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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寒千雪     天下末年txt下载     天下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89章 先礼

    夕阳聚,也就是一个大点的亭而已。

    除去些许百姓在底下的里间村落外,大多数人都集中在这个最大的村里。

    村落外,挖的有壕沟,筑的有土墙,甚至土墙间还起了几栋箭楼,俨然就是一座乡亭邬堡。当然,这种邬堡的防御措施,也就能抵挡一下那些来犯的土匪而已。

    面对正规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当邓恭带着一曲亲卫将士,驰奔至村外时,村内是惶恐一片。

    伫足在外,邓恭能够清晰的看到,有壮勇手持刀矛,上了土墙。似乎,还有几十人持守猎弓,倒也颇有三分模样。

    “邓军将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邓恭亲卫可不会惯着这些家伙,狐假虎威之下,指着上面吼道。

    刚刚登上墙头不久的邓氏族人,皆望目一老者。

    他是邓奉的嫡系,也是夕阳聚这支邓氏族人的族长,邓匡。

    邓匡望着村外声势浩荡的数百甲兵,也不禁皱紧了眉头。这可同上一次朝廷来的人不一样,这回是披甲执兵而至。

    不过,好在来者是邓恭那小辈,说明朝廷还想要谈。

    “开门,放邓恭一人进来!”

    “是,族长!”

    “开门!只许邓将军入内!”

    墙上人的呼声不小,就站在壕沟前的邓恭亲卫听的一清二楚,不由盛怒。

    折马而回,道于邓恭。

    邓恭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猜到了。

    这些个老顽固啊,总是看不清局势!

    “军将?”

    “不必担心,他们可不敢相害与某,放心吧!”

    “这.....诺!”

    与亲卫交代两句后,邓恭便纵马朝着村子走去。

    村堡大门洞开....

    邓恭也很快就见到了此处的主事人邓匡,一个老的走路都需要人扶的长辈。

    “恭见过老伯。”

    辈分,邓恭也不清楚。

    两支从一百多年前就断了往来,分置族谱。就算现在去查,也未必能查应辈分。

    不过,无论怎么说,大家都是邓姓之人,都是邓隆之后。

    “走吧,到老夫家中谈吧。”

    邓匡也不回礼,直言说道。说完,又冲着身边的一小辈,言道:“去,将族内各家说话的人,都请来。”

    “是,族长!”

    邓匡说完,便由身旁子弟搀扶着往内里走去。

    邓恭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也跟了上去。

    行走间,邓恭没少观察同行的邓氏族人的神色,有种似曾相识的意味。对,就是那种,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身为族中之人,却不得不服从那国律之外的宗法。

    当然,也不是没有新发现。

    尤其是那几名年轻小辈,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仰慕。

    自己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以前他们谁都不知道邓恭是谁,只知道邓恭姓邓。而现在,他们知道邓恭与他们同为一祖之后,更知道邓恭是手握七万大军的国朝重将。

    七万大军!

    在外人看来,那七万军队都在自己的挥指之下,权势滔天。

    但他们可不知道,自己要是搞不定田制推行,要不了几天那七万人就会换上另外一名统帅。

    自己不想当这七万人的主将,自己每天朝思暮的是国朝将这七万人裁编成一军。如此,自己就不再是名不副实的大周军将了。

    很快,众人来到了邓匡的家中。

    这处庭院,在整个村落里,显得格外不同。准确的来说,它是一座府邸。

    在村里建府邸,可有些出乎意料。

    入了府邸厅室,让邓恭有了些许熟悉感,真不敢想象此时此刻,自己是在乡里之间。

    依常理而言,地方士族、豪强,多会在县邑置宅。乡里间,最多置别宅,安排几名老仆看宅即可。但观此处府邸的布置,显然这里就是主宅了。

    “坐!”

    “多谢!”

    “君肃稍等片刻,待诸家之主过来,再作商定。”

    “无碍,恭今日别无他事,只为此间而来。”

    “嗯~”

    ......

    等的时间不长,一名名村落内的邓氏男子走进厅堂,直到挤不下人后。

    能够在厅室内坐着的人,只有邓匡和邓恭。

    其余人无不是伫立在周围,约莫百十号人,硬是让原先还算宽敞的厅堂显得拥挤不堪。

    “好了,安静!大家既然都到了,那就都说说看,这地究竟卖不卖给朝廷。”

    邓匡年老声却壮,浑厚的音声,传入厅内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话音方落,便有人站了出来。

    “邓将军,咱都是本家人,也不说那些废话。俺家三世积攒,才有了现在的一千三百多亩地。而今可好,陛下一句话,俺家就没了几百亩的地了。赔的钱少不说,这百年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一名岁数约莫五十左右的人,身上穿着比在场的多数人都要好。

    两句话,道出了室内某些人的心声。

    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

    一个宗族,就是一个小社会,人间百态尽显其间。

    “阿叔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恁家那多出来的四百亩地哪来的,谁不清楚~”

    “哼,没老叔借钱,你家早就绝后了。还不起钱拿地来赔,当初可是你亲手摁的手印。现在,还想拿这前朝的事来说?”

    “以前的事,小侄认!但你们凭啥不让吾等配合官府分地!”

    “笑话,官府有地吗?朝廷就是要从俺们手里把地抢去,然后再分给你们!”

    “住口!怎么说话呢!”

    见其口出不逊,邓匡当即拍了桌子,怒斥其人。

    而后看向邓恭,言道:“都是乡下人,不识礼数,口出狂言,邓军将莫要在意!”

    邓恭摇了摇头,笑嘻嘻的看着邓匡,言道:“无妨无妨,吾等是本家人,些许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不过,恭就一句话,今日地必须得分!”

    说完,厅室内有人怒目相视,亦有人跃跃欲试。

    邓匡略作颔首,注视着邓恭,说道:“分地一事,老朽不是不赞成。然老朽为一族之长,宗族上下千余口,总得都照顾,不能顾此而失彼。否则,老朽可没那脸面,坐在这族长之位了。”

    “老伯,说实在话,恭并不想来此,因为会引火烧身。说起来,恭有些功劳,得陛下和车骑看重,才有今日成就,红眼的人多的是!所以,有些话恭不会说第二遍!先礼后兵的道理,想必老伯也知道!”

    邓匡和稀泥的话,让邓恭有些心烦。跟这种老顽固打交道,就不能被他给带着走,否则谈到明天也谈不出结果。

    邓恭这番话一出,邓匡的脸色就变了,问道:“怎么,谈不成,朝廷就要大开杀戒了吗?”

    “大开杀戒不至于,但杀鸡骇猴,亦无不可!”

    邓恭冷笑一声,看着邓匡。

    邓匡长叹一气,有些难以抉择。朝廷要是强行分地,他们真拦不住,因为地和命哪个重要,谁都分得清。

    “一亩地三千钱太少了!”

    “关中一石粮二十八钱,南阳一石粮也不过三十六、七,甚至蜀地的粮食还在源源不断的发来。要不了一个月,将会与关中平价。三千钱足以买一百石粮,而一亩地即便是上田也不过一石半的产量。去掉税赋,差不多也值几十年种地的钱了吧!”

    邓恭给邓匡做了番算术。

    但邓匡肯定不乐意,因为算法不是这样算的。三千钱的确可以买一亩地几十年的产粮,但在乱世中钱很容易不值钱。甚至,这天下最后是谁做主也说不定!

    “地不是不可以卖,宗族诸君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只是,三千钱一亩地,大家伙觉得不值。这是他们祖辈数代以来积攒所有,就这样卖了,老朽也不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当然不只是钱,此次新法推行,国朝已经批示,只要配合官府分地,卖于官府田地的数量达到标准,可以获得民爵。此外,陛下给了恭十个参加今岁科举名额。”

    邓恭丢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炸,虽说这个王炸还在路上,但想来陛下也会应允。国朝科举,并不是没有特批学子。

    一听到十个科举名额,邓匡不由眼前一亮。

    随即目光又暗淡了下来,言道:“十个名额,太少了吧?”

    “不少了,除去新野本家,再加上育阳那支,以及其余家族。十个名额,一点都不少了。”

    说完,邓恭似乎又想起一事,言道:“对了,忘记与老伯说道此事了。今日,皇后与贵妃去了育阳。不出意外,蔡氏诸家会老老实实配合官府分地。”

    “这.....贤侄,吾等皆出自一家,这科举名额,能否多予一个?”

    “两个!这是陛下对南阳邓氏的补偿,蔡氏因为育阳令,一个估计都没有。所以,别看不明白局势了。跟着陛下走,起码宗族无恙,丢不了太多东西。但若是与陛下作对,区区一个夕阳聚,没了也就没了,天下人谁也不会在乎,明白吗?”

    “贤侄所言甚是有理,老朽稍后便遣人去县府请国土台的人,让他们丈量土地。”

    “这就对了,不过也不用跑到县府。国土台台令就在村外,若不是恭得到消息,带着亲骑赶至,老伯以为外面那一曲士兵来做甚?这些兵,是在恭帐下听命,但恭可不掌虎符!”

    邓恭一句话,又把邓匡吓了一跳。

    不过,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邓匡自然也不会再多想什么。

    于是,看向厅室内的族人,言道:“诸位,邓将军所言,大家也都听到了。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便打开堡门,请官府入内了!”

    “无异议,自然无异议。”

    地不多的户主,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至于地亩多过标准的几户,也不再吱声。他们这一支,地最多的就是族长家,族长都愿意卖地了,他们还能咋地。只不过,两个参加科举的名额,恐怕都要落入族长家里了。

    “老伯,有句话恭得叮嘱一声。参加科举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挑。眼下,在国朝任职的吾邓氏中人,只有恭与邓伯苗。一来不能落了吾邓氏的颜面,二来邓氏需要人才担起重任。”

    “贤侄放心,老朽会在族中好生考校。若是连老朽的考校都过不了,去参加科举,也不过是丢人现眼。这点,老朽有分寸!”

    “嗯~既然如此,那恭也不多留了。新野和育阳那边,都得走一遭。对了,太子也在新野,老伯得备份薄礼啊!”

    “噢!老朽这便命人准备!”

    邓恭一句提点,让邓匡很快就清楚这其中关键,当即应声道。

    “嗯,明日直接派人送到育阳城外军营,恭会处理妥当。”

    “多谢贤侄了。”

    “不必多谢,恭先行告辞了。”

    “那老朽送送贤侄。”

第1190章 不患寡唯患不均

    灈阳东北二十里,汝河西岸。

    一座周军军营,正卡在汝河河面上的渡桥前。

    走在营内,感受着营中将士敬畏的目光,高诚缓缓踏上营东门,眺望汝河东岸。

    五十余步宽的汝河,对于毫无组织的灾民而言,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埑。而河面上的渡桥,也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一座能够渡过汝河的桥梁。

    “文良,汝河河道上所有的桥梁都控制了是吗?”

    “没错,不仅是汝河,还有颖水那边,二十多处桥梁,都安排有将士设卡。不过,白天还好些,晚上的时候,有人会泅水渡河,不好发现。”

    徐荣目光放到了东岸不远处的简陋大营,那里都是从豫州各地汇聚来的灾民。营寨是己军将士建立的,里面也储存着不少粮秣,供灾民吃用。

    但.....

    “呼,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汝河沿河数百里,谁也做不到滴水不漏。只是,仅靠军队维持,想要撑到冬季来临,只怕也不容易啊!”

    高诚担心的还是疫情会不会扩散的问题。

    “八月已经过了一大半了,第四军的先头部曲,也马上就到。再坚持三个月,不成问题,臣有信心保证南阳境内不会出现瘟疫。”

    徐荣知道自家陛下的心思,而南阳分地的重要,自己心中也很清楚。

    高诚点了点头,言道:“文良,朕相信汝。不过,对于灾民暴动的事,汝有何看法!”

    “没什么办法,对岸不只是民营内,上蔡县城一带,也必然有很多人染上了瘟疫。派军队渡河,无异于让将士们送死。现在,还是老样子不变,守住桥梁,防止有人偷偷泅水渡河即可。”

    徐荣盯着对岸的大营,面色丝毫未变。

    高诚理解徐荣的考虑,毕竟瘟疫横行,第五军和第十军中都有不少将士感染。现在,让将士们严守河道,阻拦灾民西渡,将士们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肯定会尽心尽力。但让他们去东岸平乱,估摸着没几个敢去。

    只是,对面的那些暴民,并非失智之人,要不然自己也不用亲自来到灈阳营。

    杀害官兵,抢夺积粮,这些灾民既然敢如此行事,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哪怕自己能够理解他们的压力,可有些事不能容忍。

    口粮不足,瘟疫横行,官兵阻路,民营发生暴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暴民居然还能够保留理智,派人要与军队约谈,却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来了!”

    徐荣轻声一呼,引起高诚的注意。

    目光掠过渡桥上的几名周军将士,来到东岸几名穿着普通,手执兵刃的暴民身上。

    营内的士兵纷纷走出营门列阵,对岸的暴民也逐渐朝着汝河岸边汇聚。

    “来者停步!”

    那几名暴民才走几步,便被三十步外的一名周军军吏喝住,停了下来。

    “军爷,俺们没别的请求,让女人和孩子过河,可否!”

    “且候,某责人传报车骑将军!”

    军吏留下一句话后,便扭身离去。

    回经桥前列阵的袍泽时,又叮嘱了两句,不出意外就是防止暴民冲击渡桥。

    很快,那名军吏便来到了高诚面前。

    “卑职拜见陛下!”

    “嗯,不必多礼。且说说吧,那些暴民究竟想要什么?”

    高诚压了下手,示意军吏起身,而后问道。

    军吏冷哼一声,言道:“还不是想要过河!陛下,依卑职之见,不必理会这些乱民。吾等将士虽说不多,但扼守渡桥,纵贼有十万,也过不了河!”

    显然,军吏对东岸这些作乱的百姓,没有一丝的好感。

    而小小的军吏,代表的也是底层将士心中的想法。

    高诚理解军吏的心情,毕竟那些暴民,可是杀光了留在民营内的将士。那些死去的将士,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那就是周军。

    “唉~东岸弟兄们的惨死,朕心中亦有愤恨。但,朕不想让更多的兄弟,死在这条抗击瘟疫的战线上。如果些许钱粮,就能让这些乱民老老实实呆在东岸等死,朕不介意答应他们!”

    “陛下!”

    军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应答。

    “走吧,前面带路,朕与车骑上桥!”

    “嗯?”

    军吏还没反应过来,徐荣却是怔了下,急忙劝言道:“陛下不可,臣上桥即可。”

    “文良,一起去。”

    “陛下!!”

    徐荣眉头紧凑,看的出陛下语气中的坚决,但自己不敢让陛下如此犯险啊。

    “诸将士日夜恪守此处,尚无惧意。朕,又有何惧!走!”

    高诚冲着徐荣一笑,说完抬步就走。

    徐荣的面色不禁愕然一垮,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步跟上。

    倒是军吏看着陛下那毫无惧意的背影,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那句话,猛吸了两口气,低声自语:“陛下壮哉!”

    随即,快步上前。

    “陛下大驾,让!”

    刚出营门,军吏一声高喝,让原本面向渡桥东岸的众将士,不由纷纷回过头来。

    陛下到他们灈阳营,他们都知道,皆心怀荣幸。

    但陛下出营.....

    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士们,随着高诚等人不断近前,脚步不自觉的挪开,让出了一条直达渡桥的通道。

    “陛下!”

    “陛下!”

    “陛下万年!”

    “......”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持个半跪,越来越多的将士半跪下来,口中山呼不断。

    耳边响起着将士们的山呼,高诚从容的行走在军列中,踏上浮桥,直至所谓的暴民身前不远。

    离河岸约二十步,身前十几名刀盾兵,牢牢守护着。身后皆是兵卒,将桥面挤的满满的。在士兵的眼中,只要情况有变,第一要务就是要保证陛下,安然无恙的离开渡桥,回到营内。

    面对将士们的小心举措,高诚也有些无奈,不过自己非心高气傲之辈,有些防护措施,总归是好的。

    也许,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那些暴民太远了,足足三十多步开外。隔空对话,一溜神可能就听不见对面说什么了。

    “朕,乃大周皇帝!”

    高诚蓄足了力,朝着对面的几人大吼一声。

    声传四方,三四十米外,尚能听的清清楚楚。

    总之,那几名上桥的乱民,听到这一句,颇有些腿软。虽然他们已经破罐破摔了,但谁也没想到大周皇帝会来到这啊!

    至于真假,呵呵.....

    先前几百名周军将士在那山呼陛下,不只是他们听的一清二楚,身后的人也一样听得见。

    再者,也没人敢在周军面前,假扮周国皇帝吧~

    “吾等拜见皇帝陛下!”

    让高诚没想到的是,一句话,对面几个暴民居然跪下拜礼。虽然没听清楚喊得是甚,但可以想象到他们在喊什么。

    “派个人上前,来回传话!”

    “诺!”

    话音刚落,一直横在身前,亲手持盾护卫的军吏,便应下声来。随即将手中盾牌,交到身后士卒手中,踏步上前。

    “大周皇帝陛下在此!”

    军吏上前后,仍旧大呼此言。

    几名暴民中前出一人,应该是暴民中有些威望的头目。

    “小的拜见将军,还请将军转告陛下。吾等庶民非作乱也,实乃前夜营啸,军民皆乱,死伤惨重。而营内军爷次日又大开杀戒,追究生乱之人。吾等迫不得已,只为求活命啊!”

    头目目光注视着军吏,徐徐说道。

    军吏微微摇了摇头,不想搭理这人的托辞,言道:“不论如何,尔等作乱,已成事实。但吾家陛下仁厚,感怀尔等为天灾人祸所迫,这才亲至灈阳,闻尔一言。若皆是此般废话,那便不必多言了。”

    “将军且慢!吾等作乱,自知罪不可赦,唯垦陛下开恩,饶过那些妇孺。让未染病的女人和孩子们,过河吧!再不过河,他们早晚也得染上瘟疫啊!”

    说着说着,那头目竟缓缓跪了下来。

    闻其言,军吏不禁皱起了眉头,跟先前一样的请求。

    “唉~某且呈秉陛下!”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

    两人相隔十几步对话的场景,高诚看的一清二楚,但听的却是模模糊糊。

    待到军吏回阵,一字不漏的说罢后。

    高诚也不由拧起眉头,转目看向徐荣,问道:“文良,怎么看?”

    “陛下,如若有一人染瘟疫,那先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瘟疫确实可怕,但不难发现。如若收纳妇孺,于西岸再立营作隔,无恙后放迁县邑,何如?”

    “兵力恐不足。且应允了此处,消息传开后,其余各处民营,势必如法炮制,如之奈何?”

    “唉~”

    高诚无奈叹了一气,正如徐荣所说。

    不患寡唯患不均!

    “陛下,不若许彼等于民营南二十里外,重新立营,安纳健康妇儒老弱,吾等供应粮秣。”

    “便依文良之言吧!”

    高诚摆了摆手,心不在焉的说道。

    徐荣见状,默不作声的颔首作礼。

    “朕先回帐休憩了。”

    “臣恭送陛下!”

    “吾等恭送陛下!”

第1191章 伤寒

    自己做的对不对不知道,反正那些不能过河的妇孺,肯定会死伤不少。

    也许,自己强硬一些,驳了徐荣的建议,让那些妇孺过河,她们便能远离瘟魔,保得一命。

    也许,自己准许妇孺渡河后,其中可能有人携带瘟疫之毒,而致使将兵遭中,灈阳门户大开。妇孺逃散,乱民西入,导致整个抗役防线崩塌,导致瘟疫进一步扩散。

    呼~这场抗役,是拿无数的人命,来抵抗的。

    不仅仅包括汝河东部广阔的中原地区,还包括汝河、颖水沿线众多的大周将士,以及远在河洛、河内的军民。

    任何一处地方疏忽大意,使得瘟疫扩散,都会导致更大规模的瘟疫爆发。

    甚至,到现在为止,自己还不知道这场瘟疫,究竟是什么疫病。

    可能是伤寒,可能是霍乱,也可能是结核病.....

    自己不懂医,也从未去主动了解过。

    所以,自己不敢疏忽大意!

    想到这里,高诚眉头横起,呡了口酒水后。

    却又是嘴角惨淡苦笑,给自己找这么理由作甚,做了就做了!

    那又如何?

    这里是东汉末年,没有后世那么多的道德绑架。

    这里是大周的领土,自己是大周的皇帝,说什么做什么,没人敢来指责自己。

    “陛下,张医师到了!”

    帐外阎行的声音一响,高诚当即回过神来了,眼色愕然一亮,没想到张医师来的如此之快。

    “快,请其入帐!”

    “张医师,请!”

    帐帘掀开的时候,高诚还没有清理好桌案上的东西,酒水仍在。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再整理了。

    遂然起身,高诚起身上前,来到这位白发满头的老人身前。

    “张老先生,快请坐!”

    “老朽参见陛下!”

    张初后知后觉,拜礼晚了半拍。

    于是乎,高诚挽住那将要弯下的老躯,亲切的言道:“张老先生能不辞辛苦,远道驰来,朕感激不尽,怎么再受先生大礼!”

    “陛下,这.....”

    “嗨~先生不知,朕这几日为瘟疫之祸所惑,可谓是日夜难眠啊!”

    “老朽有所闻,陛下将三军守汝河,御瘟魔于南阳之外,老朽更感于天恩啊!”

    “先生,坐!”

    “多谢陛下。”

    二人落座后,高诚的面色,就松了两分。

    张初,张品济,又称伯祖,是南阳声明在外的医者。当然,他徒弟张仲景的声名,日后会远超于其。

    “老先生,眼下瘟魔横行,百姓为其所害,朕是有心无力。而今,先生到来,朕这颗吊着的心,总算是能落一落了。”

    高诚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或者说在这种老人面前,任何掩饰都没有作用。

    人老尚成精,更何况是一位老医者,望闻问切,哪个不通。

    张初应声点头,抬起枯燥的双手,作礼言道:“陛下,老朽来前,去过定颖东的民营,也查看了死于瘟毒之手的百姓。”

    “老先生缘何犯险,这些琐事,交由下面的将士来做即可。先生若是生了恙,朕着实不知如何应对了啊!”

    “陛下忧之过甚了,不言老朽,宫廷名匠,倍甚于某。再者,为医者治疫,不亲眼观之,难断其因,何言治之。”

    “那......”

    “唉~发病者,面生异紫,脾脏肿大,体若火蒸,腹大如孕,畏寒虚汗,症状虽频多,然与往年大疫多有相同之处,皆为伤寒之疠气。”

    张初将自己的所见、所验,一一道来。

    闻其所言,高诚逐渐皱起眉头,因为死于伤寒的人尸,自己没见过。如果说自己对伤寒最多的了解,应该就是定颖大营内吴懿所体现的病情了。

    不过,听其名,吓于其威。

    伤寒,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杀戮不计其数的名字。

    当然,现在知道它叫伤寒的人,应该还不多。

    “伤寒吗?可有治愈之法?”

    “老朽需调询一番。”

    “调询?”

    高诚不大明白张初的意思,南阳以前并不是没发生过瘟疫,听其所言,应该也属伤寒,温热之病。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有些经验。

    “陛下,彼等虽皆为伤寒,然温热不一,发因不一,不可一语概括。老朽,亦需重新下方,对症行药,以免祸及病人。”

    “原来如此,那麻烦先生了。另外,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与朕言。”

    “多谢陛下了。老朽也传书仲景,不日将至定颖。另外,还有一事,恐需陛下定夺!”

    “先生且言。”

    一听到张初还喊了张仲景,高诚不由面色露出喜意。

    倒是张初,咬了咬牙,言道:“行药终需有人试药,老朽在定颖时,已询问过吴军将。若陛下无异议,老朽便开始着手准备。”

    “这.......”

    高诚面上的喜意刚退下,张初一句话,就又给换了颜色。

    拿吴懿来试药?

    虽说他已感染伤寒,若无药理,几乎是难逃死路。但试药的危险程度,一个不小心,可能死的更快!

    即便是有张初和张仲景两大名医在,自己也不愿让吴懿去冒险。

    若是想要病患,不是没有办法!

    “陛下,吴懿将军出身不差,又常年从于军伍,身体健壮。伤寒于其身,已有十余日,而今也不过畏寒虚汗而已,病情不甚急。老朽,也更好下方配药!”

    张初还是抱着希冀的目光,与高诚言道。

    毕竟,拿病情不重,身体素质强的病人,来作为试药之人,自己成功的把握也更大。若是换成身体孱弱,病情严重之人,纵是大罗神仙来,也难以治愈,何谈以药理治之。

    高诚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理解张初话语的意思。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前面半句,自己深有体会,说的不错。可后面半句,对于医者而言,越是病重之人,越需要小心调治。当然,若是没办法的时候,只能破釜沉舟了。

    “朕,许了。不过,先生可要尽全力保住朕这名大将啊!”

    “陛下放心!伤寒横行,非是吴军将以身作责,恪守汝南,老朽故里只怕也难逃瘟魔之爪。此恩尚在,老朽岂敢不尽心竭力!”

    “恩~治疫之事,先生如有别见,只管与朕言。三军将士,定从先生之见,力拒瘟魔!”

    “陛下与车骑将军,已经安排的很好了。老朽无补充之处,只需良方旦成,除魔便在霎那之间!”

第1192章 三道难题

    199年,对于齐国来说,显然并非一个好年。

    前番大战,虽说以弱胜强,粉碎了赵国一统中原的强势南下。但战后的结果,却是大差人意。

    击退赵国大军之后,拿下了汜水关以东的广泛司隶地区,使得中原地带的防守压力大大降低。同时,还取得了豫州数郡之地,有了更广泛的耕田、人口以及战略纵深。

    然而,原本的盟友周国突然捅的一刀,使得这些看着光鲜的战利品,黯然失色。再加上近日来的饥荒、瘟疫,这些战利品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

    齐王府内,曹操正与几位心腹谋士,商议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齐国当下,需要考虑的应策主要有三点。

    首当其冲的便是如何遏制瘟疫横行,新取的豫州诸郡以及兖州各郡,到处都有瘟疫肆虐。尤其是昌邑一带,作为瘟疫的爆发地之一,伤亡更加惨重。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昌邑四野村落,多悬黑布,内无人烟,毒尸积榻。

    本就遭受战争影响的昌邑城,更是家家累伤痛之苦,人人有丧亲之哀。诸道大街,铺肆皆闭,人人相畏,莫敢出也。

    这对于战后急需恢复秩序,休养生息的齐国而言,是最严重的打击了。因为,都城尚且如此,政令难下地方,其余郡县更不可言。

    兖州、豫州多处地方,似无序之地,官吏避祸,卒丁逃散,亦是常态。失去官府、军队的震慑,各地可谓是混乱一片。甚至,若非青州、徐州皆有心腹、军队坐镇,齐国都有可能因为这一场瘟疫而直接崩盘。

    如此状况,曹操自然忍不下去了!

    “文若,明天开始,务必恢复兖州受灾各县的秩序,诛杀宵小,安稳民心。再这样乱下去,等瘟疫过去,大齐也没了半口气了。”

    曹操咬着牙,知道自己方才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同样,荀彧缓缓闭上眼睛,痛思片刻后,言道:“大王,官吏、兵丁私逃状况严重,国朝一时间难以抽出如此众多人才,充斥地方啊!”

    “让军队,暂时接管各地,无论如何先恢复秩序。秩序不复,再多的治疫之法,也是无用。”

    曹操坚定道出一句,荀彧没有反驳,谁都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瘟疫爆发,国朝并非无治疫之策。但随着瘟疫在各地大规模扩散,尤其是昌邑四周愈加严重,原定之策包括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气力。

    “不若学以周国,将各地区划分成军事重地,以军队管制,诸道设卡,严禁出入。而后,分而治之,能省上不少力气。”

    陈群献上一言。

    曹操闻之,赞同的点了点头,颇为认可。因为,自己心中的想法,也是这般。说白了,都是从周国于河洛地区的行动中学来的。

    大周一句军事演习,将整个函谷关、伊阙以东占领的河洛地区,划为演习区。军队戒严,各道设卡,不让任何人擅意走动。效果,出奇的好!

    甚至,西南方向的颍川、汝南二郡,周国沿水划道,将所有难逃的豫州百姓堵在颖水、汝水以东,使得大周腹心之地根本受不到瘟疫的威胁。

    “没错,尤其是青州、徐州,更应如此。其次,豫州那边还暂时不管了,兖州各地率先恢复秩序。起码,补上了春种的耕田,不能耽误了。”

    曹操细思过后,依旧决定暂时放弃豫州。

    不放弃不行了!

    “战前,豫州百姓约摸四五百万口,周国拉走了百十万口。现在一边闹饥荒,一边闹瘟疫,死者只怕枕道相连。而今,将精力从豫州抽出来,专注于兖州,起码还能保住兖州这二百多万口。”

    程昱在侧,附声作言。

    闻其言,荀彧不由颔首,自己不得不承认,齐国的确没有能力去管豫州的百姓了。无论是粮秣,还是药材,都供应不济。

    但陈宫不赞同,遂言道:“大王,弃豫州之民,虽利于前,然后患无穷。楚国何以失其势,盖因连番大战,百姓苦不堪言,难承赋税之重。而今,吾大齐纳数郡之地,此时弃之,豫州百姓何以视吾?更兼前有周国收拢灾民,分田施粥,尽敛民心。待瘟疫散去,周国放开通途,豫州百姓岂不尽入周境?更甚者,取之城邑,献于周王?豫州如此,青兖徐三州,岂不为之所撼,民心何复?”

    陈宫说完,曹操当即皱起了眉头,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豫州真的顾不上了!

    “公台所言甚是,但国朝眼下如何顾得上豫州?且不说粮秣,仅是豫州染瘟疫者何其众也,如何管!”

    程昱替曹操说了想说的话!

    不是不想管,实在是有心无力。

    兖州这块起家之地还没安平,哪有精力、财资去管豫州?齐国,不比周国豪富!

    陈宫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道理谁都懂,局势谁也都看得见。但管不管是一码事,做不做是另外一码事。

    “豫州那边不能不管,这样吧,派夏侯尚所部过去,管制各郡县。粮秣、药材都运过去一批,暂时先缓解豫州的压力。不过,重心还是要放到兖州来,豫州孤可以不要,但兖州孤万万不能失!”

    曹操想明白了陈宫话里的意思,于是改口言道。

    这两句话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

    随后,荀彧提出下一个问题:“大王,现下距离冬季尚有数月之久。宫内御医拿瘟疫束手无策,再拖几个月的话,徐州那边的粮秣只怕也不足供应。而且,冬天未必能除了瘟疫!”

    “粮食的问题还是得从东吴那边想办法,吴国这几年休养生息,应该能买到不少粮食。此外,辽东的公孙度,也要派人去。”

    曹操一口就点在了偏居东南的吴国身上。

    荀彧摇了摇头,言道:“辽东那边应该问题不大,公孙度面临赵国的压力很大,肯定会同意卖给吾等粮秣。但东吴那边,恕臣直言,大周俨然已经将吾大齐视为头号大敌了,东吴不会卖吾等粮食。”

    “不,吴王孙策,可不是个安份的家伙。年纪轻轻,坐断江东,岂无雄心壮志哉!”

    曹操轻弥一笑,微摇着头,说着周国唯一的破绽。

    随着赵国一败,周国必生夺取中原的心思。当然,这两年周国应该不会动,因为赵国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高子明,还在等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是什么,曹操略微猜到了些,有点让人不爽。但不论如何,自己不是没有击败周国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落在吴国身上。

    什么时候吴王孙策,与高子明闹翻,那自己便可与东吴结盟,形成东西抗拒之势。

    “前两日,校事来报,周国老将第五雋,带着一军人马,进驻江夏。甚至,主力皆驻停在蕲春,濒临长江,颇为巧妙啊!”

    “哼,周取江夏,最大的用意便是制衡吴国、荆州侧翼。看来,荆吴结盟,并非假事。仲德,汝说孤若是再插上一手,何如?”

    “或可一试!”

第1193章 最难

    “若能与吴国、荆州结盟,再加上辽东公孙度,四家合盟,对于吾齐国而言,无论是制衡赵国,还是对抗愈加强势的周国,皆有利无弊。”

    程昱附和一句,随然语气瞬变,担心说道:“可是,吴国却未必会愿意与吾齐国结盟啊。依昱之见,起码三两年内,吴王不会有此心思!”

    程昱说完,旁边的陈群亦言道:“对。吴王孙策前与荆州暗盟,已是引起周帝不满,否则也不会有第五雋深入江夏之事。吴王,不会看不到周帝对此事的态度。其次,荆吴结盟,有长江便利,两家水师豪盛,远非周国所能及。而与吾大齐结盟,只怕孙策和刘琦都不会太感兴趣。”

    “仲德和文长的意思,孤明白。说白了,大周还没取得中原,让孙策、刘琦暂时没太大压力而已。更何况,赵国尚存,换做孤也不会插手中原,躲在江南,依托长江,积蓄实力,岂不更好!”

    听着两位谋士之言,曹操开了句玩笑话,随后目光骤凛,幽然说道:“江南之地,偏居于外。居此者,多目光短浅之辈,心无宏图之徒。孙策和刘琦,根本看不到眼下中原几为周国囊中之物。吾大齐能打出巨野之胜,已是天幸。想要复刻,何其之难。不过,彼等短视之流,并非无用。此时责人往行,先搭上联系也不错。起码,总得给周帝找点头疼的事对不对!”

    “……”

    听了前半句,再听后半句,俨然让人有些咋舌。

    程昱眉头来回舒展,思忖了下言道:“怕就怕周帝心生警惕,早做谋划。如此,恐难再及此事。”

    “没错。周国现在大搞分田之事,震动天下。中原诸多士族,闻之而丧胆,利于吾大齐内合。但周国境内的士族,却未闻有奇异之志。不出意料,彼等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再加上疫情控制得当,周帝几无所虑。此时遣使,周国君臣必能看出端倪,如出应策,坏吾等大事。那日后,想要再对抗周国,几无冀望。毕竟,周国田制,尽揽民心。”

    相比起程昱的担心,荀彧更担心的是周国推出的新田制。一番话语间,纵是提及出使结盟一事,但掩不住其对周国田制的担忧。

    说到周国田制,曹操也不由凝重面色,目光掠过诸君,问道:“诸位,对于周国新田制一事,怎么看?”

    荀彧已然提过,便不再多言。程昱并不谙熟政务,闭目合口。

    谙熟田制的枣袛,开口言道:“不得不说,周国君臣,慧谋如海,而周帝待民,仁厚非常。周国新田制,臣近日来揣摩细思,深为撼然。”

    “说说,比吾屯田制如何?”

    曹操端视着枣袛,清楚其方才这番话的重量。

    枣袛摇了摇头,言道:“胜之百倍!大观两者,看似相拟,然细分之,两相庭径。吾之屯田,租于百姓耕之,收以租粮。而周国田制,虽名为诏租,实则乃永业田也。只不过,换了个名字罢了,而这个名字也使得周国百姓手里的地,除了大周皇帝,谁也动不了。甚至,周帝为了保证无人可动这些诏租,更有敕令。”

    “田地非百姓、官吏所能买卖、置配,自然也就保护了百姓所有耕田。此外周国短时间内接连成立了国土台、司礼监两个官僚机构,显然是在为田制保驾护航。再加上周国官制监察甚严,田制推行之中纵是有所瑕疵,也难阻大势。”

    “其次,周国田制对于民心的收拢,臣只能说无与伦比。且周帝亦明诏,皇室族人与天下庶民无异,皆是分配八十亩。更诏除田赋,言百姓之田,只需交付税粮,不再缴田赋。臣,无话可说,唯敬也!”

    枣袛说完,室内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别的不说,就这诏除田赋一项,足以纳天下人心。

    税是税,赋是赋。

    税就是百姓该交的税粮,比如大周的田税是非常高的十一税。也就是说,百姓要将收成的十分之一,缴纳给官府。当然,齐国现在的租田也是十一税,不收高点不足以供需。

    而赋则是指税收之外的另外征收,以前是以军需居多,比如布匹、草料、秸秆。而现在,早就不只只是这些军需品了。比如算赋,也就是人头税,也是囊括在赋内。

    正所谓税以足食,赋以足兵!

    赋,在急需钱财和军需品的战争年代里,比税要高的多。百姓真正苦的也不是税,而是赋和役!

    “周国有民千万,若是除赋,那每年可是足足少了几万万钱啊!周国君臣舍得?”

    曹操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一点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说难听点,现在大家打仗打这么猛,八成都是靠收的赋来打的。至于那点税,也就够人吃饱。

    杂苛繁赋,才是收钱、收粮的关键。

    “据闻,早在数年前,周国的算赋就已经接连降低了多次。不过,臣倒是另有发现,才明白为何周国降了算赋,税收却不减反增的关键!”

    “是何发现?”

    “个人所得税!”

    “嗯?”

    “大王、诸君,这些年周国大刀阔斧的修路、修渠,想必早有所耳闻。对于周国给予役夫日钱,也知之不少吧。而大周这个人所得税,便是从役夫的日钱中征收。甚至,还包括了官员、掾吏、将校、兵丁、工匠、商贾,以及那些作坊中的佣工。其,实与算赋无异。”

    枣袛说完,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能这么玩?

    “不过这些税,应该是直接缴纳到周国府库的吧。大周少府,仍旧是一无所得,长久下来,皇室无余,必然势微。”

    陈群一眼就看出了算赋与个人所得税的差距。依照惯例,赋是属少府所掌,不入国库。而少府这个皇室大管家没了钱,皇族自然也就没了钱。

    “周帝并非昏庸,必然有后制之手,日后可见。眼下,大周田制一成,也许士族不羡,可庶民黔首必蜂涌而入。”

    枣袛回了一句,自己可不相信这位明武皇帝,会将钱权,悉数交到周国的中枢府手中。

    陈群刚想再辩,便被曹操抬手制住,言道:“周国,一两年内应该不会攻取中原。日后,有时间探查。现在瘟疫、粮食的问题都商议过了,那就说说最后一个问题吧。”

    “大王,臣不敢附议。秋收之后,纵是有青徐为继,但兖豫受灾严重,主动进攻河北,只怕民心难安。其次,周国卧虎在侧,大军轻出,后方孱虚,易为周国所掠。”

    曹操话音刚落,荀彧当即劝谏言道。

    曹操皱起眉头,没管荀彧,目光直接看向程昱。

    程昱会意,言道:“打,必须打!前番大战,赵国虽然惨败而归。但彼坐拥河北富庶,今秋不发,明秋便是河北之兵,再番南下报仇雪恨了。那时,吾等还能再打出一场巨野之胜,扭转乾坤吗?”

    “仲德兄,吾齐国兵丁十七万。赵国经此之败,损兵折将近二十万之巨,此消彼长,何不能胜?”

    荀彧径直作言。

    “然,河北之地,仍不下三十万锐卒。袁绍尚在,其只需挥臂招使,河北健壮必应从之。最关键的是,到明岁秋收之际,周国只怕仍在忙于更制,赵国可专于一注。”

    程昱无奈颔首,继续言道:“赵国底蕴深厚,周国实力强劲。今秋,若不趁着周国忙于分田,赵国元气未复,来日必是吾等死于彼手。”

    “没错!”

    曹操目光转向荀彧,凝神肃容,言道:“文若,今秋是唯一的机会。孤,也有信心在入冬前,再败赵卒。大齐,只有鲸吞冀州,才有资格和周国,决胜中原!”

    “唉,非是臣不明局势。然粮秣不济,纵是大军再胜,亦难以乘胜追击,夺取冀州广袤。一旦时日迁延,方兴国势必然颓降。”

    “那也只能打!休养生息,国朝可比不过赵国、周国。再者说来,只要再胜一阵,赵国便不足以为大患了,可以慢慢图之。国朝,也才能抽出精力,与周国角力。”

    “文若兄,大王所言正理。夹于二虎之间,如不能坐观虎斗,必要蛰起击其一,而后食补彼肉,再拒其二。”

第1194章 药到病除

    在灈阳附近滞留了十余日后,高诚与徐荣便回到了定颖大营。

    至于灈阳东灾民民营暴动的问题,也一依徐荣之谏,使彼等分营而驻,由西岸官兵为妇孺提供粮秣,驻兵保护。

    效果不能说没有,起码暂时稳住了民营的暴动问题。原先老营内的灾民,也不再闹事,每日浑噩于营内,死气沉沉,仿佛了结了些许心事后,已无贪生之念。

    灾民的这种状态,让高诚有些无奈,又有些敬佩。

    无奈的是,这些人的求生欲望已经大幅度降低,在面对瘟疫侵入之时,将会毫无抵抗力。庆幸的是,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灾民,为了健康的妻儿,勇气可当。

    置其位,临其身,也许自己也未必能够做的更好。

    当然,临走前,高诚也终于明白徐荣所谏的最终深意。

    假安民之意,行要挟之实!

    这也是灾民暴动,能够稳定下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放开灈阳灾民的问题,定颖那边不断传来的消息,还是让人能够在这瘟魔肆虐的环境中,莞尔乐颜。

    首先是南阳郡内递呈的有关新田制推行的进程,不到半月时间,所有的灾民都已经安置至划定区域,益州粮秣也紧随而到。

    虽说大多数灾民还没有正式划分田地,但分配口粮,修筑村落、房屋,已经稳住了民心。后续的丈量土地,规划田埂,计划修渠等等,都在着力进行中。

    已经全面开始分地的宛县、棘阳、育阳、涅阳、博望五县,完成了对当地士族、豪强的征地工作,规划了各乡亭、里村耕田的区域。国土台、南阳郡府、调查司、司礼监,相互配合,不断地解决遇到的难题,不断地提升分地进度。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虽然南阳所谓的大族,放到关中丝毫不显。但无论是邓氏,还是蔡氏,在荆北地区都有着极高的名望。同时,不管所用的手段如何,只要能解决掉问题,说明关中的士族,乃至于天下的士族,都是有办法和平解决。

    相较于武力强制执行,和平解决对新田制推行有着莫大的好处。

    这也是针对于邓恭的请示,高诚想都没想就同意的原因。相比起区区十个科举名额,新田制有个好的开头,更加重要。

    再者说了,科举特批在前两届中,就有出现。多是针对于地方举孝廉,却因为种种原因不符合科举要求的士子。毕竟,科举制度现下也不过才推行不到十年光景。别的不说,光是现在科举士子必须出自大学这一项,就能刷下许多精英学子。因为,大周真正完成州、郡、县三级学校制度的也只有关中诸郡。凉州由于人少,学校都没几个。益州那边,今年也才完成州郡学的建设,县及其下乡亭的学校还没开始筹建,更别提新纳之地南阳和并州了。

    所以,特批是必须要有。现在大周仍旧需要新纳之地的士族子弟,来保证对地方的统治。而且,特批也是自己留给士族的一条余路。

    南阳新田制的推动,已经滚滚而行了。最大的两个家族解决后,再没人能够拦住这头奔驰起来的巨兽。

    甚至,要不了多久,关中广大百姓,也会对新田制满怀期望。这,对于日后新田制的全面推行,非常有利。

    士族豪强再大,也大不过数之不尽的庶民、黔首!

    自己以前有些想当然,认为凭借军权、财权,就能很好的打压士族力量。但十年过去了,士族的确被打压的不轻,但还达到自己的期望。

    现在,不一样了!

    驰骋间,想起这些顺利的事情,高诚情不自禁的露出喜意。看向前方的目光,也愈加凛利、自信。

    坐下神驹,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愉悦的心情,大步迈蹄,跑的飞快。

    跟在身侧的徐荣及众亲卫,不知所以,只好催促坐骑,加快速度,尽量追赶陛下。

    沿路飞驰,日头未落西山,众骑悉至营辕。

    “嚯,子远!”

    临近营门,高诚凝视着聚集在营门外的一群将校,慢慢降低马速。

    待近前,一眼便认出了迎驾众人之首,不禁心中诧喜。

    “臣恭迎陛下,见过车骑!”

    “末将等恭迎陛下,拜见车骑!”

    “哈哈哈……快快起身!”

    高诚阔步前行,来到吴懿身前,扶起其臂膀,大喜而道。

    真没想到!

    昨日营中才传信,吴懿服药后,身体有了好转。没想到,现在都能行动自如了。

    “子远,感觉如何?可有不适之处?”

    “臣谢陛下挂怀!”

    吴懿先是谢礼,而后才悻悻言道:“臣活三十余载,所经疠气四五之次,皆无病恙。自以身强力壮,邪毒难侵。不想此次,如此煎熬。若非陛下与张神医,只怕臣恐不能再为陛下效力矣。今时病除,犹获新生啊!”

    “哈哈,放心,朕可舍不得汝吴子远。不然,谁代朕领第十军的将士啊。走,入营去见见张神医,多日不见,良方竟成矣!”

    “陛下,请!”

    ……

    回到中军大帐,众人各自落座后,张访与张机联袂而至。

    “老朽拜见陛下,见过诸位将军!”

    “民机拜见陛下,见过诸位将军!”

    二人方见礼,高诚便已将目光转移到张初身旁的这位中年人身上。

    张机,张仲景,医圣!

    “品济先生,仲景,二卿药到病除,全朕上将,当上座。请!”

    “二君,请!”

    帐内众将,亦齐声作语,挥臂作示。

    对于这两人,军中将校可谓是佩服之至。吴懿将军先前身染瘟疫的惨状,大家都是有共目睹。再加上如今瘟疫肆虐,两位神医却可药到除之。别的不说,对于稳定军心而言,可比他们叨唠旬月还要好。

    张初看着高诚身边一左一右两张桌案,不由些心神恍然。

    这居于陛下之下,上将之上……

    “陛下谬赞了,吾师徒二人苦习良方,所为者便是治天下之疾,解病患之忧。今治瘟疫,乃份内之举,当不得,当不得!”

    张初佝偻着身躯,婉言相拒。

    “当得!怎滴当不得!二卿可治瘟魔,朕与诸将,却束手无策。豫州百万生民安危,皆系于二卿之身,功没吾大周君臣。今请上座,实乃朕代万民请命!”

    说完,高诚缓缓起身,作礼微拜。

    “陛下,老朽万不敢受陛下之礼啊!”

    张初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陛下是要起身近前,谁知说话间竟然作揖拜礼。慌忙间,当即躬礼回言,不敢相受。

    “那,还请二君上座!”

    “这……多谢陛下赐座!”

    张初嘴角微苦,实在不想坐在这扎眼的位置啊。

    倒是张机,面色镇定,似乎并无芥蒂,谢礼后,径随张初上前落座。

第1195章 张机

    “品济先生,可否与朕实言,这良方何时能用于东岸众百姓?”

    高诚侧目凝视,眉头微皱,面含忧心之色,随后又言道:“朕于陇县长一十八载,东征西讨十八载,三十六岁间,所见疠气、洪涝、干旱不下二三十次,几近乎岁岁逢灾。重者遍及数州之地,轻者亦是阖县尽死。而官府不救,任由庶民亡难,此固汉室失常,朕方而代之,所图者便是早日结束这乱世,以安天下万民。”

    “今岁赵国失势,正与朕推行新田之制良机,怎奈又出了瘟魔,祸害苍生。岁旦以来,豫州郡县,先是饥荒席卷而至,后有瘟疫滔滔索命。百姓闻朕微名,相携奔投。朕本想尽数收纳,划与田野,使咸等安心躬耕。甚至,不惜据汝南之地,以为分地考虑。现在,瘟疫横行,一日不除,汝水以东一日不得安宁,几十万至于此处的灾民,便一日不得静心,朕着急啊!”

    听着这番话,张初心中的感觉还是有些~。虽说陛下言辞之间,不乏尊己贬他之意。但无论如何,在处理饥荒和瘟疫上,陛下已是尽心尽力。至于新田制如何,自己只是医者,不便牵连其中。

    思考了下,张初轻叹一气,言道:“陛下心念百姓,老朽敬服万千。不过,如今药材尚不足供以大量百姓。依老朽之见,暂缓两日,待准备充足,再广济万民。”

    “文良,怎么回事?朕记得先前就已经派人传讯长安和孙府君了啊,各类药材缘何至今未至?”

    张初这么一说,高诚当即将目光转到徐荣身上。徐荣倒不会不知轻重,应该是另有隐情。

    徐荣摇了下头,言道:“关中那边的药材臣已经派人催过几次了,但路途长远,最快的一批也得三日后才能到。至于南阳方面,分地一事几乎调动的南阳所有官吏、军队。又不能大肆宣传,实在抽不出人力来。”

    “这……”

    高诚想到了,但还是佯作愠怒状,又似乎稍有懊恼,甩了衣袖,与张初道:“唉,是朕考虑不周了,竟误了此番大事。”

    “这样,文良汝稍后遣一校将士,立即征发南阳当地所有药材以及医者。现在良方既成,消息散开也无碍大局。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施救百姓。吾等早一刻,就能活数十人之命。”

    高诚略作思忖,向徐荣下令说道。转头,又与张初言道:“品济先生,汝这边也要准备一番,最好多书录些药方。待南阳医者至,使其观阅习读。此外,百姓那边,朕命人先宣抚,免的到时百姓信不得此方,耽误救治。”

    “陛下放心,老朽回去后便书录药方,及用药之数。”

    听着陛下的安排,张初不由心生感慨,短短片刻,考虑的如此周全,几乎让人难有善谏。

    “陛下,末将请命,愿领将士,东渡汝水,至民营宣抚。”

    张初话音刚落,下座吴懿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挺身而出。

    高诚眉头微皱,言道:“子远,汝病体方有好转,还需静养。宣抚一事,安排下面将校即可,不必亲往。”

    “陛下,末将身患瘟疫,得而复安。若想要尽快劝抚万民,末将是最合适的!更何况,疫气既除,安能复侵,还望陛下允准!”

    吴懿没有放弃,躬礼再请。

    高诚看向张初,自己多少知道一些,吴懿痊愈的话,身体内肯定会产生一定的抗体,二次感染的几率会大大降低。但是具体情况,还得看他的主治医生。

    张初会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显然,在张初看来,吴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换作其他人的话,感染瘟疫的可能性更大。虽说良方已有,但可能会引起军中不必要的恐慌,对于即将救治百姓的计划,有着不小的影响。

    “陛下不必担心,家师良方,不仅可除疠气,更有防范之效。不只是吴懿将军,诸将士只需渡河前饮下药汁,做好防护,便可使邪魔不侵。”

    旁边张仲景突如其来的说道一句,让张初有些讶色,自己咋不知道还有这奇效呢。

    高诚眉头愕然抬了下,看向张仲景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赏识。

    自己要的就是这句话,以安将士军心。

    否则,光吴懿一个人去也不顶用啊。汝水东岸几十万灾民,少说也得去千把人才能有些效果。

    而只有两位神医的话,才能让将士们真正安下心来,勇敢的面对瘟疫。

    “既然有此奇效,那朕……”

    “子远,回去后选拔锐士,告诫诸将士,纵是有良方佐佑,仍需小心行事。面巾、手套等防护务必准备齐全,时刻不得擅下。此外,需要与病患保持一定距离,病患衣物、被褥等物品,一律不得接触。”

    “朕即日起亦会坐镇营内,告诉弟兄们,朕相信他们,朕亦与他们同在!”

    “陛下放心!”

    被高诚这两句话一冲,吴懿牙口一紧,躬身应令。

    “陛下,机尚有一言,斗胆请陛下闻之。”

    “仲景,有何话旦言无妨,不必拘束。”

    “谢陛下!”

    谢礼过后,张机扫了一眼帐内众将,遂言道:“陛下既心怀万民安康,机以为何不广散良方,施布于天下。豫州广阔,百姓众多,其内医者更有不少。只需晓以良方,彼等便可自救。如此,汝南郡外的豫州百姓,也能得以活命。”

    说完,张机便垂下头来,似有作思,似在静候。

    旁边张初眉头紧蹙,有些担心自家徒弟这番话引起的反应。

    高诚面色倒是安常,思索着张机之言的可行性。

    但下面诸将,就未必能彻底会意张机的意思了。

    “陛下,张神医心怀众生,医者仁心,乃天下百姓之幸。可若是良方传于四方,那齐国正如久旱逢甘霖啊。或,碍于国朝大计!”

    第五军师帅王邑拱手作言。

    话说的很委婉,起码没折张机的颜面,留了几分余地。

    “不错。若依大计,明岁吾大周或可尽取齐地,成就霸业,陛下一统……”

    “王咸!”

    年纪较轻的王咸话还没说完,便被杨柏一口喝下。

    随后杨柏又冲着王咸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莫要多言,好生坐着。

    徐荣目光瞥了眼杨柏后,没有说话,回过头来,注视着思索中的陛下。

    这杨柏虽说军事能力差了不少,许多东西都不懂。但知道察颜悦色,明事理,知分寸。

    似王邑、王咸这番着急举动,虽说陛下不会太过介意,可总归莽撞了些。

    “文良怎么看?”

    思索了小一会儿,高诚问向徐荣。

    徐荣微微俯身,抬礼言道:“不是不可行!不过,明岁的计划,恐怕都需要重新规划。”

    “这不是大事,南阳新田制的推行,文良有没有感觉太过容易了。该动的人,一个都没动!”

    高诚似乎忘却了张初和张机在侧,道出了些许二人不知晓的内情。

    徐荣瞥了眼张初两人,随即言道:“若是陛下感觉不当,那明岁三军养精蓄锐也好。毕竟,安置了这么多灾民,对于中枢府来说压力不小。粮秣方面,多多少少也有些紧张。”

    “嗯~那便依仲景之言。这两日让军中文吏,都到品济先生帐前听命,尽可能多的书录药方。另外,命传讯宛城、长安,印刷药方,广传天下!”

    “陛下英明,臣这便安排!”

    “劳烦文良了。”

    “来,品济先生、仲景,耽误了不少时间,想必腹中饥矣。”

    “来人,速速奉上酒肉!”

第1196章 极西

    次日一早,吴懿便领着精选出来的一千骁锐,披挂整齐,集结在汝水西岸滩边。

    东岸民营内的留守周兵将士,本就在东岸滩头建有岗哨。此刻,见大营兵马出动,自是迅速汇报其官长。

    待彼等校尉至汝水岸边,吴懿等人也一一渡过汝水,聚集在滩头前。

    “军将?您怎么来了?”

    见是自家军将亲至,校尉不由惊诧,匆忙见礼。

    看着数步外就停下脚步见礼的部下,吴懿目光扫过其身后军吏,不由心头一酸。

    就四五个人,还都是陌生面孔……

    “弟兄们怎么样了?可还安好否?”

    心念所至,吴懿言及相问。

    校尉抬起头,呡了下嘴唇,答道:“还行!七百多将士没遭多大罪就走了,剩下的都在营内维持秩序,无甚大碍!”

    “七百多人吗?”

    听到校尉回复的数字,吴懿面色遂然黯淡。短短十几日,七百多骁勇善战的将士,折在了与瘟魔对抗的前线。

    不过,现在好了!

    没事了!

    “军将,职下观您气色,莫非疫气已除?”

    “哈哈哈~没错!陛下请来神医,已制出良方。本将食十日,疫气尽除。今日,本将来营内,便是要将这大好消息,告诉弟兄们,告诉百姓!瘟魔,猖獗不了多久了!”

    吴懿神色激昂,冲着对面几名军吏,以及周围的十余名士兵,大声喝来。

    随即,阔步前行,直至校尉身前。

    校尉惊了一跳,不自禁的朝后退步,但还是被吴懿抓住了臂膀。

    “走,陪本将入营。集结将士们,集结百姓,本将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这……军将,民营时刻皆有人染役,太危险了。职下领诸将士前往即可,军将万不可以身犯险!”

    “放心,本将可是奉陛下之命,亲自前来。哪有临到事前,畏危不前之理!走!”

    “这~嗨!诺!”

    ……

    吴懿渡河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高诚还是亲自送了一番。

    驻马在岸边,瞭望着吴懿率众将士,逐渐东去,心中似乎一块铁石落下。

    是否有危险,自己不清楚!但自己知道,吴懿只要出现在民营内,众将士只需要宣传一番,扩大救济规模再无难题。

    “文良,去北面走一走?”

    当目光再也看不到吴懿等人身影后,高诚回过头来,注视着身侧的徐荣,开口言道。

    徐荣点了点头,拱礼言道:“陛下有闲兴,臣焉能误之。”

    “嘿,什么时候,汝徐文良也开始说道些不着边的话了。走,往前面走走。”

    “彦明,领亲卫五十步外相随,莫要使旁人扰了朕兴致。”

    “陛下放心。”

    一行人纵马轻出,行了多远不太清楚,来到一处官道旁亭。

    多年未经修缮的官道,显得有些破旧不堪,甚至路面之间,坑洼遍布。

    道路蜿蜒曲折,径直望去,能够看到远处低矮的土丘林木。两侧多是田野,只可惜悉数荒废。

    汝南郡作为汉之大郡,可耕用面积比之关中更甚。毕竟,不似关中,山峦众多。

    然而,一场大战下来,落了个十里无人烟的惨淡下场。

    战争中,兵过如匪。

    饥荒中,饿殍遍地。

    疫情中,亡者相枕。

    它只经历了一场大战,就成了此般模样。

    可想而知天下间遭受战乱更为严重的凉州、并州当年是何模样了!

    直至今日,凉州广纳散胡,多有迁民,口户仍不足五十万。而并州,现下只有雁门、西河撑着,勉强与凉州勘平。

    “文良,坐!”

    “陛下,请!”

    取下马鞍上的马垫,两人相继入亭,对视端坐。

    “文良,昨夜刚刚从武威传来的消息!步度根于极西之地,打了场大胜。时间段,应该在正月左右。”

    高诚皱着眉头,与徐荣说起昨夜自己收到的密信。

    闻言,徐荣眉头也不禁凝起,疑惑问道:“陛下,步度根于极西之地,是与何人作战?先前曾闻彼败过一阵,此番是为复仇。然,既能败鲜卑一阵,实力应该不会太差啊?”

    “极西吗?”

    高诚目光逐渐凛起,转向西方,缓缓言道:“不比以前,自从与步度根合作恢复丝绸之路后,调查司安插的密探,也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这一次就是从步度根军中大将口中套来的消息,再结合其余各地密探对极西之地的了解,调查司整理了一份籍册,讲述的便是极西之地的国家、兵力以及人口等。稍后回营,朕派人与汝送去。”

    “此番步度根集结大部兵马,讨伐的是贵霜帝国,唔~也可以称呼为大月氏,就是当年被匈奴打的西逃的大月氏。其国主是为胡毗色伽二世,具体名姓不知。根据调查司的消息,这一仗,胡毗色伽集结了贵霜主力,与步度根交战,惨败而归。想来,要不了多久,步度根便能占据其国了。”

    高诚幽幽道来,自己也是对东汉末期的中亚诸国第一次了解这么多。要不是调查司传来这么多讯息,自己估计也就知道西边有个贵霜。

    徐荣缓缓舒展眉头,言道:“陛下说起大月氏,臣倒是明白不少了。汉和帝时,闻大月氏便已下身毒之地,据言地阔万里,民千余万口,实力甚劲。不过,西域一战彼惨败而归,自此纳贡不断。”

    “如此说来,先前大月氏能败步度根,应该是击败的北匈奴等附庸部族吧。大月氏与匈奴有世仇,匈奴居于北百余年,大月氏尚未能灭除,不可能有余力击败鲜卑大军。”

    “没错!”

    高诚眼前一亮,着实没想到徐荣知道的居然这么多,他可是辽东人啊。

    于是,又言道:“先前大月氏击败的就是北匈奴、塞族、大夏余部。不过,打狗还需看主人呢,步度根举大军讨伐,除了中国,应该没人能挡住十几万铁骑了。”

    “如此倒也不用担心,听闻大月氏掌控区域部族众多,其国内亦部族散分。步度根即便是灭了大月氏,只怕也难以治其地。毕竟,西域本就辽阔,再加上身毒……”

    徐荣越说神色越淡静。

    然而高诚却有点担心,言道:“步度根灭了大月氏,再无后顾之忧了啊。极西之地,尽皆降服。西域诸国,悉数亡顺。步度根,能抽出来闲暇,转目东视中原了啊!”

    “五年内,步度根应该不会轻易东进。前些年河南地一战,其虽大胜,但也显露出其不足。粮秣不足,粮道过远。其若尽发诸部骑兵,则极西、西域兵力不足,必生祸乱。若抽西域诸国、极西仆从之兵,则人食马嚼,粮秣不济。且长途跋涉,吾等以逸待劳,步度根胜算并不大。”

    徐荣似乎根本没把步度根放在眼里,这种桀骜的态度,让高诚略微觉得欠妥。

    “文良莫要大意啊!鲜卑精骑已是难缠,又有西域精甲利刃相助,实力大增!”

    “臣倒是认为,步度根自结牢网!”

    “嗯?怎么说?”

    “陛下,北方胡族,从东胡到匈奴,再到鲜卑,强盛之际,足以与中原力拒。甚至,若战略得当,几乎是必胜无疑。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彼等游牧而居,居无定所,吾等难觅其处。而眼下,步度根取西域,得其利,自要承其害。论攻城略地,布阵交锋,彼等便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徐荣说完,高诚就明白了不少。

    说白了,就是步度根夺了西域,就有了受牵制的地方。而以步兵居多的中原兵马,也可攻敌所必救,逼迫鲜卑兵马与中原军队,正面交锋。

    但,方才说了。

    步度根得到了西域大量的工匠,也拥有了锻造甲胄、兵刃的能力。正面结阵作战的能力,只怕不会弱到哪里去。

    “算了,步度根平贵霜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权且不提了,说说齐国的事吧……”

第1197章 民兵

    “陛下真的打算,放纵齐国攻赵?”

    听到高诚提到齐国,徐荣凝声作问。对于齐国攻赵一事,自己还是尚衷于籍此定中原。

    高诚点了点头,呡口言道:“文良,汝的心思,朕清楚。若是放到两个月前,朕也不会心生变动。但由于新田制的推行,朕觉的不能着急。”

    “南阳这边虽说蔡氏、邓氏有些抗拒,但终究螳臂当車。彼等非不识时务,也明白大势不可逆。放到关中,亦是如此。”

    说完,徐荣沉了两气,而后再道:“反观齐国攻赵,机不可失!”

    “一边在关中推行田制,一边攻齐,大周做的到。但是,齐地广袤,三州之民,不下五百万口。且其地多艰,瘟疫、饥荒横行,取之反为所累。”

    高诚摇着头,话不间断:“最重要的是,国土台刚刚成立。现在南阳推行田制,有捉襟见肘之貌。朕也有想法,欲借南阳田制,给予国土台发展的时间。只有国土台官属齐备,其下诸司皆有足吏可用之时,关中才能开始分田。所以,若取齐地,只会影响新田制的推行!”

    “而且,一旦取中原,那么朕和国土台面对的就不只只是关陇士族,还要加上关东士族了。饭总要一口口的吃,操之过急,必受其害!”

    说完,高诚看向徐荣,盯着其面色变动。前面说那么多,只是在做些铺垫,只有最后一段话才是自己真正的担心所在。

    徐荣听的很明白,士族始终是横在新田制面前的一座大山。

    哪怕所谓的新田制,其实对士族的表面危害并不大,但却能够真正影响士族的根基。况且,士族也不会一直跟着皇权的步子走,他们总归还是想着保留一定的权益,维护百年乃是数百年来的荣华富贵。

    “臣孤寡一人,无所好求。只要是陛下的决定,臣定尽心竭力。”

    徐荣拱手一礼,表达自己支持的态度。进谏的话,说上一遍就够了。说多了,适得其反。

    “嘿~怎,朕还怀疑汝徐文良不成,这么急着表忠心,哈哈!”

    高诚笑口一开,又打趣说道:“话说文良啊,汝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日后,总得有人养老送终吧!寻一假子也好,否则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空!”

    “臣得陛下信赖,扬雄师威慑沙场,功勋名禄,位极人臣,此生足矣。至于老孱之际,府内还有奴仆二三,送终不乏其人。”

    徐荣面容微散,轻松写意的道来心中想法。

    见劝言不动,高诚摇着头,短叹两息,也不在多有提及,改口言道:“呼!不说这些了。文良,军中那边,汝还需代朕与诸将多言几句。”

    “陛下放心,臣明白!”

    “对了,还有一事,朕日思夜虑,难以下定决心,文良与朕参考参考。”

    “陛下请言。”

    “方才说到国土台,台寺人员倒是不必担心。朕与郭蕴早有叮嘱,趁着南阳分田,会选拔贤能充任。但分田一事,及县邑乡里,涉猎甚广。尤其是丈量土地方面,所需人力众多。如今南阳有邓恭帐下将士协助,尚不彰显遗漏。但若轮到关中、益州,朕总不能将全国兵马分派下去,帮助国土台丈量土地啊。其次,便是田是分了下去,但国土台一走,乡里又无人镇守,黔首黎庶挡不住贪官污吏、士族豪绅的侵蚀。朕可不想,前脚刚走,后脚糜烂。”

    说到这里,徐荣心中已经大概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地方军权的扩张!

    国朝的军队规制,除了军中编制外,其实并没有突破秦汉以来的制度。秦时,有郡国兵,有南北中央三大主战军团。汉时,是由南北军和郡国兵构成强干弱支的形式。而国朝,依旧是野战军与守备军,形成两级配置。

    虽说国朝有两大垦建兵团以及蓝田大营,但细数下来,所有的武装力量,都不适合对地方进行监控。即便是负责地方的守备军,也最多监控县邑,难以做到对乡里间的掌控。

    陛下的意思,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想要构建一种新的军事力量,用新田制保证这些人的忠诚,用这些人维护新田制的运行。

    “前朝有良家子,国朝先前也有子弟兵一说,甚至当年与鲜卑大战,组建了数目不少的子弟师。皆出自乡里,或可复之。”

    徐荣思忖了片刻,便提出自己的看法。对于在乡里组建武装力量,自己没有太多头绪。只能借鉴先前出现过的特殊武备力量,来表达见解。

    徐荣的回答,让高诚很满意。

    自己中意虚荣的就是这一点,只要自己下定决心,他徐荣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

    “朕出身良家子,子弟兵的概念,也是朕最先提出来。但两者,都不符合朕现在的想法。朕要的是他们不仅能够保证地方分田成果,更要在战时,充当补充兵员,后备军团,守卫地方的职责。”

    说完,高诚继续看着徐荣。

    这让徐荣有些不解,自己听倒是听的明白了,可脑子里一时间委实没有头绪啊。

    照陛下的意思,组建起这些军事力量的话,那守备和蓝田大营存在的意义几乎就没有了啊。

    “臣不解,还请陛下解惑。”

    不明白就问,徐荣也不想没事多说话,万一没点到点子上,总归会有些尴尬。

    高诚莞尔一笑,言道:“类似于屯田兵,忙时务农,闲暇操练。平时,靖卫乡里。战时,从军征战。朕曰其为民兵,自受田口户中选拔青壮!州、郡、县、乡、亭、村,全面构建民兵体系。”

    “这……与更正卒制,似无所差啊?”

    徐荣怔了下,抬头道了句。

    随后,突然想起,似乎国朝压根就没有更正卒一说啊。立国之前,国朝的军队,都是跟着陛下东征西讨的关凉兵。立国后,他们这些魏国兵也加入周国后,国朝除了补充作战所损外,也只有临时组建部曲时,才会征召壮勇。

    军制改革后,国朝主要都是募招兵,每月钱粮给足,常年从军。包括地方守备军,也是如此。而且,边境关防有主战军,顶多就是边地县邑征召民夫,协助守备。戍役,也无此说。

    徐荣嘴角一苦,再想起日益荒废的徭役制度……

    “陛下英明!”

    看着徐荣那多变的面色,高诚也扬起了笑意。

    募兵制和征兵制哪个好,谁也说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没有后备兵役的制度都不是好制度。此外,均田制都有了,府兵制也得搞出来啊。

    当然,此府兵非彼府兵。

第1198章 体制

    “对于民兵体系,朕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构建。与野战军、守备军不同,民兵属于乡里非常备军事力量。兵员自分田户口中选拔青壮,适时耕训。规制~县置民兵社,其下乡置民兵大队,亭置民兵支队,村落以什伍置之。”

    高诚皱着眉头,说道着几日来的构思。

    段语不长,却是耗尽脑汁下出的决定。自己从中推翻了依军中编制规划的想法,放弃了沿用府兵鹰扬卫府的构置阶层。因为按照军中编制,来规划民兵各级体系,有些困难。毕竟,常年战乱下,乡亭不比军伍。大乡八九亭,小乡五六亭,各有不一。若是一刀切的话,必然会出现为了满足民兵编制,强征百姓入伍的现象。

    而隋唐的鹰扬卫府制度,也同样最多下设到县。且鹰扬府属于军方正规编制,与自己的构思有着很大的冲突。在后面明时卫所,虽然进一步下抵乡里,但卫所编制繁杂,且同样属军方管辖,一样不可用。

    自己需要的不是战兵,而是预备役!

    自己要的是后世共和国主力军、地方军、民兵三结合的人民武装力量体系。

    当然,结合时势,如何将将民兵与野战军、守备军结合起来,也是一件费脑筋的事。

    “陛下,缘何不沿用国朝军制,对民兵进行编伍。而今,再行他制,颇显繁琐。”

    徐荣的话,让高诚神色略颓。

    “文良,不是朕不愿沿用军方编制,实乃地方乡亭大小不一,口户或多或少。吾等规划的再好,终归还是要下面的人办事。朕担心有些人为了政绩,凑足编制,肆意妄为。虽说短时间内全民皆兵并无不可,但长久下来必然会出大乱子。所以,朕一开始便说了,选其青壮,而非悉数纳之。”

    高诚没有心急,向徐荣说道着自己的担忧。

    闻言,徐荣似有明了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可是民兵社的具体编制如何定论?每个县的口户亦是不同!若统一定制,必然还会摊派至下。若编制不一,又不利于调度、统筹。”

    “这一点,朕还没有思量过多。民兵的筹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忙完这边的事,朕回到长安。结合大将军府、中枢府、总参寺后,才能尽可能的制定出合适的人员编制。”

    高诚眉头紧蹙,事情就是这么麻烦。

    一个人员编制的大小,都得让国府要台,联合参与探讨。更不用说后面还有职司、归属等一系列的问题了。

    一听到陛下说得回到长安,联合三府聚议,徐荣便明白过来,民兵的事,只怕比当年改制还要麻烦。

    于是,开口谏言道:“兹事体大!国府现在既忙于分田之事,又要顾应天下局势。益州那边还在筹建郡县学校,凉州那边驰道的修建,也应该又提上日程。这么多事堆在一起,国朝压力很大啊。”

    高诚点着头,压了压手,言道:“朕明白,但有些事,早一日定下规矩,日后就能省去更多的麻烦。另外,朕对阎相、严卿还是很有信心的,文良不必过于担忧。”

    “陛下,此仅为其一。臣还有别的担心!”

    “噢,说说看。”

    “民兵制度不能说不好,但也不能说很好。汉室倾崩,民生困顿是为其一,其二便是军权散落地方。陛下以新田制作为收拢民兵军心的法子,可假若有一天田制崩坏,民兵制度亦应声而倒。随后,便是地方掌握更大的军事力量对抗中央。再者,眼下正值分田,士族本就心生不满。如今于乡里筹建民兵这等军事武装,士族必然会上下其手。说到底,在乡里之间,士族豪绅的力量,远远大于朝廷。”

    徐荣一后一前,说出了他自己认为的民兵体系两大缺憾。

    但高诚不这么想,遂言道:“先说眼前,士族豪绅在乡里的力量的确强大。但只要分田不出差池,百姓必然弃彼而从朕。没了百姓的根基,士族拿什么来与得到黎庶支持的朕对抗。士族豪绅,会有些动作,但大势难阻。而这大势,便是南阳分田功成的那一刻!”

    “再说日后,天下熙熙,千百载来,何有不灭之国?民兵体系最大的好处,就是给予黎庶一定的力量,来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虽然说这份力量在皇权以及士族豪绅面前,依旧显得脆弱不堪。但对于百姓而言,就是实打实的莫大好处。因为,他们手中也握的有刀了!”

    “也许有一天新田制会崩坏,也许有一天这些民兵会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向高周,但底子有了,胆气有了,就没人再敢肆无忌惮的欺压黎庶了。至于高周之后,这片大地上新的帝王会如何选择,朕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番话,听的徐荣一怔一愣。

    见过斩木为兵的黔首起义军,但没见过皇帝主动给造反的人送刀子的。

    “陛下,臣以为还是维持朝廷统治为上!”

    “文良错矣!”

    “可……”

    “朕自有思量,文良不必多言。对了,朕打算以大将军府统制野战军,以车骑将军府统制守备军,以卫将军统制民兵,总参司筹谋、武备、军需。文良以为如何?”

    高诚打算了徐荣想要继续说出来的话,话口一转,给了徐荣新的难题。

    徐荣嘴角泛苦,看的出来陛下决心已定,那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了。

    只是,方才那些也就算了。现在再削大将军府权利,也没啥大不了的。可是,怎么就突然给车骑府摊了个这么大的事。

    “陛下,臣未开府,又无幕僚从属,统制守备军,大有不妥。陛下欲分权制衡,臣心中明白。不过,臣还是要说一句,大将军若威信渐失,天下武备必然倾颓。”

    听到徐荣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高诚缓缓陷入沉思,手指不断地在腿上叩着。

    自己也有过考虑,军权多分,对于皇权而言的好处显而易见。但纵观古今后世,军权都继而一往的集中在一个主要军事机构下。即便是军种划分开来,一样有着更高层级的指挥机构,掌控着三军军权。

    自己想要尝试,有担心有所冒失,故而询问徐荣。现在,徐荣亦言不妥,那可能真的不妥。

    “臣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考虑过,现在国朝军制成时久矣。但前番中原大战,南北两路军皆含纳数军将士。先前有臣与苏都督坐镇督指,其下诸将摄吾二人威望,无有不服。然伯奕代替苏都督指挥北路军时,军中多有不服之辞。”

    “文良想要说什么,尽管道来。”

    “陛下,日后兵出关东,显然要准备更高一级的编制,使其含纳数军之众。今有姜叙持节督军,朱玉在于前。可节将所督兵马最多也就是十几万人,臣再想如果出现更大规模的战事,需要几十万大军出战一处之际,持节显然愈显乏力,更需军中宿望坐镇。国朝未至前后左右将军,固三军宿望,莫过于大将军、车骑、卫将军。大将军国之鼎柱,多坐镇于后,总揽全局。而车骑、卫将军,则不能在坐镇于后了。”

    徐荣拐着弯说了不少,长篇大论下就表达一个意思,车骑、卫将军不适合掌握地方军权。

    仔细听完的高诚,回过味来,不由白了徐荣一眼,有些无语。

    “罢了罢了,那民兵的指挥权,就交到少府手中吧!”

    “嗯?”

第1199章 诸务

    回营的路上,徐荣一言不发,只是时而看向身前的陛下,总忍不住想要多言两句。

    自己能够理解陛下对少府到底看重,毕竟少府卿就是皇室的大管家,皇室宗族的钱袋子全靠子少府来装。

    但如今,少府的权利已经在无限膨胀!

    国土台属少府,一口气将中枢府下户曹的权利夺走了泰半以上。而且随着新田制法度的不断改进,少府还有了专于百姓耕田的刑诉权。

    以前还掌管山川渔泽,宫室林苑,盐铁钱牧,虽然因田制更改,导致少府损失了重要的经济、军需来源赋,但掌握着铸钱署的少府,压根就不缺钱。仅仅是少了军需来源,削弱了对军方的制衡能力。

    可伴随着陛下一句话,将民兵组建、归属划到少府卿下,其对军方的制衡不减反增,而且还是一口气增到了顶。

    因为陛下后面还说了,日后蓝田大营的新兵征募,皆需自民兵中选拔。

    这相当于总参寺手中握着的征训兵员的权利,被少府截胡了。

    当新兵都是从民兵选拔出来的时候,少府对军方的制衡能力,直接一口气抬到了天花板。

    少府对军权虽然没有直接显白的分走,可潜移默化间,日后军方必然要与少府走更多的公文。

    是好是坏,自己眼下也说不清。

    毕竟,自古以来,这还是少府第一次拥有如此重权。没有具体施行前,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只是,心底里,莫名有些担忧。

    可看着陛下的背影,这份担忧似乎又渐了三分。自陛下推出军改以来,每一次专制国策,可以说皆是利大于弊。

    回到军营后,辞拜回帐。

    徐荣写了封书信,遣人送去长安大将军府。这一切,没有刻意隐瞒。

    或许,今天陛下给自己说这么多,就是想通过自己,来告诉国朝诸公卿,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

    一连两日下来,东岸民营的形式,出乎意料的好。

    在瘟魔的威胁之下,走投无路的灾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相信吴懿,相信大周皇帝。

    当第一批从关中加急送来的药材,抵至营内后。定颖大营内已经集结不少的汝南民间医匠及军医,迅速开始配比药量,分批前往东岸各处,开展大规模救治百姓,消除瘟魔的行动。

    同时,豫州爆发大规模瘟疫的消息,随着军中强征南阳各地医者、药材的举动,在南阳掀起一层层浪。

    骚动、恐慌是不可避免的!

    这个时代,没有人不惧怕瘟疫,即便是高诚也有点怂。

    不过好在分田一事出现阶段性进展,南阳其余各县,纷纷展开分田、聚埂,使得心中躁动的百姓安静下来。看着一亩亩属于自家的田地,打上田桩,记录在官府的籍册上,签字画押。

    浓重的欣喜,瞬间冲淡了对于瘟疫的恐惧。

    其次,南阳官府的大力宣传,也对安稳民心起到了关键作用。

    车骑率三军将士封锁汝河,陛下亲自坐镇定颖,皇后、太子、贵妃、公主,皆在南阳宛,慰劳百姓、将士。

    这般皇族宗室,皆在南阳的消息,只要传开来,就足以打消百姓的恐慌。

    更不用说南阳本地神医张初、张仲景已经制出治愈瘟疫的良方的消息了。

    反倒是关中,由于齐国方面从未封锁讯息,河洛一带虽设置禁区,但总归有些流言蜚语传入进来。

    豫州大规模瘟疫爆发的结果,传的是神乎其神。直听的关中百姓,惊惧不已。

    但没多少人太过在乎,因为国朝军方早就宣布了在河洛一带举行军演。商贾都不让通行,更别说那些百姓了。

    洛阳都还没爆发瘟疫,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关中。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一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连后世人都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更别提这个糟糕的时代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这里,似乎更加行的通。

    当然,一个人可以这样想,但一个国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鬼知道这场灾难会不会殃及自身。

    所以,有了抗役!

    所谓的岁月静好,也只不过是国家在为你遮风挡雨罢了。

    八月一过,秋收紧随而至。

    这让大周朝廷,更加的忙碌!

    繁繁琐琐,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堆在了这个关键的季节。

    南阳一边忙着分地,一边准备着秋收,中途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有大有小,平白给分地添了不少麻烦。

    宛县周围数县还好,地已经分完了,白纸黑字在前,丰厚补偿在后,些许纠纷也不过三言数语就能解决。

    而其余慢了半拍的县邑,被地里庄稼给折腾的不轻。

    今岁对于全天下而言,都不是丰岁。但不论是否丰收,那些有主之地里都种的有庄稼。想要再像宛县等地那样,直接划与灾民,显然不可能,百姓也不会愿意。

    说到底,还是补偿的问题。

    可补偿多少,却成了些许刁民借助分地谋利的良机。

    狮子大张口的现象,频频而出。

    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要么给予更多的补偿,来保证分地的有序进行。要么出台严令,拒绝恶意讹诈,只增补与土地原产粮相同的粮食。

    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人不患寡,惟患不均。

    所以,杀一批,抓一批,吓一批,就成了官府的主要手段。

    南阳太守孙香呈奏定颖大营,得到同意后,立即于当地出台了关于已种田亩的补偿公告。随后,公文上呈长安中枢府,先斩后奏。

    紧接着,诸司调转墙头,开始针对那些肆意妄为的刁民。

    杀多少,高诚不在乎。

    乱世用重典,并非误语。

    天下大乱,有的人心乞安平,而有些人却是野心勃勃。

    该杀的时候,就得果决的杀!

    当然,南阳也并非全是乱子。

    九月初二,一个好日子,蔡氏、邓氏以及当地另外几家士族豪强,都无一例外的举行了场大宴。

    次日,各家子弟,自携厮仆,朝着穰县而去。

    这些人将会在穰县碰头,然后一并赶往帝都长安。

    他们将要去参加一场盛举,一场三年而期的文学盛举。

    大周科举!

第1200章 聚众

    秋收临近,科举将至。

    然而在定颖一心专注于大规模救治灾民的高诚,得到了分别来自于兖州、河洛地区的加急信报。

    兖州调查司的密信,与河洛周瑜的呈书,并无两样,都在说道一件事,那就是齐国正集结兵力。

    根据调查司的密报,整个齐国的精锐之师,都调动了起来。驻兖州的齐军主力六万余精锐,纷纷移营白马。而身在青州高唐的别部三万齐军精锐,也来到了濮阳。同时齐军又抽调了河洛地区的一万兵马,凑足整整十万大军,云集大河之畔。

    此外,从周瑜信中,亦得知曹操几乎抽调了汜水关一带驻军。除去一万左右参战外,其余都调入青徐兖要地,勘镇地方。

    也就是说,曹操把家里可能会发生的内乱,看的比大周的威胁更重。

    也有可能,曹操猜到了大周不会趁机攻掠其后。

    不过~

    这家伙,从哪能猜得出来,自己不会打齐国。

    想到这里,高诚不由来回蹂躏起下巴的寸胡,眼珠子转了几圈又几圈。

    仅仅是从新田制的推行吗?

    也许吧!

    当然,也有可能,他曹孟德在赌,拿大齐的国运社稷在赌!

    正如先前在长安与诸公卿所议,今秋齐国不得不打一仗,而且还必须得大胜速胜。否则,只要让赵国撑下来,明年就铁定不会有齐国的好日子过。

    毕竟,几十万燕赵男儿,埋尸中原,河北阖户,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仗,曹操不好打,但只要形势不变,也不是没得打。

    比起曹操,袁绍对于自己的威胁,仍旧是最大的。更何况,驱虎吞狼,进一步削弱关东实力,对大周有利无害。

    所以,他曹操赌对了!

    只要大周不动手,曹操便没有后顾之忧,可尽心付于河北战事。而齐国后方的那些士族豪强,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将两份信书放到一侧,高诚抬步出帐。

    “陛下!”

    守在帐外的阎行,行了一礼,随即正身按剑在后,跟着一言不发的高诚,朝着辕门附近走去。

    登上望楼,居高眺远。

    汝水对岸,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本一眼就能看到的庞大民营,现在业已分成两片人潮。其中半数居于汝水之畔,沿河扎起帐篷,垒起锅灶。另外一部分人,仍旧呆在原民营内。

    远远望去,看不到太多的情况,但其实不用看,高诚也知道此刻灾民群中,发生的一幕幕。

    本着择优救治的总体方针,医匠们优先救治的便是那些没有受到瘟疫侵害的人,或是病情轻者。因为这些人治愈的成功率是最大的,每天一碗药汤,十来日下来,多数人已去病色。

    之所以还使这些人停留在汝水岸边,只是为了加强防范,再行隔离一阵。只要没有人病发,那基本上就可以派人迁民入境,安置其居了。

    而原先民营内的状况,显然比最先接受治疗的人群,惨淡不少。

    病重之人,或以猛药治之,或以温药养之。但无论如何选择,死亡率还是居高不下。

    重病患经受瘟疫折磨时日长,吃的也不是很好,营养方面跟不上,病情愈来愈重。突用猛药,很多人的身体都经不住病情剧烈的反弹,仓促而亡。而用之温药,所需时间起码一月,很多人在疫病的摧毁下,根本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十天的救治,成果很显著。

    活民十七万六千余人,这是东面三座民营的整体效果。代价就是一车车的药材,源源不断的投入进去。甚至,为了尽可能的救治重病患,初定的每日每人两碗药汤的剂量,也改成了现在一日一人一碗。

    同样,十天内,又死了将近万余人。

    也许,在四五十万灾民基数上,看着并不明显。可从这些灾民来到民营,直至今日,死者只怕已经不下十余万。

    民营内,还有着近二十万左右的重病患者。这些人,除去部分天生身体健壮的人外,绝大多数人都要面临极高的死亡率。

    良方虽能治,但还做不到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陛下,似是仲景神医。”

    “嗯?”

    身后阎行轻唤一声,高诚侧目凝视过去,果是张机,自营内来。

    片刻后,张机便登上望楼,来到高诚身旁。

    回望苍穹,正见日头西落,高诚不由哀叹了一声。每天这个时候,张机都会来寻自己。

    前几日还好,许多灾民病情褪去的消息,能够将压住那些让人惋惜的数目。但这几日来,随着轻患的全面勘别,重患的死亡数几经倍增。

    “陛下,截止至此时,今日重病患的死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再次突破昨日两千人的数目,达到了三千四百六十七人,足足增加了一千三百多人。此外,南面两座民营的讯息,都是昨日送呈送至营。也就说,明日,很可能会达到四千人。”

    张机神色间看不出晦暗,甚至有些平静非常。但高诚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坚强。就跟自己一样,每一次都不会流露出异常的神态。

    “依照惯例处理吧!让车骑注意些,好生焚毁掩埋。另外,再派人去安抚死者亲属,还是跟前几日一样分开来。当下,民心不容生乱。”

    “机明白!不过陛下,今日送来的药材比昨日又少了,而且还有不少假药充斥其中……”

    “这~”

    高诚眉头微皱,神色愠怒,缓言道:“药材供应不济,实乃无策之事。关中各地储存的药材都在发来的路上,朕早先也与阎相有所叮嘱,大肆向民间购药。可无论如何,采摘仍旧需要时间。不过,过几日益州筹集的药材应该也到了。至于以假貌真之举,朕会命人详查,仲景放心便是。”

    说完,高诚侧过目来,流露出一丝狠辣之色。敢在这个时候以假充好,吃相有些太难看了。

    张机也多少了解些情况,这么大批量的药材供应,只怕关中民间储备的药材也都被官府收购干净了。

    时至今日,良方中的药材必定大幅度涨价,少不得有些贪利之辈偷机取巧。至于益州的药材,需要的时间应该不仅仅是几日。

    但没办法,路途遥远,供应远远比不上消耗。那可是每日几千份的药材,能够做到连续供应十日,已是万幸。

    同样,药材供应不上,也是瘟疫容易大规模扩散的原因之一。

    毕竟,以一国之力,只能做到这一点。换做一州、一郡,纵是有了良方,只怕也是有心乏力。

    “那机下去安排一下。实在不行,可以先将大部分药材集中到重患区。”

    “可,有劳仲景了。对了,代朕向张老问好,他老人家还是要注意休息。彦明,御营内还有些珍贵补物,稍后着人与仲景取来,赠予张老。”

    “诺!”

    “机代家师,谢陛下恩赐!”

第1201章 掌控

    九月底,大河两岸齐赵两军云集,乌云密布。

    齐军沿白马津东西布营,连营四十余里,兵丁、民夫高达三十余万。高唐一线,也有齐国宗亲大将夏侯渊,引领青州兵民,构筑营垒,打造船筏,与主力大军互为呼应。

    如此动作,对于豫兖两州正处瘟疫肆虐的齐国而言,是一个艰难而冒险的决定。但也正因为如此,赵国的准备一样并不充足。

    不比高周,赵国君臣显然没有料到曹操胆敢如此行事。要知道,中原大战他们赵国虽然惨败而归,但进攻不足,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反观齐国,方经大战,饥荒、瘟疫紧随而至,这般折腾下,齐国能奈赵国何?

    故而,当齐军主力已经顶到白马津渡口时,赵国才堪堪从邺城、河内抽调两万将士,增强黎阳的防守兵力。同时,也欲使平原境内的残存战船出动,以来对抗齐国舟师。

    至于赵军主力,最快也就是刚刚接到讯息,从幽州以及冀州西北部赶至大河边缘,尚需不短时日。

    再加上周国大将姜叙率领的七八万周军,正逐步蚕食太行山内的据点,也迫使赵国不得不在常山、中山国留下一定的防守兵力。

    此时此刻,赵国防范的要敌,依旧是并州境内的周军,以及时不时跑来打秋风的轲比能。

    至于齐军,袁绍不认为齐军有渡河北上,与自己决战冀州的能力。

    隔壁袁绍和曹操的兵戈再起,让高诚略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打起来,今岁岁旦前肯定不会结束战事。自己,也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来好生面对关中那些看不清时势的老顽固了。

    “陛下!祭酒来了!”

    正踱步于帐内沙盘前,构思这如何借大势春风化雨般瓦解关中士族根基的高诚,突然被闯进来的阎行惊过神来。

    回头一扭,口齿方张,话声未出,便见到郭嘉紧随阎行入帐。

    “哈哈~奉孝!汝怎地跑到此处来了,坐坐!”

    高诚神色大喜,近日来苦愁谋主不在身侧,自己有些想法却只能找徐荣探讨,受限非常。

    随即又对阎行道:“彦明,命人准备酒肉。”

    “诺!”

    郭嘉注视着阎行离去,目光转回自家陛下身上,面色并不似高诚那般喜悦,反倒是有些凝重,执礼言道:“恕臣直言,陛下万金之躯,却总总处危墙之下,此般行事,于社稷言,百害而无一利。”

    闻言,高诚脚步一措,顿了下来,回过头来,与郭嘉对视,口中言道:“奉孝,先坐!”

    郭嘉没有再继续说下来,寻了处桌案,坐了下来,打算好生听听陛下接下来的话。作为一国之君,每每身临险境,就是最大的错误。

    自己此番前来,余者皆是小事,不说成竹在胸,但暂在掌控。唯独陛下临险之事,关乎国朝社稷,天下万民。这也是阎相及严颜、贾诩、张松等诸君,反复叮嘱的要事。

    “奉孝,朕明白诸爱卿的担心,也明白朕一身系天下万民,不宜从险。然,时势所造,此乃命中之有。此外,无朕坐镇定颖,瘟魔绝非今日所除之快。为了南阳,乃至天下大局,朕此行值得。何况,至今日,汝河东岸,活民二十四万余口,善莫大焉啊!”

    高诚嘴角带着笑,神色轻松的与郭嘉言道。

    显然,郭嘉的面色充分体现了对于自家陛下这番话的不认同,撇着嘴回道:“陛下,说起来,臣倒是不担心。臣与陛下相交十余载,深知陛下行事,必是三思而后举。但耐不住阎相、大将军及诸公卿心念陛下安危啊。故而,臣被揪了出来,走此一遭。”

    “……”

    看着郭嘉抱怨的气调,高诚方才的轻松写意,不由顿改。

    “所以言,陛下日后还是莫要如此冒险了。国朝在各个方面,已经步入正轨,人才胜出。有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做,更加妥当。而且,诸事陛下若是亲为,那诸君可就少了不少功劳,乏了进取之心啊。”

    “嘁,油嘴滑舌!”

    高诚嗤之一语,摆手继言:“行了,朕自有分寸。先说说汝小子跑到定颖来,所谓何事!”

    一句油嘴滑舌,顿时把郭嘉给逗笑了,呡了口茶水,目光瞥了瞥帐内的两名女侍。

    “彦明,御帐百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高诚见郭嘉神色,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冲着帐外守着的阎行说道。随后,又冲着身侧女侍摆了下手,示意彼等离去。

    闲者尽去后,郭嘉逐渐放正姿态,拱手言道:“陛下,臣已经寻到了两名合适人选。此外,雏虎行程,尽在掌控。万事具备,只待机发。”

    高诚眉头渐皱,手指头叩着桌案,沉思片刻后,言道:“让人去办吧!”

    “诺。其二,齐国传来消息,齐王已经与刘备搭上信了,只要不出意外,局势脱离不了国朝掌控。”

    “刘备,好久没听说过这人了,都快给忘了。”

    听到郭嘉提起刘备,高诚珠目一闪,当今天下,真正的枭雄争霸,才刚刚开始。

    “奉孝对刘备怎么看?”

    “刘备吗?闻其于幽州,广有仁义之名,待民亲和,与人相交,多获其心。以密探所奏,赵国于幽州诸将,多与刘备相交。此外,袁绍次子袁熙,亦喜刘备之才,交往甚善。”

    郭嘉神色不改,波澜不惊,毕竟珠玉在前,木渎在后。陛下仁厚之名,被于天下,刘备再效行,不过东施效颦尔。

    高诚认同的点了点头,有一点不得不否认,刘备对于人际关系的掌握,远超自己。毕竟,他可不像自己起家那么早,更不像自己家大业大,有足够的利益可以分配,收敛人心。

    而且,这家伙先前可是还背着叛徒之名,背着欺师灭祖的恶名。这般处境下,都让刘备给活生生洗白了,很让人惊讶!

    要知道,汉以孝治天下,当初自己一度以为刘备再也翻不了身了呢!

    “不过,此人之能,不可小觑啊!”

    “那是自然,从其杀卢植,再到今日,交游燕地。臣,从来没小看过此人。甚至,臣以为,此次齐国结刘备之举,必会予其天机,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那奉孝可曾想过抑制之策?”

    “嗯?呵,陛下说笑了。区区一刘备尔,待田制成,滚滚大势之下,阻者悉为齑粉!”

第1202章 渡河北上

    齐,白马大营。

    天色蒙蒙方亮,一缕缕炊烟便已升起,数不尽的齐军兵民,纷纷走出帐篷,等待着即将煮熟的朝食。

    依从军令,今日各军要展开对赵军水寨的进攻。

    朝食用尽,各部将士朝着本部汇聚,逐渐在大营内形成一片片军阵。将校军吏在于前,目视北方,旗令兵居高临下,凝视着后方中军的旗号。

    “大王有令,三军出营!”

    中军旗号一打,目不转睛的各营旗令兵,当即冲着下面营内将士高呼。

    静候的各部主将,闻声回首,冲着帐下兄弟令道:“诸将士各依部曲出营,不得肆意奔走,凡乱吾行伍者,杀无赦!”

    “嚯!”

    “出!”

    将令一下,营内将士立即动身,朝着营外走去。

    齐军前营将士出营之后,并没有等待后续各营部曲,而是径直赶往大河滩边。不到三里的距离,用不了三五刻。

    行至大河沿岸,河面上数百艘舟船已在静静等待。

    数不尽的小船,浮游在主力战船以及河滩附近,一边拱卫着水军主力,一边搭建坞桥。

    赶来的齐军前营将士民夫近两万众,没有休憩片刻,立即加入到构建坞桥的队伍中。坞桥,从滩边逐渐朝着大河中央延绵。目的地,就是离岸百多步的水军主力。

    百多步,说起来并不远,但对于一口气开了八道坞桥的齐军而言,工程量依旧不小。

    当主力大军徐徐淹至河岸,坞桥仍差几十步。

    曹操居于中军大纛之下,听着往来信骑的汇报,目光凝聚在宽阔的大河河面上。

    江雾随风微动,隔约二百步,只能依稀看到远处抛锚在河面上的高大灰影,想要看的具体,只怕要再近前百步。

    “乐进,汝部为先锋,立即乘舟登船,火速前进,迅击赵军水寨。”

    “末将得令!”

    “赵俨,着汝督左右两军,做好准备,随时登大船,为乐进援!”

    “臣领命!”

    “调民夫上前,换下李典所部将士,加快坞桥搭建。”

    “诺!”

    军令与下后,乐进所部两千余人,已是出阵,分散各曲,朝着聚集在滩前的小船去。

    后军的民夫,也迅速上前,加入到搭建坞桥的行列中。

    数万之众,在大河南岸摆渡,动静可是一点都不小。更别说还有数百艘大船,横在河面之上,巍峨如群楼。

    齐国这么大规模的战船,基本上都是得自于赵军。去岁赵军一败,三军北退,绝大多数的战船也都丢给了齐军,连焚毁都来不及。

    如今,这些战船,便成为了齐军攻打冀州的利器。

    白马附近大河河面,宽两里有余,近八百步。宽阔的河面,弥漫的轻雾,让对岸黎阳守军,有些难查虚实。

    两艘挂着汉字旗帜的小船,在河面上荡来荡去,速度不快。

    船上赵卒,不停的扫视着四周弥漫的雾气,瞭望着远处。昨天夜里,上游快船呈报,齐军数百艘大船离开水寨,很可能就是齐军展开进攻的前奏。

    所以,吃完朝食,他们就出动了几十艘快船,巡视河面,探查情况。后面百余艘战船,也都一直张着帆,做足了战斗准备。

    “老大,再往前就过了河中央啦,齐军快船肯定不少,是不是....”

    探船前舱,一名小卒,悻悻的看了眼身侧的什长,话没说完。

    什长咋了咋舌,凝视着远处,心里面也在踌躇。

    放到往常白日间,他们不会越过大河中央,因为黎阳这边算来算去也就不到二百艘船,有大有小。跟对面齐军的战船一比,显得很尴尬。

    至于平原那边,船倒是不少,有个三四百艘。但这都小十天了,影子都没见到。

    要么是怂了,要么就是被齐军给拦住了。

    所以,越过大河中央,对他们而言很危险。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被齐军快船给截住。

    “再往前点,不然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什长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往前再走走看。谁让昨天上游的那群王八蛋说齐水军主力出动,今个将军一定要他们探查到齐水军主力所在。就这么回去的话,万一......

    “老大哎,那齐军快船多的跟蚂蚁似的,前两天咱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啊。再说了,不是还有其他弟兄嘛,说不定他们就找到了呢!”

    “说的啥屁话,万一都回去了,咋交差~”

    什长白了一眼身边的老伙计,心里更加纠结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人,突然指着身侧,吼了一声。

    “哎,什长,张什长他们回去了!”

    “啥?”

    什长眼珠子一瞪,顺势瞅向自己东面的船,果不其然,正在调头。

    “走,咱们也回去!”

    “好嘞!”

    一听要回去,前舱七八号人立马来了劲,齐齐上力,比来时精神百倍。

    .....

    这边两艘赵军探船回过头,那边齐军乐进部已悉数登上大船,统报完毕后,几十艘大船缓缓收起船锚,张帆迎风北进。

    乐进站在船头,回望了眼身后聚集在甲板上的几十号弟兄,又瞥了瞥左右并排的十来艘船。最终,仰目北望,定先登破敌!

    其后,齐军小船,仍不间断的往来左右,搭载将卒。

    曹操也率先领中军幕僚、将校、亲卫,乘舟登船。

    这一仗,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半月下来,大军聚集白马,与黎阳隔河互望,相安无事。前两日赵军援军至黎阳,自己仍不为所动,图的便是让赵将放松警惕。

    而今,细算下来,赵国北部的各部兵马,也即将抵邺。茌平那边,面对平原赵国水军,也要撑不住了。再拖下去,三军渡河北上,就成了笑话。

    现在,就看赵国黎阳营内的淳于琼,给不给自己机会了。

    此外,还要看乐进能不能一鼓作气,打乱赵军,给大军主力争取足够的时间,加入战场。

    “大王,申桥成了!”

    曹仁快步走到船头,冲着曹操的背影,作揖道。

    曹操神色放彩,回过头来,言道:“赏,负责搭建申桥的将士、民夫,皆赐爵一等。另外,传告各桥,最后完成搭桥者,皆斩!另,传讯赵俨,火速遣部登船。”

    “大王放心,赵中郎已经命孙礼部过桥登船。”

    “好,告诉于禁,水军准备妥当后,立即发兵,驰援乐进。”

    “诺!”

第1203章 大破赵寨

    黎阳大营内。

    淳于琼出了陆寨,来到水寨南门,凝视着江雾弥漫的大河。

    这雾气,颇有些邪性。

    依常理言,天色放亮后,雾气只会渐渐消散。可眼下,不消反增,愈加浓厚,目不能视百步外矣。

    好在,回来的十几艘探船,皆言齐军如常状,未有动静。

    也许是因为平原那边的水军即将抵达,故而齐国水军东去作阻罢了。

    伫立在寨门之上,淳于琼一直等到最后一艘快船回来,所报讯息,无出其右。

    “呼~”

    淳于琼大松了一口气,曹军现在不渡河,过两日就再没有机会了。

    “传令下去,让探船都仔细点,免得为齐军所趁。”

    “卫将军放心。”

    “嗯~那本将就且先归营了。旦有异常,火速来报。”

    “诺!末将恭送卫将军!”

    淳于琼下了寨楼,乘马而归。

    水寨内,也恢复了往常之状。探船游离于外,侦察讯情。楼船、斗舰,皆停靠坞前,将士归营休憩,水手修缮船身,一如常态。

    浓厚的江雾,不仅仅带来了视线上的阻碍,更是带来了战争中的宁静。

    而赵军上下,殊不知,这将士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常态。

    ——————————

    一艘探船,轻松写意的在水寨外百余步的江面上飘荡,左右横移。

    而船上的人,却都个个挺直了躯干,疑惑的皱起眉头,凝视着南面的江雾。

    那一丝丝劈浪声,似乎雾气中隐藏着河中巨兽!

    “嘶~快看!”

    一人惊呼,数目相望,皆倒吸冷气。

    只见一艘庞大如高楼般的虚影,仓促间闯进了他们的眼眶中。显然,距离很近,可能还不到八十步,他们看不清旗号。

    可当下之状,看不看得清旗号,已经不重要了!

    “速速鸣嘀,齐军来攻!”

    话音刚落,船上军吏便又看到更多的虚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完了....

    回望水寨,不过二百步之遥,齐军战船顷刻可至大营!

    先前探船,究竟是怎么查探的?

    “啾!”

    鸣嘀之声,呼啸直上云霄。

    随即,一阵箭雨,也朝着河面上这个小可爱,倾泻而去。

    探船上赵卒,见势不妙,当即翻身跳水,但总归有反应慢的。至于愣神间的军吏,则是刹那间被钉在了船舷侧。

    小小的探船,眨眼间,就成为了一艘刺猬船。

    但鸣嘀已响,赵军水寨内,自然是能听得到这声示警。

    虽然他们还没有看到齐军战船的身影,可也知道探船不会无缘无故发射鸣嘀。

    于是,立即有人汇报将军,水手进入战船中,随时准备出水寨。

    一名名在不远处休憩的赵军将士,迅速朝着战船奔去,他们可不能让水手们等太久。

    “敌袭!”

    这边水兵还在源源不断的上船,那边寨门岗哨上,便已是大声嚎呼。

    .....

    “传令诸舰,加快速度,冲陈陷阵!”

    “击鼓!”

    到了眼巴前,齐军也不再掩饰,毕竟都能互相看到对方了,掩饰已是多余。

    一声声战鼓擂响,各船上齐军将士,皆纷纷呼杀,声势大振!

    “砰!”

    打头一艘大船,径直撞上赵军水寨浮栏。浮栏应声而散,船身也不由一挫,其上将士身形震颤。不等彼等缓过劲来,大船便冲开浮栏碎屑,与停靠在侧的赵军艨艟,撞到一起。

    艨艟被大船这么迎头痛击,当即烂了七八成,船身折断无数,其内十几名刚上船的赵军,更是死状奇惨。

    当然,齐军也都不好受。

    这艨艟虽小,可也一样能撞开浮栏,现在两船相撞之下,齐军大船船首亦是出了几个窟窿。甚至,艨艟船桅还砸烂了前帆。

    但这一切,都不影响齐军将士杀进赵军水寨了。

    “杀!”

    船上的齐军将士,勇者径直自船舷跳下,直上坞桥,顺势掩杀。

    遭受突袭的赵军水寨,几乎瞬间炸成一团。无数人只道是齐军尽数杀来,势必难当,唯顾仓惶逃散。

    而依靠船大,活生生撞进赵军水寨的齐军将士,更是生猛如虎,悍不畏死。

    乐进才上船坞,大目一扫战场,便察帐下骁锐,已是驱赶群羊上岸,似要一鼓作气,径入赵水军陆营。

    由是,不禁苦笑,部下太猛,自己这一身勇悍,竟无了用武之地。

    “去,联系各部,莫要混乱冲阵,结势同进!”

    “诺!”

    初下赵营,各船将士无所指挥,仰仗勇猛,尚能破众。

    待到乐进开始联系各部曲,恢复指挥后,本部两千将士,外加水军千六百人,计近四千众,更是威势愈猛。

    赵水军陆寨,几乎应声而破。

    但赵水军营寨,距离淳于琼坐镇的黎阳营,本就不过里余。

    刚回到营不久,还没卸下甲衣的淳于琼,闻声出帐,抵至前营寨楼,眺望战局。

    “卫将军,时不过片刻,敌已破水寨,杀入陆寨。显然,水军尽溃,陆寨已不可守。”

    “哼,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将刚从水寨回来不久,水军探船还言齐军无甚动静。眨眼间,水军悉溃!”

    淳于琼有点气火,感觉自己被水军那群废物给忽悠了。

    身旁的赵将,也不敢多言,于是改口道:“卫将军,要不要派部曲驰援。”

    “汝方才都说了,陆寨已不可守,还派什么援军!”

    淳于琼没好气的道了一句,随后又无奈的长叹言道:“唉~传令下去,各营坚守营寨,无令擅退者,一律杀无赦!后面就是邺城,援军已过内黄,明日便可至矣。另外,速速派人飞马呈邺,请大王做好准备。”

    “诺!”

    身旁将校下去安排后,淳于琼望着厮杀声震天的水寨,不由攥紧了拳头。

    自己没有大意,可自己没想到,下面的士卒会虚报军情,亦或者说那些探子可能就出去溜达了一圈,根本没靠近齐国水军。否则,不可能发现不了齐军的进攻准备。

    现在,水寨已失,齐国大军尽至,只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最关键的是,大河天险,再不为国朝所有!

    半个时辰后.....

    曹操率援军进抵赵军水寨,一片狼藉之下,却是最让人欣慰。

    赵军果然未有防备,为己所趁!

    “大王,乐进将军已攻入陆寨,要不了两刻钟,便可解决掉负隅顽抗的赵军。”

    于禁来到曹操身旁,轻松言道。

    闻言,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言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各部上岸,聚拢部曲。接下来如何打,孤就交给文则汝了!”

    “末将定不负大王厚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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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末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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