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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寒千雪     天下末年txt下载     天下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00章 急攻

    “将军!”

    帐外一声急唤,使得正在穿戴甲衣的淳于琼,不得不顿了下来,冲着帐外轻言道:“进!”

    帐帘一掀,王门快步入帐,来到淳于琼身前,拱手言道:“启禀将军,前往燕县探查的斥候有消息了!”

    “噢~”

    淳于琼目光一闪,促声问道:“有何发现?”

    “回将军,虽说没发现曹军主力。但斥候言,燕县四周皆有军队停留的痕迹,广布方圆。依末将猜测,曹军主力应当就在附近。”

    “不!”

    王门说完,淳于琼便摇着头,眯着眼睛,缓缓道来:“此刻,曹军主力应该在往吾等大营赶来了。不过,这曹孟德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王将军,速去告诉马延将军,今夜定要小心。事若不济,便速速退往白马津渡河回冀州。另外,让诸部立即出营,不得有误。”

    “诺!”

    王门拱手一应,折身退下。

    待其离去,淳于琼也迅速系上披风,戴好兜鍪,快步出帐。

    行止于辕门处,几名统兵大将已经在恭候了。

    淳于琼也不多言,直问道:“苏由将军所部全部离营了吗?”

    “回将军,苏由将军所部五千余人,已悉数离营。目前王门将军所部,正在出营。”

    “让其余部曲也立即离营,后营民夫留些人马在营,余者皆往白马津。”

    “诺!”

    兵马五万余人,民夫四五万余,近十万人离营,注定不是短短片刻能完成。即便是赵军把营寨多拆出十余处寨门,依然无法大幅加快出营的速度。

    反倒是同时出营的部曲过多,再加上那些毫无纪律性的民夫,使得诸多部曲甚是混乱。多有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唯有跟从着附近的部曲,一同往北面而去。

    也得亏诸多将士不明所以,只以为是要前往白马围杀曹军主力。故,乱而不炸。

    可惜,刚刚赶到瓦亭一带的曹操,可不知道此刻赵军营寨是这般混乱法。

    瓦亭,春秋卫国瓦邑,很古老的县邑。但随着岁月变迁,旁边的燕县都衰败的空无人烟,更不用说区区一个瓦亭了。

    若非白马尚有白马津渡口,具备一定的战略意义,说不定白马的百姓,也早就跑光了。

    领着数十骑,掠着夜色,曹操来到了瓦亭的古城垣下。

    不足一人高的低矮墙垛,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就是这围绕了一圈的低矮城垛,却是里面一二百间民居最好的防护。

    只不过,黑漆漆的庄子,显得那么幽深寂静。

    曹操看了会里面的庄子,摇头与身旁人叹息道:“文若,去岁时,孤还记得这瓦亭尚有几十户人家吧?”

    “唉~赵王携大势南下,欲并中原,吾等尚且犹敢行步唯艰,更遑论这些百姓。不过,等大王击败赵王,逃离的百姓自会归来。”

    荀彧一番话,倒是让曹操苦笑了几声。

    “文若缘何如此相信于孤乎?赵国之势,能力敌者唯周国尔。孤,也不过是奋力一搏啊,胜负未可知也!”

    “无他,唯与大王可神交也!”

    “哈哈哈……”

    荀彧两句话说的曹操心里倍生慨气,由心而乐。

    不过,舒缓了心情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斥候那边可有消息了?”

    “还未传回消息。淳于琼大营距离瓦亭不近,约摸到后半夜才会有消息了。”

    “各部曲呢,可都隐匿起来了?”

    “都到指定位置了,不过天色一亮,躲不过赵军斥候的探查。”

    “无妨,吾等又不是奇兵。说到奇兵,文烈他们也该快到了吧!”

    “最迟天亮就会赶到附近,耽误不了这场大战。”

    “呼,走吧,且回去吧。现在,就看天命与孤否!”

    “诺!”

    几十骑,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去。

    ……

    子时刚过,曹军斥候便报回了一个消息。

    赵军营寨就在瓦亭北二十里处,营垒广布,灯火通明,并没有任何动静。

    曹操和荀彧微皱了下眉头,本以为找淳于琼在得到荥阳那边消息时,会心急南下。没想到这厮,居然沉住了气,丝毫没有动静。

    “昨日清晨吾等便到夏侯将军的战报,淳于琼应该也得到了消息。看来,淳于琼想要探清吾等动向所在,再言其他啊!”

    荀彧皱着眉头,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赵军探子肯定是在不停地寻找他们这数万人的踪迹,尤其是赵俨所部退走后,赵军斥候就算再蠢,也该反应过来他们是在燕县一带了。

    毕竟,赵军是从濮水南岸的封丘、长垣一带而来。

    曹操点点头,言道:“来人,传讯诸将,立即率部向北,急袭赵营。”

    “大王~?”

    荀彧皱着眉头,凝视着刚刚下令的曹操。

    曹操亦凛目相望,片刻后,言道:“文若,不博一把不行了。纵是淳于琼有埋伏,吾等也得踏进去了。再者,若是文烈及时赶到,局势未可言也!”

    “嗨……”

    荀彧眉目缓闭,自己担心的正是如此啊。一旦中了埋伏,很可能撑不到曹休他们赶来,大军就溃了啊。

    与在瓦亭以逸待劳不同,即便淳于琼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淳于琼想要回援荥阳,就必须先与他们一战。否则,几万敌军在侧,赵军怎敢轻易拉开队伍行军!

    所以……

    “文若,孤担心的是,一旦被淳于琼拖下去,赵军便有时间筹集船只,朔河而援荥阳啊。”

    看到荀彧这番表情,曹操不得不道出心中的担忧。这是先前自己和文若、文长都没有想到的一点,却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不出所料,荀彧也是眉目一怔。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怎就忘了水路?

    “也罢,那当军分为二。其一袭营,其二为备。事若可行,则共击之。事若不济,则与敌奋战之,给文烈将军争取时间。”

    “好,便依文若之计。走,吾等边行便言之。”

    “诺!”

    曹操率领亲卫部曲,立即开始朝着前面的路招所部赶去。

    行进间,不断有信骑从大纛之下发出,奔往瓦亭附近休憩的各军所在。

    小小的瓦亭方圆,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各部紧随而动,丝毫不再掩饰己军的动静,急速行军。

    奔波良久的齐军将士们,也没有丝毫怨言,只顾埋头前进。

    也许,天命就是如此!

    凛冽北风中,黎明的日光,并不耀眼,但照耀在那巍巍的大军军阵上,却是使其宛若人皆披金甲,犹似天神兵。

    曹军所奔之所,正是赵军营垒后营,而其后数百步外便是中军辕门。

    “呜~”

    “曹军来袭,速速备战!”

    伴随着一声声的号角声响起,寨墙上留守的赵军军卒,也在向营内示警。而庞大的赵军后营,立马就骚动了起来。

    营内的万余民夫,不知所措的在营中乱跑。他们并不知道淳于琼的打算,也不知道是谁来进攻大营。但昨夜自家大营的动静可不小,他们的同伴都走了一大半,更别说那些当兵的了。

    “都他母的别乱,拿起刀矛,上寨防守!”

    留守的一名校尉,看着四下惊慌的民夫,不由怒气上涌。昨夜自己得到军令,留守大营,谨防曹军来袭。而大军去往何处,自己也不知晓,只知道身后中军马延将军还在。

    “来人,调一曲人马,守住寨后,胆敢逃往中军大营者,格杀勿论。另速去报马延将军,曹军来袭,兵马约四五万人。其余人,跟某来,组织民夫守营。”

    校尉也算是身经百战,虽然不清楚局势到底是个什么样。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全力阻挡曹军,来为马延将军争取时间。

    “杀!”

    校尉大喝一声,抽剑将从身前跑过的一名民夫砍翻在地,而后怒喝:“再敢逃乱者,杀!”

    “再敢逃乱者,杀!”

    身后跟随着的几十名护卫,亦是纷纷涌入人群,在那些慌乱的民夫中,大开杀戒,又以威言震慑。

    百余颗首级的落地,让四周数千民夫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虽说面部之上皆惶恐不已,但总归不再乱跑,混淆营垒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民夫,不再乱跑,茫然的等待着营内守兵的安排。

    回到寨墙上的校尉,回头望着身后逐渐稳定的下来的营垒,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民夫怀有战心,后营内的兵器并不少。

    万两千余人,总有不小的机会挡住曹军。

    毕竟,有营垒可依。

    “老刘,汝带上三百人下去给那些民夫分发武器,组织他们上寨守营。”

    “没问题。不过,校尉啊,这些人恐怕顶不上多大事啊。”

    刘姓军吏皱着眉,苦着脸,心中甚是担忧。

    校尉长叹一声,言道:“唉~总比没有人来的强。等会看看马将军的军令吧。无令而退的话,吾等将校军吏可都是掉脑袋的。”

    “嗨。罢了,某先下去,校尉小心。”

    “嗯!”

    校尉凝重的点了下头,耳边突然一震。

    “咚!”

    “咚~咚~咚~咚....”

    一声鼓响,连绵不绝!

    校尉眯起眼睛,回身眺望,曹军距离营寨最近的尚有近二里余,而其后诸军,多在三里开外。曹军~这么心急?

    不整而攻,也是一大忌啊!

    “呲呲~”

    手中紧压着的剑柄,缓缓前出,锋锐的剑刃,也再度出鞘。

    “瞠~!”

    佩剑一改前势,猛然全出,剑尖直指漫山遍野的曹军军阵,校尉大喝:“御敌!”

    “嚯!”

    周围听到声音的将士,纷纷向前挪动了一两步,目光紧紧盯着来敌,用力的再握了握手中的武器。

    “杀!”

    对面的曹军,闻鼓而动,数万人皆齐声高喝,步伐不减。

    三军继进,方入百步。

    前军五个军阵,轰然而散,五千余人徒然加快脚步,朝着赵营杀去,喊声震天。

    而其中,数十个削去枝条,绑上绳索的撞木,就是曹军攻营的唯一器械。粗糙的树皮,以及气喘吁吁的曹军将士,无不彰显了此次曹军突袭的仓促。

    呆在中军的曹操凛目望着进攻的将士,虽说心下坚定如铁,但不代表自己不知道三军此刻的状态。

    昨日奔行数十里,夜间休整了不到两个时辰,大军又急匆匆的来攻赵营。

    近四万将士,连整理阵型都是在行军途中,慢慢调整来的。攻营用的撞木,更是军中骑兵在后面砍好后,一刻不停歇的拉到军中。

    此时此刻,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赵军,而是疲倦!

    “放箭!”

    “杀!”

    “杀入赵营,斩将夺旗!”

    “杀!”

第1101章 焚营借势

    马延稳稳的坐在帐内,拿着一张干干净净的布帛,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而帐帘,接连不断的被掀开。

    一名名信骑快步入帐,汇报着后营的最新情况。

    “启禀将军,后营营墙已破三处,吾军将士正与曹军酣战,战局不利!”

    “启禀将军,后营守将求援。”

    “启禀将军,后营南门已经失守,曹军已入后营。”

    “启禀将军,后营民夫大溃,后营守将引其部六百余人,正在坚守后营北门,驱散溃民。”

    “启禀将军.....”

    刚刚入帐的一名信骑,满面血迹,入帐后便轰倒在地。

    久久神色不改的马延,终于在这一刻动了容,手中的布帛,最后一遍掠过剑锋,随手弃之。

    “传令下去,让后营兵马退入中军。”

    “诺!”

    应声而走的一名校官出帐后,马延便来到了这位伏在地上喘息的信骑,凝声问道:“某问汝,齐军后军可动否?”

    “不知,吾军与曹军兵力相差过甚。其前军数千人来攻,虽不能胜,但亦能守。曹军中军近万人加入战局,吾后营便已抵敌不住。其又加派左右两军冲入营内驱杀民夫,民夫大溃,吾军亦无奈何,只得退守北门,谨防民夫冲击中军。”

    “呼~回去告诉汝家校尉,这仗打赢了,本将亲自为其向吾王请功!”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信骑当即叩首,连声道谢。

    前面十余骑请援,中军皆不发兵,而今终于发兵相救了。

    “好了,汝先下去休息吧。”

    “诺!”

    信骑一走,马延便大吐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扬,冲着帐外亲兵喊道:“来人。”

    “将军!”

    “去传讯左营,做好准备。但见中军大营火起,立即行动!”

    “诺!”

    “还有,告诉中军,后营将士退回后,立即开始焚营,等待本将亲至。”

    “诺!”

    亲卫稍退,便又听到帐内一阵长笑。

    .....

    “杀!”

    后营北门,随着赵军余部的撤退,数不尽的曹军将士,便一涌而上,将在外面断后的百余名赵兵杀个干净。

    而后,继续向北,直奔百步外的中军辕门。

    后营之中,负责先攻的前军曹兵,正在驱散赵军民夫,省的他们碍事。同时,就地进食,补充体力。

    常年在战阵厮杀的他们,心里都知道自己刚才所破的只不过是最弱的一个营垒罢了。

    真正难攻的是赵军中军大营,是赵军左右二营。

    仅仅一个后营,就用了小半日的功夫,后面攻打中军,说不定他们还要上前厮杀。

    与普通将士所思考的不同,刚刚率领后军入营的曹操,很快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伫立在尸体遍布的营楼上,眺望着北面的赵军中军大营,以及虚影飘渺的赵军左右二营。

    老曹将眉头,再紧了紧....

    身旁紧随的荀彧,亦是眉头凝蹙,担忧的言道:“王上,情势不对劲啊!”

    “呼~看的出来。赵军的反应未免太慢了,那左右二营虽说看不清,可也不应该如此寂静,都一个半时辰了啊!”

    “有埋伏!”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荀彧面色并不慌张。

    曹操,就更不慌张了,反倒是摇着头说道:“文若,汝说淳于琼会不会跑了?”

    “嗯?跑了?”

    荀彧猛然回头,疑惑的看着曹操,随后颔首细思。

    “淳于琼手下有军士六万余众,再算上民夫,全军不下十一二万人。而今,再观赵营,规模虽有,但赵军的抵抗太诡异了。”

    “可仅是如此的话,大王又何以推断淳于琼逃跑之理?”

    “赵军势众,吾军势弱,又仓促而攻。淳于琼只要老老实实的调兵赶往后营,吾军绝然破不了其后营,赵军稳盛之局。但其全然不管后营,任孤破之,那可就是两两之开了。须知兵败如山倒,十余万人,淳于琼不会如此无知。”

    “这~”

    听了曹操的这番话,荀彧还是不太明白,也许自己的确不善军事。

    可....

    也许是看到自己倚重的智囊这副模样,老曹突然仰笑两声,言道:“文若莫要多想了,先应对赵军可能到来的伏击吧。”

    “唉~某这便派人通知文烈将军。”

    “告诉文烈,孤这次让他当虎豹骑主将,要的就是一场大胜,望其莫负于孤!”

    “诺!”

    荀彧拱手应声,随即下了营楼。

    而曹操则缓缓的闭起眼眸,闻着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无奈的微摇着头。

    中了田丰的计啦!

    也不知道周国那边有没有察觉,若是没有的话,恐怕后面更难打了。

    “仲康,汝率一队亲卫,保护好文若。”

    “主公?”

    许褚虎目一怔,有些不大乐意,自己是主公的亲卫,不是那荀彧的啊!

    “嗯?还不快去,孤这边还有典君呢!”

    “仲康,汝且安心护持荀君,大王这里尚有典某!”

    曹操说完,另一侧一名手持阔刃巨斧的壮汉,亦言之。

    许褚凝视了典韦一眼,再不言他,拱手应声:“主公安全,拜托典君了。主公,褚去寻荀君了。”

    “保护好文若,明白吗?”

    “主公放心!”

    ......

    “杀啊~!”

    赵中军辕门,不等马延的军令传达,退守至此的数百赵兵就已经扛不住不断涌入的曹军了。

    杀入辕门的曹军将士,明显士气轰然大振。

    谁都知道中军,是一支军队的核心所在,敌主将、大纛悉数在此。只要杀入中军,斩将夺旗,那么再多的敌人,也将会成为乌合之众。

    所以,冲进来的曹军非常兴奋,成群结队的朝着中营的中央而去,欲破赵军中帐。

    追杀着赵军残部,很快打头的一部曹军,就来到了这所谓的赵军中帐。

    看着四周空荡荡的营垒,以及那显目华丽的中军大帐,还有帐前不远的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不会错了....

    这里,应该就是赵军中帐。

    那么粗的旗杆,也只有大纛才会用的到,其余旗帜用不上。

    可,

    数百名曹军将士,缓缓停下脚步,也不再去管前面仓惶而退的赵军残部,目光不断的扫着四周。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不用军吏多说什么,这些经验老道的兵卒,也能发现问题所在。

    敌军大纛居然不在中帐,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一口气冲杀到赵中帐外,途间根本没遇到别的赵军部曲。

    “退,速退!”

    人群中的军候观察了十几息后,当即与身旁跟着的两名军吏喊道。随即,又冲着身后令兵唤道:“速报曹将军,敌军中营全无一兵一卒。”

    “诺!”

    曹军反应很快,这边军候刚下达军令,诸多什伍便结了一副防守的阵型,徐徐后退。

    众人的目光,无不是在扫视着四周,警惕大作。

    “嗖嗖嗖~”

    然而,早就准备了一夜的马延,又岂会没有做准备。

    刚退数十步,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尖啸声。

    军候抬目一望,正见数以千计的火矢迎面而来。

    “御!”

    “嚯!”

    曹军刀盾兵匆忙架起盾牌,随即便是一阵砰砰的敲打声,直震的臂膀欲折。

    军阵中的曹军军候,咬着牙,透过盾牌缝隙,朝着外面观察而去,只见正前方赵军军帐间到处都有人影闪烁。

    “速退!”

    中了埋伏,军候也不迟疑,再度冲着四周的弟兄呼唤道。

    “火,起火了!”

    侧面一名士卒突然大喊了一声,吓了军候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两侧不少军帐都燃烧了起来,朝着辕门开始蔓延。

    “这.....”

    军候回过头来,凝视着盾缝中,来回晃动的人影,终于明白赵军伏兵没有第一时间杀上来的原因了。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果不其然!

    火势一起,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阵喊杀声。

    身在阵中,又面临火矢威胁,军候并不能直目观望四周的情势。可从喊声听之,四面八方皆有赵军啊!

    “军候,吾等快散阵退出去吧,后面马上要烧起来了。”

    一名军吏硬生生从人群中挤上前来,冲着军候言道。

    曹军军候眉头一凛,凝问道:“后面形势如何,其余各部都如何了?”

    “军候,其余各部已经开始散阵速退了。吾等距辕门还有四五百步,若是慢了点,就要陷身火海了!”

    “散阵,告诉弟兄们,不要恋战,速退!”

    “诺!”

    军候在一息间便做出了决定。

    今日来时,便是北风呼啸,赵军设伏以待,火借风势,彼借火势,非人力所能拒。

    “快撤~快撤,快!”

    一阵招唤声,在阵中响起,三百余曹军瞬间散开了些,朝着后面跑去。

    而自此部往之辕门,十几个曹军部曲,都开始迅速后退,希望能够趁着大火烧到辕门前撤出去。

    整整数千曹军,全然没了方才的心气,只剩下恐慌和奔跑。

    即便是他们的主将曹洪,也是气呼呼的乘着战马,带着亲卫径直退去。

    到现在,他们也是只闻赵军摇旗呐喊,而不曾接战,更是让人怒不可遏,却无处散火。

    .....

    赵军后营营楼上,曹操也正观望着北面呼啸而来的大火,以及北、东、西三面招展的赵军旗帜,面色严峻。

    “哼~果然不出孤所料,设伏以待,虚张声势!”

    自语一句后,曹操回头与典韦言道:“各部将校可都在后撤了?”

    “回王上,营内的各部已经在迅速离营了。不过,杀进赵军中营的曹洪将军所部,恐怕来不及退出来了。”

    “再派人去寻文若和仲康,还有告知已出营各部将校,立即整合部曲,准备再战。”

    “末将这便安排人去传令。”

    典韦拱手应声后,再言道:“王上,大火很快就烧到后营了,还请移驾至外。”

    “嗯~走!”

    曹操点了下头,抬步便朝着营门下去。

    周围后营内,两万余曹军将士,正在各部军吏的指挥下,从破开的营墙处朝外涌去。毕竟,只靠那不到十步宽的营门,想要迅速撤出两万多人,有点异想天开。

    当然,这也多亏了提前半个时辰做撤离准备,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北面火势滔天,后营诸部漫漫,然散而不混。

    而营外,一直在休整的一万余众,分向东北、西北,持阵严待,谨防赵兵自外冲杀,掩护诸部出营。

    短短两刻钟,大火便越过中军辕门。

    同时,左营的火势,亦是蔓延至后营寨墙。要不了多久,后营左面的寨墙便会燃烧起来。

    杀伤力并不大!

    毕竟,赵军营寨所立之所,虽有枯草,但并不茂盛。而且火势最盛的中营,与后营足足隔了三百步。这段长的距离,大火想要顺着地上枯草蔓延至此,需要的时间可不短。甚至,能不能烧到后营也不一定。

    倒是左营火势,对曹军的威胁不小。

    曹洪跃马窜出营门,又奔了数十步,这才回过头来,注视后面混乱的大营。

    现在左面大火已经越过寨墙,开始朝着营内蔓延。自己可以仗着战马,迅速的跑出来。可后面的数千步军将士们,就悬了啊!

    “将军,快走吧!”

    “嗨~走,回阵!”

    曹洪恨恨的长叹一声,调转马头,朝着前面二里开外,正在整军的主力而去。

    至于身后的那数千步军.....

    各安天命吧!

第1102章 你来我往

    熊熊烈火焚天,滚滚狼烟冲霄。

    曹操居于阵中,凝望着声势渐弱的赵军伏兵,逐渐露出笑容。

    而后,与身侧归来的荀彧笑言道:“孤虽不知道留守赵将为谁,但观其伏而不击,吓而不发,也算是一员良将了啊!”

    “~王上说笑了。吾军万余众严阵以待,余部出营亦无慌乱,彼何敢击之。不过,敌将逃不了了。”

    荀彧不像曹操那般放的开,面色仍旧凝重。

    营内最后退出来了不过两千多人,近三千人填进了这场火海中。

    损失谈不上很大,可对于此刻的赵国来,一兵一卒都极为珍贵。淳于琼数万大军撤走,不知所踪,日后可是非常麻烦啊!

    “文若,别多想了,吾等且静候文烈捷报吧!”

    曹操看了眼荀彧,安慰说道。而后又回身言道:“传令诸部,后撤扎营。”

    “诺!”

    军令所下,曹军余部近四万人,纷纷后撤。

    ......

    而赵军前营内,赵国各部曲也都纷纷归营。

    入了中帐,几名校尉的面色都有些失望。纵火焚营,军借火势,只要掩杀一番,不说杀的曹军大溃,怎么着也能大胜一场。

    可中途传来的军令,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理解。

    按兵不动,待敌自退!

    这算什么事?

    那后营的留守部曲,以及数万民夫,岂不是白白损失了!

    马延端坐在中帐内,目光只顾盯着案上的舆图,眉头微蹙。入帐的几员校尉见自家将军有所思,也只好忍住心中的疑惑。

    稍过片刻后,马延这才长吐一气,抬目看向诸校,没着急说话。

    而有人终于憋不住了,问道:“将军,缘何中改军令?此番齐兵前军已成溃败之势,只要趁势掩杀,定能杀贼甚众啊!”

    “是啊!”

    看着说话这校尉以及其余几人的面部表情,马延也是顺了一句话。随即,却短叹一声,言道:“齐军前军大溃,若是出兵击之,定然能有所获。但是,齐军后军严阵以待,中军诸部撤退也极具章法。冒然冲击,可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那将军,吾等接下来如何做?中营、后营、左营皆焚,若是齐军再来攻.....”

    “退兵!吾等的任务,只是拖延齐军的前进。现在,淳于将军那边应该即将渡河了。稍后,吾等便先退到白马,等待淳于将军军令!”

    “诺!”

    帐内诸将皆拱手应下,无人再提及方才琐事。毕竟,都回到大营了,再过多讨论为啥不掩杀有些多余。

    很快,刚刚回营不久的赵军,又再度集结,朝着北门而出。

    .....

    夜色落下后,赵营内的大火减弱了不少,但高温之下,依然无法进入其中。

    曹军斥候只得多跑上十来里地,从两边去绕。

    赵军退走的消息,也很快传到曹操的耳中。

    帐内的曹操闻讯,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与荀彧等人说道:“文烈所择,甚好啊!”

    “文烈将军虽弱冠之年,却有勇有谋,足堪大用啊!”

    “长文兄所言甚是。”

    “......”

    几人一番附和后,随即便恢复了先前愁眉苦脸的模样,盯着舆图,小声的争论着。

    见状,曹操也是暗叹一声,本想借此一改帐内氛围,让几位心腹幕僚休憩休憩。毕竟,他们几个可不是常年在军中奔走。从昨日下午,直到现在,都不怎么休息,再熬下去可不行啊。

    “文若,汝等且先回去休息休息。待到明日,斥候也该有进一步的消息了。那时,再议不迟!”

    “大王,现在主要是摸清淳于琼退往何处!若只是沿河西进,那倒无甚大碍,只需加派快骑,命蔡阳将军退回陈留即可。可若是淳于琼直接进入冀州,那局势就麻烦了。”

    荀彧皱着眉头,直视曹操的目光,全然不提休憩的事。

    曹操暗含无奈,事实上这根本不需要多考虑。只要照着舆图看一下大河两岸,就能猜出来淳于琼必是径直退往河北。然后,向西面而去.....

    相信,田丰也绝对会如此选择。

    荀彧等人,自然是也都猜测到了情况,所以脸色才一个比一个难看。

    因为,淳于琼退往河北的话,肯定是要配合赵国并州兵马以及河洛兵马,攻打周国自河东而出的部曲。

    而周国此时,亦是出兵旬月。洛阳那边听说已经打起来了,河东一带的周军也肯定都已经发兵攻打赵国并州了。

    如此,淳于琼的数万精锐突然杀到并州战场,必然会打周军一个措手不及。

    周将一旦处置不当,整个战局转瞬急变。

    “不只如此!还得要再看一下南面的消息,怕就怕颜良所部,也会有所动静啊!”

    陈群亦插口道了一句,眉目间写满了无奈。

    曹操凝视着几位幕僚,感受着这沉闷无措的气氛,重新打起信心,问道:“诸君,局势还没有到最艰难的时候。赵国若是与周国大战,吾等亦可聚集大军,直击河洛!更何况,周军亦富有威名,胜败未可分之。”

    闻言,荀彧张了张口,却及时止住,没有贸然说出来。

    的确如此!

    赵国玩了一手声东击西,国朝也的确可以围魏救赵。

    只不过,汜水关啊~

    总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埑!

    “好了,诸君都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吾等还要赶回陈留,加紧攻势,不能让赵国的举措如此轻松。”

    “王上,还需急派信使,传讯周国。周国虽亦是大敌,但此下周国若损失惨重,吾齐国独木难支!”

    陈群多道了一句。

    曹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自己知道如何取舍。

    “那臣等便先回去休息了。”

    “臣等告退!”

    见礼过后,荀彧几人便联姎出帐。

    曹操注视着众人的背影,也终于颔首长吐一气。

    随即,回到案前,伫足观望舆图,满目愁容。

    局势很不乐观啊!

    ————————————

    夜色渐深。

    离营后退的赵军,正在寒夜中,迅速前行。

    一根根火把,延绵数里,形成火亮的长龙,在夜色中格外显目。

    军中的马延驻了下马,眺望前后队伍,呼了一口哈气,揉了下冰凉的手背,再度驭马前进。周围将校、兵士,皆缩着身子,希冀身上的冬衣能够再暖和些。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了些。

    前几天就下了一场雪,现在夜里的温度,都快赶上去年寒冬中的辽东地区了。

    “将军,将军!!”

    人走马行间,一阵呼唤,正顺着风钻到了马延的耳中。

    马延微皱眉头,望着从行列侧奔来的骑士,直至其到跟前,问道:“何事?”

    “回禀将军,斥候来报,东北面发现了齐军斥候。”

    信骑乘于马上,拱手言报。

    马延眉目恍然一怔,随即微蹙眉头,问道:“确定是在东北方向吗?”

    “确定,而且都是斥候骑兵,骁勇异常。小的来时,前军斥候曲就已经损失了不少人了。”

    “嗯~本将知道了,尔等速速回去再探。”

    “诺!”

    信骑应声拱手,掉转马头,再度朝着前军奔去。

    马延顺势望了眼四周的黑夜,摆摆手示意候在身侧的令骑上前。

    “将军?”

    “速去传告后军,收拢部曲,加快步伐,与中军汇合。再命人传告诸军吏,收缩队列,加强戒备。”

    “诺!”

    这边刚说完话,马延就忽然扭头,眺望东面,紧凑眉头,倾耳听之。

    微弱的隆隆声,夹杂着寒风入耳,但并不影响他的判断。

    身在幽州数载,这声音,别提多熟悉了。

    “敌袭!列阵迎敌!”

    马延促然撕开喉咙,大声的冲着周围将士吼道。

    “将军?”

    显然,还有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可能都没能在呼啸寒风中,听到骑兵前进的声音。

    “速去告诉马安,集结中军,列阵迎敌。其余人,准备作战,有敌骑奔袭!”

    马延再度吼喝一句后,身旁众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片刻后,赵军队列有些慌神,无数的火把四处乱窜。显然,中军下达的军令,让不知情的士兵们生了不小的慌乱。

    “隆隆~”

    就在中军整阵之际,一阵奔雷之音,突然从赵军后军传来。

    马延忽而目视东面,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骑兵行进声,忽而转目向南,眺望着似乎近在眼前的敌军精骑。

    “杀!”

    赵军后军也在整阵,他们的反应比中军还要慢上一拍。

    谁也没有想到,一支敌军骑兵居然就缀在他们身后,听声音距离并不远,最多五六里地而已。

    仓促整阵中的他们,望着夜色中骤然杀至的铁骑,几乎瞬间崩溃!

    曹真一马当先,领着千余虎豹骑,呼啸直入赵军人群之中,大杀四方。

    原本开始聚集的火光,骤然四散,向着四面扩散。

    身在中军的马延,看到后军的一触即溃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了!

    “杀!”

    “迎敌!”

    赵中军一阵阵吼声响起,想要搏一搏最后的机会。他们很多人,还不知道后军的情况,只想着先挡住距离最多二三百步的敌军骑兵。

    “杀!”

    一队虎豹骑百余人,扬马直冲撞向阵中。

    且不说赵军结阵仓促,即便是严阵以待的军阵,也未必能够挡得住那连人带马裹在甲胄里的精骑。

    这就是虎豹骑。

    一支有着三百具装骑兵的虎豹骑!

    数百斤的人和马,加上时速几十里的惯性,撞入人群中,就是一片翻山倒海。倒下的战马,甚至都能向前滑出十余步,所触者无不是筋骨俱折。

    遭受了庞大冲击力的赵军将士,还没来得及将冲阵的这百余骑彻底解决,后面便又是一队虎豹骑冲杀而至。

    同时,西面也骤然响起喊杀声,眼看着又是一支精骑杀至。

    赵军前军也是急匆匆的向中军靠拢,想着抱团取暖,共同对抗来袭的骑兵。只不过,夜色之下,部曲多有混乱。

    “杀!”

    “杀!”

    在接连三波具装甲骑冲阵的情况,赵军终于撑不住了。

    巨大的伤亡,吓退了数不尽的兵卒将士,无数人开始连连后退。

    而伴随着曹休所率部曲、西面偏部,以及从后军掩杀而至的曹真所部,再加上溃兵的冲击。赵军中军,也应声而溃。

    马延望着左右之局,只得匆忙丢下大军,纵马而走。

    主将一逃,这场突袭战的结局,也就不用多言了。

    寒夜之中,三千虎豹骑,在广袤的原野上,追杀着四散而逃的赵军溃兵。

    原本那条长龙,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支离破碎。

第1103章 河北

    次日。

    近四万曹军将士,在曹操的率领下,拉开队列,朝着燕县蜿蜒而去。

    行至中午,顿军扎营,生火做灶。

    刚刚吃过午食,在中帐的曹操等人,便听到了营内传来的呼啸声。

    曹操皱了下眉头,己军军纪虽说没有周军那么严禁,但也绝对不会无故聒噪。此时,营内呼啸,必有要事发生。

    “仲康,发生了何事?”

    曹操冲着帐外唤了一声。

    帐外许褚也当即回应道:“末将已派人去查看。”

    “嗯~”

    曹操点了下头,便没再放在心上,回过头来,继续与荀彧等幕僚及曹洪、夏侯惇等大将商讨后续之事宜。

    约莫刻钟后,许褚便掀帘入帐,拱礼言道:“主公,文烈将军回来了。”

    “嗯?”

    闻言,曹操愣了下,随即面上布满笑容,言道:“快,速传文烈、子丹入帐。”

    “诺!”

    身侧夏侯惇也言道:“文烈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不用说,必是昨夜胜了后,便匆忙赶上来了。”

    曹操猜测说道。

    原本,依自己的估算,到晚间曹休、曹真他俩能赶上大军。而现在正午方过就赶上来,肯定是昨夜战罢,连夜行军。

    稍等了片刻后。

    两员年轻小将,便进入帐内。

    “末将曹休拜见吾王。”

    “末将曹真拜见吾王。”

    曹休、曹真二人当即见礼。

    曹操踱步来到二人前,一手搭着一人臂膀,扶二人而起,不吝赞扬:“好,不愧是吾家麟儿,千里奔袭,战即胜之,真千里之驹也!”

    听到曹操的表扬,两个小伙子当即又来了精神,满布喜意,再拱手作礼道:“末将多谢大王厚赞!”

    “来,先入座。文烈、子丹,汝等从青州而来,孤正好有许多事要问一问。”

    “谢大王。”

    二人落座后,曹操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文烈,青州那边的局势,可稳得住?”

    “大王放心,孔使君在青州诸郡威望不低,地方上安稳的很。末将自昌邑来时,于禁将军也派人送来了战报。言是半月前,吾军攻袁尚,几破其营垒。若非彼等依舟船、水寨,持强攻劲弩,必尽没高唐城外。”

    “噢?袁尚率军渡河了?”

    “嗯!也是不久前的消息,但随即就为于禁将军所败。再后面的情况,末将也不知晓了。”

    曹休应声回道。

    曹操沉默着点着头,看向左侧的几位幕僚,问道:“袁尚本为偏军,意在牵制吾军。此时,彼却渡大河至高唐城下,诸君如何看?”

    “不出意外,当是争功!”

    荀彧张口言道。

    在场人,也只有自己对赵国内部势力颇为熟悉,毕竟也当过赵王手下的官。

    “臣从河北投奔大王时,赵王长子与三子之争,便已初现峥嵘。袁谭仗着颜良,在军中扩大派系。而袁尚于军中无人,只能图谋于政。故而,袁谭在并州,袁尚在邺城。”

    “嚯,还真没想到显甫这小子的心气还不小呢~”

    老曹带着长辈的语气,讥讽了袁尚一句。

    如今,即便是不关注赵国内政的人,也都知道袁谭继承赵王之位已成必然。毕竟,袁谭可是赵王长子,又是现在的袁氏之长。虽说他爹还在,但其的名望已经籍此传遍河北、中原。更遑论,袁谭还手握赵国不少兵力。

    那并州七八万人且不说,赵国大将军颜良为其姑丈,车骑将军文丑又与颜良交好,没道理会帮袁尚。这样一来,赵国极富盛名的大将颜良、文丑,及其交好的将校,都是袁谭的支持者。

    而另外两员大将,其一韩猛久居幽州,很难插手邺城的政局。唯独淳于琼,应该是支持袁尚的了。

    可不管怎么算,袁尚想要争赵王之位,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然而,曹操思索了这么多,却被荀彧的连连摇头,给搞懵了,问道:“文若,难道这袁尚还真有机会不成?”

    荀彧长叹一声,答道:“大王,非是袁尚有机会,而是赵王有别的心思。”

    “噢~?”

    曹操眉头一皱,眯着眼思忖了二三息后,突然露出笑意。

    “哈哈哈~袁本初啊袁本初,这应该便是文若弃本初奔于孤的主要原因了吧。”

    “正是。赵王已为长子著望、立威,却又忌惮于其,意欲令扶别子,以为权衡,乃大忌也!”

    “不错,孤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端倪?”

    “来....诸君且上前,吾等共议之。”

    ——————————————————

    随着三千虎豹骑归营,个个马鬂系首级,遭受战斗失利的曹军将士们,无不是心气尽复。

    相比之下,连夜仓皇逃到白马县城的马延,就没那么好的精气神了。

    听着手下校尉的汇报,马延的面色愈加萎靡。

    大意了啊!

    没想到齐军居然还藏着一支精锐骑兵,怪不得曹操率领的大军坦然后退扎营,原来还有这一手等着自己。

    嗨~自己也是蠢笨!

    齐军不派追兵,自己居然也不留斥候在后,不仅一场功劳飞走了,这尽折兵马的罪名,还不知道怎么弥补呢!

    余下的八千多将士,只回来了不到六百人,其余人估摸着不是死了,就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将军,吾等现在.....?”

    “淳于将军呢?现在在何处?”

    “职下已经派人去白马津了,不过还没有回来。另外,这战报怎么写?”

    校尉嘴角一苦,齐军大胜后,并没有继续追杀他们。现在他们的安全问题是不用考虑了,可战报这东西怎么写,也是个难题啊!

    日后见了淳于将军,受多大的罚,可全看这封战报呢!

    马延紧绷着嘴唇,思忖了良久,才说道:“这样,言吾等焚营借势掩杀曹军,酣战良久,杀敌甚众。然未曾想齐军不知何时来了三千精骑,奔袭吾军之后,遂遭大败。就这样,其余的汝再添些,多说些好听呢,明白吗?”

    “将军放心,职下明白。”

    “好了,汝先下去吧。斥候有消息了,再来报吾。”

    “诺!”

    ......

    白马津渡口。

    原本曹操留下来的大营,已经不见了踪影,筑营所用的圆木全都成为了大河之上飘荡的木筏。而对岸,赵国的黎阳营垒又扩大了数倍。

    站在河堤之上,淳于琼眺望着广阔的河面,以及对面最后一支渡河的部曲,不由松了一口气。五万精锐部曲,再加上邺城从冀州各地抽调的两万郡兵,足够了。

    “将军,对岸信骑来报。”

    王门快步上了堤岸,来到淳于琼身旁说道。

    “信骑?”

    淳于琼疑惑了下,对岸也没见有什么状况发生啊,遂摆手说道:“有何军情汇报?”

    “信骑是马延将军发来的,查看大军是否已渡河完毕。另外,信骑言他们昨日已与曹军交战。”

    “果不出本将所料,这曹孟德还真是狡猾。马延那边情况如何?”

    “马延将军那里.....”

    说到这,王门迟疑了下。

    淳于琼不见王门回答,不由回头看去,正见其面间异色。于是,再度开口问道:“莫不是败了?这有什么说不得的,马延手下只有万余人,敌不过齐军主力,又不是什么大事!”

    “嗨~末将问了信骑,信骑说他们昨日焚大营,趁势掩杀齐军,杀敌无数。不过,夜间撤退的时候,被一支突然出现的齐军精骑袭击了,全军尽溃,现逃到白马县城。”

    王门沉着脸,将马延所部的状况道了出来。

    毕竟,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信骑,自己亲自询问下,什么都能问出来。

    淳于琼眉头一紧,低声自语了一句:“精骑?王门,齐国也有精锐骑兵?”

    “嗯~有一支。先前齐军与楚军的中原大战中,也出现过。具体兵力、战力如何,目前还不知晓,只知道有数千骑。”

    “嘶~数千骑,那就是起码两万的战马,齐国地处中原,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战马?”

    淳于琼眉头更紧了几分。

    王门嘴角一苦,身体微倾,靠近淳于琼,小声说道:“以前也有人讨论过这事,听说国朝有人卖过战马给曹操。再加上齐国跟周国的关系也不差,多少也能从周国搞到些。”

    “哼,家国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汝可知道是谁吗?”

    “这.....”

    王门眉目一怔,不敢相信淳于琼居然这么直接的问自己。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末将也只是听说而已,以前没在意过。”

    “罢了,先派人去告诉马延,速速退回河北,与本将汇合。”

    “诺!”

    两人刚离开不久,河对岸最后一什人马登上木筏。坐在木筏上,感受着母亲河的汹涌,心惊胆战。

    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北方汉子,十个人里面得八个不会水的,掉下去铁定就是没命。若不是军令压着,别说木筏了,就那小舟他们也不想乘。

    鬼知道大河会不会拍个浪,把他们都给送下去。

    当夜。

    身在白马县城的马延,就得到了淳于琼派人传来的军令。

    数百人立马收拾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而后出城赶往渡口,准备渡河。

    而黎阳大营内的淳于琼,趁着烛光,摆好了笔墨纸砚,静静的沉思着。

    耳边时不时传来呼啸的风声,直扰的人心烦躁。

    起身踱步几刻后,淳于琼最终又回到了案前,盯着干干净净的白纸,迟疑两息,提笔作书。

    一刻钟后。

    淳于琼捏起纸张,将上面的墨迹吹干后。

    冲着帐外唤道:“来人!”

    “将军!”

    “将此密书,送于审君。记住,汝亲手送至审君手上,不见审君,不得现书,明白吗?”

    “主君放心!”

    “去吧!”

    “诺!”

第1104章 河北精骑

    “杀!”

    夜色之中,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那马匹奔腾的雷霆之音。

    齐军营垒内,一片混乱。

    数千人,狼狈惶逃,却终究躲不过那四条腿的战马。

    一名名赵军精骑,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纵马每越过那露出后背的齐军将士,就会顺手一刀削去头颅。而后,看也不看,继续往前追杀。

    连带着齐军军营,亦是被赵骑放火焚烧。

    黑岸之中,格外耀目。

    东面不远处的酸枣城内,吕威璜、何茂二人正在城头上,观望着城外齐营内的混乱。冲天的大火,让两人的面容都布满了欣喜。

    “吕兄,某率一部兵马出城,助援军大破齐军。”

    “嗯~看来齐军主力并不在酸枣,也不知道淳于将军那边如何了?”

    吕威璜话非所答,言语间倒是带着一丝对淳于琼那六万大军的担忧。

    心知吕威璜所想的何茂亦是短叹一声,言道:“吕兄,如今淳于将军与吾等相距甚远,纵是有所变故,也鞭长莫及。还是先破了城外之敌,吾等退回垣雍大营固守微妙。”

    “嗯,对,何兄先率一部出城相助。”

    吕威璜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见此,何茂也不再多言,拱手道:“那某先率部出城。”

    .....

    很快,城内西门大开,数千赵军自营内杀出,直奔混乱的齐军大营。

    两面夹击之下,本就已经溃败的齐军部队,更是雪上加霜。

    天色未亮,战斗就已经停歇了。

    斩首两千余级,俘获两千余人.....

    也就是说,酸枣城外的齐军,至始至终只有五千人左右,其不过是虚布营旗,张声鼓设罢了。

    战斗一结束。

    程奂、何茂便率领亲骑数十人进城,来到城头。

    吕威璜也正恭候着前来救援的援军将领,直到何茂与程奂的联姎而至。

    “原来是程将军亲至,非是将军及时前来,威璜恐难作矣。”

    吕威璜拱手见礼,虽说最后得知城外齐军不多,自己未能识破敌军的故弄玄虚之计。但程奂奔袭数百里来救,这份情摆在这里。

    程奂回礼言道:“吕兄言中。程某稍后,还要赶往圃田大营,不便多留。与君一见,意请将军率部退回垣雍大营,以作固守,静待大王后令。”

    “威璜正有此意,齐军主力不知何在。不过,以某之见,彼等当在白马。将军.....”

    吕威璜话说一半,言犹未尽。

    程奂也听出了吕威璜的意思,言道:“唉~局势混乱,大王那边已经退回汜水关,安然无恙。眼下,关键还是要先保存实力,淳于将军那边委实过远。纵是某日夜兼程,恐怕也赶不上了,还是先确保车骑将军那边为好。”

    “是威璜考虑不周,那威璜也久留将军了。稍后,某与何兄便率部,撤往垣雍。”

    “嗯~程某先行一步。”

    “程兄路上小心。”

    短短片刻之后,程奂便出了酸枣城,回到正在集合的骑兵部曲中。

    又一刻。

    万余精骑,就地吃些干粮,喂养马匹后,不顾身体的疲倦,再度扬马南下。

    自酸枣,去圃田大营,路百六十里。

    以他们骑兵的速度,昼夜兼程,最迟明日午时前就能赶到。

    驻足在城头,吕威璜、何茂二人眺望着数万战马荡起的烟尘,感慨一番自家精骑后,也开始收拾行装。

    两万余赵军将士,丢下了大多数的辎重,只携带几日干粮以及甲衣、兵刃,轻装出城。

    至于俘获的那两千余齐军将士,悉数被坑杀于一处树林中。

    行进匆忙的赵军可没心思带着两千俘虏上路,更没心思替他们挖坑掩埋尸身。

    当天傍晚,吕威璜率部退至原武城东十里左右,程奂所率精骑过原武一带,准备渡济水。

    齐王曹操率主力部曲,过燕县,距离酸枣不过百二十里。同时,与赶来汇合的夏侯渊所部合兵一处。

    而早先一步从白马撤退,赶往酸枣的赵俨所部,进入了酸枣城。

    行走在血迹遍印的城内,赵俨的面色很是难看。

    斥候的消息,更是让人皱眉不已。

    酸枣城破的消息,自己两日前也从大王派来的信使口中得知消息。但没有想到的是,城外的蔡阳将军营垒,也被攻破了。

    营垒余炭尚有残温,也就是说白日间,赵军攻破了蔡阳将军的营寨。

    来到西城城头,也是白日吕威璜、何茂等赵将所驻足之处。

    赵俨一边眺望着四周的黑夜,一边等候着斥候的消息。

    良久,赵俨回头问向身边的亲兵:“还没有发现溃败的军士吗?”

    “未曾,不知道溃兵都跑到哪去了。吾等来途也未曾遇到,很可能都往南面逃去了,那边有不少深林。”

    “罢了,斥候下一次汇报,还需多久?”

    “最多不过半刻钟。”

    “嗯~”

    正如亲卫所言,半刻钟后,一名信兵迅速的跑上城头,来到赵俨身后。

    拱礼言道:“将军,吾等在南面发现了吾军将士,以及蔡阳将军的遗体。”

    “嗯~走,带本将速去查看。”

    “诺!”

    下城后,一行人向南去了两刻钟,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还未进入其中,赵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缓缓皱起眉头,踏步进入其中。

    来到所在,周围已经有数百名齐军将士打着火把,收敛随意抛弃在林中的齐军将士尸体。所有人都是一摸一样的死法,尸身朝前,头颅被砍.....

    “唉~”

    看着成排成排的齐军将士尸身,赵俨不由长叹一声。

    随后,几名士兵抬着一张简单的担架,来到赵俨身前。

    赵俨凝着眉头,走上前去,掀开覆盖的布帛一角,便看到了蔡阳老将军那颗白首。

    “抬回城内,好生为老将军整理缝整一翻,来日送回昌邑。”

    “诺!”

    “其余将士,也都收敛一下,好生安葬。赵军坑杀吾之袍泽,此仇不共戴天!”

    “此仇不共戴天!”

    周围的齐军将士,无不是由心而同声。

    坑杀俘虏!

    只会造成两个结果,一是威慑敌心,让敌军心生恐惧。

    第二结果,就是会导致敌军上下一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尤其是那些底层将士,在知道投降也是一个死的下场后.....

    ————————————————

    次日。

    正午。

    程奂所部,一如心中所期,抵达圃田赵军大营。

    见四下无恙,大营安立。

    万余骑兵停驻于圃田泽外围地带,程奂自率亲卫数十骑,来到大营,面见车骑将军。

    赵营中帐。

    文丑稳稳当当的坐在首案,听着程奂所言,面色不为所动。

    直到程奂问言:“车骑,现下淳于将军所部情况不明,吾等还需移营管城,扼守大将军所部后路。”

    说到这里,一直没有什么改色的文丑,蓦然一笑。

    目光注视着程奂,言道:“程将军不必担心,退回管城迟早之事。不过,不是今日。”

    “嗯?这.....”

    从文丑的表情以及话语中,程奂顿生疑惑。

    似乎,这个局面,车骑早就预料到了?

    “洛阳那边情况如何了?”

    文丑转了话题,并没有与程奂说道太多的打算。

    闻言,程奂拱手言道:“末将未曾赶至洛阳,便于中途得大王急令,救援荥阳。这几日奔波不断,并未有洛阳的信报。”

    “嗯~罢了。几日来,程将军所部奔走数百里,先回去早早歇息,养精蓄锐。”

    “多谢车骑关爱。不过,是否需要末将赶往白马,也许时间上还来得及。”

    “哈哈~程将军忠耿之心,本将甚是欣慰。不过,白马那边肯定来不及了,将军且现在本将帐下听令。后面,吾等还需要挡住曹军的一次反扑,本将帐下兵力不足,正需将军所部精骑!”

    “能听令车骑,奂之所幸。”

    “好生休养,来日本将有大用于汝部。”

    “诺!”

    待到程奂退下后。

    文丑这才慢慢皱起眉头,起身来到后面的舆图前,注视着沛国郡治相县。

    从南面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颜兄所部正奔往于此。从平舆向东北,一经项县、城父、谯县、临雎,沿途攻无不破,所向披靡。

    但是,相县仅仅刚开始而已。

    再往后便是齐国的大后方,徐州。

    彭城,本就是一处战略要地。而其右下下邳,更是徐州重镇。其右上,则是徐州州治郯县。

    依照眼下的计划,本不该如此冒进。

    可现在,奔袭徐州郯县的军事初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也不知道颜兄会如何选择!

    孤独的中帐内,文丑时而辗转踱步,时而叹息不止。

    这一切切的变化,委实让人心有不安.......

    夜晚,陈留城头。

    曹仁也一如文丑一般,忧心不解。

    国朝精锐主力北上,于东郡和赵军斗智斗勇,而相邻的陈留,却是显得非常平静。北面也传来妙才焚敖仓、破袁绍御营的捷报,传来了酸枣城破、徐翕战死的噩耗。

    但圃田泽的赵军大将文丑,一无所动。

    今日斥候又来报,一支万余人的赵军精骑,来到了圃田泽外围。

    看的出来他们想要隐匿身行,只可惜无论是赵军的圃田大营,还是己军的陈留防线,都有着足足几十里的侦查范围。更何况,万余精骑的动静可不小。

    陈留城兵马的调动瞒不过赵军斥候,同样圃田泽内赵军的军事行动也瞒不过己军斥候。

    万余精骑,这可是一支让人无法忽视的军力。

    再加上文丑营内的两万精锐,不说攻打陈留城,出城阵战是绝对能胜自己城内的六万兵马了。

    唉~

    毕竟这六万人,训练的时间太短了,上过战阵的更是只有什长及上的军吏、将校。

    难道,自己只能呆在城内?

    这么一来,文丑手握万余精骑,那两万步卒就可以随便调动了。而自己,却根本无法当着万余铁骑的面,做出阻拦。

    太过被动了.....

第1105章 强强之争

    十二月初。

    雄阔的洛阳城,仍旧屹立不倒的横在十余万周军将士面前。

    尤其是随着赵国两万精骑驻扎洛阳城南圜坛,以及田丰亲自坐镇城内,洛阳守军士气猛然大振。城外十余万的周军,已经很难对洛阳城构成致命威胁了。

    这一点,城内的田丰、王匡明白,城外的徐荣、周瑜等人,更是心知肚明。

    周军大营,坐落于洛阳城东二十里外。

    以河南县为中军营垒,左营坐落于谷城东南三里,右营坐落于大解城,后营横跨雒水南北,接连蒯乡、甘城。

    大营之内,雒水横穿,舟桥相连,以成诸道。其外,阳渠、伊水形成天然屏障,又与伊阙、谷城相近,互为犄角。

    崤山南北,函谷道、陆浑道,则为大军粮道,以险关要隘屏之。

    规模甚是宏大,更攻守兼备,赵国两万精骑虽虎卧其侧,却难以相挟。

    中帐之内。

    徐荣、周瑜、第五儁、贾逵、张猛、吴懿,六名大将正围在沙盘左右,注视着帐内军吏,将一面面旗帜插到其间。

    “调查司刚刚传过来的消息,齐王在白马与赵国大将淳于琼交战中,并未歼灭其主力,仅仅消灭了不到万人的赵军士卒。此番东郡交锋,齐国吃了一个大亏。而且,齐王所付之书,言淳于琼所部进入冀州,很可能是要配合并州赵军,进攻苏都督所部。诸位,都说看看,这场仗赵国会怎么打!”

    待到军吏将周、赵两军的旗帜插遍整个河洛、河内、上党、太原等地后,徐荣便开口,拉开这场军议的序幕。

    周瑜目光盯着大河南北,注视着旗帜的位置,心中默默思忖着。

    大河南岸的河洛地区,赵军于洛阳有两万守军以及两万骑兵。洛阳的两万守军不用考虑,但那两万骑兵却是不小的麻烦。其次,根据调查司的情报,袁绍于汜水关重新树立起御营,屯粮之所仍在敖仓。再往东则是垣雍大营,兵力两万余人,正是从酸枣退回来的吕威璜所部。

    往南则是文丑的圃田大营,兵力也在两万左右,不过彼部对于周赵两国交锋,暂时没有太大的影响。

    大河以北,河内地区。

    第三军赵衢所部出箕关,已经出其不意的拿下了轵县。但在波县、温县以及野王,有袁谭亲自率三万大军坐镇,互成犄角。仅靠第三军一万六千余众,想要攻破袁谭的防线很困难。

    野王之后的怀县,必然也有赵军兵马驻守,攻河内仅仅只是为了牵制赵兵,给大军主力争取机会。

    而苏都督率领的北路军主力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已经破兹氏、平陶、大陵,自河东出的第六军、第七军,也连破介休、邬县、中都、祁县。

    这都是大半个多月前的消息了,现在不出意外,两军应该已经会师晋阳城下了。

    而再往北面,尚有第二骑兵军带着轲比能的鲜卑骑兵,攻掠雁门。距离太远,消息传达不便,还没有送至函谷一封战报。

    整个并州攻势,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势如破竹之势,可细观诸部战报,攻城略地不少,斩级却是寥寥无几。

    说明,并州的赵军很可能都龟缩在坚固的晋阳城内。

    晋阳城内的守将应该是叫张郃,近些年来声名鹤起之辈,更是袁谭的头号心腹。城内守军,当在四五万左右。如果粮秣充足,守将稳重的话,苏都督只怕不好拿下晋阳。

    最关键的是现在,还传来了淳于琼自白马退回冀州的消息,那可是足足五万人。

    “车骑,赵将淳于琼北折冀州,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经壶关进入上党北上,配合晋阳张郃所部夹击苏都督。其二,自上党出天井关,配合袁谭所部,夹击第三军赵衢将军。”

    周瑜面色镇定自若,口中说出赵军的两个选项。

    徐荣没有插口,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并不难猜,难猜的是田丰会选择其一还是其二。

    接下来,缓了口气的周瑜,目光紧紧盯住了晋阳,言道:“如瑜之测,必是晋阳!”

    说完,目视徐荣,缄默不语。

    徐荣面上散去笑意,目光看向余者四将。

    不等其张言,帐内老将第五儁,就凝重着脸色言道:“公瑾,苏都督帐下有五个军,且皆是国朝精锐,战力足以堪敌吾等六军。而那淳于琼所部,即便是与晋阳兵马汇合,也只是十万人左右,苏都督未必会败。田丰摆这么大的阵势,不可能会小觑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的战力。”

    “反观第三军,战力虽不弱,可毕竟是孤军。若是淳于琼自天井关南下,伯达反应慢了些,一旦损失惨重,箕关也可能失守。箕关一失,赵军入河东如入无人之境。河东一失,苏都督所部退路断绝,粮秣不济,赵军大可不战而败之。其次,箕关、河东与弘农相应,保不准赵国兵马会遣奇兵渡河,截断崤函北道。如此,吾等及陛下,都不得不退回弘农。而赵国,则可回头安心收拾中原。”

    第五儁说完,旁边的贾逵直言道:“车骑,老将军所言确实在理,但逵认同公瑾所言。淳于琼、张郃二人,对阵苏都督并非没有胜算。尤其是淳于琼回冀州,必经邺城,大战已近四月之久,邺城必然有准备兵马,加入淳于琼所部。苏都督面临可能的不只十万人,往大了说,十五万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喘了口气,贾逵又继续说道:“再则,老将军忽视了一个重要的情况。吾等收到齐王之消息,已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而今,赵衢将军与吾等不过一河之隔,想必现在已有人传讯赵衢将军。只要赵衢将军有所防范,退回箕关,赵军都将一无所获。反之,从函谷到晋阳,即便是快骑昼夜而行,也要十天的功夫。赵军必然攻苏都督,以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不错,虽然说拿下箕关、河东,对于赵国好处更甚。但赵军只要击败了苏都督主力,国朝想要再对赵国构成威胁,起码也得到明岁秋收之际了。没有吾大周牵制,一年时间,齐国只怕不亡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吴懿插了一句话。

    其说完后,徐荣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说白了,还是粮秣辎重的问题。

    自己这十余万大军,以及随军的数万民夫,仅仅攻打了洛阳城四次而已,还都是试探攻击。因为大量的民力,都投入到了并州战场。

    可即便如此,国内还在不断征召民夫,向河东、晋阳输运粮秣。

    战争,在刚开始的准备阶段时,大家都以为征召的民夫即便不够用,也最多只有三五万人的缺口。可现在,战争进入白热化后,三五万也只是杯水车薪。

    若不是战前就在襄陵、弘农大肆囤粮,只怕日子会更加难过。

    当然,主要原因就是对于如此大规模的主动进攻,国朝没有什么经验。攻蜀一战,规模虽然不下于此战,但有汉中这个前进基站在,粮秣的压力已经非常小了,毕竟可以长时间的进行粮草屯积。

    而现在不同,河东、司隶两路兵马,各十余万人。再加上随军的民夫,足足有三十万人。战前积粮的时间也不长,后方近四十万民夫根本忙不过来。

    在昆明池的水师,也早就拉进了大河之上,帮忙转运粮秣。

    所以,不论是苏则那边,还是自己这边,一旦损失惨重的话,想要再次组织起大军进攻,就必然得等到明岁秋收之际。

    倾国之战,恐怖如斯。

    “粱道之言,点睛之语。如果淳于琼直奔晋阳,现在只怕已经进入了上党。信骑再快,也赶不上赵军的速度了。现在,假如苏都督那边败退,局势必然对国朝不利。所以,吾等也要想想办法,威胁洛阳。”

    徐荣神色并没有显得非常凝重,比起在场的其余人要好上不少。

    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战事自己没经历过,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调查司那边,最近怎么说?”

    “不太乐观!”

    周瑜摇了摇头,又言道:“根据李傕将军的回言,其只是名义上统率那两万赵国精骑,真要调动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他的。而且,田丰突然来到洛阳,他感觉赵国君臣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

    “呼~”

    徐荣轻吐一气,摇着头说道:“那就先不考虑他了,攻城器械可都准备妥当?最多明日,陛下应该就会责令吾等,强攻洛阳了。”

    “攻城器械刚刚完成了半数左右,攻城倒也暂时够用几日。不过,洛阳虽然只有两万守军,但那两万精骑如何防范?”

    “大军若是依靠营垒,敌骑必不敢犯。可若是攻城,就给了赵骑可趁之机。且有精骑在侧,攻城之际,频繁出扰,拿下洛阳几乎没有可能。”

    张猛、贾逵两人一人一语,道出了眼下攻打洛阳城最大的难题。

    徐荣微微颔首,皱了下眉头,先前的时机选择有些失误。赵军精骑未至之时,国朝仅怀牵制河洛一带的赵军的心思,给并州攻略争取机会。可现在,淳于琼直奔晋阳,而洛阳城外又有两万赵骑,他们却很有可能要强攻洛阳。

    “唉~眼下能调动的骑兵,只有伊阙道左近的骁骑、羽林二校了。稍后,某请示陛下,调两校前来相助。另外,除去斥候、号令兵外,将军中战马集中在一起,能凑多少骑兵就凑多少。洛阳得好好打一仗,来牵制赵军了。”

    “诺!”

    “对了,第九军苻健那边什么情况,赵军有没有自南阳攻打武关道的可能性?”

    “不太清楚。苻将军最近的传讯,也只是言赵军依然停留在宛城,并未继续南下,亦没有进攻穰县一带的举动。”

    “呵~看来赵国的野心不小啊!”

    “车骑此言何意?”

    “越是最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越是存在危险的可能。赵国拥有足够的实力占据整个南阳郡,但却只拿下宛城。如若说先前,赵国将战略目标放在齐国身上,那还说得过去。可现在,战略目标转移到国朝,赵国必会倾尽全力。”

    “也对,国朝虽然实力上略逊河北一筹,但真打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赵国不可能放着豫州十几万军队不用。”

    “那还需要向陛下进言,让第九军速速撤回汉中,汉中绝对不能有失。”

    “......”

    .....

第1106章 以退为进

    齐国校事传给调查司的消息,不仅在洛阳外诸大将中引起极大的重视。传到函谷关后,更是让停驻在此的周国君臣,震动不已。

    函谷关,天下名关,雄扼东西。

    呆在这里既安全,又距离前线较近,可以从容的协调前线大将,利大于弊。

    由是,随高诚出征的御营,也来到了关后。

    周王御帐。

    高诚阴沉着脸色,注视着帐内和前线几乎一模一样的沙盘,以及上面的旗标。目光时不时掠过伫立在旁边的严颜、夏育、郭嘉、贾诩、袁涣几人身上,希望有人能够拿出个可行的计划。

    淳于琼率领五万左右的赵军折返冀州,对于周国整个战略部署都具有着极大的威胁。河内那边倒还好,信使早已出发,最迟明日晚上就能将军令送到赵衢手中。

    可苏则那边怎么办?

    虽发快骑,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而一旦苏则所部损失惨重,大周的情势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更加困难。

    因为,那里有着自己最精锐的部曲,也是最忠诚的部曲。

    他们要是都埋在并州,即使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也会彻底改变大周的政治格局。凉州一系,不论军政,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只能看苏都督能不能觉察到此次危机了!”

    寂静了良久的御帐,终于响起一声。

    郭嘉盯着沙盘,无奈的颔首一语。

    不得不说,这一场交锋,是他们败给了田丰。

    委实没有想到,赵国举三十万雄兵,先是灭楚,再压齐国,到头来却是虚晃一枪,声东击西。

    白马之战,就是一个布局深远的阴谋啊!

    国朝上下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白马之战的胜败,以为他将会决定周国后续的战略部署。从而,忽视了赵国在整个北方的部署。

    “唉~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不管。不若先抽调京畿守备军驰援河东,尤其是永安。保住永安,即便战局不利,吾等也能保证有余力防守河东、西河、上郡等地。再让第一骑兵军和第二骑兵军汇合,形成威慑,迫使赵国无法进一步得利。”

    贾诩凝着眉头,随即又言道:“还有南郡那边,让第九军退回汉中。赵国既然布了这么一个大局,没道理不让颜良所部十几万人参战。而颜良等人,要么攻武关,直趋长安。要么攻汉中,绝断关中、巴蜀。”

    “也就是说,文师那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高诚缓缓长吐一气,横眉冷目,心中有些烦躁。

    自己还是想太多了,天下局势都已如此变幻,起初居然还抱着曹操会打出官渡之战的翻版。现在,反倒是自信满满的大周,陷入不利的局面。

    目光带着希冀,再度挪到贾诩身上.....

    不敢赌啊!

    谁知道苏则那边会打成什么样,若只是损失惨重,自己咬咬牙也能接受。可若是三军大溃,那就无法接受。

    贾诩凝重的面庞露出了一丝苦笑,微微摇头,他自己短时间内也无法想出解救之法啊。

    谁让时间不等人呢~

    “陛下,臣倒是有另外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就在此时,袁涣突然站了出来,目光直视着高诚。

    高诚神气一震,急忙问向袁涣道:“曜卿有何良策,旦言无妨!”

    “回陛下,臣之所想,仍无法救苏都督所部。但赵国既然让吾大周也损失惨重,那吾等又岂能使彼安安心心的收拾中原!”

    袁涣带着满满的报复情绪,口齿微咬,恶狠狠的道出一句。

    高诚有些失望,还是无法确保苏则那边安然无恙啊。随后连叹几声,也就将此心结暂时放在一旁了。既然诸位重臣皆此番之言,那么短时间内大周的确没有办法去保证苏则所部完好无损了。

    如此,还不如听听袁涣的后话,若是能狠狠的报复赵国一番,起码还能解解气。

    “曜卿,继续说下去。”

    “赵国之所想,无非是逼迫吾等退出此战,以方便彼等收拾中原。但是,苏都督那边只是其一,关键之所在应该还是武关和汉中。毕竟,只有武关和汉中,才能真正迫使国朝退兵,回守境内。所以,吾等何不遂其心愿,以退为进,何如?”

    袁涣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构思着后续的画面,缓缓的露出一丝奸笑。

    高诚眉头一紧,自语道:“以退为进?”

    而郭嘉、贾诩也都陷入思忖,目光逐渐明亮。显然,这一番话,似乎为他们照亮了前方。

    “原来如此!彩!”

    张松目光一闪,突然喝彩,惊的几人纷纷折目。

    而袁涣在看向张松后,亦是点头相应,张子乔猜的一点都不差。

    “子乔?”

    “陛下,曜卿兄所言,松自当先明。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松当年所提疲楚之计?”

    “嗯?”

    高诚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怔目之间,情不自禁的拍了下大腿,言道:“嚯,还别说,此时此景,赵国与楚国相差无异啊。无外乎,赵国实力更强一些罢了。”

    “不错,以退为进。只要国朝大军退回境内,赵国必然陷入两难。继续攻吾大周,则费时费劲,还未必能打破吾等的防守,不符合彼等先据中原之想。但若就此回头收拾中原,吾等又元气未损,尚有余力袭扰其后。不过,得想办法解决了那两万赵国精骑,否则可能无法达到吾等预期。”

    “奉孝兄有多大的预期?”

    袁涣嘴角一扬,转口问向郭嘉。

    郭嘉微眯着眼睛,说道:“和齐王一样,把这场战争拖下去,耗光幽冀最后一粒粮食。现在,赵国吃饭的嘴,可比吾等多的多啊!”

    “没错。河洛一带八万大军,并州五万,河内三万,再加上淳于琼所部,二十三四万军。而豫州颜良所部,灭楚虽有损失,但降俘也不会少,不会少于十二万人。再算上青州的袁尚所部,赵国比战前还多了两三万军队。四十万大军,再算上民夫,仅是各处前线起码近六十万人。其后输运粮秣者,又何止四五十万。燕赵男儿几乎抽调一空,他赵国再强再富也维持不了两年。”

    贾诩也露出了狠辣的表情,算完赵国当下的部众后,又言道:“仅是疲楚之计的话,还折腾不了赵国。当让调查司行动起来,豫州各地能拉拢的就拉拢,先把豫州搞乱。再让吴国出兵袭扰淮北,只要能给赵国添乱,那就都用上。”

    “可惜楚国太子袁耀跑到了荆州,对了,刘琦对于赵国的态度怎么看?”

    高诚感慨一句后,又突然问向郭嘉。

    郭嘉冷嗤一声道:“哼,苏都督一败,汉寿王必然派人与吾大周联络。国朝尚有各处天险可守,可荆州就没那么好运了。若是赵国并有中原,荆州必然是其下一步的目标。汉寿王虽无大志,但也不是傻子。”

    “不过,嘉还有个好人选!”

    “噢?奉孝.....”

    “张勋及其长子战死洛阳后,其妻小便逃入了吾大周境内,想要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可惜,娇生惯养之人,太醒目了,某就把他们安排到了弘农。要乱豫州的话,张勋的名头,也能用上一用。”

    “如此,何不再出使荆州,请楚帝诏令一张?”

    “可行!”

    “那便如此安排,先派使臣前往荆州。另外,传令各部退回关中。”

    最终由高诚敲板钉钉,决定依照袁涣之计,来应对赵国这次猛烈的战略进攻。

    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严颜,便张口言道:“陛下,文良所部退回来后,如何安排?是让大军依旧留在函谷、陆浑一带,还是说分驻各地?”

    听到严颜的提问,高诚看向袁涣。

    “车骑将军所部下辖六个军,若仅是防赵军自河洛攻入关中,只需要一个军留下即可。依靠函谷、陆浑、伊阙三关,赵军想要攻进来,也没那么容易。此外,武关、汉中都需要派遣一军兵马驻守,谨防颜良大军进攻。再者,若是赵军回头继续攻打齐国,那武关和汉中兵马,就可以进入南阳郡,威胁颜良所部。”

    “这样,让公瑾的第八军留在函谷,统筹三关。让文良亲率第五军、第十军、第十一军赶往武关,统筹武关、汉中四个军,伺机而动。让第十二军、第十三军北方河东,做万全之准备。严卿,稍后安排御营各部,吾等也准备退回弘农。”

    “陛下放心,臣这便下去安排诸务。”

    “劳烦严卿了。”

    高诚冲着严颜点了下头说道,随即目光又转向夏育,言道:“夏卿,汝立即折返长安,关凉稳定,朕就交给汝了。”

    伫立在其中的夏育目光一亮,望着高诚,嘴角不禁有点绷紧。面上表情,更是看不出到底是欣喜,还是苦笑。

    每每都是这样,没啥事的时候,自己彷佛就是一个透明人,陛下也不管不问。可要是出了大事,需要人坐镇一方的时候,陛下又总会第一个想起自己,给予足够的信任和器重。偏偏哩,稍微稳定下来后,自己又要去当透明人了.....

    “陛下放心,有老臣在,关凉无恙!”

    心中虽说五味陈杂,但夏育还是自信满满的给了高诚一个答复。不论如何,现在自己替陛下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给儿子多挣一点未来。

    “好,那就这样安排!诸卿,此次赵国攻吾大周,来势汹汹,还需诸君与朕共勉励之。”

    “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

    河洛、并州,风云四变。

    而这,却并不影响长安这座帝国中心的运转。

    漫漫诸道间,数不尽的民夫、车马,在宽阔的官道上前进,前往四方。

    恢弘的长安城,在多达几十万民夫的来来往往下,呈现出了别恙于和平时期的战时繁华。造成如此状况的代价就是,县城以下的乡亭村伍,则是呈现出疲乏的生活状态。

    关中地区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几乎都离开了家乡,加入到战争这座庞大的机器之中。

    只留下了一堆老弱妇孺,在乡亭村伍中,渡过寒冷的冬天。

    这还不止,前些时日长安刚下的布告,要求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做好准备,随时等待县府的征召。

    可下面的一切,都与长安城内的贵人们无关。

    和平时期,朝廷还会将目光转向老百姓的生活状况。但战争时期,连一向主张修养生息的阎象,也似乎蒙上了双眼,一条条政令下达,全无考虑过百姓的情况。

    因为,国朝要首先保证这场战争不会失败,否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打胜了仗,一切都好说!

    驻足在长安东城门楼,阎象陪伴着大周的太子殿下,两个人凭栏望下,注视着下面通过门洞的民夫。

    “阎象,民心的问题,还是要多多考虑。”

    高龑个子不高,起码比身旁的阎象,还低着几十公分。可说话间,却是丝毫没有任何胆怯。

    听着太子殿下略带着尖锐语气的话,阎象仅是微微扬了下嘴角。

    太子殿下还小,也许是听多了那些御史所言。再过个十来年,太子殿下绝不会如此出言。

    “太子殿下,今日处理的政务,某已安排人送至宣德殿。近日来,各郡县的状况一如平常,暂无异样。”

    高龑清淡的眉头一皱,有些很不爽阎相的这种说法。

    蔡师那边安排了不少御史下到地方,见到的可跟阎相说的各郡县一如平常不一样啊。近日,可是发生了一起逃役事件。

    地点,就发生在长安北面的左冯诩,关中腹地。

    自己虽然小,但不代表不知道逃役是什么。

    “阎相,左冯诩的事,您应该知道。若是逃役的事情闹大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殿下多虑了,左冯诩逃役一事已经处置得当。今日送去的政务中,就有此事的处置结果。”

    “噢~那孤回去好好看看!”

    “太子闲暇之时,还是要与法孝直多多走动,多多请教。”

    “嗯?”

    高龑扭着脑袋瓜,满是疑惑的注视着阎象,有些不理解此话何意。

    而阎象,笑而不语。

    大王早就在数年前就开始为太子培养根基,那些勋贵小辈且不说,年纪太小,还顶不上大用。但法孝直和孟子度,却是年少有为。

    尤其是那法孝直,可是与公瑾、子敬、德祖三人并称。只不过年纪最小,又没赶上好机会,这才一直未在国朝任职。

    当然,也许法孝直想的更多,一直陪伴着太子殿下,那野心也可不小呢。

    所以,太子殿下每每去请教蔡师,冷落自己的头号心腹,那可不好!

    嗯~应该多请教请教孝直,别老跟蔡师纠缠,时间久了,再学会蔡师那一套,日后可难成明君。

第1107章 监国太子

    回到宫内,高龑径直来到了宣德殿,来到了曾经父皇端坐的案前。

    目光盯着眼前堆了近百分的奏疏,不由感觉到一丝丝疲倦。哪怕自己还没有观阅一份,哪怕这些仅是中枢府挑选出来的一部分,可每日皆是如此的话,就让人心生厌烦了。

    只不过,不论是阎象还是蔡师,亦或是母后,都说父皇每日要批阅的奏疏,比眼前的还要多许多。

    作为大周皇帝的嫡长子,大周的太子殿下,自己早晚都要承受日复一日的批阅奏疏。若是现在就心生烦躁,日后该怎么办?

    小小年纪,想的许多……

    那双小手,也很快拿起最上面的一道奏疏,打开摊在桌案上。

    高龑挺直了腰脊,倾身探脑,不这样做的话,根本看不见奏疏上写的是什么。

    字很多,洋洋洒洒一大篇,而且简单易懂,不像父皇时不时写的那些文章难懂。一两遍下来,倒也能明白奏疏讲的是什么事情。

    打头的这道奏疏,言及的正是长安府库三日来的支出情况。

    短短三日,长安府库原有粮秣三百四十多万石,自各县府转运入七十二万石三千余,一百七十二万石两千余。札甲、披甲、弓弩、箭矢、兜鍪、盾牌、刀、矛、剑、戈等军中甲刃,以及内衬、冬衣、布靴、水囊、帐篷、旗帜,再具体到头巾、抹额、束带等小物什,所入几何,所出几何皆有。

    这道奏疏就是呈阅给自己过目,代父皇盖下皇帝印玺,然后转下至天禄阁留存。

    批阅奏疏已经近四个月,高龑还是明白不少程序是怎么走。只不过,所有的奏疏,自己都没有做决定的权利,仅仅是批红盖印罢了。

    但无所谓,现在的国事,还轮不到自己做主。甚至,要不是此次大战爆发,父皇需要到前线坐镇,自己都没资格参论国事。待到日后弱冠,父皇应该就会让自己独自处理一些事情了。

    翻过此篇,高龑将盖好皇帝印玺的奏疏合上,冲着身旁的一个小内臣言道:“小常侍,将这封奏疏送至天禄阁。”

    “诺,太子殿下,臣这便去。”

    小宦官急忙躬着身,上了阶台,恭恭敬敬的从高龑手中接过那封奏疏,抬步后退。退下台阶后,这才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而身后的高龑,又拿起一封奏疏,摊到桌安上,聚精会神的观阅起来。

    小内臣出了宣德殿,转而向西行了不过百步,来到宣德殿群中的一处偏殿院落内。早就恭候在此的几名中央官署文吏,立即抬步上前。

    “此封奏疏依太子殿下命,转下天禄阁!”

    小内臣与人群中到底一人言道。

    那人当即上前一步,接过奏疏,言道:“劳烦常侍奔波了。”

    “某还要多谢诸君在此久候,太子殿下刚刚开始批阅奏疏,恐怕又要劳诸君候到深夜了。”

    “无碍无碍,吾等伫足若久,尚可入偏殿休憩。”

    “也好,那某便不多言了,先回去侍奉太子殿下了。”

    “常侍且去。”

    这么一群人呆在这里,自然是为了照顾太子殿下。毕竟与陛下不一样,年纪幼小的太子殿下要看完百余道奏疏,起码需要两个多时辰。再加上陛下就给太子殿下配了一名内臣侍奉,要是让那内臣满未央宫的来回跑,他们这些值守的文吏更难受。

    此外,这名小内臣虽说也是方刚二八,但却是实打实的顶着常侍的名头,还是太子常侍的名,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待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继承大统,这位太子常侍可就不一般了。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宣德殿内高龑面前的奏疏也不断的减少着。

    小内臣虽然来回奔波的直喘气,但想到日后的荣华富贵,还是兴致冲冲的候在太子殿下身旁。时不时甜茶倒水,送上点心以及太子最喜欢吃的烤肉串,不辞辛苦。

    而注视着比自己还要小三岁的太子殿下,心中充斥着言之难尽的感激。

    自己八岁入宫,至今已经七载,七载来从来没有遇见过太子殿下,更没有遇见过陛下。自己只是椒房殿后厨内的一个小帮工而已,从来没有人会在乎自己,更没有几个人正眼看过自己。

    这一切都随着太子殿下到来,而彻底改变。

    太子初次监国,陛下许其挑选一名宦官,侍奉左右,更许下太子常侍之名。

    太子殿下没有在宫内大肆挑选,而是径直去了椒房殿,在皇后宫内挑选宦臣。得益于皇后宠溺,太子将椒房殿逛了一个遍,最终在后厨选中了年纪最小的自己。

    幸运吗?

    也许……

    但,更应该是太子殿下的鸿恩。

    三个多月以来,自己跟随着太子殿下,每日都会在石渠阁习读百家书籍。按照太子所说,殿下的朋友都是饱读诗书的大才子,自己作为常侍,绝对不能目不识丁,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如此丰富的知识。

    比起太子殿下轻松,因为殿下每天晚上还要批阅奏疏。虽说,那些奏疏只需要批红盖印,奏疏所写更是中枢府属吏耗尽脑汁,用更简单易懂的字词书录。但从第一天的抓狂,到现在静下心来批阅,太子成长的更快!

    “呼,好了,将这封奏疏送至中央官署。”

    高龑一声轻唤,打断了小宦官的思路,猛的回过神来,小宦官当即应了声诺,上前接下奏疏。

    退下后,又言道:“太子殿下,您已经批阅一个时辰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吃些点心。”

    “唔,也好。还有什么好吃的点心,多准备些。今晚,感觉比往日饿的紧。”

    “太子殿下稍后,臣去去便回。”

    “嗯~去吧。”

    小宦官听到太子殿下决定休息进食,煞是高兴,急冲冲的就朝着殿外走去。

    而其身后的高龑,则是又拿下一份奏疏,打开来看。

    方看两眼,就愣了下,随即眉头皱起,仔细的阅读着奏疏上的每一个字。

    偏偏此时,宣德大殿殿门突然打开。

    小宦官差点没一头撞上那打开的殿门,猛然顿住身形,抬目朝着推开殿门之人望去。

    这一看,当即躬下身躯,高言拜礼:“臣拜见皇后,拜见太子妃,拜见长公主,拜见京兆公主。”

    姜纾一身华服,径直朝着入梦初醒,站起身来朝着自己走来的高龑走去,看都没看一眼旁边见礼的小宦官。

    至于长公主和京兆公主两个小丫头就更不用说了,手牵手蹦蹦跶跶的就朝着太子殿下跑去。

    唯独太子妃,倒是抬手示意自己,言道:“小常侍,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皇后,谢太子妃,谢长公主,谢京兆公主。”

    谢礼后,小宦官这才抬起了点身,朝着殿外退去。

    随后,还有两名女婢端着两份吃食,也走进大殿。

    “孩儿拜见母后!”

    高龑走进前,朝着姜纾躬身拜礼。

    姜纾点头轻嗯一声,正欲张口说话,身后两名小丫头就窜了出来。

    蹭蹭的朝着高龑身上黏,一人拽一边袖筒,不断地叽叽喳喳:“皇兄,皇兄,一起玩游戏啊。”

    姜纾脸色一黑,冷哼一声,斥声道:“琼珶、宝宝,汝二人成何体统,还不速速退下!”

    经姜纾这么一斥喝,两个小丫头顿时不再吱声。不过,依然抱着高龑的袖筒没有松开,甚至琼珶还吐了下舌尖,调皮捣蛋。

    见两个小丫头稍微收敛了点,姜纾也就不再加以斥责。这两个丫头,深得陛下喜爱、宠溺、纵容,否则也不会如此不知礼数。

    不过,自己也懒得多管。眼下,自己要做的就是维护好高龑的太子之位。琼珶和宝宝,还是让蔡玑妹妹管教合适些。

    “好了,你们两个小丫头不要耽误皇兄批阅奏疏了。先带着吃食去偏室,稍后本宫与尔皇兄便去寻汝等。”

    “嗯嗯好耶~”

    得了姜纾这么一句话,琼珶当即跳了一下,欣喜的就拽住宝宝,招呼着进来的两名宫婢,朝着大殿后面的偏室跑去。

    很快,大殿中,只余下姜纾母子二人。

    看着已经长高到自己肩膀的儿子,以及其略显疲倦的面容,姜纾不由感触了下。

    轻唤道:“吾儿不必如此勤苦,汝年纪尚轻,莫要经常熬的太晚。”

    “母后不用担心,儿臣每日习练马术、剑技,身体壮着呢。”

    高龑嘴角一扬,笑嘻嘻的说着,根本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姜纾有点不开心,批阅奏疏可并不是很轻松。陛下常年征战,又值壮年,身体不比一个十二三的孩子强壮。可每次批阅完奏疏,都要找自己大倒苦水。

    只是,孩子毕竟越长越大……

    十二岁,放到下面的农家,已经开始帮家里人耕种秋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龑儿身为一国太子,也注定要承担起这份职责。从现在开始学习国朝重臣处理政务,待到日后才有能力独自理政,也才有资格真正继承大统。

    “罢了罢了,母后就不多说什么了。来,陪母后进膳!”

    姜纾摆了摆手,口中说着不管,可又借着一同进膳的名义,想要高龑休息一下。

    高龑没有急着应下,而是拱手说道:“母后,儿臣正批到一份关键奏疏,尚且有许多迷惑之处,还请母后教导。待处理完此事,儿臣再侍奉母后进膳,何如?”

    “噢?”

    姜纾怔了下,随即想了想,应当是龑儿没看懂阎象的处置方法,来请教自己。

    于是颔首言道:“可,带母后看看是那篇奏疏。”

    “母后请!”

    母子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案前。

    姜纾坐于案前,高龑伫足侍于右侧,指向桌案上摊开的奏疏,言道:“便是此篇。”

    “此篇奏疏所言,乃是前几日发生在左冯诩郡的一起逃役事件。事中逃避征役者十余人,皆一同村之人。随着战争爆发,中枢府不断征发民役,更是于十日前扩大了征役范围,彼等便是由此纳入征役,避之而逃。”

    奏疏上的字不多,高龑这一番话还没说完,姜纾就已经看完了。

    显然,奏疏中的讲的没有这么详细,或者说龑儿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些消息。于是,问向高龑:“龑儿,关于这些人的详细,汝知道多少?”

    “御史府也上了不少奏疏,皆言彼等家境只是普通寻常百姓。所以,儿臣也有些不解,国朝有法,逃役乃是重罪。十余人同逃,不合乎情理。其次,儿臣觉得阎相的处置,过于狠厉。”

    高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点出。

    姜纾没有急着说话,又拿起奏疏,将阎相的处置结果读出:“依大周律,逃役者一十二人皆斩首示众,传枭郡县。其家属,一律流放西海郡。吾儿,阎相处置,遵依国法,并无不妥啊!”

    “这……”

    高龑注视着自己母后的目光,迟疑了片刻后,沉声说道:“母后,若依国法,那逃役者枭首示众,并无违驳。可其家属,罪不至流放西海,至多罚钱、服劳役。”

    “阎相处置的并没有错!”

    姜纾带着一丝丝微笑,再度与高龑说道。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严加处置。其一,此乃首次逃役,不严惩难以杀鸡骇猴。其二,彼等逃役者,皆是左冯诩之人。

    而御史府参与此事之中,自然不用多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母后,是不是初平二年大水和初平三年大饥之故?”

    高龑神色一黯,突然一语。

    让听者,不由凛目凝视。

第1108章 一国之法岂能因民而异

    姜纾秀眉蹙起,看了高龑两息后,便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手中奏疏的内容。

    唇齿却是轻开,问道:“龑儿,汝从何得知?”

    “回母后,盖顺不敢对儿臣有所隐瞒。”

    “哦~盖顺盖君理吗?”

    姜纾一听是调查司盖顺与儿子所说,不禁莞尔,细细的思考着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调查司说是一直掌握在郭奉孝手中,可奉孝那小子慵懒的紧,几乎不处理什么事。去岁其引荐了盖顺后,陛下也感于其父盖勋之功,封官加爵,让其跟着奉孝好好学。

    也可以说,陛下心中下一任调查司的主官,就是他盖顺了。毕竟,是亲近之人,可以付之信任。

    既然如此,那盖顺将这等国家机密之事,现言与太子,必然也早有陛下授意。

    “君理想必倾言相告了吧!”

    “母后……”

    高龑心里还是有点小慌张,因为自己是拿太子的身份压着盖顺,道出了许多陈年旧事。可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事后,自己才明白为什么蔡师跟阎相有点对头。

    杜畿决堤,水漫左冯诩。荒年大饥,军马封道,堵塞饥民。御史下县,为地方文武所拒,遣逼回朝。

    最终留下了种种疑团……

    一场大水,一场饥荒,除了父皇,没有人知道左冯诩在这两年内,到底死了多少人,亡了多少家。

    也包括调查司!

    调查司知道的具体数目,也只不过是原先的国相府呈报给父皇的数目。

    “除了这些,盖顺还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

    “说的甚?”

    “国朝从未在左冯诩征兵,科举亦不举左冯诩学子,并且改革户籍制度以来,初平三年后仍存有的左冯诩家户,皆未更新籍,仍以旧籍论,且不断填户左冯诩。”

    “也不少了,不过还不多。”

    姜纾轻松写意的点着头,说了一句。随后,立马变了一副凝重的表情,言道:“来,母后将盖顺不知道事,言与汝听。”

    “啊?”

    高龑愣了一下,有点……

    虽然盖顺也说了,他自己知道的也不过外表皮毛而已,但没想到母后不仅没有责怪自己,还打算再给自己说些要密~

    总感觉,匪夷所思。

    “杜畿,杜伯侯知道吗?”

    “知道,听说以前父皇很看好他。只是不知何故,一直没得到父皇重用。另外,左冯诩大水,便是其决堤所为。”

    “没错。决堤放水于左冯诩,正是杜畿所为,由此深得陛下器重。当年大水,长安尚被埋没尺丈,汝年纪小,不记事。若无杜畿决堤于左冯诩,大周何谈有今日。但母后着重要说的不是此事,而是发生在此事中的一件小事。”

    “小事?”

    “对~”

    姜纾突然扬起嘴角,可在高龑看来,这不是笑。能比决大河堤岸还要机密的事,能是小事?

    “杜畿下令决堤后,左冯诩郡尉、郡兵及太守府一应官吏,围杜伯侯以质之,形同兵变、政变!明白吗?”

    “嘶~”

    闻言,高龑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虽然猜到了不是小事,但没想到是这种事。

    兵变、政变,任谁摊上其一,都是死罪。

    自己虽然没见过,但史书上记载的可不少。没成功的无一例外,全都是阖族尽诛。

    “其二,两场大灾后,左冯诩匪盗如毛,剿之不尽。甘泉宫大战时,这些盗匪没少给大周制造麻烦。”

    “其三,国朝多次政改,每每都是左冯诩为最后完成。尤其是户籍统计,左冯诩北部数县诸老族、乡望皆引民众抵触,导致左冯诩郡府甚是难为。最后上报到陛下处,尔父皇当初可是气的要杀光那数千户。国朝之前一直没有填民左冯诩的打算,广袤田野尽散于彼,又免赋税,已经是仁尽义至了。他们,却不知好歹,始终与朝廷作对。故而,才有了填民左冯诩之举。”

    “仅是这三天,这点处罚,已经算是轻的了,明白吗?”

    末了,姜纾又重与高龑道了一句。

    但高龑依旧摇头,回道:“母后说这么多,儿臣虽一时不能明白,但儿臣依旧认为阎相此举惩处过重。左冯诩北部诸县,虽对国朝多有抵触、不满之心,但亦是大周之民,亦存于大周之土。”

    “汝这孩子,怎么说来说去,还是愚钝不明。不是阎相要如此处置,是汝父皇想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先前,汝父皇一直考虑着自己的仁德之民,才屡屡对彼等百般容忍。否则依汝父皇的性子,户籍统计一事,就不可能如此了事。现在,趁着大战之际,可以杀鸡骇猴,彰显威严!”

    姜纾有些恼火,倒不是对高龑恼火的紧,而是针对蔡师。

    蔡邕那老头肯定又拿着满口的仁义道德,来劝言龑儿该如何处置此事。

    “母后,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这道理,您应该比儿臣更清楚!”

    高龑反驳了一句,还是用孟子离娄章句上中的名言。

    姜纾心底嗤之以鼻,果然是蔡邕那老家伙。话自是没错,但乱世还需用重典。不然国朝何必搞出一套常时法令后,又弄了一套战时法令。

    阎相的处置结果,真的已经是有点仁慈了。毕竟,现在广义上说已经属于战时,战时法令可以适用。真要严惩不贷,不只是那十几户,连坐制下,起码百户起步。

    “龑儿,孟子所谓的仁,可并非汝这般妇人之仁。区区些许小民,都能让汝如此上心,那若是将这大周八百万子民,乃至全天下数千万百姓交付汝手,汝难不成还要一一细问?”

    姜纾毫不客气的数落了一句高龑,这孩子有点太把此事放在心上了。长久下去,并非益事。

    “母后,儿臣如此心念此事,并仅非逃役之因。实乃国相惩处之果,于国朝长久无益。”

    高龑依旧秉持着自己的想法,丝毫没有惧怯。

    这下,让姜纾有了点小火气,斥声道:“汝一小儿,初触国事,也敢妄议重臣!”

    “非是妄议,阎相所定,本就不当。一国之法,焉能因民而异之!”

    高龑挺直了胸膛,同样加大了嗓门,与自己的母亲辩论起来。

    经高龑这么一吼,姜纾倒是怔了下,随后凝神问道:“龑儿,后面这句话,是汝自己所思?”

    “不是,是孝直兄与儿臣所言。”

    “孝直?法正法孝直吗?”

    “对!”

    “对什么对!记住,这句话并非法孝直所言,而是汝思及此事所悟!”

    姜纾突然改口,让高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了眼母后。随即,便想到了其中的缘由,刚想开口,就被姜纾下一句话给打断了。

    “好了,母后也不与汝再探讨此事。告诉母后,汝打算如何处置阎相的这封奏疏。毕竟,陛下远行,是以太子监国。”

    “母后莫要生气,儿臣并非与母后置气,只是……”

    “莫要多言了!有些事母后可以帮汝去做,但有些事母后做不得。悉数政务,最终如何取决,还是要交由汝来定。母后啊~也只能帮汝提提别的意见,须知后宫不宜干政。”

    “这……”

    “汝要记住这句话,这是汝父皇与母后定下的规矩,日后也要照看着尚香,莫要犯了训示。”

    “儿臣谨记!”

    高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蹦到了训示的话题上。但这些话,自己也不得不牢记在心。

    拜礼受训后,再次抬起头看向母后,高龑又问道:“母后,儿臣打算将此奏疏退回中枢府,由阎相重新审批。不知,妥不妥当?”

    姜纾沉着气,思忖了几息,而后言道:“吾儿,汝乃监国太子。陛下远行,大周之事皆由汝定。莫说退回一封奏疏,纵是下了阎相中枢之位,亦无不可!”

    “啊!母后,儿臣万万无此心思。那,还是让人趁夜送至阎府吧!”

    高龑被姜纾这两句话,吓了一大跳。现在这局势,给自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阎相中枢之位啊。否则,前线还打不打仗了,国朝还运转不运转了。

    “哼~没点魄力!看看汝父皇,当年说下钟元常相位,便下了。到了汝这,母后刚吓唬一下,就改变了自己的主意?闲暇之时,多跟汝父皇学学!”

    姜纾好气,这是真没想到吓唬了一下儿子,居然就让其改变主意了。

    气!

    “……”

    高龑咂了咂嘴,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颔首缄默。

    “罢了,命人驳回中枢府吧,也让中枢府乃至国朝上下知道,即便陛下远在前线,国朝尚还有汝这位太子殿下。”

    “诺!儿臣这就命人将此奏疏驳回中枢府。”

    “且慢~”

    看着儿子兴冲冲的模样,姜纾不由皱了眉头,问道:“龑儿,汝就打算直接驳回?”

    “嗯?这,还需要做什么吗?”

    高龑也迷惑了,母后这一言一语说的自己到底是驳回还是不驳回啊?怎么感觉,咋做都是错的呢?

    “愚笨!待到明日再行驳回,另在奏疏上批语:一国之法,岂能因民而异之!”

    “额……儿臣谨遵母后命。”

    说完,高龑便从姜纾手中接过奏疏,席地坐在姜纾对面,在奏疏上写下这句话。

    姜纾看着儿子动笔,慢慢的露出一丝微笑。才十三岁的孩子啊,能做到这般已经是不错了。起码,不明白的知道去询问下面的人,也清楚该去找谁支招,这就对了。

    陛下这几年来,是越来越懒得自己去考虑处理国政的法子。更多的只是考虑起朝廷权衡的利弊,而后从诸臣所献之策,挑选最合心的。

    而这,便是帝王之术啊!

    从先前一番对话,龑儿应该只是找了法正和盖顺两人。法正不用多说,陛下的心思应该是将这颗好苗子留给龑儿。盖顺就更不用多说了,能坐上调查司二把手,就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肯定,都是对高氏忠心耿耿之人!

    可惜,维儿年纪还小,叙弟和阜儿,都带兵护卫陛下去了。眼下监国之关键时期,姜家人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帮助龑儿。

    看来,有时间得派人回冀城,看看姜氏旁支有没有适龄的女子。这法正,还需要再拉拢一下。

第1109章 无题

    次日一早。

    大周政庭首衙中枢府内,阎象正与杨彪探讨着前线粮草输运的具体情况。旁遭,也有不少府内掾属,替两人准备着所需要的资料。

    尤其是刚刚自弘农归来的杨彪随从,更是带着十几份调查资料。

    毕竟倾国之力的战争中,粮草物资转运的数量极其庞大。而弘农,就是这场战争中,周国后勤运转的重要支柱之一。

    所以的辎重粮草,从关中巴蜀运至弘农,再分途送往前线。甚至,诺大的中枢府足有近半人呆在弘农县,负责调度交接等繁琐事宜。

    杨彪先前也是一直呆在弘农,配合大将军府统筹那边的粮秣兵甲输运。昨夜刚到长安,休息一夜后,就来到了中枢府。

    “令相,前线的物资囤积倒是充足。只不过民夫仍显不足。眼下,还能供应上大军,可若是大军前推,只怕还得要征召民夫。”

    杨彪带着一丝丝的担忧,这场战争大周下场的时间并不短,取得战果也只有并州那边可以乐道。但并州那边拿下晋阳后,想要再杀入冀州,或是北上幽州,就不可能了。

    其次就是洛阳方面,维持眼下的局面倒还不错,国朝可以抽调出不少民夫,给苏则那边运粮。

    而这种局势,并不会对赵国造成致命隐患。

    早走了一步的杨彪,根本不知道眼下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同样,阎象对此也一无所知。

    “不行,战场态势一日不清晰,最后的征召令就一日不能下。无论是胜是负,这最后的三十多万民夫,是国朝社稷的保障。”

    阎象摇着头,给杨彪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杨彪心中也清楚,这最后的三十万民夫要么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要么是五十岁左右的中老之人。再抽调他们去运粮,那后方就只剩下老弱妇孺了,国家生计必然会受到严重影响。

    所以,必须得等到战争局势明朗后,再下决定。

    “令相,这点彪明白,彪只是担心日后大军捷战,推进之时,后继无力。”

    “无妨,这件事还不用着急,赵国没那么容易败下阵来。先说说,弘农那边调查司整顿的怎么样?”

    “效果还不错,杀了几个贪官,以及十来名属吏。仓廪中的短缺,很快也能补齐,大军所需粮秣物资,不会出现问题。”

    “嗯配合好调查司。眼下大战之际,这种情况下,该杀就杀,不用顾忌什么背景人脉。打赢了战争,吾等所作所为都是对的。打输了,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阎象一对老眸中,透着寒光,口中更是杀气凛凛。

    贪官污吏,本就难绝。更不用说这么多粮秣物资堆积,下面的人起了心思,随便动动手脚,都能吃个盆满钵满。不用威刑,吓不住那些想要探出去的手。

    杨彪点着头,轻嗯了一声,继而又言道:“弘农这边问题不大,陛下离得也近,没几个人敢动手脚。彪担心的是益州,天高地远,上下其手的必有人在。”

    “放心,上一批从益州运来的甲衣出现问题后,御史和调查司就已经派人手去益州了。不过,益州还是不能杀的太过了,只能杀一批,抓一批了。”

    “那也足矣,只要不做的太过分,日后慢慢清算也不迟。”

    “哼,这是必然,老夫岂能让他们轻易逃过一劫。”

    听了杨彪的话,阎象也冷哼一声。为了不影响国朝运转,影响前线战局,唯有秋后算账了。

    “对了文先,德祖近些时日,还在府邸内呆着?”

    “嗯,在府习读。年纪轻轻,还需稳下心境。”

    “嘁,稳什么心境。周公瑾都做几年军将了,鲁子敬今岁也马上要提到郡府,要不了两年一郡牧宰是跑不掉了。这样,过几日,让那小子跟着射坚处理些政务。”

    阎象话音落下,杨彪却是陷入了思考,没有着急回话,而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阎象的神态。

    陛下自称王以来,几乎就没停止过打压士族。这一点自己清楚,阎相也很清楚。

    无论是修儿,还是那杜畿,皆是因此而受冷落。哪怕杨氏杜氏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着高周,但仍免不了这般境遇。

    当然,他们两家受到陛下针对的主要原因,还是名头太响亮了。

    一个是比汝南袁氏差不多少的弘农杨氏,一个是京兆杜氏,名头响亮不说,偏偏还都在关中扎根了几百年。

    如此一来,从凉州强势迁来的高氏,岂能不心存顾忌。要知道,这关中可是大周的基柱,陛下看的重着呢。

    所以,对于陛下的打压,自己并不以为意。无论如何打压,弘农杨氏的名头仍旧在这摆着,修儿日后也必然会进入朝堂。陛下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和修儿同居庙堂之要。

    无所谓,等自己乞老之后,修儿会接替自己的位置。大周庙堂上,始终都会有杨氏的一席之地。

    “令相,修儿年纪尚幼,脾性急躁。还是再修身养性几载,日后言之不迟。”

    “嘿,文先莫要想太多,这是陛下的意思。人才嘛,还是要培养一番,多经历练。否则,日后如何扛起寺卿之重任!”

    阎象嘴角微扬,注视着杨彪,心中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也不适合直言,只能看杨彪能不能心领神会了。

    杨彪咂了下舌,没想到是陛下的意思。刚想要开口说话,就被外面一声惊呼,打断了思绪。

    “令相”

    一名掾属仓促的跑进厅内,手中捧着一封奏疏。

    “何事慌张!”

    一向心沉气定阎象,见到掾属这般模样,顿时有些不喜。

    “回令相,太子殿下驳回了令相奏疏。”

    掾属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奉上奏疏。

    闻言,杨彪面色一变,瞥了眼身旁的阎象后,当即上前接过奏疏。

    而阎象,面色亦是突变,心中掀起波澜。在杨彪接过奏疏的一刹那,目光也转移到奏疏上面,紧盯着不放。

    “汝等先退下吧!”

    杨彪捏着奏疏,目光扫了一遍厅内众多掾属文吏,出言说道。

    众人带着疑惑震惊的神容,匆匆忙忙的退出大厅。

    厅室内只剩下两人后,杨彪目光再转向阎象时,却发现其面庞带着一丝笑意。

    “嗯?令相?”

    杨彪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令相是这番表情。

    阎象轻笑了一声,问向杨彪:“文先,方才老夫演的像不像?”

    “这……”

    杨彪一头雾水,搞不懂令相在想什么。

    随后,也懒得再去思考,将手中的奏疏呈上,言道:“令相,这奏疏,如何处置?”

    “嘁,还能如何处置!噢对了,文先久不在长安,不知殿下事。监国以来,殿下日进千里,年纪虽幼,却也颇具主见。先前也不是没驳回过老夫的奏疏,只不过都是命人连夜送到阎府上。今日,却是下到了中枢府,此无非立威也!”

    阎象嬉笑着,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光明正大的驳回到中枢府,除了立威也没有别的了。近来几日,自己把太子怼的也不轻,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杨彪苦笑了一下,摇着头疑声道:“令相,莫不是打算借此机会,助殿下一把?”

    “正是。”

    阎象点了点头,继续言道:“老夫已是年迈,最多二三载,也该退老还乡,安享晚年了。留这有用之躯,为太子殿下推波助澜,何乐而不为也!”

    “那令相打算稍后怎么做?”

    “当然是上一道请罪奏疏,殿下明白事理,文先不必担忧,战争还没结束呢。”

    听到阎象最后一句,杨彪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是,战争还没打完,就算太子殿下对令相有所不满,也不会做甚严惩。更何况,皇后也不会允许太子胡来。

    随后,杨彪打开了奏疏,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太子殿下居然被令相给弄火了。

    这一看,先是一怔,随即改色,满是惊喜。

    事还是老事,左冯诩的逃役事件,令相也早就与自己说道了几次。处理结果,也并没有超乎自己的意料。

    但这批语……

    “令相!”

    “嗯?文先,怎么了?”

    “啧啧,太子殿下真独见也!”

    杨彪大赞一声,更是勾起了阎象的好奇心。那封奏疏应该无甚,处理结果也是自己跟文先商量过好几次的,能有啥独见?

    慢着……

    莫不是太子殿下做了批语?

    “令相且看!”

    阎象刚想到这一点,杨彪就将奏疏奉至手边。

    接过一看,一行难看的字顿入双眸。

    一国之法,岂能因民而异之!

    “彩!”

    一句话,阎象注视了良久,最终以喝彩定论。

    “令相,真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能想到这一点,颇具明君之胸怀啊!”

    “不错不错,老夫也是没想到啊。太子殿下能想到汝当初的见地,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哈哈令相,那看来,还是要重新予此事定论了啊!”

    “嗯,就依太子之见,依照常发处置吧,由文先汝呈奏疏。稍后,再派人去左冯诩,通知赵威乐详。想必他二人也知道该如何处置!”

    “令相放心,某稍后便去安排。”

    “对了,还有一事。明日,汝去与元常碰个面,请元常督导下太子的字迹。”

    “……”

    看着阎象转而有些鼓气,杨彪也不禁扬起笑容,那句话写的确实难以入目。

第1110章 退兵

    当日,长安内城,带起了一丝波澜。

    身在长安的大周权贵,可谓是耳目贯通。早上未央宫驳回奏疏至中枢府令,午后内城官佐几乎尽为知之。

    大战期间,太子殿下突然将阎令相的奏疏,直咧咧的驳回至中枢府,完全是没有一下一丝的颜面。不论原因如何,这般行事总归会引起许多人的遐想。

    经历了一日一夜的发酵后,次日朝会,阎象执版请罪,太子代陛下遂罚令相三万钱。

    处罚很轻,对于一国之相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对于在朝的官员而言,却犹似晴天霹雳,阴霾遮目。

    太子年纪轻幼,陛下出行,由其监国,名义上拥有着监领国政的权利。但阎相可是从龙老臣,而且执掌国政有十余载。这么多年下来,陛下都没有处罚过阎象,甚至都不会有丝毫慢怠,与其亦君臣亦师友。

    偏偏在今日,太子殿下做出了此般事

    有的人看的清,有的看不清,也有的人不打算看清什么.....

    朝会过后。

    中枢府便下达关于左冯诩的逃役处置布告,逃役者十余人,悉枭首示众,择其户亲属一人,代服刑役三载。其户五服之内所有亲友,三年内不得参与科举。

    嗯?

    处置的结果,依然让高龑很是不满。

    大周律内,根本就没有限制罪户参加科举这么一说。

    不过,阎相也低过头了,自己已经威风了一把。若再揪着不放,恐怕就会适得其反了。

    然而,阎象可未打算放过太子殿下。

    傍晚时分,尚书令钟繇带着一封奏疏来到了太子宫,见到了高龑。

    所谓的太子宫,其实就是未央宫内的一处小宫殿。整个太子宫,也不过三间宫殿,外加一个花园罢了。

    太子宫主殿,名曰承嗣殿。

    陛下亲自赐殿名牌匾,寓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这些都无所谓,太子殿下自幼聪颖,以前虽多有顽劣,但监国以来,心性愈加沉稳,心智每每渐增。由其继承社稷,自己毫无意见,相信诸多大臣也都不会有意见。

    毕竟,陛下就这一根苗,大家也没得选啊。

    莫说以前,就算是现在太子依旧顽劣,依旧摆烂,他们也得给扶正喽。

    主殿内的布置,很是简单。桌案屏风油灯,再无别物。

    转入殿后,正是太子休憩的地方。

    依旧是简素的装扮!

    没有那些奢华之设,靡心之音。其间布置的物什,也就比大殿多了两样,床榻和书架....

    生性不喜豪奢,无疑又是太子殿下的加分项!

    “臣见过太子殿下!”

    “钟相不必多礼,孤未远迎,还望见谅!”

    听到太子的话,钟繇不禁瞥了眼太子身前桌案上摆放的奏疏,微微一笑,回道:“殿下,些许繁琐,不必事事亲为。当今之际,还需以学业为重。”

    “嗯?”

    高龑看着钟繇,感觉莫名其妙。

    于是,言道:“钟相不必担心,孤日夜亦有习读典故,万不会荒废学业。只是不知钟相深夜请见于孤,可是有何要事?”

    “无甚要事,令相托臣来教习殿下研习书法。”

    “啊.....哈哈”

    高龑干笑了两声,有点尴尬。

    自己那字迹,不说也罢。

    “那便劳烦钟相了,钟相请!”

    高龑谢了一礼,而后折身准备收拾桌案,好向钟繇研习书法。听父皇说,整个大周能在书法上与钟相并论者,唯有武威张芝张伯英。可惜,张伯英在自己好小的时候,就英年早逝了。

    至于其弟张昶,虽类其字,可造诣上根本比不过钟相。

    “殿下不必心急,书法一学,最重心沉气定。今夜,殿下好生休息,明日臣再来觐见殿下。”

    钟繇微躬言道。

    说完,口齿一囔,又言道:“另外,令相还有一言,托臣传于殿下。”

    “不知阎相有何教导?”

    “御史及调查司往益州已久,不日必将传回消息。彼时,还需殿下亲自下令,尽诛贪腐之人,以显威赫!”

    “这....孤年纪尚幼,且父皇有言,此般要务,皆由阎相作主即可,不必经由于孤。”

    高龑一时间摸不清阎象的打算,于是假言与之。

    钟繇目光盯着高龑,摇着头说道:“殿下,有些事情该面对的时候,不宜避之。逃役一事,殿下已显仁德。然为兆民之心,怀仁而乏威,亦非善事!此际,正当趁势为之,使威严不止!”

    听了钟繇所言,高龑微微颔首,迟疑了片刻后,这才言道:“也好,钟相所言,孤谨记之。”

    “那,臣便不打扰殿下休憩了,臣告退!”

    “钟繇慢走!”

    .....

    待到钟繇离去,高龑坐回案前,凝视着已经关闭上的殿门,久久不语。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阎相在朝中的地位,父皇尚且敬重几分,自己一束发小儿却是拿其立威

    等父皇回来,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批。

    现在,阎相又想要让自己处置贪官污吏,到时候肯定要杀不少益州的官吏。以后,自己会不会失去益州官员的支持,尤其是大将军的支持。

    大将军,可也是益州人啊!

    小脑瓜在那里胡思乱想,却殊不知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崤山绵延,大河奔腾,月头高照,玄关锁要。

    函谷关头。

    徐荣等人正与周瑜叙别,大军主力今日刚刚撤到函谷关一带,随即便开始过关向西而去。

    说是战略行进,但谁都明白这就是撤退。

    陛下命人传来旨令,并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攻打洛阳城,并非良策,甚至可以说是下下之策。即便有高达百余座的攻城重器在,大军依然没有太大胜算。

    两万赵军精骑的威胁,远胜于城内的两万赵兵。而他们,只能凑出区区两千六百余骑,纵是算上骁骑校和羽林骑,也不过六七千骑罢了。更何况,陛下压根就没有将这两支精锐骑兵派给他们的打算。因为,两支精骑是唯一能够迅速支援河东的精锐部队。

    伫立关头,眺望着延绵数里的火光,徐荣不由感叹:“三次了,老夫从洛阳退了三次兵了。每每望城感怀,却又无能为力唉!”

    身侧周瑜,看着连声叹气的徐荣,倒也颇有些理解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将军的心情。毕竟,曾经的他可是威名盖世,号称天下名将,却在洛阳城下接连折戟。

    换成自己的话,只怕早就怒火攻心了。

    “车骑,大战还未结束,此番胜败尤未可知。待来日,也许洛阳可踏马下之。”

    周瑜思量了几息,只得劝慰一句。

    徐荣摇了摇头,说道:“以退为进,说是上策,其实也不过是无奈之举。此计,能否发挥出效果,还是得要看吾等的了。打的好了,自然不在话下。打不好,以退为进就成了退保家国了。”

    “有车骑在,吾等必能大胜赵军。那颜良文丑,有何战绩,何德何能与车骑并列天下名将。”

    贾逵却是心气激昂,带着坚定的语气,一边给徐荣他们打气,一边也给自己打打气。

    “不错,粱道所言正是。车骑南征北战数十载,大小战何以百计,颜良文丑不过徒有虚名。若非田丰老贼耍了诡计,让祭酒参军他们一时失算,正面交锋,赵军何以胜吾。现今,锋芒尽露,雕虫小计尽显赤日之下,再行交锋,吾大周必胜!”

    场中另外一员老将第五儁,亦是出言说道。

    退兵,对于军心的影响非常大。此时,仅是看看主将徐荣都有些灰心丧气的神态,就知道下面的将士们,有多么糟心了。

    “好了,第五将军的话都记住了吧,吾大周必胜!”

    到了这个年纪的徐荣,什么不知道,方才的失意转瞬即逝,嘴角挂起笑意,冲着身旁的几员大将言道。

    随后,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叮嘱道:“公瑾,稍后吾等便要往武关去了。整个河洛地区,只剩下汝第八军。算上三关守军,也不过两万两千余人。军中的聚集的骑兵吾交给汝,伊阙实在不行可以放弃,但函谷陆浑万万不能有失,明白吗?”

    闻言,周瑜不自禁的挺起胸膛,注视着徐荣的眼睛,点头言道:“末将定不负陛下与车骑厚望!”

    “第五兄,后军就由汝多多照看,某先带粱道他们,追赶前军。”

    “车骑且先行一步,末将随后便至。”

    “公瑾,小心行事。”

    “车骑放心,瑜不敢大意。”

    “粱道叔威,号令中军,出发。”

    “诺!”

    很快,随着车骑将军大纛下了关头,浩浩荡荡的中军诸部,亦随即护持而出。

    宛若火龙的队伍,彷佛如同贪吃蛇一般,不断的增长着自己的身躯,在崤山北道之间,蜿蜒蔓延。

    依旧留在城头上的周瑜和第五儁二人,仍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退往关中的大军。

    “老将军,后军人数可不少呀。再算上民夫以及粮秣的重新调度,徒耗国力啊!”

    没了这么多人在,周瑜也能将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唉”

    第五儁长叹一声,言道:“没办法吧,先手失算,就是如此。祭酒和参军,只怕还是小觑了赵国君臣。甚至,吾等军中骄傲自大,不把赵军放在眼里的也大有人在。”

    “这一点倒不能说是坏事,毕竟眼下局势不利,骄傲自大的人在这个时候或许可以带动下将士们的心气,免得一落千丈。”

    “公瑾看的倒是明白。”

    第五儁笑了下,没多说。

    周瑜继续说道:“嗨赵军在河洛一带的兵力还有八万步骑。老将军可否给晚辈支支招,伊阙无论如河还是不能丢啊。丢了伊阙,赵军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公瑾这一问,可算是难住老夫了。依老夫之见,赵军绝不会攻伊阙,倒是伊阙道,公瑾或许可以做些文章。”

    “伊阙道吗?”

    周瑜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自己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理论上大有可行,可怎么付之实际,却是个难题。

第1111章 周使入荆

    从函谷回到弘农,用了近六七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郭奉孝递呈了不少来自调查司探取的消息,以及齐王送来的一些情报。

    局势和先前变化不大,可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情报还没有传过来。也可能是这些情报本身,就带着些许迷惑的行径。

    河洛一带,赵国依旧有不少兵马存在,虽说面临着大周和齐国东西夹击的态势,但不论是守还是攻,皆可行之。战场上的两万精骑,给了赵军太多战术以及战略上的选择。

    东南豫徐战场,根据齐王的消息,颜良大军仍在继续向徐州前进。但这指不定是啥时候的消息了,也许颜良已经杀到郯县外了,也许颜良所率的赵军主力,早已调转枪头了。毕竟,传到自己手中的消息,都是发生在起码半个月前的事了。

    也就长安那边的还算及时,先前逃避征役的事情,跟大局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事。而阎相让自己看到那封奏疏,意思也应该只是想委婉的提醒自己,这场战争大周能坚持的时间,可能要比战前预估的短上不少。

    余者,就是备受关注的河东、并州局势了。

    赵衢那边还好,就隔着一条黄河,现在应该退回箕关以西,做好防范准备了。骁骑校、羽林骑速度快,应该也快到安邑了。

    徐荣那边各军都在后面不远,最快两日功夫就能抵达陕县。第十二军和第十三军,十日内也能到达安邑。

    再加上安邑那边的一师守备军,河东的兵力也将达到四万五千余步骑,保住河东不失没问题。只不过,西河、上郡以及河套地区,恐怕都面临着失守的可能性。

    局势若极度不利的情况下,仅靠公孙续的第二骑兵军,想要保住这方圆几百里的疆域,难!

    至于轲比能,只要不临阵倒戈,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幸运了。

    从主动进攻,被迫转变成战略防守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开心啊~

    ....

    抬起头,凝视着正前方的屏风,高诚脑海中可谓是思绪万千。

    现在的大周,表面上看起来依旧稳固如山。可事实上,只有自己最清楚。它就如眼前的这张屏风一般,稍微大点的风,都可能把它给吹翻在地。

    于函谷的诸多谋划,什么以退为进,什么效前之故事,行疲赵之策。说白了,都是无奈之举,暂存实力罢了。

    如果赵国一心灭周,此战大周社稷所面临的危机,不下于当年鲜卑倾巢南下。

    大兄,国朝好歹,可就全看汝了!

    不管怎么想,怎么猜测,怎么构思.....

    最终,大周国运的去往,高诚也只能寄托在苏则的身上。

    晋阳城下,有着大周最精锐的八万部队,要是被全歼在并州的话,大周内部会出现何等变化,自己根本不敢想想啊。

    四世三公的袁氏,在士族中的号召力,更不容忽视。

    “噔噔....”

    “何事?”

    “启禀陛下,阎相送来一封奏疏,请陛下亲启。”

    “嗯~进来吧!”

    高诚话音落下后,室门便为之而开,赵常侍将一封奏疏呈至面前。

    接过奏疏,高诚打开瞥了一眼,皱了下眉,随即又有舒缓,片刻后露出欣慰的笑意。

    “老赵,龑儿不错啊。虽说字迹不行,但这句批语,甚得朕心啊!”

    “太子殿下自幼聪慧,又得陛下孜孜教诲,必具贤德。”

    赵常侍虽说不知道奏疏里面讲的啥,但从陛下的神态转变中,还是多少猜出点东西。反正,陛下都这么夸太子了,那跟着夸太子铁定没错。

    高诚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赵常侍的话。

    不过,随后就将奏疏放到了一旁,冲着赵常侍说道:“老赵,去请奉孝、文和、曜卿三人来,朕再与他们商议一下。”

    “陛下,现在夜已经深了。战局之势,老仆不懂,但这数日来,每日聚议,日落不休,夜深依旧。陛下还需保重龙体啊,此危局之际,国朝上下,皆倚陛下龙威矣。”

    赵常侍说完,高诚的面色有些不悦,盯着这宦官,思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也罢,那就命人传告诸君,这两日好生休息下,静待新的消息。”

    “陛下英明。”

    “行了行了,汝这老仆,先退下吧,朕要安寝了。”

    “陛下万安,老仆告退!”

    待到赵常侍退下后,高诚才无奈的长叹一气,自己还是失措了啊。

    这些时日来,日夜牵挂晋阳战事,想必给下面诸君也带来了不少压力。值此之际,如此挂念,非是善事。

    休息休息也好,自己得调整下心态,全大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心乱如麻,他们又哪能平下心来。

    以前是为了心中的虚荣打天下,后来是为了身后的数万将士打天下,再之后是为了大周社稷打天下。

    但是,从今天起,自己就是为儿子打天下了。

    后继有人,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呵呵...

    想到这里,高诚情不自禁的自笑起来,似乎挺有趣的。

    ————————————————

    天下动荡,中原诸军云集,整个北方都笼罩在战争的烽烟之下。

    唯独荆楚、吴越之地,在静静的观望着这场大战的走势。

    谁胜谁负,对于他们来说一样是决定自身命运的关键。

    荆州襄阳城内,距离乌云密布的豫州战场很近,甚至赵军都打到了自己家门口。

    所幸,赵军攻占宛城后,并没有继续南下,连南面那几个县城,似乎都没有心思去打。反倒是赵将孟岱,时不时都派小股部队,向周国掌控的南乡数县渗透。

    压在头顶上的两座大山,要是在南阳打起来,襄阳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坐在襄阳城内的刘琦,一点都不安心。

    哪怕自己已经借助剿灭张羡叛乱,将弟弟掌控的军权拿了回来,甚至水到渠成的将荆州军政握在手中。

    可面对周军和赵军,心里委实没底气。

    荆州虽说经历了张羡之乱,损折了不少人马。但细数一番,五万步卒还是有的,再加上实力强劲的水师。

    襄阳,理论上固若金汤。

    但谁让当初荆州军被周军一战给打出病来,据有优势兵力,正面硬对硬的碰撞,居然差点被人家全赶进沔水里。

    实在是打击人的心气。

    现在再加上本就一直压着荆州军打的楚国,被赵国三下五除二的给横扫了。那种庞大的威压,别说寻常百姓了,连自己这位汉寿王都感觉到了恐惧。

    楚国数十万精锐,却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沦落到国都两破,天子自焚,太子入荆的下场。

    大舅哥逃入荆州,好处是没给自己带来丁点,反倒是让荆州士民人心惶惶。

    更坑的是,自己还拿袁耀没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其停留在荆州境内。可如此一来,赵国对荆州的看法可就不一样了。

    “王上,周国使臣来了。”

    “嗯?”

    倚栏愁思的刘琦,不由皱了下眉头,疑惑的问了句:“周国遣使入荆?何时来的?”

    “这...仆也不清楚,只知道今日周国使臣径直去拜访了国相。国相也是方刚知晓,派人禀报讯息。”

    听完宦官的这句话,刘琦不由抽了下嘴角。

    周使秘密入荆,显然是周国调查司的手段,可偏偏荆州上下,居然皆是方知。只怕,若不是其主动现身,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要是来的不是使者呢~

    调查司.....着实是个威胁啊!

    荆州,也必须要有类似于调查司的存在,否则寝食难安啊!

    “孤今日略感风寒,且请周使入驿站休息。待来日,孤亲自相请。”

    “诺!”

    想了下,刘琦没有决定立即接见周使。

    大战之际,周国派使者前来,应该是想要拉拢荆州,共同对抗赵国吧。如此,周国本就与齐国有盟,又与吴国有姻亲之联。再加上荆州的话,赵国想要一举戡定天下,几乎不可能的了。

    毕竟,赵国再强,也难以以天下之三,力抗天下之七。

    不过,帮助谁,对于荆州而言都无所谓。

    因为赵国若胜,下一步也必然是攻打荆州。而周国若胜,那很大的几率也是攻打荆州。

    所以,就看谁能给多少好处了。

    赵国虽然还没有付之行动,但大军停驻宛城,就是在给自己一个讯息。周国若是付出的利益不多,荆州没必要去冒险。

第1112章 会使

    两天后,周国使者才见到了汉寿王刘琦的面。

    而刘琦看着殿下这位身材雄壮,穿着武夫劲装的周使,也是颇感诧异。一般来说,出使他国肯定是要寻一名口才、文采兼具的人。

    显然,周使并不怎么符合使者的形象,更像是出身军伍的猛士。

    不过,管他呢~

    周国既然说此人是使者,那就是使者吧。

    反正,周国此番前来,应该是求援的。

    两天时间,的确没办法知道北方战局的详详细细,但只需要知道周国十余万大军,从洛阳退回关中,就足够了。

    周赵两国各倾全力,浩浩荡荡的出师征伐。赵国鲸吞河洛、豫州十余郡县,所获颇丰。可周国兵出洛阳,什么都没得到,却一夜之间跑回了关中。

    最关键的是,还派出使者入荆。

    显然,局势对周国不利。否则,以周帝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轻易退兵。

    须知,这一退,先前几个月所消耗的物资、人力,全都付之东流。

    “观贵使之貌,神武不凡,堪为军中上将,怎不知却做了使节,出使于外?”

    刘琦带着笑意,与周使说道。

    他现在心中一点都不着急,急得不该是荆州。

    周使猛呼了一口气,拱手道:“在下乃吾国第九军参军,姓张名承,字公佑,拜见汉寿王。”

    “噢~第九军吗?”

    刘琦面色微变,稍后凝目言道:“当年第九军可是将孤帐下锐士,杀的落花流水啊。而今,公佑却出使于孤,颇具笑谈也!”

    “荆州多才俊,大王亦是人中之龙,可惜为宵小所惑,付其错望,故使吾军得势。若是换以荆州大将文聘、魏延、黄忠,吾等岂敢视之。况大王胸阔似海,些许故事,多言无益。反倒是今日周、荆若能结好,岂不为天下所美?”

    张承面色从容,不急不忙的说道。

    几句话又是夸奖,又是贬嘀,又是糊弄的,刘琦再不济也不会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

    甚至,先前拿之前败战说事,也只不过是想看看周使如何说话,能力几何。

    现在,还不错,口才也算了得。

    “公佑言重了,第九军赫赫武威,孤甚知之。大周军威,更是天下所闻啊!”

    “大王过誉了。吾大周虽强,却仍就不比赵国啊。如今,吾国初战失利,大军已退回境内,以作防守。”

    听了张承的话,刘琦故作惊讶,而后问道:“这....岂不是将中原拱手让与赵王焉?”

    “吾家陛下亦是不想,然战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那赵王出身四世三公之袁氏,底蕴非常,吾大周不可比也。中原四拓之地,亦非吾大周所能争也。可惜,赵国旦取中原,定趁势南下,饮马长江,荆州只怕也避不了战端啊!”

    张承说话间,就道出了来意。

    而刘琦,等的就是这番话。

    “那不知公佑有何教孤?袁氏之大,孤深有所感,更兼孤之姑丈大成皇帝,亦是赵王逼害,此仇不共戴天啊!”

    刘琦语气甚重,尽显愤怒之意。

    张承摇了摇头,叹道:“良策没有,而今只能寄希望于大楚太子耀出面,号召豫州诸郡豪杰,共起而拒之。吾大周,于河洛拒守,主力出武关,合两家之兵,夺取南阳乃至豫州,复大楚社稷。而齐王于东,谨守大河,威胁汜水。吴国出兵徐州,攻颜良之后。如此,天下合力拒之,赵国定无功而返。”

    “好!周帝伟略,孤堪之不及。赵国四处用兵,互不呼应,有周帝统筹四方诸侯,何觑赵王哉!”

    “那大王的意思....”

    张承面色一喜,开口言道。

    谁知,刘琦轻轻的摇了摇头,话还来不及说,张承的脸色就变了。

    说了这么大半天,闹着玩呢?

    “公佑,汝不在荆州,不知荆州之难啊。前有吴王孙策,倾国来攻,孤得天之幸,侥而破之。但那张羡,却是据守长沙,前不久吾荆州兵马,方刚破城。荆南四郡之宵乱,仍未彻平,主力大军难以调回。而荆北,水师或可堪一用,步军嘛....都是些新卒,难堪大用啊!”

    刘琦一边叹着气,一边长篇大论。

    也许,张承早就猜到了这一点,点着头应声道:“大王,荆州之难,吾大周亦知之。固,荆州水师出动即可,隔绝赵军之援,吾等先下南阳。骤时,荆州水师会合东吴水军,与两淮地,破赵军易尔。颜良只要失利,周、荆、吴、齐四国之众,便可合兵一处,攻赵王行辕,亦能大胜之。”

    “言虽如此,可吾荆州既要出兵,总得有所收获吧。”

    看着张承这么能说,刘琦也不禁有点烦了。哔哔哩哩了半天,丁点好处不许,就想要荆州又出兵又出船的,哪有那般好事。

    张承神气一扬,大手挥摆着,言道:“只要把赵国大军逼回河北,倒是中原之地,吾四家分之。大周据有河洛、颖川,齐吴以淮河为界,以北诸土归齐国,以南诸城邑归吴国。而荆州亦与齐国,以汝河为界,汝河以西归荆州,以东归齐国。”

    刘琦嘴角一抽,盯着张承,眉目略带不善。这周使,真的是来求救的?

    “南阳本就是吾荆州之土,归复无疑。豫州诸郡,本是楚国之土,今楚太子无意继大楚社稷。但大成皇帝,承以天命,不可断也。孤乃楚王之婿,亦可承楚社稷。大楚之土,不说全部,起码颖川、汝南、陈国、梁国、沛国,当归于孤。”

    “大王之言,并无不妥。只不过,此番大战,齐国身披重任,若不予以利益,只怕齐王再归附赵王也并非不可能啊。所以,梁国、沛国当予齐国。”

    “可以,只要颖川、汝南、陈国、南阳四郡之地,也可!”

    “那便依大王之意,颖川、汝南、陈国、南阳皆归大王所有。”

    张承当即应了下来,生怕刘琦再给反悔了。

    嗯?

    见张承答应的如此利索,刘琦不由怔了下眼,自己为啥不多讨讨价?看样子,再扣下来个梁国也不是问题啊。

    罢了,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贸然悔之,更加不妥。

    再说,这四郡之地,对于荆州而言,已经是一块美到不能再美的肥肉了。

    “贵使,孤还有一请,希望贵使考虑一下!”

    “大王有何想法,尽可言之。承纵是不能应,亦可回禀陛下,由陛下定夺。”

    “哼~也没别的,调查司也该撤出荆州了。否则,孤寝食难安啊,如此何以共同拒赵?”

    张承点了点头,似乎认同这句话,遂言道:“自无不可,不过此事外臣尚需要报回朝内,由陛下下旨。时间上,可能要缓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孤等得起!”

    刘琦眯着眼睛,心里也下了主意。调查司一日不退出荆州,自己就一天不出兵。反正大周,比荆州要着急。

    一口气几个郡说给就给,看来周国这次麻烦有点大啊!

    “噢对了,孤治下武陵太守金旋金元机,出身名门,素有才望。荆州地小,不足以展其所才,孤便舍爱,由金元机护送孤之爱弟,入长安,以显孤此番诚意。”

    刘琦说完,就轮到张承泛苦了。

    真没想到,这刘琦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把国朝在荆州安插的势力清除干净啊。甚至,连刘琮都不放过,直接打包给国朝。

    不过也好,刘琮再没用,也是刘表之子。此番若能大败赵国,天下谁还能挡国朝锋锐。日后攻取荆州,用得上刘琮。

    “外臣职权甚小,此事本不当擅自代陛下决策。然今不同平常,自当行非常之事。此事,外臣斗胆,二公子可随外臣,一并前往长安。”

    “好!公佑爽快!”

    刘琦喝彩一声,甚是欣喜。

    荆州的总体实力并不差,可就是内斗太严重了。只要刘琮去了长安,那些人应该也不会再生别的乱心思了。

    休整数载,聚合全力,日后未必就不能与周、齐争夺中原。

第1113章 荆州之议

    张承离开后,刘琦随即便召集了一应心腹重臣。

    看着座下数十位贤才良将,刘琦不由心生得意。辛苦数载,自己总算是能彻底掌控荆州了。这次若是和周、齐、吴三国配合好了,拿下楚国泰半故土,区区一个汉寿王可不成啊。

    “此番与周使之定,不知诸君以为何如?”

    刘琦口齿一张,便看向引以为重的韩嵩、邓曦、宋忠、刘先、綦毋闿、庞季、诸葛瑾七人,顺带着扫了眼另一侧端坐的王朗、虞翻、华歆三人,以及新晋的幕僚王粲、诸葛亮、庞统、习桢四位年轻人。

    当然,荆州还有些老头子,比如庞德公、黄承彦、司马徽等山野之人。虽说支持自己,但他们一般不参与类似今日的聚议。

    “且先不说能否击退赵国,得四郡之土。仅是二公子去长安,吾荆州就能安宁不少啊!”

    作为国相韩嵩,直言不讳的说道。

    说完,殿内不少人都点着头,并不反驳这一观点。

    没错,刘表帐下的这些老臣,基本上都是支持刘琦的。而刘琮,得到的只有蒯蔡两族的支持。

    如若不是这般,黄、庞、习各家,也不会转而支持刘琦。

    可即便是蒯氏二才早已失其一,蔡氏嫡支早已被赶出荆州,他们仍旧无法彻底根除掉两家支持刘琮的力量。

    谁让刘使君生前,还迎娶了蔡氏之女。

    而荆北诸蔡,真的不是清除个嫡支,就能解决的。

    蒯氏亦是如此,蒯良死后,还有蒯越,两个人就没一个好惹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将随着刘琮前往长安而结束。蒯氏和余蔡,仗着的就是刘琮的名头和蔡夫人。只要刘琮一走,蔡夫人也必然不会再留在襄阳,看他人脸色。二人一去,荆州安矣。

    “话虽如此,只是不知周国这次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居然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拉拢吾荆州。而且还要联合齐国、吴国,赵国的确强,但周国也并不弱啊!”

    刘先凝重着脸色,发出质问。

    赵国强吗?强。

    可周国差吗?一点都不差!

    短短旬月之间,局势急转而下,赵国竟能将周国逼至如斯。

    “具体情况,孤知道的也不多。仅是从那张承口中所知,周国在洛阳一战失利了,可能损失有些大吧!”

    刘琦也疑惑,但所能想到的着实不多。

    刘先摇着头,言道:“不会,河洛战局即便失利。周国掌控着函谷、伊阙、陆浑三关,赵国威胁不了关中。关中无忧,那周国就无伤元气。”

    “也许是想让这一仗打的轻松些呢。毕竟,周帝非凡辈,不会不知二虎相争,必有死伤之理。白马之战过后,赵国调转枪头,直指周国。周帝应该是不想让自身遭受重创,免得击退赵国之后,无力趁势东出。”

    诸葛瑾言了一句。

    刘琦沉默着点点头,与虎谋皮就是这般,充满了危险与未知。

    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诸葛瑾下边的一位年轻人,张口说话了。

    “大王,诸位贤长,亮倒是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明旦言无妨。”

    “先前便闻周国兵分两路,一攻并州,一攻河洛。而今河洛退兵,以亮观来,当是并州战局失利。”

    “并州?”

    殿内不少人都拧起眉头,距离太远了,荆州这边几乎没有关于并州战局的消息。

    唯独年长诸葛亮两岁的庞统,冷哼一声,嗤之一笑。对面的虞翻闪烁精目,带着几分好奇,注视着这位翩翩郎君。

    “孔明可否详尽道来。”

    看到自家小舅子站出来捧场子,刘琦没道理摁着他不让说。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妻弟兼心腹啊。不管猜测对不对,只要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那一个奇才的名声就跑不了。日后,自己也好提拔提拔,补充机要啊!

    “回大王,亮以为当是并州局势对周国极度不利。虽说现下尚无并州战报传至荆州,但能让周帝、周国如此大费周章,联合天下诸雄,必是社稷之危。如此再一想,很可能周国在并州的精锐数军惨败,亦或是全军覆没。”

    “什么!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

    一语惊四座!

    诸葛亮说完,殿内再无一人坐的住。

    哪怕是先前有所猜测的虞翻,也有狠狠的皱起眉头。

    其身旁的华歆,不由探耳问道:“仲翔,听说周军善战,精悍无比。并州战场的周军,少说也得八万大军吧。那赵国得抽调多少兵马,才能尽没其军啊!”

    声音不大,但在这四下惊诧的气氛下,就显得有些格外入耳了。

    当下,不少人都将目光转向虞翻,似乎都以为虞翻知道点什么。

    见状,虞翻不由苦笑,摇头叹声,言道:“诸君,翻久居荆扬,对于北方之事,亦知之不多啊。周军在并州的兵马,的确不下八万之众,乃至更多。但具体战力如何,赵军战力又如何,委实不知。”

    “仲翔不知也是正常,荆州与周军交过手的,只怕也唯有老夫了吧!”

    殿中老将王威,不由出声说道。

    虽然都是吃了败仗,但毕竟是交过手,对于周军的战斗力有一定的了解。

    “老将军~”

    刘琦皱了下眉,不想让王威说下去。没办法,谁让自家军队都被周军横扫了。家丑尚不外扬,更遑论这关键节点上,打击士气啊!

    王威拱了下手,言道:“大王,荆州上下文臣武将,皆不知敌之实力,多有自大骄纵之心,不可长也!”

    刘琦目光一定,紧紧注视着王威,思忖片刻,才摆手道:“也罢,让诸君都了解下吧!日后,早晚得跟周国开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啊!”

    “大王英明。”

    王威赞了一句刘琦,而后面向诸君,没急着讲那些不堪事。先是冲着魏延、文聘二人说道:“仲业、文长,如今荆州堪称大将者不多矣。汝二人年轻有为,日后国朝必倚重于尔,且谨听吾言。”

    “末将谨记。”

    “诸君,周伐蜀一战,王某亲率水陆四万余众,与周国第三军的赵衢、第八军的周瑜二人交手,被打的落花流水。须知王某当时率领的可是荆州精锐,而那第八军刚组建不久,第三军听闻也是才恢复建制而已。如此说,也许诸君感觉不出什么,那便讲一讲诸位都不知道的一件事吧。”

    “王某初见赵衢、周瑜二人时,得幸观周军战阵演练。某乘战船,于河岸三十步,周军一部将士,挺阵入江,号令不息,步伐不止。直到那最近的戈矛,就顶在老夫面前啊!而江河之中的周军,身材高大者,尚没其脖颈。身材矮小者,胄不可见,唯见戈矛直挺。他们都是北人,善马善战的北方兵卒。”

    “那岂不是要被淹死了?”

    诸葛亮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反正自己不习水性。寻常时日,很少下河水之中。

    “呵~淹没淹死,老夫不知道,只见到了周军把昏倒的士卒捞回营内救治。但尔等可知道,这一番场景,对吾等而言有多么震撼吗?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周军趁夜散兵袭营,四面八方,喊杀不绝。军心士气,难以鼓之,三军大溃。”

    回想起种种往事,王威再度发出无奈的叹息。面对那种军队的时候,真的很无力。

    “第九军是周国伐蜀之后,征召的氐兵编成,战斗力尚且比不上那第三军、第八军。同样,那两万荆州将士,也都不是什么精锐。结果,没有任何变化,若非有水师在,老夫当年早就被周兵赶进沔水喂鱼了。”

    “周军战力的确强劲!或者说,北兵的确比南兵更加善战。”

    一旁的老将黄忠,亦张口一言。

    “当年黄巾之乱时,黄某曾在周帝帐下效命过一阵时日。周帝亲兵,皆出身西凉,勇悍非凡,常为先登。逢阵破之,逢城攀之。大成皇帝与周帝交恶之始,便是周帝亲兵两千余人,一夜之间踏平了袁氏五六千精锐私兵。大成皇帝亦是被俘,其下佐薄、大将,死的死,俘的俘,可见一斑。”

    “汉升说的没错。与老夫交手的第三军、第八军、第九军,实际上都不是周国最精锐的部队。那第三军虽然排序靠前,可听闻甘泉一战,第三军军将、师帅皆死沙场,一万六千余将士,存者不足两千之众。编制几度被撤,最后伐蜀可能兵力不足,才恢复了建制。”

    “周国真正的精锐乃是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第五军。第一军和第二军以及第四军都是西凉兵,周帝的起家部队。第五军则是魏国精锐改编而成,多是河东兵。而此战进攻并州的便有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所以.....”

    王威说到这里,没有再着急说下去。精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政治。

    “所以,周国这一仗必须要打赢。否则,数万的心腹将校、兵卒死伤殆尽,周国朝廷必然动荡。”

    虞翻直言说道。

    话至于此,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傻瓜。

    周帝的起家部队,于周帝而言,那就是在场的众人与大王矣。

    全都折没于并州,周帝可能连帝位都要出现晃动了,更别提周国那原本三方互为掣肘的庙堂了。

    “何止是动荡啊,一个不小心,就此被赵国灭了,都有可能。”

    刘琦摇着头,感慨一声。

    也许这些做臣子的不理解,但同为君主,自己可是心里清楚的很。

    现在,自己能稳当当的坐在汉寿王的位置上,掌控着荆州上下军务,靠的可不是眼前的殿中人。而是荆南堂兄刘磐的三万精锐,以及外兄张允的的两万水师。否则,莫说眼前这些人,便是父王留下下的老将黄祖,都未必会听自己的号令。

    周帝也是如此,失去了班底的部曲,说话的威严也就降低了很多啊。

    再加上关中那些士族,可比荆州士族不省心。周国国势一颓,铁定有人想着投奔赵国。

    怪不得周帝这回,肯出这么大的血本。

    自己提啥要求,那张承都不带迟疑的就答应。

    “孔明所想,不出意外,应当就是周国所面之局势了。这般危急,也怪不得周国什么都肯答应了。”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得好好帮周国一把了。此番周国伤了元气,吾等再合力击退赵国。坐拥荆州、豫南,好生休养两三载。再与周国碰面,也不必心有余秫了。”

    “不错,两虎相争,必有死伤。如今,一虎已伤,再伤一虎,天下局势,可就更加混乱了。吾等,大有机会啊!”

    “既然如此,那还需劳烦国相,明日再与周使敲定一番,立下盟约。此战,只要吾荆州能得到南阳、汝南、陈国、颖川四郡,口户必逾千万之众。骤时,蓄养精锐,大造甲兵,四五十万兵,可争中原。”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第1114章 战!

    第二天,韩嵩便于国相府内,接见了周使张承。

    张承也是第一次见到荆州如此之多的人物,大名鼎鼎的如韩嵩、宋忠、刘先等人,调查司转达情报中的荆州青年才俊王粲、诸葛亮、庞统、习桢等,还有一些相府机要掾属。

    舌战群雄倒不至于,只不过在商议订盟的这些细节上,还是纠缠了许久。

    直到日落西山,都仅是初步定下步调,内里的框框架架,荆州众人还在不断的填充。

    一连两日,张承面对着荆州这么多才俊的孜孜不休,也是表现的非常不错。起码,没让这些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得寸进尺。

    随后,张承便带着盟书以及刘琮、蔡夫人等众,过沔水,往长安而去。

    后面盖印、订盟之类的,就不是他一个参军就能够决定的了,需要中枢府令禀奏陛下或太子殿下,另择他人持国印再来荆州。

    出了襄阳不久,张承便与刘琮、蔡夫人一行人分开。其携带家眷、财帛,速度极为缓慢,张承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他们。

    .....

    而这边张承等人,刚过沔水的同时,相隔数百里之遥的并州,终于迎来了决定周国命运的大战。

    晋阳城,传承千年的古城,倚龙山、滨汾水,易守难攻。

    周国由苏则统帅的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五个军的精锐兵马,悉在晋阳左右。

    城南,乃是主营,苏则中军辕门所在。兵力有第二军、第四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军部,皆在于此。

    而晋阳南城,自然也就是周军的主攻方向。

    第一军则是越过汾水,占领了晋中要地榆次,以此来阻绝赵国冀州方向的援兵。而第七军一师驻扎在界休,保证着大军的后路以及粮道。另一师则驻扎在阳邑,防止赵国其余兵马自上党驰援晋阳。

    晋阳以北,则尚有公孙续的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率领的两万鲜卑精骑,肆虐赵国掌握的雁门郡。幽州的赵军,即便想要驰援晋阳,也得先过了三万六千精骑这关。

    可以说,整个晋阳城,已经被周国兵马从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赵国无论想要从哪个方向来救援晋阳,都必须得先打破周军的阻碍。

    甚是,周国还是围城打援。

    没办法,城内的兵马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着近五万的赵兵。再加上晋阳城本就有近二十万口,强拉个两三万民夫根本不成问题。

    这种坚城,根本不是强攻就能拿下来的,只能围困。

    困到城内粮草尽绝.....

    亦或是,诱敌而出,覆其主力,而后攻心。

    所以,晋阳一带的周国大军,从来到城下后,从未尝试过强攻城池。只是不断的在城墙外数百步,挖掘沟壑,阻绝城内兵马出城。

    时日一久,城内赵军死活不出城破围,周军自上而下自然就出现了松懈。

    但今日,却是变了模样。

    一大早,营内各部曲便得到了军令,整缮甲兵,静候军令。

    大营内的莫说将校,连军候都被召到中垒,于中帐外等候帐内的决策。

    驻守在晋阳外围的第一军以及第七军两个师,将校成群结队的奔入中营。方圆十几里的大营,不复昨日之宁,上下肃寂。

    这种气氛,让所有将士们,都感觉到不舒服。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够引起大都督的这般重视。全军上下,军候以上的军吏、校尉、师帅、军将,全都参加聚议,这可着实不多见。

    中帐内。

    一张巨大的舆图,悬挂在帐内左侧,其右则摆着一副沙盘。

    苏则伫足在舆图与沙盘之中,身旁则是马玩、裴羲、樊稠、张济四员军将,其侧则是马腾、韩遂、王方以及梁开。余者师帅郭援、赵昂、杨威、尹正、姚琼、孔信、樊勇、张绣、王凌、徐晃十人,及参军、校尉二十余人。

    将校四五十人,聚集在此,却是寂寥无音。

    尤其是苏则,不断的回头凝视着舆图与沙盘,皱着眉头,久久未展。

    “都督,还请立下判断啊!”

    裴羲作为场中年纪最长的大将,不由开口与苏则言道。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樊勇现在估计在何处?”

    “这里!”

    裴羲指着阳邑西侧些许,继续说道:“樊勇所部损失惨重,阳邑失守。目前,应该快退回大营一带了。此外三军各部,也当速速向离石撤退。”

    “赵军具体来了多少援军?斥候可有新的消息?”

    “已经加派斥候了,最迟傍晚,应该就能探查赵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了!”

    “太慢了,这样,第二军先抽出一师兵马移营汾水东岸,接应樊勇所部。”

    苏则说了一句后,又将目光转向张济,言道:“张老将军,汝速速带领第七军余部,抢占大陵。界休既失,兹氏也必然保不住了,大陵不能再丢了。”

    “都督放心。”

    张济没有多说话,应声后,便径直出了帐。打算调派第七军在大营内的数千人,赶往大陵。

    张济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军议的继续。

    “都督,吾等虽不知赵军虚实,但观阳邑、界休,同时失守,想来赵军必然准备充分。眼下,界休失守,河东粮秣运转不来,仅靠离石,只怕难以支撑大军长久作战,不如先退回离石。”

    听着苏则的安排,裴羲总感觉有些不妥当。三军之重,粮秣为要。赵军突然而来,便先拿下了界休,所图者便是绝大军粮道。

    但观苏则所图,难不成还想与赵军博上一搏?

    苏则没有说话,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樊稠。

    樊稠尴尬一笑,说道:“裴兄,赵军主力尽在中原,幽冀各郡抽调不出多少人。阳邑、界休失守,也是樊勇、张绣大意所致。”

    “哼~樊勇、张绣之报,皆言来袭赵军漫山遍野,不下两万之众。若如其所言,那少说也有四万众。再者,赵国又岂会没有别的安排,说不定现在还有兵马,直奔榆次呢。”

    裴羲说完,樊稠便不再说话了。

    见状,苏则不由心生燥气,凝目言道:“即便赵国援军有六七万众,又如何?加上晋阳兵马也不过区区十一二万人。吾等八万骁锐,如何不能破!”

    “没错,雁门境内还有三万余铁骑。只要一骑快马相传,步骑十二万,赵人何以当之。”

    王方亦是开口说道,对自家兵马的实力很是自信。

    “话虽如此,可粮道断绝,军中储量,至多足三月之用。若是赵军围而不攻,坐待吾等粮尽,那般如何?”

    “只要守住大陵,纵是粮秣不济时,吾等亦可退回离石。”

    “赵国派遣援军救晋阳,吾等原本就有所预料。只不过,没想到赵国留了一手,蓄积兵马,奇袭界休和阳邑,以致两地失守。但正如王副将所言,界休、兹氏失守,吾等尚可一战。战局有利,则可大破赵国援军,界休也势必能夺回来。若战局不利,再撤往离石,亦不迟也。”

    “吾等诸军,皆是国朝精锐,耗费粮秣不计其数,围晋阳,所图者甚?”

    “自然是杀赵兵,为陛下大业,横扫群虏。”

    “没错,若是不战而退,空耗粮秣不说,吾等威名何存!”

    帐内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便是这般。

    再说,他们本就是天下骁锐,若是就这么被赵军吓回了离石,那还当什么兵。

    见此状,裴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都督显然是打算要跟赵军打上一场了,其余诸将的想法,也决然不会就此为赵军吓退。可赵人,真的没有别的安排吗?

    他们从出兵,到围城,至今已有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赵国援军今日方至,岂会没有准备。

    而苏则,心中也在踌躇。

    哪怕自己表现出了要打一仗的心思,可也一样怀有担心。

    赵国准备的时间很充足,所以来势必然汹汹。比如,这一来就破了阳邑和界休,几乎将第七军打废。

    但除了第七军外,自己还有第一军、第二军、第四军以及第六军在,北面还有第二骑兵军和轲比能的鲜卑精骑。

    自己的胜算同样不小!

    “传令,第一军速速南下与大军会合。民夫即可过河,于汾水东岸搭建营垒。再派信骑,火速传讯公孙军将,命其速率本部及鲜卑精骑南下,不得有误!”

    苏则不再迟疑,当即喝声下令。

    而后,又与诸将说道:“诸君,吾等出兵晋阳,本就是为国朝打破中原战局平衡,以破赵国。而今,敌援既至,覆灭即可!”

    “末将等谨遵大都督令!”

    帐内数十人齐齐喝声。

    唯独裴羲,长叹一声,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胜算确实有,怕就怕再出什么变故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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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末年介绍:
板盾蛮霍乱益州繁华;
黄巾军荡起八州波澜;
西羌复起惊扰凉州;
董卓入洛威慑朝堂;
诸侯起兵掀开乱世篇章...
高诚仗着手中剑,为帝王孤臣,为天下诸侯,为一世帝王。
这乱世太多、太久,终须有人去终结它!天下末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