等单枪匹马,纵是思得良策,也比不上总参寺几百人,照着沙盘推演部署。而且,调查司关于军事方面的情报,都要报备一份与总参寺。所以,什么鬼才、王佐,在总参寺众人面前,皆不过是螳臂挡車。”
“这……总参寺,有如此之能?”
“众略尽出,面面俱到啊!噢对了,益州那边,总参寺还考虑到了南中雍慎出兵的可能。”
“南中?南中之众,当不足为虑吧!”
徐庶怔了下,对于南中委实太过陌生。或者说,对于南蛮自己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那些蛮兵,既无战略之部署,又无军纪之严束,实力低下。
毕竟,三大蛮之一的武陵蛮连荆南的郡兵都打不过,想让自己高看他们,也不可能啊。
郭嘉摇了摇头,注视着徐庶言道:“元直久在荆州,也许对于蛮兵的理解,仅局限在武陵蛮、江夏蛮而已。但南中可就大有不同了,他们不是蛮,是与吾等无甚差异的汉人势力。只不过,他们统制的是蛮兵罢了!”
“别的不说,仅从军队方面说,南中的精锐兵马,在军纪、甲刃上,与吾大周差不了多少。甚至就是他们帐下那些蛮兵,也多多少少有了些纪律。”
“当初严斌率众杀入南中,一万五千骁锐,折损数千,最终无功而返。杀伤的南中兵虽有倍之,但于大略而言,吾军是失败的一方。也是从那一刻起,雍慎统一南中的道路已然铺平。至于现在,南中兵马二十万,日夜修兵缮甲,蓄势待发啊!”
“二十万?南中有这么多人,能养得起这么多兵?不可能吧!”
徐庶被郭嘉口中的二十万大军吓了一跳,直呼不可能。
郭嘉摇了摇头,莞尔一笑,言道:“二十万,只是调查司所能探查到的南中纸面上的兵力罢了。真打起来,南中那千里大山中,能拉出多少人,谁也不晓得!”
第1217章 襄樊
“祭酒,中军师,陛下急召!”
徐庶与郭嘉正论间,帐外一声急吼。
郭嘉眉头一抬,面色微变。自己刚从陛下处离开不久,现在又为陛下急召~
必是生了大事!
徐庶看了眼帐帘,又瞥了眼郭嘉,唇齿欲开。
“恐怕是黄祖动身了!”
“走,速去。”
“嗯!”
二人匆忙收拾下衣衫,便快步出帐,直奔不远处的御帐。
等到二人入帐,高诚已是在舆图前伫立,左右仍旧仅有佐吏,在整理令册。唯独,众人面容间,多了几分紧张。
“陛下!”
“奉孝和元直来啦!”
高诚闻声回头,注视着两人,轻松言道:“刚刚第五老将军遣信骑来报,黄祖率水步五万之众,出下雉进抵沙羡一带。蕲春那边,第五老将军已经放弃,打算集中兵力,防守西陵一带。”
“沙羡?黄祖的目标不是江夏吗?”
徐庶一愣,自己难道猜错了?沙羡可是已经过了西陵,黄祖难不成是要往益州去?
“不,是往襄樊来了!”
高诚回答了徐庶一句,旁边郭嘉暗叹一声,言道:“看来,益州那边,荆州军已经做好准备了。”
“意料之中,就看江州那边有没有松懈了。”
“陛下,那吕布呢,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
“荆州军打算以一州之地,抗吾大周?”
“南中!荆州军要攻益州,肯定会联络南中。再者,雍慎这几年尽伏诸部,野心膨胀。”
“这不正中吾等下怀吗?若是雍慎胆大些,尽起南中之众,出千里大山,正合朕意啊!”
高诚不急不忙,即便是知道荆州军和南中兵这番攻势,必然更加汹涌。
郭嘉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还是不得不防啊!”
“奉孝安心便是,总参寺已经推演过各种可能了,朕也遣快骑去追苻健了。只要苻健不心急冒进,待各部集结成都,纵是江州失守,胜算也在吾大周。”
“寒冬已至,无论南中兵还是荆州兵,皆不可持久。只要小心谨慎,拖延一二月,敌不战而自退。”
“襄樊这边呢,黄祖一至,襄樊附近的荆州水步,也将达到十万之众。尤其是水军,战船怕不下四五千之数矣。”
南中徐庶不熟悉,既然陛下胸有成竹,自己多言无益。但襄樊这边,就不一样了。
诸葛孔明生性谨慎,轻易间不会冒险。若依他的性子,让黄祖攻江夏才对。现在黄祖直奔襄樊,必然是要行胆大之事,或计出凤雏庞统。
“欸,这么多水军和战船,却是难办。蔡都督那边舟船不过千数,卒丁万余。南阳纵是集结十万骁锐,也难渡沔水啊!”
高诚不禁悠悠长叹。
这就是地利,水师打不过荆州水军,北军来再多兵马,都无济于事!
“陛下,也许黄祖等有北攻南阳,直取御营之图,不可不妨。当下樊城在荆州军水中,水寨广阔数十里,贼军旦至,朝夕之间便可直逼新野矣。”
徐庶略怀忧心,谏言说道。
高诚看了眼徐庶,微微收了下轻松之色,问道:“沙羡距樊城几何?黄祖,大致几日可到?”
“自沙羡入沔水,至樊城,水路不下七百里。”
徐庶皱起眉头,这么一算,也是不对。七百里水路,即便顺风顺水,也得旬日功夫。更何况现在西北风正盛,没个半月时间,黄祖大军根本赶不到襄阳。
“七百里水路啊,五万舟师,不说多,半月功夫总要吧。半月时间,足够车骑夺下樊城了。”
高诚微微一笑,口中丝毫不担心。
这就是占据江夏的好处了,只要斥候探到黄祖水师的动静,那南阳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应对。
“陛下,元直所言亦有道理。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不若先以车骑率部,攻樊城。邓恭将军帐下诸部,待集结后,续而继发,为车骑之后。再使蔡都督率军顺江直下,趁荆州水军未合,各个击破!”
郭嘉亦出口作言。
高诚轻嗯点头,遂言道:“那便依此吧,稍后朕责人通知文良,明日一早出兵,先夺樊城。”
听到高诚这句话,徐庶不禁心松了一口气,甚好。
“来,稍后待文良他们到,咱们再讨论一番。曹操不想让朕闲着,朕可得如了他的愿啊!”
“哈哈,齐国异想天开罢了,真以为荆州军能帮他们拖住国朝,笑话!”
……
深夜正静,外面的军卒还没有得到军令,更不知大战一触即发。
故而,寒风瑟瑟间,幽寂片片。
御营大帐内,徐荣盯着沙盘上的樊城,与身前陛下及郭嘉、徐庶等人言道:“半月时间,樊城未必能打下来。”
“陛下请观,这里是樊城城区,其后紧连沔水。东南方向是鱼梁渚,其上有荆州军数千,其沿江结水寨,勾连樊城一线,横厄二三十里。张允所率水军,主力居鱼梁渚大寨,余部居樊城南水寨,遥相呼应。”
“邓县与樊城相望,隔之不过十里,可作吾军营垒。但鱼梁洲在侧,荆州军有出鱼梁,扰吾后忧。其次,襄樊一体,以水道相结,且襄阳兵马、器械、粮秣、壮勇数不胜数。樊城小而城坚,后援不绝,极难下之。”
“而若断其后援,唯以水军阻其援道,方可行之。然,张允水师倍盛于吾,水师不胜,臣也没把握迅速拿下樊城!”
徐荣话说完,高诚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方才与郭嘉、徐庶所议,皆旨在樊城一击可下。但现在徐荣说短时间内拿不下来,那就要推翻一切,从长计议了。
自己知道襄阳难打,但没想到樊城居然也会这么难打。
“德珪,汝怎么看?”
高诚头一扭,看向蔡瑁。若说起对襄樊地区的熟络,帐内之人莫过于蔡瑁了。
蔡瑁看起来没有什么压力,嘴角微扬,与高诚言道:“陛下,车骑,以末将之见,断绝樊城与襄阳的联络,没那么难!”
“噢?”
“嗯~德珪贤弟谙熟水战,有信心击败张允,掌握沔水?”
第1218章 意图
“吾水师舟船、卒伍皆不如张允所部,然吾军占据上游,结西北风利,彼居下游,朔江逆战,此为先机。其次,解佩渚!”
上下游之利弊,蔡瑁只是顺口提了一句,这些不需要详言,在场的众人也都能明白。倒是后面的话,需要好生说道说道。
“解佩渚?”
高诚顺着蔡瑁的手指方向,凝聚在沙盘上襄阳西面丁点的位置,沔水之中。
渚乃江岛之意!
“地势如何?”
此时,不只是高诚反应过来,旁边的徐荣亦是错身向前,问向蔡瑁。
蔡瑁摇了下头,言道:“地势不怎么样,此渚地方虽是不小,但土石柔软,长物尚可,难成坚垒。故而,张允也未在其上留下兵马、舟船驻扎,盖因易攻难守。”
“易攻难守吗?”
徐荣略带些欣喜的表情,转瞬生变,低喃一语,暗自作叹。
“无妨,德珪汝继续往下说。既然提到这解佩渚了,想必德珪心中早有打算!”
见势,高诚插口一句。
蔡瑁手指尖叩了下沙盘,说道:“解佩渚的确难以驻兵,附近水势也不好结水寨。但它就在襄阳十里之外,拿下解佩渚,襄阳就不再是樊城最安稳的后方了。”
“不错,只不过如何守住解佩渚?德珪方才汝也说了,此渚易攻难守啊。”
“解佩渚确实易攻难守,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吾军在此积一师锐卒,车骑以为荆州上下不过两三万步卒,涉江来攻,守不住吗?”
蔡瑁反口就是一问。
徐荣皱起眉头,略作思索,而后言道:“一师劲卒的话……荆州兵来攻,定是借水师优势。吾军不及,水师一退,粮秣辎重何来?且,敌若四面围攻,日夜不息,谁也坚持不了三日。”
“车骑放心,张允若降这一切尽不在话下。若其不降,瑁有信心拖住张允主力。”
蔡瑁有点不服,什么叫荆州水师一来,自己就退?就张允那半桶水的功夫,能跟自己叫板?
水战,可不比步战!
高诚瞥了眼蔡瑁,对其莫名的自信,有些不理解。要知道张允手下可是足足有两千船只,按照的斥候的说法,那就是铺满了整个鱼梁渚左近。自家水师才聚集了不到千艘船,虽说楼船比张允多两艘,可数量在那摆着呢啊!
“今日之议,就是以不接受张允投降的条件论述。德珪,张允手中有近两千艘战船,若再算上正在途中的黄祖,荆州军不下五千战船,实力悬殊啊!”
“陛下过滤了,沔水不比长江、大泽,舟船众多,未必善利。江河交战,臣不敢言大败黄祖、张允,但能保证荆州水军一艘都越不过解佩渚!”
蔡瑁心下一狠,脸颊峻厉,目视高诚,顿出豪言。
高诚没说话,水战方面,整个大周也只有蔡瑁懂的多。
倒是旁边的徐荣,插语言道:“好,德珪有此信心,荣亦能保证解佩渚时刻在握,虎视襄阳。”
“若水步两军,能做到这些,那樊城便不足为惧了。襄阳三面临江,城高濠深,唯独西面依阿头山,吾军有可趁之机。只要解佩渚在手,步军随时可涉江攻襄阳,襄阳生危,亦难援樊城。”
徐庶也开口说话,自己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众皆无计可施之时,蔡瑁提出来的建议并不差,也是唯一可行的计略。
郭嘉亦是站了出来,拱手言道:“陛下,张允那边还需要几日打探,是真降还是诈降犹未可知。现在战事突发,当先发制人!”
几人的劝言,高诚心里明白,也清楚蔡瑁的计划很好,可以制造更多的胜机。但是,自己刚刚想通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一仗打到哪一步?
是保住益州就休兵,还是继续进攻,惩戒荆州?
保住益州就罢兵的话,那大周说实在的太亏了。东西两个方向调动十几万人马,吃喝用度,日计无数。
但继续进攻,大周可能会陷入深渊!
拿下襄阳,乃至江陵,大周完全有能力做到。因为,南阳这边是被荆州水军堵住了,但汉中那边没有啊。
从房陵出兵,一样可以直接威胁南郡腹地。南阳大军在北,自汉中出奇兵直驱宜城,如此陆上方面襄阳就和整个荆州被切断了。到时,襄阳就是囊中之物。
可关键就在于拿下襄阳后打不打江陵,打那就是历史上曹魏面对的难题,水师不如南军,襄阳不好守,还要遭受荆州频繁的骚扰。打江陵,那就直挺挺的来到了长江边。
然后,过不过江~
这不是死循环,这只会将国朝的整体战略,从中原方向,向南方偏移!
战略重心偏移了,给予中原的压力,就将大大减小。
从而,曹操可就得到了休养之机。
也许,这次齐国和荆州的联盟,就是一场战略欺骗。齐国,想要让荆州来吸引自己的目光。
当然,这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自己的想法。
贪念一生,心起夺襄阳、江陵之意,那就正中曹操下怀。
贪念有所收敛,大周还是白亏!
挨打了,却得不到好处,有点让人心生憋屈。
“唉~齐王真是好算计啊!”
“嗯?”
高诚一句感慨,让帐内众人无不是面生不解,没明白过味,想不通怎么又谈起了齐国。
随后,高诚将自己心中的猜测道与众人听后,几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因为这么一想,大周似乎从齐国向荆州、东吴派出使臣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进了圈套。
“到了这一步,没办法,只能说吾等大意了!现在,想要跟荆州和解,汉寿王估计也没那个心思。”
郭嘉微微咬着牙,刘琦中计最深,但刘琦属于没办法的办法。不趁着中原大战国朝休养未毕,日后更没机会。偏偏他一动,国朝上下也不可能说任由其胡来。
齐国从侧面下手,着实出乎意料啊!
“暂时就依德珪的计划的来,先打完这场仗,再慢慢跟齐国算账。”
想到这一步,已经意义不大了。
高诚摇着头,心怀怨气的说道一句,随后又与徐荣言道:“文良,把握好方寸。虽然襄阳、江陵很是诱人,但齐国才是吾大周最大的威胁。”
“陛下放心,臣明白了!”
“调查司那边,尽快打探出张允的意图。真降也罢,诈降也罢,这场仗不能浪费吾等太多时间!”
“没错,国朝与荆州一开战,那先前议论的河北战事,也不用多考虑了。齐国,只怕已经做好撤军的打算了。”
“齐国若退兵,那便不可再让姜节将率众攻略上党、河内。一来,三面作战,粮秣辎重转运不济。二来,与刘备、袁绍再生龌龊,只会让齐国更高兴。”
“嗯,元直说的没错。文良,速速派人追回信骑。”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