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反戈一击
这边聚议未散,外边张济便已率领第七军余部离开大营,开往营后的大陵县城。
而第二军的赵昂也已经率领兵马,通过汾水上搭建的浮桥,迅速赶往汾水东南不远处筑营。连同着聚集在梗阳城一带的后营民夫,亦有近两万人渡汾水,尽携工具,准备为大军搭建河东大营。
与此同时,十几骑也踏上奔途,前往榆次,以及更北面的雁门。
来到汾水东南约莫五六里左右的地方,赵昂便号令部下数千将士,就地休整。一边安排人带领民夫准备构建营垒,一边派遣斥候向东、北、南三个方向打探情况。
对于这一仗,赵昂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感觉。
要说稳赢赵军吧,可今天赵军先给他们来了当头棒喝。阳邑、界休两处要地,转瞬易手,挺吓唬人的。
可要说输,那也不可能啊。赵国精锐部队都在中原地区呢,河内那边有第三军赵军将所部,洛阳更有车骑将军率领的十余万大军,豫兖地区更是赵军进攻的主力。赵国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抽调进攻齐国的主力大军,来回救晋阳。
而冀州和幽州那边,听调查司的消息说,都是些新征募的壮勇,有个四五万左右,都是新兵蛋子,能打个屁仗。
然而,最让人感觉诡异的就是,张绣和樊勇究竟在搞什么?难不成当真是疏忽大意,让一群新兵蛋子偷了城?
“去汇报都督,吾等择在此处筑营,其余各部兵马,可以渡河。”
“诺!”
想不明白,那也就不必要再去多想了。
仗是人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和想出来的。
在晋阳城下的大军,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诸位军将、师帅、校尉,也都是打老了仗的人。面对赵国的后方驻军,他们要是都打不赢的话,那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关中等死吧。
.....
夜色落下的时候,汾水东岸的营垒,已经初现规模。
一排排的圆木钉在土中,圈了足足长十二里,宽五里的营墙。营垒北、东、南三面,都挖出了两道沟壕,以为掩护。
营内一顶顶帐篷规规矩矩的聚在一堆,时不时都有士卒来回巡视。高耸的三十余座望楼上,哨兵也在扫视着大营四周的黑暗。
“驾~”
一连窜的马蹄声响起,不由引起了哨兵的注意,营垒南门的卫兵也抬目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快骑,自夜色中突然出现在营外设置的火堆附近,光亮正好能够让士兵看清来人。
“是斥候,快开营门。”
望楼上的一名哨兵,冲着下面唤了一声。
十来名将士,当即合力将营门打开丁点。
紧接着,一连数骑,便冲进了营内。
为首的伍长,稍停了下脚步,冲着身旁的卫兵问道:“师帅在何处?”
“径直向前,见帅帐即是。”
“走~”
伍长得到讯息后,大喝一声,朝着卫兵所指的方向,纵马狂奔。
营内策马,也算是斥候所独有的特权了。
“师帅!师帅,紧急情况!”
看到位于中央的帅帐后,伍长都不等战马顿下身形,就径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踉跄了下后,继续朝着帐篷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口中喊着。
帐帘猛然掀开,赵昂阔步而出,问道:“探得什么?”
“启禀师帅,职下等已遇到樊勇将军余部,约两千余人,正在大营南面十里左右。目前,樊勇将军正在往大营赶来,不过其后有赵国追兵。”
“追兵?”
赵昂眉头一紧。
阳邑应该是昨天夜里失守的,信骑能够一夜跑回来,步卒却不行。一夜加上近乎一白天的时间,樊勇所部跑了几十里,追兵也一样追了几十里。
“哼,追兵有多少人,知道吗?”
“职下不知,不过稍后队率应该就命人传回消息了。”
“好,汝先下去休息吧。”
“诺!”
斥候退下后,赵昂当即与身旁亲卫言道:“派人去向都督汇报,樊勇将军余部,正在河东营南十里附近,且有追兵。本将欲率一部将士,接应樊勇将军,并趁机杀杀赵军的锐气。”
“师帅,这不妥吧。郭师帅那边,要到天亮后才会进入营垒。主力尽出的话,吾等营垒空虚,万一为赵兵所趁~”
“不必担心,本将只带李校尉一校即可,让张校尉留守大营。”
“两千余人会不会太少,樊勇将军一师之兵都败了,若是追兵众多....”
“贼已追击一日,疲倦不堪,本将趁虚击之,必能大胜!”
“那职下这就去传令。”
“去吧!”
.....
约莫两刻,赵昂帐下的一校兵马,便开出营垒南门。
兵马方刚出营不久,斥候就送来了最新的情况,樊勇所部后面的追兵,有不下万众。
敌军兵力略微有些多,但没有吓住赵昂。
正如先前所说,敌已追击一日,定是疲倦不堪,己以逸待劳,何不能破之。
而汾水西岸的苏则,再得到赵昂的汇报后,也没有派人去制止其行动。
一场夜间反追击战,在近一个时辰后,就打响了。
狼狈奔行的樊勇所部,并没有直接与埋伏在行进路线东侧的赵昂汇合,依旧装模做样的朝着北面逃去。暗中却是召集军吏,传令于将卒。
黑夜之中,赵昂听着斥候的汇报,当樊勇所部刚刚越过己部之后,便立即下令。
两千余人,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轻手轻脚的朝着西面行进。
没多久,便听到了一阵阵动静不小的脚步声。
当下,赵昂不再迟疑,大喝一声:“杀!”
“杀!”
将令一下,喊杀声顿起。
“有埋伏!”
“有周兵!”
“快,整队整队。”
“迎敌迎敌。”
黑暗之中,虽然只能模糊的看着远处那一团黑影,但却能听到赵军的混乱。各种军令嘈杂,有整队者,有号令迎战者,亦有惊恐四窜者.....
同时,原本狼狈惶逃的樊勇,也是回头号令本部,杀将过去。
一时间,寂静的黑夜,瞬间混杂不堪。
夜盲症,这个时代的常有状况。即便周国对将士们的待遇好,肉食、脏腑,时不时都有供应,可也无法杜绝夜盲症。
也许,在黑夜中,周兵能看的稍微远点吧。
但这点问题,无伤大雅了。
遭遇突袭的赵兵,显然不像是精锐部队,根本组织不起反抗。许多人稍微抵挡了下后,便开始向后面逃跑。
备战一两个时辰,交战却不足两刻。
黑夜中,周兵也没办法追击过远,稍微掩杀下后,便合兵一处,向大营撤退。
赵昂和樊勇并不知道这次伏击,究竟杀了多少赵兵,只能估算出不会少于一两千人。
而途中,赵昂也从樊勇的口中,得知了赵兵是如何轻易拿下了阳邑城。
守将樊勇以及守军,都在长时间的歇息中,放松了警惕心。结果,夜里被阳邑城内的几个小家族合伙开了城门,放赵军入城了。
城门一失,兵力远超樊勇所部的赵兵涌进城内,第七军的弟兄们抵挡不住,只得弃城而走。
留下一支人马断后,樊勇所部这才跑出来了两千多人。
如此一想,只怕界休那边的情况,也没啥两样,肯定是城内的豪强打开城门,放赵军入城。
不过,樊勇这失城之责,是肯定躲不过去了。毕竟,即便是有人充为内应,那先前干嘛去了,城外都不派斥候去巡查吗?
几万人的动静可不小,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回到营内,赵昂命人统计了一下麾下将士带回来的首级,足足有一千六百余。而樊勇那边,也有八百余级。
这么一算,赵军少说也损失了近三千人,战果不小。
稍后,赵昂就让人把所有首级收拢到一块,全送给了樊勇。
毕竟,这家伙等会就得面对苏都督的斥责了,多点首级,起码能少受点罪。顺便,还能跟樊勇他们搭上关系。
樊勇之父是樊稠,第六军的军将,地位不低了。
这还不算啥,关键是樊勇跟张绣交情好啊,樊军将和张军将也是莫逆之交。而张家,陛下看重的紧。
他老赵家虽说当初冀城举义,跟随陛下时间也不短了,但毕竟比不上张家这种类似高氏家将的门户啊。
第1116章 洞过水
第二天天亮后。
随着第二军郭援师渡河,进入营垒。宽敞的大营内,又多了几分热闹。
赵昂也从郭援的口中得知,樊勇昨夜被苏都督整的不轻,一口气挨了五十军棍,还把军爵一撸到底。连带着樊勇手下跑回来的校尉、军候,全都挨了军棍,降了军爵。
最后,又被都督一脚踹到了大陵,回归第七军军部。
听到这处罚,赵昂不由咂了咂舌,还真是够狠啊!
这种事要是换个没背景的师帅、校尉啥的,铁定是掉脑袋。但樊勇毕竟是一军军将之子,又跟张济、张绣的关系不错。
也就是苏都督了,这若是换成徐车骑,最多也就是挨些军棍。
军爵那玩意,对于他们这些将校来说,可不好升。
也许士卒砍些脑袋,就能升个一级。轮到他们将校身上,就得看打多少胜仗了。大家伙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赐爵,也就是陛下称帝的时候,破格赏赐。
这要想再升到现在的关内侯,可难如登天啊。
要知道自己也就指望此战打赢,升到正儿八经的侯爵呢。
郭援也是心有余悸,先前还没想到苏都督这么狠,现在整这么一出,看来日后得谨慎些了。可千万别跟樊勇似的,军爵一撸到底就麻烦大了。
自己舅舅是牛逼,可舅舅是文官,想要插手军方,也不容易。
“伟章兄,听说昨夜打了一场打胜仗,恭喜啊!”
撇开樊勇这个话题,郭援随即向赵昂道了声喜。
斩级三千,大破追兵,算不上什么名场面,搁以前也就是小胜。可在这关键时刻,三军诸部皆无寸功,又失阳邑、界休,一场胜利可谓是旱地逢甘霖啊。
眼下虽说不会大赏,但日后记功,绝对能加不少分。
赵昂笑着摆了摆手,谦言道:“区区一场小胜,为兄也不过得了先渡河的机会而已,子玉莫要再如此说了,惭愧啊!”
“哈哈哈~伟章兄这就太过谦虚了。”
郭援歪着头,嬉笑着看着赵昂,充满了调戏的味道。
见状,赵昂急忙摇着头,岔过这个话题,问向郭援:“子玉,此番前来,都督可有何安排?”
“没有,都督只是说让吾二人小心谨慎些,其余部曲不着急渡河。另外,就是要多派斥候,严密监察赵军的动向。”
郭援收起笑脸,凝神答道。
赵昂不自禁的点着头,长哼一气,说道:“昨夜交战,为兄能感觉到赵军援兵,并非什么精锐部队。被吾军一击即溃,应该只是调查司所说的幽冀守备之兵。”
“不可能吧!吾等八万大军在此,赵国既然要救晋阳,不会丁点精锐不派。起码,幽州那边韩猛手中不会少于三万精兵。只靠一群没经历过战事的新兵,赵军想击败吾等?”
“所以说,某总感觉不对劲。”
赵昂抱起胳膊,面容间带着不少疑惑。
光来这些孱弱之兵,赵国打不赢他们八万多骁锐。甚至晋阳城内的张郃,要是敢出来的话,己军可以把他们一并灭了。
这样的话,赵国援兵还不如留守冀州境内,或者守太行山内的各处险要呢。毕竟,晋阳城内的兵只要坚守不出,起码能守半年。
“伟章兄,莫要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嘿,为兄倒是没子玉看的明白了。也是,反正都已经来了,大不了吾等多废些气力,砍杀了就是。”
赵昂强颜一笑。
“伟章兄,稍后一并出营巡视一番?”
“出营吗?”
“嗯,也许能碰见赵将呢!”
“差不多,昨夜赵军追兵就到了。现在,想必也应该知道吾等在此立营了。走~出营一探!”
“好嘞!”
.....
营垒南五里,一处小土丘上。
丘下数十步外,便是洞过水。
洞过水,汾水的一条分支,也就二十余部宽,算不上什么大河。但这条洞过水,却是东西走向,同时经流榆次城南,毗邻凿台,即韩、魏杀智伯之所。
第一军全军,也尽在榆次、凿台。
驻马丘上,赵昂和郭援抬目眺望,能看到那源源不断汇聚在一起的大军。
赵军!
距离太远,看不清旌旗,唯见旌旗、车马来回涌荡。如同蚂蚁一般的人形,也是密密麻麻的铺满了视线。
“看来,赵军来的起码有五万人左右啊!”
“嗯~确实不少。兄长,斥候还得多久时间才回来?”
“两刻一报,现在再由半刻钟,就该再报了。”
“要不要汇报大都督,请大都督也临阵观营?”
“稍后回去了再报,反正赵军准备洞过水南岸扎营了,一时半会跑不掉。”
“筑营南岸,莫非赵军的打算只是想要给予晋阳城内守军信心?不打算与吾等交战?”
“应该是。”
“.....”
“......”
赵昂、郭援再观看赵军举动,同样一处枯林中,几名身着精致甲胄的将军,也在围着一名青年人,端望着土丘上的几十名周军骑兵。
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着儒甲,戴冠配剑,目散精光,面色森重。而其后,赵国大将韩荀、珪固、薛洪、缪尚四人,及校尉十余人。
“仲达昨夜可是失了策啊~”
韩荀对司马懿很不爽,没别的原因,纯粹就是不服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原本自己统帅这五万大军,凭什么他司马懿转头就占了自己坑。
更不用说昨夜自己又折损了三千多将士,心中的难受劲就别提了。
司马懿没有说话,珪固、缪尚却是将头扭到了一旁,他俩在大赵官场上的地位,真算不啥。眼下,韩荀跟司马懿争权,他们何必出头。反正谁掌握军权,也轮不到他俩掌握,老老实实的听命就是了。
反倒是薛洪,有些不满韩荀的蛮横,张口执言道:“韩将军,昨日午时,监军便已连派信骑十余,传召将军收兵。分明是将军贪功冒进,追敌数十里,兵乏马疲,为周将所趁。”
“薛洪!”
韩荀猛然回头,虎目大怔,怒视薛洪,可一时间也不好拿这姓薛的怎么样。
薛洪可不怂韩荀,当即回目相视,丝毫不觑。
“哼~”
韩荀最终还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此时,便该到司马懿说话了。
“韩将军,懿得淳于将军厚爱,为之监军,统筹诸部。将军若有不满,大可与淳于将军直言,亦或是奏禀大王。但是,日后若再有不从军令之举,休怪本监军不顾情面!”
司马懿没有回头,韩荀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可肚子里的火气却是愈加高涨。
“诸君亲临战阵,所为者无非就是战功罢了。依从本监军之令,区区苏则,不足为虑,功劳任君等取之,懿不占丝毫。”
“嗯?”
不只是韩荀没反应过来,连薛洪、珪固、缪尚都没想到司马懿居然有如此胸怀。
近些时日,韩荀可是天天挑刺,一般人能忍着不发火就不错了。他司马仲达,居然还要让功与大家?
“韩将军,行军打仗,最忌将帅不合。此战胜了,将军功劳不会少。可若是败了,大王知晓其间缘由,对谁都不好!”
薛洪趁机道了一句。
韩荀拧着眉头,瞥了眼薛洪,又看看了始终未曾回头的司马懿,冷哼一声,抬手道:“也好,为了大王大业,韩某就给薛兄个面子。”
见韩荀服了软,薛洪也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扬了扬。而后,冲着司马懿言道:“仲达,此战吾等不好打啊!那苏则帐下足足有八万周国精锐,淳于将军不来,仅靠吾等几万新卒,难以胜之啊!”
“薛兄放心,此战已有定计。吾等只需在此固守营垒,静候苏则自乱阵脚即可!”
司马懿胸有成竹的回了一句。
薛洪眨了眨眼皮,有点不理解,言道:“仲达,那苏则可是周国仅次于徐荣的大将啊。征战沙场十余载,大小战百余,久经战阵。界休失守,其尚敢主动渡河筑营,岂会轻易自乱阵脚?”
“薛兄不必心急!此战若是换成徐荣或者周王,也许懿之计行不通。可现在,计略已成,苏则必败。”
司马懿依旧含糊其辞的说道,说完回头看向韩荀。
韩荀愣了下去,没两息就受不了司马懿的直视了,焦躁的问道:“仲达,先前为兄话语有些重,还请见谅见谅。”
“非是此事!此战若能胜,将军当居首功!”
司马懿似笑非笑的盯着韩荀,口中轻吐一句。
“啊?”
韩荀,比谁都懵。
看了眼司马懿,又看了看同样迷惑不已的薛洪等人,不知所以然。
“走吧~吾等回营静待苏则自乱即可!”
“这.....”
第1117章 渡河攻营
苏则也很快就得知了赵军在洞过水南岸扎营的消息,看着沙盘上那道不足二十步宽的洞过水,目光扫过更东面的第一军。
“裴老将军怎么看?”
苏则没有着急着施展心中的想法,而是问向驻足在身旁的裴羲。
裴羲轻叹了声,言道:“赵军的兵马在四五万人左右,虽说都不是什么精锐部队,但既是来救晋阳,没道理屯驻于洞过水南岸。在老夫看来,反倒不像是来救晋阳。”
“敌军兵少且弱,冒然过河,很可能被吾等轻易溃之。也许赵将心性谨慎,这才驻扎洞过水南岸呢。”
樊稠趁机说了句话。
闻言,苏则摇了摇头:“不会,洞过水南岸太远了。不过河,城里的赵军又怎么会知道,怎么看得到?他们驻扎在洞过水,更有点当诱饵的味道。”
“诱饵?”
“没错,张军将那边什么情况了,大陵可有异常?”
“抢在赵军一部前占住了大陵,敌军数千人见势便向东而去,想必应该是与洞过水南岸的赵军合兵了。张军将谨慎了些,并没有派人追击。”
“唉~赵国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苏则不由长叹一声,自己确实想要打这一仗,但也同样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赵军要救晋阳的话,早就救了,现在准备了那么久才来,必然有着些许胜算的把握。可仅凭这区区五万左右的兵力,击败不了自己。
“北面呢?狼孟、盂县一带斥候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有,跟平常一样。都督是担心赵国幽州境内的兵马翻越太行而来?”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赵国在幽州的兵力可不少,抽调出三万人不成问题。若沿汾水南下.....”
说到这,苏则顿了下,转而言道:“这样,让马玩速速带第一军和已渡河的第六军汇合。樊军将,汝也速带第六军余部渡河。到时候,先试探试探赵军的底细。第二军和第四军,留守大营,以应时变。”
“末将明白,稍后某便带队渡河。”
“嗯,切记小心行事!”
“末将告退。”
.......
时至傍晚,第六军所有将士渡过汾水,进入南营。
第一军各部兵马,亦是进入南营,同第六军汇合,计兵三万两千余人。
樊稠和马玩碰面后,便开始商议明日尝试攻打赵军营垒的事宜。
“明日,让老夫的第六军打头阵吧。第一军将卒悍勇,旦有什么变化,也好迅速做出应对。”
樊稠说完,目光看向马玩,肉就这么点,谁先吃谁后吃也个难题。
马玩瞥了眼樊稠,面色有些不爽,大老远的跑过来就让他们第一军当个侧应?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想的是一回事,说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也好。这样第一军一个师从东面渡河,以策应攻营大军。否则,若是赵军有所准备,几万兵马想要迅速渡河救援,也做不到。”
“好。明日第六军郭援部先行搭建浮桥,赵昂部负责主攻,军部及郭援部充作后继。第一军的话,谁为偏师较好?”
“尹正,让尹正从东面渡河。某亲率军部与杨威所部,静候北岸,护住后翼、浮桥。”
“那就如此决定!”
“没问题。对了,赵军营垒如何?”
“还能如何,学咱大周的那一套。而且,赵军把前营向北挪了些,距离河滩不过百余步,劲弩估计都能射到北岸来。”
“那看来得多准备些大橹以及木板,无论是防御箭矢,还是攻营,都用得上。”
“准备的足够,这点马兄放心。”
“如此,某便先回去安排了。明日,便由樊兄统筹战局吧。”
“这....不妥当吧,樊某不过是第六军军将,还是马兄总揽局势比较稳当。”
“都是为陛下效力,马某悍勇倒有,可统筹战局,一两万人还能调度,再多也是手忙脚乱。樊兄当年指挥五六万人都不成问题,现在吾等二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如此,那樊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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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樊稠、马玩二人统帅两军出营,向南行之五里,去洞过水三里列阵。
大军主力原地休憩、进食,恢复体力。而郭援所部,则领军中民夫五千余人,携带木料,进抵洞过水河边,搭设浮桥。其中民夫设桥,兵马持盾弓遮掩。
然而,早就发现了周军一举一动的赵军,并没有持弓弩阻碍周军搭设浮桥。
赵军前营,距离洞过水不过百步,距离搭设浮桥的周军,也仅有百二十步而已。
这个距离,站在营墙上的赵军弓弩手完全可以对周军造成威胁。同样,周军弓驽兵,站在河边浅滩中,也一样可以将箭矢送至赵军营上。
但司马懿却是望着搭设浮桥的周军部队,轻蔑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东面也有一支赵军在渡河,是吗?”
“不错,有五千余人,正是周国一个师的编制。怎么样,仲达要不要分派万余将士,先灭了这支周军部曲?”
“薛兄不必着急。周军既然敢以孤师居东,必然也有所防范。观周阵旗帜,来的可是有第一军这支天下骁锐啊。”
司马懿微微摇了摇头。
“仲达是说,东面那支偏师是第一军?”
“应该没错。出动万余人,未必能击败此部。可若是出动两万人,动静太大了,周军也不会坐以待毙。老老实实的守城吧,留下人马守好右营即可,吾等只需要拖住周军足矣。”
“好,稍后某和韩荀便安排一下。”
“嗯。”
战斗在中午时分打响。
不到二十步宽的洞过水,搭设浮桥用不了多久。
一个上午的时间,河面上就出现了六条浮桥,而民夫们还在继续搭设着新的浮桥。
早已准备良久的赵昂所部,方见中军旗帜一动,便哗啦啦的朝着河滩涌去。
微整阵型后,率先渡河的一校兵马,以曲划之。持盾橹在前,携木料、长梯、撞木,左右持盾遮蔽头顶,踏上浮桥。
四曲只占用了四条浮桥,齐头并进。
余下的左右两条浮桥,则有另一校的两曲将士携带木料,及引火之物,静候待发。
河滩边上,更是挤着不少弓驽兵,在刀盾兵的掩护下,列阵上弦。
“风,大风!”
进攻部曲,方上浮桥,其后弓弩手,尽发箭矢。
“风,大风!”
同样,营头上的赵军弓驽兵,也朝着对面的渡河兵马及弓弩手,发泄箭矢。
一时间,洞过水上方的空中,箭矢来回穿梭,密密麻麻,如阴云遍布。
在浮桥之上行进的周军将士,时不时都会有人倒下。盾橹虽密,却是挡不住那更加密集的箭矢。但这点远程火力,在第六军将士的眼中还算不上什么,各部曲继续挺进。
“放!”
“嘣!”
随着营头上力士以木槌,砸下床弩机括,十余支粗大的弩矢,带着尖啸声,呼啸而至。
“砰!”
弩矢钉进一曲将士前的浮桥之上,入其半。前面的几名持盾将士,看着身前一步远的那弩矢,心中吓了一大跳。
而有的弩矢则是一头扎进水里,彷佛一块大石头砸了进去,荡起一片水花。
当然,也有倒霉的人。
粗硕的弩矢,射穿了盾牌与大橹,连带着其后的两名周军将士,穿成一串。更有者,强劲的弩矢带着人躯,扫翻数人。
好在,洞过水不宽,浮桥也不长。
不等赵军发出第二波弩矢,就已有周军将士来到河南岸。
上了岸,空间就大了许多,各部曲由长蛇行转换成了方形的盾阵,开始向七十步外的赵军营墙前进。
行二十步,便遇到了赵军挖掘的壕沟。
各部将士稍顿了下阵型,阵中携带着木板的将士们,立即上前,将扛了许久的木板,甚至是长梯搭在其上,以供众多袍泽跨过壕沟。
而后抽回长梯,各曲散阵,飞速朝着营墙而去。
除去渡河伤亡的将士,余下的近千七百余人,在赵军营墙前,形成了四处进攻要点。
一直在河北岸静候的另一校两曲将士,亦是纷纷踏上浮桥。另外两曲配合郭援所部的两曲,沿着中间四座浮桥,也开始渡河攻营。
几十架长梯往营墙一靠,周军将士开始攀登,余众多聚集其左右,或以盾牌格挡箭矢、雷石,或以短弓发以箭矢,掩护兄弟们攀营。更有十余人环抱起撞木,来回撞击赵军营墙及营门。
营墙上的赵军将士,并不慌张。
哪怕是营垒初见不久,营墙的两道栅栏间还没有堆放多少土石。但这一切早有准备,周兵想用撞木撞榻营墙,有些异想天开。
第1118章 惊变
“断!”
“斩断绳索!”
“斩断绳索!”
一声令下后,赵军前营北墙上,顿时响起连绵不断的呼喊。
这声音,连营下进攻中的周军将士们也能听得到。心思镇定者,不由瞅了眼四周,这才发现赵军营墙上,居然紧绷着数量不少的绳索,个个宛若孩童臂膀粗细,不由疑惑。
“嘣!”
“嘣”
伴随着力士持大斧,砍断一根根栓实的绳索,所有周军将士耳边都传来绳索绷断的闷声。更有些绳索绷断后,甩在人身上,抽翻了不少没有防备的将士。
一根根绳索断开,让许多周军将士们,终于感觉不对劲了,因为脚下似乎在晃动。
至于那些鲁莽之辈,还在凶悍的攀登着营墙,丝毫没有别的心思,只想着冲上去,抢夺先登之功。
“轰”
“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掺杂着数不尽的惊吼,不仅引起周边将士的注意,更是引起了河对岸的眺望。
樊稠驻马在河滩边不远,望着正在攻营的一曲将士,几乎是在眨眼功夫内消失不见。搭在赵军营墙上的长梯,一个个也滑落了下来。
不好!
心中暗自惊呼了下,樊稠不禁将目光转向其他攻营的部曲。
果不其然,赵军营前彷佛地龙出现一般,沿着最开始塌陷的地方,向两侧蔓延。营门处撞击赵营寨门的几十名将士,亦是纷纷落入其中,不见身行。
而旁侧,已经有将士发现不对,开始回身逃跑。
但他们的速度......
“快跑啊,有陷阱!”
“快撤,撤!”
不少人一边招呼着身旁的同伴,一边朝着后面跑去。
可是,绳索尽断的情况下,他们根本跑不过塌方的速度。不少人身行刚转,便感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往下摔去。
旁边的长梯也是嗖嗖的往下滑,甚至有的还发生了侧翻,上面悬挂的两三人,几乎都不可避免的砸进了这赵军布下的陷阱之中。
整个赵军营前,四五里长的区域内,在短短不过二十息的时间内,全都塌陷了。
攻营的先头部队千七百余人,几乎尽没其中,仅余寥寥百余人,在赵军的强弓劲弩之下,没跑多远就被射翻在地。
方刚渡河的六个曲,望着眼前突兀的一幕,也多是不知所措。只能在河岸边,架起盾橹,防御赵军射来的箭矢。
然后,等待着后方的军令。
他们携带的长梯并不多,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第一批进攻部队会损失殆尽。再者,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前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疑虑不前,惊慌失措。
“传令,收兵!”
在后方观战的樊稠,不甘心的下令吼道。
没办法继续进攻了,情况不明,再让其他部曲强攻,无疑是拿人命硬送。
身旁的马玩也是紧蹙眉头,看样子赵军早有准备,不出意料,敌将应该是在营前也挖了一道沟壕,只不过做了些掩饰,骗过了己军的斥候以及将士们。
金锣一响。
方刚渡河的几曲将士,便立即闻金而退。
不过,赵军的强弓硬弩可不会放过他们,后退比前进损伤更大。
至于营前.....
也有不少的赵军弓弩手,朝着那些在壕沟内哀嚎的周军将士们放箭,或是仍着檑石,尽早结束着下面那些人的痛苦。
沟壕并不深,约莫两米左右,但下面布置了不少的倒木。面向赵营的一侧,是一个斜坡面,另一面是直愣愣的竖面。
有些伤势不重的周兵将士,尝试过攀爬斜坡面,也尝试过搭人梯,向后面翻越。
但这些人在赵军眼中,就是射杀的主要目标。
待到第二波次进攻的周军将士们退回洞过水北岸后,赵营上的士兵,仍在不断的射杀着壕沟内的周兵将士。
直至三军尽退,再无哀嚎,方才作罢。
周军退兵后,司马懿当即组织人手,开始打扫战场,顺便拆毁了周军搭建的浮桥。同时,又安排人手,继续加固营垒。
当樊稠和马玩回到中军大帐后,立即就命人擒来了负责监察赵营的斥候军候。
啥也没说,当着诸将的面,撤了斥候校校尉的职,斩了两名军候以及其下几名屯长队率。
一战伤亡了近三千将士,折了四位军候以及一名校尉,这对于第六军来说,伤亡已经不小了。而缘故,就是斥候疏漏,导致整个进攻战术安排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相当于白白亏了几千条人命!
至于赵军的损失,几乎可以视而不见。
接下来,樊稠安抚了下赵昂,让其部先行退回汾水西岸大营休整。并且将此次进攻的战报,交由其一并送秉大都督,静候大都督对自己的责罚。
而后,命诸将且先归营,安抚军心。
待诸将离去,樊稠和马玩这才探讨起接下来的进攻法子。
营前掘壕,他们周军也是经常用,对于这种防守设置的进攻方案也不是没有。填壕有些不现实,毕竟有着洞过水的存在,速度太慢了,只会被赵军白白射杀。
剩下的就只有打造更长的云梯,直接越过壕沟,搭上营墙。亦或者携带更多的木板,重新将壕沟给铺上。
可无论是哪种方法,两日内他们是组织不起进攻了。
“唉强攻不是什么好法子。即便准备充足了,赵营内也有四五万兵力呢,吾等拿精锐去填,太亏了。”
讨论了半个多时辰,法子是定了下来,但樊稠还是无奈的感慨一语。
马玩认同的点了点头,攻营的确很亏。尤其是拿精锐,去换那些赵国孱弱,更亏。
即便能够攻破赵营,只怕两个军也得损折大半。若是换成阵战,最多付出万人的代价,定能击溃这四五万赵军。
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损失了近三千人,却换不了五百赵军的人命。
“要不要请示下都督,看看能否分兵。赵军四五万人驻扎在这里,吾等大可断其粮道,逼迫彼等出营与吾等交战。”
“分兵断粮?赵军可从上党上艾等地运粮,不好断啊!”
“想断的话,简单的很。只要夺回阳邑,赵军就势必得派人保护粮道。到时候,化被动为主动,赵军还不是任由吾等拿捏!”
“也好,稍后汝吾回趟大营,请示都督。”
“报大都督急报!”
帐外一声惊呼,而后一名信使径入中帐。
樊稠和马玩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问道:“大都督有何训令?”
“启禀军将,大都督令第一军第六军立即退回汾水大营。而后第一军连夜出发,追赶大军主力。第六军留守大营断后,待第七军出发后,立即退至大陵,阻挡赵国追兵。”
“什么?”
樊稠一惊,诧异的看了眼马玩。马玩也同样是一连的惊疑,很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大都督此刻身在何处?”
“回军将,具体发生了何事,卑职并不清楚。不过大都督及裴军将,已经率领第二军第四军连夜出营。后营民夫也从梗阳城出发,携带粮秣,紧随大军。”
“这.....回报大都督,本将敬奉军令。”
“诺!”
信使一退。
樊稠便惊疑自语:“究竟发生了何事,大都督居然要连夜退兵?”
“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大事。大都督常年征战,镇定自若,此番却颇显慌措,定是又有了赵军的消息。”
“罢了,事不宜迟。马兄率第一军将士,连夜出发。某稍后率部,退回大营。”
“嗯樊兄保重。”
“对了,让赵昂部,随马兄一同出发吧。他们师今天损失惨重.......”
“好,骤时,某会与大都督言明。”
“多谢!”
第1119章 营内设伏
天亮之时。
马玩已经率领第一军将士,抵达梗阳城。樊稠率部曲也退回了汾水西岸的大营,并且留下了一校兵马,在汾水东南的营内虚布旗鼓,大肆打造云梯,以迷惑赵军。
梗阳城,距离周军后营不远,因为这里本就是囤积粮秣的地方。守军也不多,原本只有一校兵马,外加上三千民夫。
现在,只剩下一曲人马在此。
马玩驻马丘上,身旁几员将校,以及一名军侯。第一军一万六千余将士正浩浩荡荡的向南面大陵行进,随军的三千民夫已经进入梗阳城内,尽可能的多携带些军粮。
“大都督他们携带了多少军粮?”
马玩身形不转说了一句,显然是在向留守的军侯询问。
军侯大致估算了下,言道:“回马军将,跟随大军主力的民夫不少,携带的军粮也多,足三军一月之用。”
“一月吗?那其余粮草如何处理?”
“职下还要等待第六军的樊军将,再取些军粮后,余者尽数焚毁。”
“唉~”
马玩拧着眉头,长叹一声。这一退,算是彻底宣告攻打并州的计划失败了。梗阳城虽然不大,但其左右亦立有营垒,囤积了足足一百五六十万石的军粮。
想要再重整旗鼓,没个三月时间,根本不可能。而那时,正值天气最寒之际。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短短一日夜的时间,局势翻天覆地。
“如此也罢,汝在此等候樊军将,本将先率部赶往大陵。”
说完,不等那军侯应话,马玩便纵马奔下丘去,余者将校、亲卫紧随而去。
“职下恭送马军将!”
小小的军侯冲着已经离去的背影,拱手应声。
而后,则是不耐烦的看了看北面的大营。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不知道。毕竟,这等军机要密,连马军将都不清楚,大都督也不会专门跟自己一个小军侯言明。
不过,自己却是能够看的出来,局势不妙。几个军都在仓惶向南行进,连积蓄的粮秣都要焚毁。
他一个小小的军侯,改变不了任何局面,但一个军,却足以改变许多。
樊稠站在西岸大营前营营楼上,眺望着不断晋阳城,不由冷哼了一声。
赵军虽然被困在城内,可那张郃的鼻子倒是灵敏。
樊稠所念叨的张郃,也是正呆在南城门楼,注视着远方浩浩荡荡的赵军营垒,时不时看下下面出城的兵马。
其身旁亦是站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大将,正是同为河北庭柱的高览。
“儁义,局势不明,冒然出击,有些不妥当啊。”
显然高览要比张郃谨慎多,周军大营的虚实并不清楚,只是靠着斥候模糊不清的汇报,就出城攻周营,太冒险了。
张郃摇了摇头,言道:“高兄不必担忧,前日周军不少人马过了汾水,在东南驻营时,某便道是援军将至。今日一早,斥候所报虽模糊不清,但郃相信,苏则必然是退了。也许,大王安排的援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迫使苏则连夜退兵。此时正当追掩,配合援军灭了周国这八万精锐。”
“那派一部兵马试探一番也好啊,总比这样全军出动强。万一这要是苏则耍的诡计……”
“哈哈,高兄放心,郃已经安排好了。先头部队数千人先行攻营,大戟士于后策应,纵是遭了埋伏,也不至于损失惨重。更何况,吾等也要借此机会,往外面多撒些斥候、信骑。”
“也罢,那儁义兄小心些,某坐镇城内,兄长尽可放心酣战。”
“好,就喜欢跟汝同领兵。之前跟着车骑,丁点功劳没到手,这回总得给吾等面上添些光彩。”
“那便辛苦兄长了。”
“不多说了,某先出城。”
“兄长小心。”
……
不片刻,张郃便已披挂上马,来到出城兵马之中。
三门洞开,已是有近两万兵马出营。其中,就包含城内最精锐的大戟士。
片刻后,张郃便安排诸将,由五千人马先行进攻,另外五万余将士作为第二波次进攻。自己亲帅一万大戟士,充为中军,为前军之后。
而后正在出城的兵马,则在出城整阵后,分别赶往中军两翼。
如此安排有些冒险,毕竟左右两军的两万人,起码还得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方能全部出城。而这么长时间,前军估计都要攻营了。
三军不能呼应,前后自断。
果不其然。
当张郃率领两万将士,来到周军营前两里时,左右两军还在城门一带集结。
离得近了,自然也就能把周营看的更加清楚了。
整个周军前营,显得静悄悄的,除了那些在寒风中,张牙舞爪的旌旗外,不见一名周军将士。
听着斥候的汇报,张郃不由心生警惕。
与高览说的那些,只是说说而已。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十几年征战的习惯,不自禁的让自己开始小心起来。
看看前军蠢蠢欲动的将士们,张郃沉索了片刻后,便下令前军五千人杀入营内,其余各部静观其变。
“杀!”
鼓声一响,赵军将校便高吼一声,随即全军皆是呼杀,数千人直奔周军营门。
临近百步,不见弓矢,这不由让赵军将士们心中生喜。
张将军所言果然不错,周军主力已退。
于是,数千将士更加肆无忌惮,打开营门后,便呼啸涌入其中。
先前被周军围在城内,不得出战时的郁闷,此刻全部化为动力,个个生龙活虎,直入营中,脚步不歇,似乎打算一鼓作气,突入前营之后的中垒。
然而,就在赵军将士心情激湃时,周军前营四周突然响起喊杀声。
“张郃小儿,中吾家都督计也!”
“杀,杀光赵贼!”
“尔等中吾伏兵,还不速速投降。”
“放箭,快放箭。”
“……”
接连不断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入赵军将士的耳中。
迅速前进的赵兵不由身形顿挫,举目四望,只见数不尽的旌旗羽帜,印射眼中。
伴随而来的还有那数不尽的红色身影,这身影他们很熟悉,正是披挂赤色的周军将士。
“有埋伏,撤,快撤!”
“不要乱,整队迎敌。”
“列阵,列阵。”
遭到周军箭矢洗礼后,赵军难免混乱不堪。但随后军中校尉、军侯等人并没有放弃,不停地大声招呼身旁兵卒,想要收拢将士,组成阵型。
但周军杀过来的速度还是太快了,赵军各部曲入营后就有些分散,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迷茫的寻找着自己校、曲,或是向后逃跑。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军吏的招呼下,聚集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列个阵型,在周军箭雨下维持着艰难的局面。
“杀!”
周军将士们第一时间就直奔那些想要扎堆列阵的赵兵,数不尽的周兵从三面涌了过去。
所过之处,如若秋风扫落叶,一批批的赵军将士在混乱中,露出后背,任由周兵砍杀。
短短不到两刻钟的功夫,赵兵再也无力抵挡周军的冲击,开始向营外溃败逃去。当然,一开始就有不少赵兵,逃向己阵了。
现在逃的慢的,自然是那些听从了军吏的话,想要组阵拒敌的人。
赵军逃,周军自是随后掩杀。
而营外的张郃,听着营内惨烈的厮杀声,却是未动分毫。
直到斥候报来入营兵马已是溃败的消息后,这才命弓弩手顶上前去,准备掩护前军将士退回。大戟士则列阵前压,谨防周兵一鼓作气杀将出来。
随着一名名赵军将士逃出周营,樊稠在看到赵兵营外部曲列好阵型,又拿弓弩掩护后,也传令各部将士,穷寇勿追,将赵军赶出营即可。
一路狼狈逃出来的赵军并不多,张郃在阵中估算了一下,起码损失了大半人马。
而到了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左右两军,才抵达位置。
面前的周营营墙上,也伫立了不少周军将士。
眺望着门楼上周军将旗下面聚集的一堆黑影,张郃不由指派了一骑上前。
赵骑飞马直至营下,高声大喝:“敢问苏都督何在,吾家将军请苏都督出营一叙!”
“哼~张郃小儿,无名之辈,也妄想与吾家都督一叙!速速离去,告诉张郃,吾家都督即将尽灭尔等援军,此时不开城投降,更待何时!”
营外赵骑听了樊稠的话,不由心中震惊,难道周军不是如将军所言退兵了,而是如敌将之言,去攻杀己方援军去了?
想到这里,赵骑也懒得再在周营下晃悠,当即打马归阵。
第1120章 仓促退军
赵骑将所听所闻悉数告诉张郃后,张郃反而笑了起来。
一对眼眸瞅着对面的周军营垒,不由心中嗤笑。营上旗号为樊字,想必应该就是周国六军的军将樊稠了。
以前魏国的无名之辈,能混到大周一军军将,不过是时势所造罢了。高贼需要利用其来稳住收编的魏国兵马,能力嘛由此可见。
彼之所言,虽有一定道理,可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大赵并非无人。
自己在晋阳城内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援军要来的话早就来了。拖至现在,必定是田公之谋划。田公的本事,自己还是知道的。
“传令下去,前军休整,左右两军立即打造木梯、撞木。大戟士原地列阵,谨防周军杀出营盘。再派信骑,过汾水查探援军所在。若遇其主将,则告明与其,苏则主力已退,请其速速进兵,与某部汇合,先败樊稠,再追苏则。”
“诺!”
张郃身旁的亲信没有迟疑,当即应声而走。
军令传下之后,赵军各部难免生了些疑惑。此次出城战敌军,前军大败,损失不小,显然周军有充足的准备。再冒然进攻,恐怕未必能胜。但观张将军所令,分明是要继续强攻周营,没道理啊!
于是,负责左右两军的赵将,在安排手下弟兄准备打造器械后,便纵马直奔张郃将旗所在。
结果不言而喻,赵军紧急打造了一批木梯、撞木后,便急匆匆的开始向赵军前营再度发起进攻。
傍晚,天色纵暗,赵军仍旧没有放弃一刻进攻的时间。数不尽的赵军将士,扛着后面赶造的器械,前赴后继的与周军厮杀。
而与此同时,马玩率领的第一军,业已赶至大陵城外。
驻守城中的张济、樊勇、张绣三人,引领着第七军万余将士,早已静候良久。
马玩、杨威、尹正三人赶上前,几人谋面后,也终于知晓了大军如此仓促而退的原因。
昨日早上,来自河东的信骑,终于赶至大陵,送来了淳于琼率领五万赵军精锐,早在近月前,回到了冀州。陛下及大将军、众幕僚皆认为其部必会加入并州战场。
知道了这些后,马玩再蠢也明白,他们被赵军打了个时间差。显然,赵军援军应该是和淳于琼所部,合兵而进。可昨日攻打洞过水的赵营时,可没见到淳于琼的旗号。
也就是说,淳于琼这五万赵军精锐,已经直奔他们的命门所在。
“大都督让吾等于后跟进,保持距离。”
张济皱着眉头,在马玩缓过劲后,又道了一句。
闻言,马玩只是暗叹一声,明白如此安排的关键。
并州的这八万主力大军的命门,就在离石。
离石一丢,他们这些兵马只能被迫退回河东,重整旗鼓。但退回河东,也就代表着将整个西河乃至河套,全都让给赵军了。
毕竟,仅靠第二骑兵军,守不住如此广泛的疆域,更不可能拿精锐骑士去守城。
这种局面导致他们必须要尝试回救离石,否则此次大战国朝就亏了个底朝天了。别看了离石以北几乎都是荒无人烟的地,可战略意义非同一般。
而回救离石,则很有可能会遭到赵军的伏击。所以,他们这两万多人,就是大都督的另一手保障了。
“几时出发?”
“子时过后,如此与大都督后军相距约三四十里。赵军若是设伏,就必然不可能把斥候洒的太远。再者第二军、第四军都是精锐,坚持半日时间问题不大。”
张济一边说着,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西面的山道。
大陵通往离石的道路,并没有兹氏那边宽阔,这一点很可能会对局势产生不小的影响。其次,若是大军前路为敌所拒,他们无法驰援离石,又能撤到哪里去?
难不成退回大陵?那还是无法避免被赵军包围的局面啊!
“马老弟,某担心一旦无法救援离石,吾等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之时,该如何是好?”
张济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毕竟此时此刻,多一个人也能多个想法。
马玩看向南方,言道:“若不能救援离石,那自当向南,攻破兹氏、界休,打通回河东的路。亦或是顺势北上,退回美稷,保证河套不失,吾等便仍有机会夺回离石。”
“难!”
张济摇着头道了一个难字,不在说话。
其余几人何尝不是苦涩不已!
往南退,看似只有兹氏、界休两地,但别忘了洞过水边还有一支近五万人左右的赵军。这支兵马既是与淳于琼一同而至,岂不会做出举动。彼等只需驻于界休,自己等人能赶在淳于琼、张郃等敌合围前破城吗?
向北也是难为,虽然能够避免大军被包围的局面。可七万余兵马加上近五万的随军民夫,能在粮草吃光前赶到美稷已是天幸。而后续,整个河套,都供养不起足足十二万张口。
左右为难,前后失据。
“张兄,莫多想了,吾等要相信大都督的选择。况且,陛下也不会坐视吾等被围,想必各路军马已在往并州来了。”
“也唯有相信大都督了。”
张济感慨一句,又摆手言道:“走,吾等先安排诸部,免的临阵失措。”
“嗯~”
“诺!”
这边张济、马玩在准备,同样正在行军途中的苏则,也在做着准备。
此行可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赵军如此大动周章,不惜放弃中原战局的大好局面,调动淳于琼五万精锐,来到并州战场,铁定就是冲着自己率领的主力部队而来。
离石虽说很香,但也不会有大周八万精锐之师香啊。
所以,自己有八成的把握肯定会遭受埋伏,如何安排就成了关键了。
后手有马玩在,问题不大,现在就要保证如何提早发现赵军的伏击,亦或者中伏后如何保证大军不会溃败。
夜色间,一名名信骑在中军和前后两军间,来回奔波,传达苏则的将领。令下间,时不时有部曲,或加快速度,或减缓速度,调整部曲所在队列的位置。
至于前军先锋的西、北、南三个方向,更是有着数不尽的斥候,钻进漫山遍野的枯林之中,翻越那连绵不绝的沟沟壑壑。
周军斥候,恨不得把每一个山坳子都探上一遍,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
斥候再多,也难以将方圆二十里内的沟壑、山谷摸索一个遍。更别说,赵军若是提早准备,也未必不会在二十里外布置兵马。
于是,后军也洒了些许斥候,谨防赵军部曲绕到后面。
相比起苏则来说,司马仲达的选择就要简单许多了。
晋阳城内张郃带来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司马懿的认可。
周军的确是退兵了,因为长安那边也差不多该把淳于将军回师冀州的消息送到苏则耳中了。不知道淳于将军的行踪,苏则必然会选择退兵。
退兵的放心,也唯有离石,在那里淳于将军已经在等着他苏则了。
可自己就没必要再往离石凑了,自己只需要南下,进驻界休。
淳于将军只要依照自己的建议行事,即便不能大败苏则,也能逼迫其退回大陵,逼迫其往界休方向突围。
再加上周国的各路援军,想必也都在河东了,只要守住界休。难逃的苏则,北上救援的周军,都将如鲠在喉。
骤时,田公的大计,要不了多久,必将震惊天下。
第1121章 大敌将至
次日中午时分。
苏则所率大军,前军第二军一万六千余人,悉数转过文水源头南部的这处岔路口。
由此北上可百七十里,可达汾水上游,沿汾水北上可直抵雁门境内的楼烦县。由此折向西南,可至离石。向东南,便是来路,大陵方向。
中军大部近六万人,既包含第四军的中军六千余人,又有第四军一校兵马,还有随军的五万余民夫及大批辎重。只不过这五万民夫之中,多有身披甲胄,打着第一军、第六军以及第七军旗号者。
后军则还远在中军后四五里之外,有七千余精锐将士。
文水不宽,但碍于两侧谷势,全军不得不在此搭建浮桥,以供大军渡河之用,行进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
待到午时过后,苏则驻足在一处略高的丘壑之上,眺望着四周地势以及正在渡河的第二军余部。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里!
再往前去,赵军很难寻到如此绝佳的地势,来伏击己军。
随后,苏则便不断地派出信骑,告知前军的裴羲、后军的孔信以及中军各部将校,让彼等小心行事,若遇伏击不必惊慌,迅速向中军靠拢即可。
同时,也暗中命第四军军部诸兵,倚自己所在之丘,布置车马,行成简易的车营。至于另外两千余将士,则从先前之令,控制好所编民夫,四下聚集辎重车,做好防范。
又派信骑,大肆搜索四周。
时间一点点流逝,周军诸部也不断地在调整部曲,甚至已经渡过文水的第二军上下,也占据几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互为犄角。
只是,斥候始终没有发现赵军的踪迹,让人心不由愈加躁动。
苏则也有些忍不下去了,真这样耗着,对于自己更加不利。小心并没有错,但万一赵军是去全力攻取离石,那多浪费一点时间,离石就多一分失守的可能!
斥候,怎么还没回来传讯?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传令孔信,速速率部赶来渡河。再安排部分民夫,携带粮秣,随时准备渡河。”
“诺!”
信骑方应声,苏则身旁的马腾就有些忍不住了,言道:“大都督,可先让第四军主力渡河,留民夫虚张声势。”
闻言,苏则点了下头,可口中却说着:“照某得安排做罢。”
“嗯?”
马腾眉头一皱,说道:“都督,既如此,那您当速速渡河。”
“唉~”
苏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与马腾讲明道:“苏某若先行,这五万余民夫一旦为敌所击,必然悉数尽溃。根据陛下的消息,淳于琼最多不会超过六万人马,吾等人多势众,彼尚需顾虑三分。可若民夫尽溃,彼等士气高涨,于吾等不利。更何况,西有第二军,后有第一军、第七军,淳于琼攻吾,则正中吾计也。”
说完,苏则神色骤转,眉目略显忧色,愁容言道:“怕只怕,淳于琼死活不敢出头,吾等也就只能权且退回离石,中其明谋啊!”
“无论如何,末将还是以为大都督先行过河为好。末将在此,假都督威严,亦足以。”
马腾摇着头,心中总感觉不对劲,七上八下的。
“哈哈哈,寿成不必担心,诸军在侧,赵军还能取某项上人头否?哈哈哈~”
苏则一顿敞怀大笑,没让马腾的面色好上哪去。倒是周围诸多将士,神情松容,不复先前紧张兮兮的状态。
主帅的一喜一怒,一惊一乍,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全军将士的状态。
没多久,孔信便率部赶了过来,直奔大纛之下。
“大都督,末将本为后军,遮掩侧翼,缘何要先行渡河?”
到苏则跟前,孔信二话不说就拱手直言问道。
“遵某号令,渡河即是。”
“恕末将难以从命,大都督不渡河,末将岂敢先行!”
孔信没有应命,反而倔强起来,当场违抗苏则的命令。
话说到这份上,苏则不由变了脸色,凝视着孔信,言道:“哼,汝追随本将也有十年之久,难不成还不知本将是何脾性?速速渡河,否则依军法论处!”
“这~”
一声苛斥,让孔信不禁绷紧了嘴唇,但随即便摇着头言道:“都督~!”
“速去!裴老将军一部在西岸,若为敌所攻,恐独木难支。再者,后面尚有马玩、张济二部,他们离得也不远了。”
“孔师帅,都督所言不差。此刻吾等左中右三军,唯裴老将军所部最为危险,当调部增补。”
“就是老孔,都督的安排何时差过,让汝渡河,汝速速渡河便是,废话作甚。”
旁边马腾以及姚琼,皆开口言道。
孔信这才暗叹一声,俯首应命:“末将谨遵大都督令!老姚,定要护得都督安全!”
“嘁~还用如说!”
姚琼有些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说话搞得他孔信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自己就差了点味。
“去吧,渡河后听从裴军将安排!”
“诺!”
……
看着孔信率领的第四军近七千将士,开始渡河后,苏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文水西岸的裴羲有了孔信所率部曲为援,纵是淳于琼趁夜间来袭,西岸那边也能支的住。
自己这边则不用担心,西有两万三千精锐,后面还有马玩他们两万多精锐,足以固守。
“斥候还没有消息吗?”
苏则回头向着马腾问了一句。
马腾摇了摇头,言道:“方才斥候所报,没有发现。再过一刻钟,斥候就该传回新的消息了。”
“那马玩他们呢,现在到哪了?”
“不远,距离吾等已经不到二十里了,再近的话,恐怕会被赵军斥候发现。”
马腾说完,苏则便摇着头,说道:“再近些。让马玩抽调一批精锐,偃旗息鼓,靠近中军。其主力部曲,就停留在十五里外。告诉他,全军夜间也不能卸甲,务必保证燧火一起,火速驰援。”
“那吾等要在此地过夜了?”
“呆上一夜,赌一把,就赌他淳于琼不会攻离石。”
“会不会……”
“没事,若是有差池,本将自会向陛下请罪,一力担之。”
“嗨~”
马腾叹了一气,没有再说话。
而就在两人突然静下来的那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报~”
“快,命人去看看什么事。”
“诺!”
不片刻,由亲骑接力后,消息很快就传到苏则耳中。
“启禀大都督,斥候在北面十里的文水中,发现了几十艘舟筏,正顺水南下。最多不过两刻钟,便能至此。”
“嗯?舟筏?看来,目标还是本将所在啊。立即传讯于裴军将,命其依计划行事。让民夫速速准备,务必保证浮桥安全。”
苏则说完,又冲着身旁大将姚琼说道:“姚琼,速速组织各部民夫,准备御敌。赵军,想必也该快赶过来了。”
“都督,要不要让马玩将军率部驰援。”
“不必,告诉马玩,直奔赵军之后,杀淳于琼个措手不及。”
“都督,要不您先过河,或先与马将军汇合,这里有某。”
“寿成,吾知道汝担心吾之安全,但不必再说了。”
“可~”
马腾欲言又止,苏则坚定的面容,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
然,中军只有九千精锐将士,余下的民夫虽着甲兵,可依然是民夫啊,战力孱弱!
“去准备吧,赵军将至,大战即启!”
“嗨~诺!”
第1122章 来,酣战一场!
“报,大都督,斥候于北面发现众多赵军,满山遍野,旌旗数不胜数,无法探得敌军详情,现距吾等不过十里左右。”
又是一名信骑奔来,所报消息,正是赵军动向。
苏则目光紧紧盯着已经目光可及的几十艘舟筏,在文水水面上迅速飘荡下来。
耳中听着斥候的汇报,心中不由暗叹,这淳于琼虽说名声未及颜良、文丑,甚至都没有韩猛出众,可也的确不容小觑。
“传令各军,依计划行事。若遇赵军,或攻或守,务必奋勇破敌。”
“诺!”
没有更多的安排,敌情毕竟不明,直到现在,也只有北面发现了大量赵军,可赵军应该不会只从北面进攻,南面……必然也有敌众。
“都督快看,赵军点火了。”
马腾手指一指,正冲距离不远的文水水面上的赵军舟筏。
苏则眉头一紧,可也没有说什么。
眼下,能安排的已经安排了,足足有近千民夫在浮桥上,合力持长木准备将飘下来的赵军舟筏顶住。
就看,这些民夫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至于军队,西岸那边孔信已经率领七千精锐之众,先行一步,向南面行进。东南方向的马玩、张济也已经距离越来越近,要不了多久便可分兵。
“来了来了,顶住!顶住!”
“准备灭火!”
“擅退者斩!”
民夫之中安排的军吏,在一声声高呼中,稳着手下这些民夫的士气。
十几艘燃着熊熊烈火的舟筏,迅速冲至浮桥前。距离最近的浮桥上,二百余名将士,纷纷抬起手中的长木,朝着火船戳上去。
“砰!砰……”
长木接触到火船的一瞬间,荡起十几声激烈闷响,应声而来的便是一场灾难。
顺流而下的火船,携带着庞大的冲击力,差点将长木给撞飞出去。尾部原本顶在浮桥之间的空隙,以做支撑。随着这一撞,竟直接将浮桥给捅穿。
更惨的是那些扶着长木的民夫,巨大的冲撞力,直接将他们纷纷震翻在地,更有落入水中者。
但这并不代表火船被拦住了,没有!
虽然自己也被长木戳出了个大窟窿,可区区几步的距离,水流轻轻松松的就能将它送到浮桥边。
碰撞力很轻,浮桥几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不过,那全部燃烧起来的火,才是对浮桥最大的威胁。
西北风一吹,本无处蔓延的火势,瞬间吞没了周围的十几人,朝着浮桥蔓延。
附近的民夫无不惊恐的望着浑身沾染大火,来回乱跑的人,既想要避开火人,又想要灭火,不知所措。
“不要慌乱,速速灭火。快去再寻些木桶,盛水灭火。”
附近一名军吏快步跑来,冲着周围十几人吼道,而后将手中木桶内装的水,朝着那两名没有跳入水中的火人泼了上去。
一桶水下去,泼灭了前身,后背却仍旧在烧着。
仓促间,不少民夫用所有能盛水的工具,开始帮助那两名袍泽灭火,以及扑灭燃烧的火船以及浮桥。
至于那些跳入水中的火人,基本上就是个死了,其中就包括了指挥这队民夫的军吏。
十几艘舟筏冲下来,被拦住了七八艘,多是木筏。但是余下冲到浮桥边上的火船,却是让所有人手忙脚乱。
浮桥不大,能挤下两百多人已经是不容易了,又被几艘火船从中间一隔。很多队伍,都暂时失去了联系。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罢了。
这边才开始灭火,上游又是一批火船顺流而下,呼啸而至。
此次,第一条浮桥上的人,再无力阻挡。
巨大的冲击力,又将不少人震飞落水,让本就艰难的局面,火上浇油。
不过片刻,便有大火烧断了连接浮桥的绳索或是扣板,近四十米长的浮桥,瞬间拦腰而断。
残桥顺着水势,呼啸朝两侧荡去,上面的人无不是纷纷落水。也只有最两侧,距离岸边不远的队伍,才侥幸保得一命。
三十步外第二道浮桥上的民夫,看着前面袍泽的惨烈下场,军心不由晃动。任由军吏来回安抚,依然改变不了人人惊恐的局面。
因为新的一批火船,已经迎面冲来了。
东岸时刻关注着河面形势的苏则,见此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好了,最多再搭进去第二条浮桥,就能将所有的火船都拦下来了。如此,尚存三架浮桥,比预想中的局面好许多了。
随即,苏则便回转身形,目光开始眺望北方。
站的高,看的自然就远。
望着远处山峦、谷壑间,若隐若现的赵军旌旗,苏则沉声静气的与身旁马腾说道:“寿成,传告诸将士,以赤巾抹额,严阵以待,准备迎敌。汝亲率督战队,居前沿。各部旦有擅自后退者,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传派信骑,火速告马玩、张济,做好夜战准备,所有将士皆以赤巾抹额,以免误伤。”
“诺!”
下完军令,苏则解开护颈处绑着的红巾,换绑在头盔盔沿处。
随后,解下佩剑,拄剑而立。
“持本督将旗,传示三军,某与诸君同在!”
“诺!”
“报~”
“启禀大都督,西岸裴军将启报,其部十里外发现赵军,兵力暂且不知。”
一骑快马奔至丘下,冲着苏则大声汇报。
苏则眉头一紧,来不及多想,直言令道:“告诉裴军将,若敌虚张声势,则出击破之,而后援孔信。若敌军人众,坚守静待后令。”
“诺。”
信骑走后,苏则才有缓缓奏紧眉头。
淳于琼的兵力并不多,再加上伏兵太远,其必然要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否则自己若是不想打的话,大可带部向南面山里撤了。
隔上一二日,探明敌情,再出来与之交战,那淳于琼先前之功,便做了无用之功矣。
现在西面又出现伏兵,应该只是一支小股敌人,在那里虚张声势罢了。
面对自己,他淳于琼区区五万之众,怎么敢四面分兵。
“报!大都督,斥候来报,东南有一支赵军,阻断了马玩、张济二位军将的去路。”
“嗯?”
目光凝视着奔走上丘的姚琼,苏则疑惑的轻嗯一声,有些不解。
马玩他们距离自己起码还有十几里之遥,赵军居然已经摸到了那里,挡住了他们去路?
难不成淳于琼真的要四面包围自己?
他哪来的勇气?
以五万人包围兵民十余万的自己,有些可笑!
看来,方才自己还是高估了他淳于琼啊!
“都督,要不要权且后退。赵军四面围攻,末将担心他们有所准备。”
姚琼一句话,让苏则稍去了两分轻视,但依旧摆手言道:“此时若退,军心必然惶惶,赵军稍涨声势,吾等便是大溃之局。再者说来,淳于琼不过寥寥数万之众,以偏师阻隔第一军、第二军、第六军精锐,再以大部围攻中军。”
“哼,他淳于琼知道中军这数万人都是民夫假扮,想要博一搏,看看是吾等先溃,还是他派出去的偏师先被击溃。既然他要战,那战便是!”
“这……诺,末将这便下去准备。有末将在,赵军休想观都督尊容!”
姚琼迟疑下,但很快便换了心态,冲着苏则抱拳一喝。
苏则轻笑着点了点头,言道:“本督相信诸君,亦相信汝姚琼。离石既然无忧,那吾等便酣战一场!”
“末将谨遵大都督令!”
第1123章 黑云压营
“嚯嚯嚯!”
伴随着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呼喝,那大军滚动的雄壮也入人眉间。
不计其数的赵军,从北面浩浩荡荡而来。漫山遍野的黑衣玄甲,宛若黑潮,淹没一座座凸起的山丘。数不尽的旌旗,也让干枯的山林,换了颜色。
与之相比,文水岸边,几座车营,围绕着苏则所在的山丘,来回交错。同样是旌旗密布,同样是甲士成群,玄色与赤色成为了龙山间最鲜明的对比。
“杀!”
几乎没有任何准备,更没有什么阵前叙话、遣骑劝降之类的无用之举。数以万计的赵军将士,随着鼓声一起,呼啸朝周军淹来。
苏则注视着滚滚而至的赵军,兵力正在预估之间,约三万之众。兵分三路,直取己方最前沿的三座车营。
突破这三座车营,赵军中锋便可直抵山丘下姚琼亲自坐镇的车营。其后,便是自己中垒所在。
以左右两翼,掩护中军强攻,想法不错。
只不过左右各营,随时都可以支援前沿三座车营。甚至,丘南也可以抽调五千人,来抵挡淳于琼主力的进攻。
“姚琼到哪了?马玩他们攻势如何?”
“都督,斥候还未传回消息!”
“哼,多派斥候,务必做到一刻一报。”
“诺!”
与身旁亲卫说完,苏则就开始关注前面的战斗。
此战胜利的保证,就是自己中垒不会被赵军击败,但用几万民夫来跟精锐的赵军打,难度还是不小的。
说到底,己军所谓的营垒,也仅是最简单的车营。
赵国三军尽出,同时攻向周军最前沿的三座车营,数不清的将士、旌旗,几乎遮蔽了后方淳于琼的视线。
但却是遮不住前方染色的红目!
车营并不高,随意攀爬即可越上去,只不过要冒着周军密密麻麻的戈矛攀爬,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许多赵军将士来到车营外,便用手中的戈矛去拨开守军的戈矛,以方便负责突进的单刀兵,越过车营,杀入到周军人群中。
两边数以千计的长兵,在对方人群中来回戳刺,每一秒都有运气不好的人被捅翻在地。而那些趁机企图翻越的车营的人更惨,几乎在越上车马的一瞬间,就会被几根长矛捅出几个窟窿。
即便这些敢死之士,侥幸的跳进周军人群中,也会被守在戈矛兵旁边的周军刀盾手给剁了。
什么胆气,什么武勇!在数不尽的戈矛面前,如同纸张一样单薄,唯一能够起到作用的只有运气。
即便是胆怯的人,也会被人海不断地往前推动。意外摔倒的人,更是会被自己人给踩成肉泥。
前面血气冲天,死伤无数,而后面不远亦是如此。
天空中来回穿梭的箭雨,宛若乌云垂落一般,动不动就是将覆盖区域内的兵卒一扫而尽。随后,无数人拥挤着填满这个区域,扎在土中的箭矢,也都纷纷被踩进尸体里。
作为进攻一方的赵军,在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内,损失不小。车营外,几乎堆了两三层的尸体,车马上更是爬伏了不少死尸。献血顺着车辕流淌,将四周浸成赤红。
同样,周军的伤亡也非常惨重,车营内圈边缘倒是见不到多少尸体,可是那已经浸透了的土地,无声的告诉了所有人,短短时间内它喝了不少血。
车营之内,更是惨淡一片,不少人冒着赵军射来的箭矢,将受伤或者战死的人抬走。
死的人,集中堆放在营后的山洼里,不小的山洼已经被尸体填平了。扔下去前拽下尸体脖颈上染满鲜血的木牌,丢到旁边木桶中。每当装满一个木桶,就会有人将其送往中军。
不只是随军作战的民夫,即便是后方输运粮秣的民夫,也一样享受着抚恤制度的福利。虽然比不上正规军,但总比什么都落不到好。
而这些木牌,就是他们是否能得到抚恤的关键物品。
营内的轻伤员,随随便便包了一下,就再度被赶回了前沿,继续坚守营垒。重伤员则送到中军附近,等待着军医为他们治疗。
但想了一想,全军也只有一百人左右的军匠,未必能够忙的过来。
逃跑的人,也有。甚至,不在少数。
这些人多是被己军巨大的伤亡给吓疯了,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箭雨,看着身前数十人乃至近百人,瞬间被射成刺猬,没有几人能够承受的住这种压力。
更何况,他们还都只是民夫,这是他们第一次上阵,杀人也是第一次。而且,不比国朝的十几个野战军,经历过长时间的训练,还装备有精良的札甲以及盾牌。
他们全营五千余人,盾牌只有不到一千副,还都集中在前沿,为戈矛兵提供掩护。后面营中的人,面对赵军的箭矢,连躲避的角落都没有。
于是,三座前沿车营之后的督战队身前,皆有近百颗脑袋,以及无头尸体。这些尸体就随意的摆在那里,后面放了一个黑色的木桶,里面装着这些临阵脱逃之人的木牌。
临阵脱逃,即便死了,别说抚恤了,家里人不遭受大罪已是天幸。
“滚回去,胆敢退出车营者,格杀勿论,家小一律收没耕田,徙迁西海!”
一群人被督战队的几声大喝,给吓住了,脚步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迟疑的在督战队以及身后营垒徘徊。
周围抬着伤员的民夫,也多有扭头观望者,这句话他们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地上有一半以上的脑袋,都是他们这些负责抬伤员和拉尸体的人。
因为他们是最容易临阵脱逃的,但无一例外,都被中军的第四军精锐给捉了回来。
领头的民夫,看着地上那些脑袋,又想了想自己家里人,嗨叹一声,回身挤开跟着自己的几人,朝着营内跑去。
那几人见势之下,也无奈返回营中。
人死卵朝天!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要连累家小。
西海那地方,是国朝新拓之土,抢的是羌人的地盘。听说要去那里,十个人路上就得死八个。
徙迁西海,就相当于把一家老小往死路上逼!
看着这几人回了营,督战队后面驻足观望的马腾,却是更紧了几分眉头。
临阵脱逃的人越来越多了,被督战队喝回去的只怕不下二三百人了,由此可见战事之惨烈。
三座前沿车营,总共也就一万五千余人,除去战死和受伤的,被斩首的逃兵就有近三百人,被吓回营内的更有不止千人。
军心晃动的紧啊!
现在他们这数百人的督战队还能拦得住,可一旦三营皆溃,他们纵是有三头六臂也拉不住。
“速去汇报都督,三营军心已动,恐不能持久!”
“诺!”
“对了,通知中军的姚师帅,让其做好准备。一旦三营兵溃,务必守好营垒,给大都督收拢兵马争取时间。”
“诺!”
……
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苏则跟前。
局势有些不太乐观!
天还没黑,这才只过了半个时辰,三营便已军心晃动,有些不妙。
方才斥候所报,孔信那边才刚刚渡河而已,马玩他们也仍未突破赵军防线,无法侧击淳于琼主力大军。
最关键的是,南面的赵军伏兵要不了多久,应该也会加入战场了。
“大都督,快看!”
闻声,苏则身形一侧,望向西面文水对岸的第二军上下。
这一望,当即愣住了神!
“不可能!”
第1124章 分割包围
“怎么会这样?”
苏则目怔口呆的望着眼前一幕,有点不敢相信。
文水对岸,远在五六里外,不计其数的赵军挟裹着一面面旌旗,不断的朝着文水压来。
而其前面不远,一小片赤红色的人海,在苍凉的山峦间格外显目。
后退,后退,再后退……
根本不用猜,苏则都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先前自己命裴羲出兵,打破赵军虚张声势的骗局。显而易见,进攻的兵马失败了,才出现眼前的这一幕。
为什么会失败?
搭配上眼前的这一幕,看来是自己失算了。
漫山遍野的人海与山峦结合在一起,大有铺天盖地之势。第二军出击的数千将士,在他们前面,宛若螳臂当车。
大意了!
赵军的兵力,绝对不止信报上所言的淳于琼不过五六万众。如果……
“报~大都督,裴军将急报,西面有敌众约三万上下,席卷而来。前攻兵马受挫,损折兵马千余人。”
“报~”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苏则还在思索这支三万人的赵军来自何方,身后便又是一阵高呼。
一骑快马停至丘下,上面骑士仓促下马,报道:“启禀大都督,南面发现赵军,兵力不下万余人。”
“孔信呢?”
苏则猛然一惊,急忙问向信骑。
信骑咽了口口水,言道:“回都督,吾等无法突破赵军斥候封锁,联系不到孔师帅所部。”
“再派斥候,务必传令孔信,速速击溃赵军阻兵,驰援本督!”
“诺!”
“大都督~”
就在此时,马腾也从前沿回来了。
“寿成,汝不在前沿坐镇,至此缘何?”
苏则眉目一横,仅仅盯着马腾,目光很是严凛。毕竟,现在局势已经不对,自己已经中了淳于琼的合围之计。前沿若是失守太早的话,那三军都可能就此溃败。
马腾长叹一声,言道:“都督,末将去了前营看了,损失很惨重。再不派援兵,前沿三营支撑不了半个时辰。若是夜间兵溃,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啊!”
苏则紧锁眉头,微微颔首沉思,几息后言道:“寿成,左右甲、丁二营本督交由汝指挥,务必给本督守住。西面的局势汝也看到了,三万赵军杀来,并不乐观。现在,南面的赵军也已杀来,并且分出一部拦住了孔信。”
“这……怎么会这样?”
马腾还不知道西面究竟来了多少赵军,此时听苏则所言,不由大震,再问道:“三万赵军?那淳于琼哪来的这么多兵马?”
“并不清楚。现在,某有些担心马玩他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突破赵军的阻拦,想必赵军也不会少了去!前沿,某就交由汝了,明白吗?”
“都督放心。”
闻其言,马腾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口中应声,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若真被都督说中,东南方向的赵军也不少的话,那这国朝数万精锐,一不小心就可能全完蛋了!
“来人,速传讯裴羲,命其抽调一校精锐回援中营。其余各部,坚守营垒,务必拖住赵军。”
“再命人传讯姚琼,集结骁锐,先发制人,攻杀南面赵军,务必配合孔信,杀溃赵军。其余驻营,坚守营垒,不得有误。”
“再派信骑,传讯马玩、张济。若能速速击溃赵军阻兵,则径直与本督汇合。若短时内不能溃敌,速分骁锐,驰援本督。余者,牵制赵军。”
“还有……”
战场酣战不休,山丘上的大纛之下,苏则军令不止。
随着一道道军令下发,信骑也纷纷扬鞭而走。
与此同时,身在苏则对面,同样将大纛设置在一处高丘上的淳于琼,则是露出了丝丝笑意。
司马仲达猜的果然不错,苏则闻河洛之报,必速速退兵,更会留下兵马断后阻挡追兵。如此,其先退之兵必然不多,正可围而歼之。
自己猜的也没错,周军中军看似兵马众多,甲士如云,实则不堪一击。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之余,三座周军车营就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哼~这要是换成周国精锐,哪里会驻营坚守,只怕早就朝着自己杀来了。
可惜,周国没那么多精锐。
眼下,两万多周军在文水西岸,两万五千余在东南十几里开外,望之难救。
唉~这苏则,未免也太小觑自己了。他能猜到自己会设伏,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丁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张南和吕旷、吕翔诸部的到来,似乎让周军很是诧异啊!
难不成,苏文师真的认为自己只有五万人?
啧啧啧~
什么大周名将,什么河西都督,仅此而已。
“将军看,文水西岸的周军,似乎有所动静。”
闻声,淳于琼偏头望去,果见周营内,旌旗舞动,像是兵马调动之举。
“哼~加派斥候,打探军情,时刻来报。”
“诺!”
“派人传讯张南,全力进攻文水西岸的周军,务必使彼等难以分兵驰援苏则。”
“诺!”
“舟筏到何处了?”
“尚有五六里。”
“让他们加快速度。”
“诺!”
“再派信骑,快马加鞭,告诉王门,绝不能放过周军一兵一卒,靠近战场,不得有误!”
“诺……”
不论是苏则,还是淳于琼,都明白此时的关键在于何处。
主战场东南方向十几里开外的阻击战场,赵军乃王门率领的三万余众,周军乃是马玩、裴羲率领的两万五千余众。
两军皆是精锐之兵,针锋相对,并没有那么容易分出胜负。
算不上很宽敞的山道间,挤满了赵兵和周兵,互不退让,短兵相接。
山道两侧的小山道、山谷、沟壑间,更是有数不尽的部曲,犬牙交错。
马玩和张济两人驻足在一处较高的山峰上,左右四下旌旗无数,前后更有兵马万余人。而他们对面,正是阻拦他们的赵军。
具体有多少人不知道,一眼望去,山峦间赵旗漫布,似乎有不少人。
“报!”
“左右两侧情况如何?”
一听到信骑高呼,张济当即斥声问去。
“回禀军将,左右两翼十余处,皆遭到赵军阻击。张绣、樊勇二位军将已经合兵一处,全力攻打一处。”
“马老弟怎么看?”
闻讯,张济回头问向身侧的马玩。
马玩点了点头,言道:“吾现在就命杨威率军支援张济他们,不过其他地方也要加强些攻势,否则赵军见状,亦会派出援军。再这样拖下去,有些麻烦!”
“嗯,如此也好。赵军来者不善,仅是作阻的兵马就不下两万之众,大都督那里恐怕面临的赵军更多。若杀破围堵,先行驰援大都督,再言其他。”
“好,稍后某让杨威带话给张绣、樊勇他们。”
“呼~后面的第六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六军应该没问题,坚守大陵足以拖延晋阳赵军良久。”
“嗯~”
张济轻嗯了声后,便举目望向前方拥塞的战场。
酣战厮杀了快一个时辰了,他们才前进了不过区区一里之余。至于杀了多少人,死伤多少人,也没那个时间去统计。
左右两侧十几股部队,也都遇到了赵军阻兵,显然他们是中了赵军的奸计了。
现在,只能看绣儿他们了.....
第1125章 危险之局
文水水面,三座浮桥之上,一名名赵军将士迅速的奔行而过,赶往文水东岸的中军车营。
虽说第二军也面临着不少赵军的进攻,但此时此刻,裴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派兵马驰援东岸,中军一溃,那就是全军尽失的下场。
近四千将士,已经是第二军能够抽调出来的所有兵力,再多的话留守的兵马又稍显不足,少的话于东岸的局势也无济于事。
“快看,上游又有船下来了!”
就在驰援东岸的数千将士,匆匆渡河之际,在西岸准备渡河的将士中,突然传出了不少惊惧的声音。
岸边军吏、士卒无不是应声抬头望去,那些刚刚踏上浮桥的士兵,也疑惑的朝着北面看去。
这一看,可吓的不轻。
只见,数十艘船只,悬挂着黑色的旗帜,顺流直下,速度极快。
“快,速去禀报军将。正在渡河的人,加快速度。弓弩手上前,其余人静候军令!”
处于阵中的赵昂,很快就下令各部。而后,目光在东岸以及杀来的赵军舟船间摇摆。
没想到赵军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眼下的情况,想要拦住这几十艘赵军舟船,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浮桥一断,他们第二军可就与中军彻底被分隔开了。
到时候,该怎么办?
赵昂他们能够发现赵军船只杀来,东岸自然也能发现。
等消息传到苏则耳边时,已经晚了。
几十艘赵军舟船,被赵军点燃,朝着下游仅存的三条浮桥冲去。先前被毁的浮桥残骸仍存,现在又是这般,如出一辙!
“呼~”
苏则沉着脸,将目光转到正在攻打车营的赵军,思忖着接下来自己能够做的事。
赵军显然是盯紧了自己,西岸的第二军即将与中军彻底被分隔,东南的第一军、第七军,也被赵兵阻隔,短时间内难以驰援。
南面的孔信,现在还不晓得什么情况!
“速寻善水之人泅渡,传讯裴羲,立即率部向南突围。若遇孔信,配合孔信所部自南面浮桥过河,救援中军。”
“诺!”
“速命姚琼,率锐士攻杀南面之敌,务必破敌,不得有误。”
“诺!”
“传讯丙丁二营,进驻中垒。”
“诺!”
“传讯马副将,务必守住前沿三营,不得有误。走,吾等亦进入中垒。”
“诺!”
每一道军令的下达,便有信骑应声而走。
山丘附近的千余将士,也迅速集合起来,朝着丘下的中垒行去。
——————————————
而被苏则赋予厚望的姚琼,此刻正注视着滚滚杀来的赵军,面目狰狞。
其身后是第四军的精锐一校,两千余人,不算少了。身在中军的第四军将士,拢共还没有一万人。就这,还分出了一校精锐,来充任各民夫部曲中的军吏。留守中垒,护卫大都督的部众,也不到五千人罢了。
能抽调两千精锐给自己,已是不易。
左右两侧则是两个营的民夫,加起来有近万人,一万两千多人,对阵赵军万余人并不好打。
“第二军的人,怎么还没到?”
姚琼疑惑的问向身旁的副帅,第二军的援军再慢,也应该赶过来一部了啊。
现在迟迟没有出现,别再出现什么变故喽。
“不太清楚,已经派信骑向大都督请示了。”
“师帅,师帅....”
身旁副帅刚说完,便有一军吏快步走近前来。
“何事?”
姚琼凛目一问。
军吏踱步近身,低语道:“大都督传来军令,命吾等务必破南面赵军。另外,河上的三条浮桥,被赵军以火船焚了,第二军损失了约莫五六百人。已经渡河的一千多人,也都抽到中垒去了。”
说完,军吏短叹了一声,满面愁容的注视着自家师帅。
副帅也变了脸色,看向姚琼,有些不知所措。
听这话,不仅仅是跟他们汇合的第二军将士来不了,连第二军主力也无法再驰援中军了,局势不妙啊。
只靠他们可未必能打的过对面杀来的赵军啊!
“唉~”
姚琼长叹了一声,总算明白军吏如此小心翼翼的缘故了。
这消息,要是传的诸部曲知晓,那些民夫还敢不敢打这一战,都说不准。
可现在.....
“传令下去,击鼓!”
“师帅?”
“怎么?”
“没.....末将这便去传令。”
副帅迟疑了下,看着姚琼不善的眼神,当即改了口,转身离去。
而姚琼,看着离去的背影,亦是颇含无奈。
唯效死尽力尔!
......
“咚!咚!咚!”
“杀!”
随着鼓声响起,姚琼帐下万余民夫,当即挥舞着手中的戈矛刀剑,举着数量稀少的盾牌,朝着已至三百步外的赵军杀去。
“御!”
“弓弩手准备!”
“嚯!”
万余赵军将士,嚯声起伏,脚步顿挫,驻足严阵。
此处虽然同是毗邻文水,但谈不上宽阔,东岸仅有不到两里的宽敞地,而就这点地方,将要挤下两万大军作战。
至于东面的山谷之间,隐隐约约能够见到赵军旌旗,也许有赵军部曲在那里等待加入战场的时机。
“风,大风!”
“杀啊~”
一进入百步距离,近万民夫脚下又快了三分,他们也知道只要跑的够快,赵军的箭矢就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嘣!”
一声闷响,紧随而至的便是覆盖了头顶半边天的箭雨,犹似乌云垂落。
“嗖嗖嗖...”
箭矢掠过高空,呼啸着洒向地面。
其下,数以百计的民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数不尽的箭矢纷纷射翻在地。
缺乏甲胄,缺乏盾牌,缺乏训练....
姚琼看着前方一片片腾空而起的箭雨,看着不断被扫地的民夫,心头不由一暗。
虽然明知道大都督安排这些民夫来,就是来让他们消耗赵军箭矢、体力,来给真正的精锐增加胜机。
可现在,就算是消耗再多的箭矢,又能如何?
自己只有两千精锐,无法分兵穿越东面山谷对赵军形成夹击,更不可能从正面硬生生杀溃万余赵军。
对面的赵军,也是闻名天下的燕赵悍卒啊!
“御敌!”
三波箭雨一过,赵军弓弩手便纷纷后退至阵后,继续朝着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周兵发射箭矢。
而约莫两千余赵军将士,以刀盾、戈矛,列阵在前。
一根根闪烁着锋芒的矛尖,直挺挺的指向冲来的周兵,静候着周兵自己撞上来。
说是撞,并不为过!
前面的人即便看见了那一排排的盾牌和戈矛,想要停下脚步也停不下来了。后面的人不断的挤上来,稍有停顿便会被推搡倒地,然后落个活活踩死的下场。
所以,他们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杀~”
冲在最前面的民夫,都举着盾牌,稍微一抬,挡住自己的上半身,就朝着那挺出的戈矛撞了上去。
“砰砰~”
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响彻于耳,持矛的赵兵身行一退,随即抽回长矛,朝着周兵戳去。长戈兵则朝着盾牌一侧戳去,只要手腕使下劲,戈锋一转,就能把周人给划死。
刀盾兵也不断的透过盾牌缝隙,将手中的环首刀捅出去,先解决掉近身的周人。
相比起赵军将士,这些周军民夫,显得毫无章法,更无配合一说。完全就是一蜂窝的冲上去,然后各打各的。
如此之状,即便姚琼有所预料,依旧难掩心中的失落。
照这样下去,近万民夫死个精光,也难以冲破赵兵一阵。
“传令下去,轻兵突阵!其余各曲,做好准备!”
“诺!”
第1126章 破营
天色渐黑。
一根根火把点起,将文水方圆数里,都照的灯火通明,宛若繁星。
坐镇于前沿车营的马腾,望着外面数不尽的火光,不由生出了几分无力之感,就好像当初面对陛下兵临长安一般。纵是己有千军万马,仍难阻大势。
对,就是势!
战场局势,从文水水面上的三座浮桥被毁,就已经全面倒向赵军了。
裴羲等人已经向南面撤退,留下的部曲还在顽强的阻挡赵军,但西岸的赵军显然也无心追剿裴羲他们。河面上,赵军正在搭建浮桥,只待浮桥一成,西岸赵军渡河便可直攻中垒。
南面刚刚从中垒传来消息,姚琼率领的部曲主动出击,虽谈不上大败,可也只能退守后营其一,阻挡赵军攻势。至于孔信这支兵马,也不知道是已经败了,还是仍旧勉力冲破阻隔。
东南来路,跟在后面的第一军、第七军,还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主力仍旧被堵在山中主道内,寸步难行。倒是安排的有其余部曲,自山中小道绕行,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
都到了这般田地,不知道大都督为什么还在坚持。
此时此刻,最好的莫过于传讯诸军,各自突围。趁着夜色已落,说不定还能保全不少精锐。
中垒,应该早点放弃才对!
“再调一千人,赶往左营支援!”
思索完了,马腾也将心神重新放到战场上,看着侧面难以分清敌我的火光,向着身旁的将校言道。
“将军,已经往左营支援了近五千人了,现在后备将士仅余两千不到,再抽调的话万一.....”
“去吧~要不了多久,西岸的赵军就会杀将过来。只要左营能够稳住,前沿三营便不会溃。大都督那里,也能多些时间做好准备。”
马腾并没有苛言厉语,这些将校、军吏、民夫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万五千民夫,仰仗车营,对阵三万余赵国骁锐,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自己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撑的更久。
“嗨~末将这便去调兵。”
“嗯!另外,传告三营将士,马某就在前沿,大都督就在中垒,纵是刀斧加身,亦不退却一步。”
“末将得令!”
校尉沉重的应了声,心中也清楚、明白。
........
前方的厮杀声,响彻着这方山野的每一处角落,山林中的鸟兽虫禽,早早就远离了此处的喧嚣,留下十余万的人类,尽情的彰显着世间最残酷的暴力。
而主导这场战争的主帅之一,苏则在中垒,远远比前沿的马腾更清楚现在的局势。
因为,自己知道的消息,可以选择性的告诉马腾。
甚至不只是前沿的人,连中垒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孔信他们已经被赵军击退了。战场南面的两座浮桥,被赵军牢牢的守住了一端。
也就是说,裴羲他们也不存在自南面浮桥渡河,赶来支援中垒的可能性了。
中垒,被赵军重重包围了!
自己已经派人去给裴羲传达最新的指示了,撤退,退回离石,保证离石安危。顺便,也让人传讯马玩他们,退回大陵和樊稠汇合,向南面界休方向突围。
骄心大意,错失良机,一败涂地!
眼下只能尽可能的保全精锐部曲了。
裴羲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西岸的赵军没有派大股部队追击,第二军主力可以顺利抵达离石。唯独第一军、第六军和第七军,即便退到大陵,只怕也不会比现在的中垒好到哪里去。
目光掠过中垒车营四周,数不尽的将士正在奋力的挖着沟壕。尤其是东、西、北三面,赵军形成合围,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唯有尽力的多做准备。
“大都督,姚琼将军求援,后营快要撑不住了。”
亲兵迅速走到苏则背后,拱手言道。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告诉姚琼,本督没有援军给他,死守后营!”
“诺!”
亲卫应了声后,转身离开。
苏则则是长叹一声,继续观望着四下局势。
自己手中哪还有兵马,两万五千余民夫填到前沿三营,酣战良久,损失惨重。一万民夫加两千精锐,主动出击,同样损失惨重。
中垒只余下一万余民夫,和六千精锐部曲。
五千民夫正在向河边扩展营垒,赵军正在搭设浮桥,绝不能让他们直挺挺的威胁前沿三营的后方。那六千精锐,则是养精蓄锐,等待着突围的时机。
这可是中垒诸部兵马唯一的生存机会!
夜间交战,视线虽说多受阻碍,但这对于进攻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无非就是误伤多了些许而已。
且赵军上下皆知,周兵已是困兽之争,士气高昂。趁着夜色,只要冲进周营之内,各部纵是散乱,这么多人也足以将周军冲烂了。
相反,守军则要顾虑的更多,因为黑夜遮掩,更加难以探查敌军的战术调整。
苏则时时刻刻都紧紧盯着前沿三营,尤其是最靠近文水边上的左营,那里很可能会成为赵军夜间进攻的着重点。
夜色愈深。
从傍晚时分赵军开始进攻,至此已有近三个时辰,其间未曾停歇。
拥有着优势兵力的赵军,可以轮换部曲持续不断的进攻,但本就守御艰难的周兵,却难有休息的时间。
很多将士,都是借着赵军轮换部曲之际,喝几口水,塞两口干粮。
饥寒交迫,筋疲力尽,成为了周军最大的困难。
“破营了~杀啊!”
“杀,杀进去!”
“敌营已破,冲啊!”
“.....”
一阵阵呼啸,突然在喧嚣的战场中炸响,引起无数人的瞩目。
马腾看着东面的右营,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右营先行被赵军攻破,而且还没有丝毫前兆。
“快去查探,另外让那一千人速速顶上去!”
“将军不可,右营已破,必成溃势,再添兵马,无济于事。此刻,当速速退回中垒,保全兵力,留待再战啊!”
身旁的亲卫当即劝言道。
“嗨~”
马腾懊恼的看着数不尽的火把,形同火龙一般,从一处缺口处,不断的朝着右营涌入,长叹一声。
“传令,留下两千人断后,其余部曲火速退往中垒。再派人速速传讯左营,退回中垒。”
而短短时间内,右营内就已经是溃势一片。
赵军的呼啸,让营内的民夫,更早的知道了营垒被攻破的消息。前面还有人在勉力挡着赵军的突进,后面就已经有无数人开始朝着南面跑去。
留在营后的百余名宪兵队,接连砍翻了几十人,但终难挡大势。
数不尽的溃兵,人挤人的翻过车马,逃离营垒。而他们后面,众多的赵兵缀在其后,不断的砍杀着逃跑的溃兵。
随着右营大溃,中营被迫后退,赵军短短时间内,连破两营。
独余下左营,得讯稍晚,尚在坚持!
第1127章 身陷重围
“马腾怎么搞的?”
中垒望楼上,苏则眺望着北方,看着漫山遍野的火光,朝着中垒压来,不由气急。
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缓了二三息后,苏则当即下令道:“传令,速调两千锐士,出营列阵,弓弩手做好准备,掩护前沿诸营余部,退回营中。”
“诺!”
“再持本将将旗,戒告三军,胆敢乱营、乱军者,格杀勿论。”
“诺!”
军令一下,原本气氛紧张的中垒,反倒是松了三分。
暴风雨终于来了....
两千第四军的精锐将士,迅速集合起来,自中垒北门的吊桥,不断涌出营外。
营内的各部民夫,也各居其要,严阵以待。军中为数不多的宪兵,分成数队,来回巡视营间,手中环首刀凛凛耀目。
而此时此刻,才刚刚准备后撤的左营,也出了问题。
营内残余主力部曲,还未出营,后面原本充为断后的兵马,见众人皆走,转瞬即溃。
原本坚守了几个时辰的营垒,在短短片刻间,就涌入了成千上万的赵军,追掩着溃兵,狂杀不止。
提早一步撤退的左营主力,也随即演变成了溃败。数千人稀里糊涂的四处乱跑,军中将吏,根本无力阻拦,饮恨逐流。
很快。
马腾率领的六千余败兵,来到中垒之外,绕过列阵在外的将士,迅速通过吊桥,进入营内。
随后,掩杀而至的赵军将士,在阵前停下了脚步,开始整顿部曲,没有心急冲击周军军阵。突破右营的赵军,则是径直朝着周军中垒东面而去,连些许溃兵也懒得去追杀。
左边的赵军,则是一路掩杀周军溃兵,顺势来到了侧翼,与赵军中军合兵一处。
僵持了半个多时辰,六千余败兵悉数退入营中后,列阵在外的两千锐士,才徐徐后退。
但随着他们一动,对面的赵军亦是齐声高呼。
火光照耀之下,目光所及,皆是赵军甲士,持阵相压,似乎只要这支周军部曲敢动,他们就敢一股脑冲上去。
刚抬起脚的周军军阵,再次驻足,阵型依旧,目视敌军。
阵中的校尉,皱着眉头,喘着粗气,思索的如何全身而退。
他们想要回营,只有靠身后的那座吊桥,今夜刚刚架起的。其余地方皆是挖好没多久的壕沟,宽约一丈半,深倒是不深,尚不及腰。
可跳进壕沟,再翻上去,很容易搞乱阵型。若是赵军趁势涌来,自己的弟兄将任由他人宰割。
“老冯,汝带一千人先退,某来断后。”
“校尉?”
“快去,莫要耽搁时间,赵军应该快要准备好了!”
“诺!”
果不其然。
没过一刻钟,赵军集结好的三个千人阵型,便压了上来。
一中,一左,一右。
而留下的一千周军将士,趁着阵中的百余火把,最后一次调整阵型,形成偃月之阵,他们身后十余步外,便是沟壕。其后,则是垒上弓弩手,也是他们唯一的支援。
“弟兄们,大都督就在吾等背后,死战效国!”
“死战效国!嚯!”
校尉没有多余的话,来鼓舞士气,也不需要。
因为,他们是第四军的军部所部精锐。虽然说大周军队,取消了先前诸朝的主帅护军,但军部直属诸校,其实亦与护军无异,尤其是亲卫校。
在以前,主帅死,护军皆杀!
现在,大都督要是战死沙场,他们第四军的将士,纵是回到了河东,也绝不会好过。更何况,大周人尽皆知,大都督乃陛下义兄,刎颈之义!
所以,他们就算全死光了,也得护着大都督回到河东。否则,家小必受牵连!
“进!”
“御!”
“弓弩手准备!”
“弓弩手准备!”
“风!大风!”
“嘣!”
赵军军阵后方,一声紧嘣,万千箭矢升空,直奔周阵。
“嚯!”
周军戈矛手身边的刀盾,瞬间抬起盾牌,与前后左右配合,遮蔽上空。
“砰砰..”
雨点般的箭雨,洒落在盾阵上,造成的伤亡寥寥无几。
“风!大风!”
随即,垒上周军弓弩,皆依号发矢,朝着进入射程内的三座赵军军阵射去。
“杀!”
弓弦嘣响后,赵军军阵当即加快脚步,他们要赶紧与周阵短兵相接,如此方能减少伤亡。
“御敌!”
“嚯!”
三波箭雨一过,周军将士也竖下盾牌,削去钉在上面的箭枝,往前一顶,准备迎接赵军的冲击。
“杀!”
赵军最前列的刀盾兵,举着盾牌,脱离战阵,朝着挺出的戈矛撞去。而其后,补上来的刀盾兵依旧保持阵型,紧随其后。
二三百名刀盾兵,冲击阵型,难免有些漏网之鱼,逃过戈矛的戳刺。
但面对严阵以待的周军将士,这么点人,想要破阵,有些异想天开。
待到冲阵的刀盾兵死绝后,两军军阵已经在不断的消耗着对方的人数,无数戈矛来回交错。最前列的刀盾兵,时不时都有人被戳翻倒地。接着,便是好几根戈矛,朝着对方盾兵补位之际,捅杀那些戈矛手。
此时此刻,周军弓驽兵便占据了不少优势,作为防守一方,射杀对方后继部队,就是他们的职责。
一阵阵箭矢,飞越夜空,朝着己方军阵前的二十步外击打而去。
赵军阵中的弓弩兵却只能朝着有车马遮掩的周军营垒放箭,能否杀伤到周军弓弩手,基本上全看运气。
营内。
苏则和马腾伫足在望楼上,一边听着斥候的汇报,一边观望着两军军阵交锋。
“启禀大都督,撤回营内的各部已经统计完毕,仅余七千三百余人。其他人,或战死,或逃,或降。”
“启禀大都督,千余弟兄已经悉数退回营内,正在待命。”
“启禀大都督,李校尉请求率部出战。”
“报大都督,后营姚师帅来报,部众伤亡惨重,难以继持,后营上下将士、民夫两千四百余人,誓死效国!”
“报大都督,西面赵军已搭设好浮桥,哨骑来报,已有赵军正准备渡河。”
一道道消息,让马腾的面色都愈加难看。
“大都督,还是要早做准备,姚琼若败,中垒就被赵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啊!”
马腾拧着眉头,委婉的与苏则言道。
“唉~”
苏则摇了摇头,言道:“寿成,孔信那边被赵军赶回了西岸,而且赵军还断了浮桥。吾已命裴羲和孔信,率部径回离石。”
“什么?”
马腾目光一怔,随即苦笑说道:“如此也好,能保多少精锐是多少吧。起码,离石不会丢,赵军也无法轻取河东了。”
“不止如此,马玩、张济那边,吾也已让他们向大陵撤退。后续如何突围,就只能看他们三人作何抉择了。”
“末将明白了!”
听了苏则后面所言,马腾便猜到了大都督缘何要坚守中垒的心思了。
关键还是在于马玩他们,第一军不用说即便战了几个时辰,想来也不会伤及主力。第七军虽然失阳邑、界休,死伤不少,但也尚存万余人。再加上断后的第六军,三万精锐打底。
比起这五万民夫来,第一军、第二军、第六军、第七军精锐将士,显然更加重要。
裴羲那边可以直接退回离石,但马玩他们还要面临晋阳赵军以及赵国援军的围堵。再加上其部现在距离战场较近,若是不拖住淳于琼带领的这么多赵军,只怕马玩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退回河东。
“唉~汝明白就好!这一仗,是则大意了,接连犯错,又错失良机,可怜了这么多将士和百姓。”
“大都督何出此言,行军打仗,将校死伤在所难免,胜败更是兵家常事。吾大周不是没有吃过败仗,可那又如何,吾等不还是威震天下!”
“嗯~寿成兄此言,颇奋心气。不过,吾等替马玩他们争取两日,时间够吗?”
“两日吗?”
马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出意外,樊稠将军应该在大陵坚守。晋阳的赵军和洞过水的赵军,必然围城。马玩他们纵是回去,也要先接应第六军出城,而后再合力南下,攻界休也需要时间,不好说啊!”
说是不好说,但听者都明白,两日根本不足够。
甚至,都未必够马玩他们接应出大陵的第六军!
“唉~那就,尽力而为吧!”
第1128章 四面楚歌
天色放亮后。
赵军诸路兵马,悉数赶至战场,来到这片尸横遍野的土地上。
历经良久酣战,周军营垒独余苏则大纛所在的中垒,周军兵马不过余下两万残兵败将。
营北数里之间,赵军民夫正在清理尸体。左右,皆有赵军就地垒灶,生火做饭。东南,远远望去,可以依稀看到漫山遍野的赵军旌旗,正滚滚而来。正南,越来越多的赵军部曲,出现在周军将士的视线之中。
至于西面,则是文水。
正顶着赵军浮桥的车垒外,堆积了不少赵军尸体,连带着那三架浮桥,也破破烂烂,残留着火焚之余迹。
西岸的赵军减少了不少,因为他们主力已经另架浮桥,与北面之敌合兵一处了。只留下不到万余人,守在文西岸,周军想要向西突围,只存在幻想之间。三架空置的浮桥,会让周人死的更惨!
“末将拜见卫将军!”
吕旷冲着淳于琼拱手见礼。
淳于琼笑脸一张,边扶起吕旷,边言道:“三公子帐下渤海兵,果真不愧吾大赵骁锐!二位将军更是勇悍非常,使那周国第二军,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啊!哈哈哈”
吕旷尴尬的笑了一下,自己啥情况自己最清楚了。三万精锐,围击周国第二军一万六千余众,还让人家主力突围而出,说真的有些丢颜面。
不过淳于将军照顾,自己也不能不接。
“卫将军谬赞了,末将指挥不力,使得周国第二军逃脱大半,有负将军厚望!”
“无妨无妨,如今这苏则受困垒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区区一个第二军,何以与苏则相较。将军乃顾全大局也,本将心中清楚!”
“多谢卫将军,末将定助将军拿下苏则小儿之颅!”
“好,将军骁勇,待得苏则首级,琼定为诸君与陛下请功!”
“为陛下,末将岂敢不效死命!”
两人驻足在丘,笑言不断。
很快,从东南方向快马加鞭赶来的王门,以及自南面来的张南,也赶至丘处。
“末将等拜见卫将军!”
“王将军、张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卫将军!”
见礼过后,淳于琼目光注视着张南,看着这位二公子帐下的大将,言道:“张将军,南面之局如何,可曾布置妥当,莫要让那苏则跑了才是啊!”
“卫将军放心,末将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苏则的首级,跑不了!”
张南胸有成竹的说道。
随即,又与淳于琼汇报道:“卫将军,昨日末将击败周军一部渡河兵马后,便见其部与自西岸而来的一支周军主力,仓惶南退,彼等定是往离石去。日后,攻离石,恐怕要废不少气力啊!”
张南说完,旁边的吕旷脸色就微微变了下,目光凝视着张南,有些不爽。
方才卫将军这般的大人物都不计较这点毛事,汝一区区幽州偏将,非要斤斤计较提这茬子事,说的好像某家想放走周军似的!
淳于琼嘴角一扬,摆手道:“无妨,国朝并无攻离石、河东之意,逃出一部周军,无伤大雅。眼下,还是先取下苏则首级,方是要务。”
“诺!”
张南应诺后,便侧身伫立,不再言语。
看着张南的一举一动,淳于琼也有些大快,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就不知道学学人家吕旷,识点礼数?
不过细想来,这张南乃韩猛帐下大将,又是二公子心腹。为了三公子着想,也不好此刻与二公子交恶。
这一仗,可不仅仅是简单的一场战略布局,一场包围战啊!
“王将军,周国后军退往哪里了?”
“往大陵去了,不过张郃将军已经围了大陵,司马监军也已率部进驻界休一带,彼等想要回河东,无异于登天之难!”
王门此刻心情也很不错,周军知难而退对自己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如此,自己便可参与到围歼苏则的这最后一仗中,能捞不少功劳哩。
“好,做的不错!”
淳于琼赞了王门一声,但也没了后话。
王门谢过后,又言道:“卫将军,有一支周军部曲突破了末将阻拦,兵力在两千人左右,甚是骁勇。”
“两千人吗?”
初闻前言,淳于琼面色还是变了下,可听完王门后面的话语后,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
“没错,最多两千人。周军以散部十余经山中小道,末将虽派人阻隔,但晚了些许,仅能诛其断后部曲,未能将彼等悉数诛杀。”
“此非将军之过,地势复杂,山道频多,王将军做的已经非常好了。区区两千人,无济于大局。”
安慰了一句王门,淳于琼目光转向周军中垒,镇下面容,言道:“诸君,既已合兵,那便都下去准备吧。此战,必诛苏则小儿!”
“嚯,必诛苏则!”
......
赵军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苏则的眼皮子底下。
中垒之内,最高的地方,便是架在低矮山丘上的望楼,离下方平地足有六七丈,犹若高阁。
“唉东南面的赵军也来了,看来马玩他们已经撤退了。”
苏则眨巴着眼睛,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奈一语。
马腾没有接话,这种情况自己非常理解,都督心中更多的应该就是落寞吧。像极了当年自己在长安端坐,听着那些世家一个个的向陛下投诚
但,这是他亲自下的军令啊!
只不过,当年自己可以投降陛下,现在都督又能如何?
突围?
哪有那么容易!
赵军的兵力,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估。
仅是现下,目光所及,大概估算下,都不下十余万。更何况,酣战一夜,己军死伤惨重,赵军又岂无伤亡?
十一二万之众啊!
没想到赵国主力尽在中原的情况下,还能抽出六万精锐,来协助淳于琼,非战之罪!
“寿成,营内还有多少将士?”
“回大都督,第四军和第二军的精锐,仅余四千人不到。昨夜断后的一千将士,还有主动出击杀退赵军,焚烧浮桥的近千将士,没回来一人。民夫倒是不少,有万五千人,但士气太低了。”
“寿成可有良策,提提将士们的士气?营内粮秣不少,又掘井十余口,不缺水食。可唯独这士气,随着裴羲、马玩他们一退,一落千丈啊!”
苏则皱起眉头,全无头绪。自己勿论如何说解,都难以掩盖裴羲所部主力撤退的事实。而这个事实,很打击士气。
马腾深吸了一口气,言道:“都督,办法不是没有,是不是良策,末将就不知道了。”
“嗨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卖什么关子。是不是良策,有区别吗?只要能提高士气,让吾等多撑一天,那就是好法子!”
“可将所有将士,编为护军!自古主帅死,护军皆杀,更何况都督乃陛下义兄,如此相挟,诸将士必死战尔!”
马腾说完。
苏则就眯起了眼睛,静静的思考了。
的确是个方法!
“就这样办!另外,让宪兵打起精神,军法从严!”
“诺!”
第1129章 诸军皆退
悠悠谷道中。
数里长的兵马,在其间迅速前行,谷中呼啸的寒风,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但靠近一观,便发现这支队伍,明显经历了一场血战。
行伍间,三两人见便能见到一位裹着伤布的战士,染红的伤布里,全都是血红的冰碴子。可纵是如此,这些受伤的战士,也不敢放停脚步半刻。
因为,太冷了,也只有行军,还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周围没有受伤的战士,也尽可能的帮助着这些伤兵,即便他们自己也感觉身疲力尽。而身上穿的甲衣,似乎也在跟他们作对。残留的血迹,散发着一股股的腥味,不断的刺激着鼻孔。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总比战死沙场的弟兄们,要好上不少!
裴羲在中军,纵马而行,时不时也会扶一下身旁的孔信。
身受重伤的孔信伏在马背,腰腹间缠着一圈又一圈的伤布,双腿也捆在马腹间,以防止其坠落下马。
“唉~”
望了下身前身后的残兵败将,裴羲无奈的长叹一气。
眼下这局面,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跟陛下交待,只希望大都督能够突围出来吧。否则,陛下震怒,又有几人能承受的住?
一万六千将士的第二军,加上孔信原本带的七千多人,两万余人啊。
仅仅是一夜功夫不到,就只剩下这不到一万三千人,而且其中有三千多轻伤员。战死的不多,多的是伤兵,尤其是那些伤重的战士,全都丢在了北面。
赵军若是仁慈,他们也许还能活得一命。
凭他们这支残兵,纵是回去救大都督,那也不过白白让赵军的功劳薄上,多添些光彩罢了。
“报!”
裴羲愣神间,一信骑,快马奔来。
裴羲回过神来,抬起头,向声音来援看去。不少行走间的将士,也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放到奔行的信骑身上。
“军将,前面,前面离石守将,率部来接应了!”
“噢~快,传告三军,加快脚步。”
“诺!”
三军闻讯,行进速度不由快了几分。
行进约莫六七里,裴羲便见到了离石守将,自己的儿子裴安。
“职下见过将军。”
“安儿~”
大军仍在行进,父子俩在军伍侧方,驻马短叙。
看着散布一股股惨丧之气的大军,裴安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当初那支气宇轩昂的第二军!
这可是傅军将的第二军啊,威名犹胜第一军,如今竟上下皆如死灰。
“阿翁,究竟出了何事?孩儿于离石,收到快马求救,便迅速赶来了,怎么.....”
“嗨~先回离石,途中慢慢说。对了,可派信骑往河东否?”
“已经往河东发信使了,只是孩儿不明情势,仅言大军受难,请朝廷速派援军。”
“也好,走吧~”
路上,裴羲将整个事件,一丁一点的说与了裴安听,从在晋阳城下,讲到昨夜仓惶而逃,从耀耀武威,讲到丢盔卸甲。
裴安也仔仔细细的听着父亲的话语,以及夹在其间的教诲。
讲到最后,裴安不由问道:“阿翁,大都督怎么办?”
“唉~还能怎么办?全看天命了!要么天佑大都督杀出重围,要么赵军斩将夺旗!”
裴羲摇着头,苦笑着说道。
如此说话,更是让裴安心中不定,沉声言道:“阿翁率部先退,若大都督惨遭不幸,陛下那边.....”
知子莫若父!
裴安在想什么,裴羲很清楚,这个问题,自己早上已经考虑过了。
“安儿不必担忧,回离石后,为父便向陛下乞骸骨。”
“啊?”
裴安讶异的注视着父亲,随后细细想来,似乎也只能如此。大都督若能平安突围,那还好说,陛下最多也就罚父亲他们这几位军将些许俸石。
可若是真到了最严重的那一步,率部先退的父亲,也唯有请辞,才能保住裴家现在的辉煌了。
父子俩沉默的并列走着,逐渐消失在谷道的拐角处。
同样先行撤退的张济、马玩,就没有那么好运气,有别部接应他们了。
一路上,甩开了赵军斥候后,他们才稍微缓了口气。
大军还在行进,张济、马玩就召集了军中将校,开始商谈下一步的计划。
大陵的局势是什么样子,他们即便不清楚,也能猜出个七八来。从大陵仓促向离石撤退,留下的第六军不仅要阻拦晋阳城内的赵军,还要阻拦洞过水的赵军。
这两部赵军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
都过去几天了,第六军铁定已经退到大陵坚守了。如此,大陵很可能也已经被紧随而至的赵军包围。
想要跟第六军汇合,他们还得先救第六军出城,然后再说向界休突围的事。
“麻烦!赵国哪来的这么多兵?”
张济气恼的将抽了下身旁的树干,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旁边的马玩也是垂头丧气,从大都督传达让他们撤退的军令起,他们就明白,大都督那里很可能坚持不住了。
不说那五万民夫,仅是第二军和第四军两支国朝骁锐,也不是区区五万赵军就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能够击溃的。更何况,还有五万民夫在,局势如此不利,定然是赵军兵力更多。
“不出意外,赵国肯定调幽州兵来了,甚至有可能还调回了身在平原的袁尚所部。不然,赵国聚集不了这么多精锐。”
张绣看着摊在地上的舆图,猜测说道。
“唉~”
张济长叹一气,这个时候再去追究赵军哪来的兵,着实没有必要。
“想想吧,大陵外面可能有不下十万左右的赵军。怎么打?怎么接应樊将军突围?”
“得先派斥候与樊将军取得联系!大陵地势特殊,东面是汾水,西面是吾等,赵军不可能不知道淳于琼的谋划,所以若是围城必围南北两面。而张郃所部应该在北城外,洞过水那边的赵军,应当在大陵南城外,以及自大陵往界休一带布防,防止吾等突围回河东。”
张绣说完,张济和马玩都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如其所言。
洞过水那边的赵军,只要守住从大陵往界休这一段,或者说守住界休,他们这几万人都插翅难飞。
“洞过水的赵军都不是精锐部队,吾等现在还有两万精兵,若是配合第六军夜袭,绝对能击溃他们五万人。”
马玩思忖了下,肯定的说道。
洞过水那边的赵军并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即便他们是残兵败将,但打这些兵不成问题。
“还要加派斥候,探索沿途山谷。赵军如此布局,肯定会料到吾等退回大陵,彼等兵力众多,藏伏兵沿途设伏,不是没有可能。”
“嗯~这一点要加强,让斥候全部出动。现在将士们士气不高,若是再遭伏击,吾等也别提救第六军了。”
“对了,之前大都督不是派信使联络公孙军将,不知道他们到哪里了?”
“算下来,差不多也有十几日了,抵达盂县应该不成问题。”
“呼,若是有第二骑兵军相助,吾等突围的机会也能增几分。”
“先不提他们,都下去准备吧,安抚好军心。吾等要昼夜行军,加快速度了,否则再被淳于琼率领的赵军主力堵住,那就麻烦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