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长兄如父
次日,阎象与贾诩就将计划提报到高诚眼前。
河首命名为西海郡,设西海都护府、西海都督府。西海都护府都护,一如内郡太守,其下掾属亦同内郡。郡丞及其一下官员,国相府已定下。西海都督府,则置一守备军,负责西海郡防务以及针对于周边诸羌胡的军事行动。一师师帅及其下军吏,皆已定下,另一师是帅及其下军吏,需择杨洪帐下将校。
“杨洪,是做都护,还是使其为都督?”
看着两位重臣,高诚将心中的犹豫道了出来。从调查司对杨洪的了解来看,其更甚于军事,充作都督是最合适的。
但是,西海完全可以说是杨洪独自打下来的,再使其充任都督,掌握军事。
自个心里不担心,那才叫有鬼呢。
毕竟,自己不熟悉杨洪,不知其秉性,亦不知其是否忠耿。
“最好还是以杨洪为都督!此支义军,当年战于蜀中,为蜀兵所败,沦落西逃,对于吾大周的认同,并不强烈。若是他人为都督,只怕杨洪手下的部曲未必会遵从。”
贾诩的话,高诚自是听的仔细。
不错,这就是自己担心的所在。不让杨洪为都督,那些将士很可能就直接掀锅盖了。反正西海天高皇帝远,区区宋建都能于此称王称霸,他们凭啥就不行。
“阎相怎么看?”
“大王决定即可,老臣乃是文职,不当过问此事。”
“也罢,那就让杨洪做西海都督,西海都护由谁来做,阎相可有人选?”
阎象沉索了片刻,言道:“大王,不若让杜畿去如何?当初巴蜀义军,可都是伯侯拉起来的,其与杨洪等人必然有过接触,也好相处。其次,伯侯常年在巴蜀,名望也不差,能镇得住杨洪,对大王更是忠心耿耿,不二人选。”
“伯侯吗?”
高诚苦笑一声,心中不禁感觉有点惭愧。
这家伙,估计又得吐槽一番了。
唉~可惜了,定蜀之功得来的美缺,又要飞了。
“那便如此吧,加杜畿为侍中,任西海都护。”
“诺!”
“对了,伯侯也该回来了吧?”
“快了,要不是调查司的事宜需要交接,只怕其早就跑回长安来了。”
“那此事就这样安排了,二位爱卿先去安排吧!”
“诺!臣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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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高诚刚刚用过晚膳,就有内臣禀报祭酒郭嘉觐见。
于是,高诚再度踱步至静室,接见郭嘉。
“臣拜见王上!”
“奉孝不必多礼,这才一日功夫,就有眉目了?”
高诚看向郭嘉,傍晚了来觐见,那应该是昨日安排之事。
果不其然,郭嘉嘴角微扬,稽礼言道:“启禀大王,臣以查明详尽。宋忠和刘琦之所以在长安停留久日,皆因一桩婚事。”
“婚事?”
“不错,袁术有意择公主配与刘琦。”
郭嘉说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高诚也不禁嚯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孤与曹操、孙策结盟,让袁术、刘表怕的很啊!”
“那是自然,三面受敌,彼等岂会不抱团取暖。”
“那此事,吾大周要不要做个姿态?既然大楚皇帝不愿意割让南阳诸县,吾等自取便是。”
“臣倒无异议,不过阎相那边恐怕乐意啊。褒斜道的事,阎相还在愁着呢,再打一仗只怕老国相得天天往静室跑!”
郭嘉说完,笑眯眯的看着高诚。
高诚微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汝还好意思说!罢了,反正袁术和刘表如何做,急的不是吾等。大河北面哪位,可就要更心急喽。”
“哈哈哈~袁本初只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吧。如此一来,赵国想要南下,可就难上加难了。”
郭嘉亦是大笑说道。
说来,这赵国也是霉气缠身。最强横的时候,被王允拼死一搏,搞的一两年动弹不得。此刻眼看着明岁就能大展身手,却又发现南面几个势力都结盟了。
“唉~赵国啊!破局何其难也!”
高诚心里也开心,虽然莫名其妙的就连累到了赵国,但真的让人很开心啊~
这位头号大敌,估摸着三四年内也动弹不得喽。
“对了,前些时日,汉寿王登坛称王,孤尚未送上厚礼。稍后,奉孝回去安排下,让调查司的人在襄阳准备些礼物。等会,某安排杜卿,择一良才,往襄阳走一遭,二礼一并送上。”
“那臣这便回去,不耽搁大王休憩了。”
“嗯~”
郭嘉一走,高诚也哼着小曲,往椒房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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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两月,陈端也终于从长安,回到了江东。
孙策自然也就知晓了陈端此行的成果,谈不上高兴与否,遂归内府。
“阿母,您意下如何?”
孙策跪坐在榻前,一名妇人,正靠在榻上,面色、身体看起来都显得些许虚弱。
“唉~策儿,汝父出征前,阿母怀了尚香。又怎知道,尚香未诞,汝父便先一步去了,故而为母甚宠尚香。平日里,多有矫蛮,也不见怪。可现在,要尚香远去长安,千里之遥,想要再见,千难万难,阿母舍不得啊!”
吴夫人说话间,伤怀盈泪,尽是不舍之情。
孙策微皱眉头,敬言道:“阿母,小疾未痊,切莫伤心。阿母若是舍不得,那孩儿便拒绝了这桩婚事就是了。”
见儿子突出此言,吴夫人也感觉方才所言不当之处,当即凛眉言道:“使不得,使不得。阿母的确是舍不得尚香,但也知家国大事,妇人之见,万不可取。如今,吾儿即将登位吴王,家事便是国事,还需问策大臣,而非为母。更何况,这江东基业,乃是吾儿打下,吾又其能坐视吾儿基业,因阿母不舍之心,丛生危机。”
“阿母言重了。纵是不与周王联姻,孩儿也有信心击败刘表狗贼,为阿翁报仇雪恨!”
孙策气势骤燃,自信说道。
“为母说了,家国大事,岂能听信妇人之言?张昭、张竑,皆天下大贤,腹有经纶,当问策与其!”
吴夫人亦是铿锵斥言,紧接着又和声言道:“策儿,阿母知道汝是为吾考虑,担心阿母身子。但为人君王,诸事尔当自决,万勿再来问吾。且孙氏嫡宗,汝父业亡,尔为长兄,自当主之家事。若是权儿和尚香有所不愿,那阿母亲自教他二人何谓长兄如父!”
话说到这里,吴夫人已经下了决心。
绝不能因为自己,使得儿子亲手建立的吴国基业,毁于一旦。
哪怕这个可能,小的足以让人无视,自己也绝不允许!
“阿母~”
第996章 东吴根基
次日一早,就在这原吴郡太守府内。
新兴的江东势力君臣,就联姻高周一事,进行着商议。
孙策、张昭、张竑、陈端、秦松、程秉。
“称王一事,还需与齐王定下期日,相约互王。而后,遣使往长安,报于周王。如此,由周王择定相王之地,吾吴国及魏王遣要臣,代参相王。这便是臣的计划,大王以为如何?”
张昭说完,看向孙策。
相王,是必须要进行的。只有相王,只有得到周国认同,吴国的建立便不会如那水上浮萍。虽然,名义上仍旧是自称。
孙策缓缓闭上眉目,暗叹言道:“那就是说,权弟必须去长安为质,尚香也必须与高龑联姻了?”
“嗯?”
室内几人,皆是眉头一凛,互有目视。
大王不愿与周王联姻?
这就是几人心中的第一想法!
张昭再度稽礼,说道:“大王,权公子为质长安,并无不可。周王仁厚,必然不会怠慢公子。至于联姻,臣以为此乃必行之事。”
孙策睁开眼睛,紧紧看着张昭坚定的目光,问道:“难不成,不与周王联姻,吾吴国就无法立足于东南?”
“那倒不至于,但联姻带来的益处,亦是吾吴国初建急需。”
张昭苦心相劝,口中不停:“往年旧事,臣也多闻程普、黄盖、韩当三位老将军说起。当年周王统三军十余万大军,缘何单欲谋杀先主?无他,皆因那时周王便心怀异心,想要提前为自己扫除困难,故暗害天下英雄。河洛一战,徐荣败先主大军,王上叔父战死沙场,实乃憾事。但种种之事,早已过去。”
“吾吴国既立,自当图强图盛,方不负诸英烈所期。而想要吴国强盛,与周国的联姻,势在必行。自大王起兵倒戈,征讨逆楚,不过一岁而已,江东根基之薄弱,实为大患。且吾吴、周、齐三国互盟,那刘表与袁术也必会摒弃前嫌,订立盟约,以应对东西相攻之势。外有强楚盛荆,内有江东士族、山越诸宗,还请大王三思啊!”
孙策暗叹一声,头首微颔。
张昭所言并不差,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正如阿母所言,尚香得阿母宠爱,可又何尝不是得自己宠爱?
阿母舍不得,自己也颇是不舍啊。
“大王,长史所言正是,与高周联姻,于吴大有益处。且臣在长安,亦见到交趾使者士壹。不过,直至臣离开之时,周王都未接待士壹。显然,周王正等着大王的消息。若是联姻,交趾必与吾等互盟,对于征讨山越一事,利益甚大。而若是不联姻,只怕交趾就会成为周王手中的利刃,深匿吾等后腹啊!”
这时,陈端也站了出来,皱着眉头进言。
自己猜想的不知道对不对,但交趾对于大周而言,最大的益处就是让荆州以及江东后方不宁。
周王以及周臣,也决然不会放弃这么个好机会。
远交近攻!
孙策抬目看了下陈端,没有说话。但是眉目中的傲气,显然并未把交趾放在心上。
江东之南,皆是荒蛮之所,江东大军进剿山越,固然费劲。但交趾士燮,想要攻打江东,自不量力罢了。
不过......
“罢了,那便让权弟和尚香,去长安吧!”
孙策长叹一声,无奈说道。
士燮和山越,自己不放在心上。但仍旧盘踞会稽的王朗、严白虎,自己可不能轻视啊!
“大王不必担忧,老臣愿随二位公子,一同前往长安。骤时,有臣照料,必然无虞。”
突然,张竑出列笑而请言。
孙策一惊,匆忙说道:“万万不可!吴国将立,国朝新建,正是用人之际。策虽勇武,然不知政务,还需多仰仗二公辅佐。今公去长安,吴国将奈何?”
“大王言重了。治国领政,一人足以。子布之才,甚于臣,可为国相领政。余者子正、徳枢、文表,皆有大才,可用为卿。待与周王结盟联姻后,江东士族必然不敢轻动,蛰伏顺归,其诸族中,一如张允、顾雍,皆世之大才。而两淮如严畯、薛综、吕岱等人,皆青年俊杰,加以培养,日后不失为名臣良将。”
“此外,乡野之间,贤者多聚。大王只需招贤纳士,多行仁义,必有诸才云聚。而纮于长安,一来可照顾二位公子,二来也可为吾国与周国通联。毕竟,江东偏于东南,远离长安,来回一遭,快则月余,慢则二三月,多有不便。所以,当有有驻使长安,以为顾应。”
张竑不慌不忙的说来。
一言一语间,皆是为吴国所虑。
孙策思虑了片刻后,便点头应允,言道:“先生为吾吴国所建之功,策此生不忘!”
“大王不必如此,江东偏安,需怀进取,切不得为虚华障目。否则,难定中原,难成大业!”
“先生放心,策谨记心中,必不负先生厚望!”
张昭亦是看了眼张竑,没有多说。
子陵所想,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了。大王倚重于己,必然待子陵有所不及于己。同是大才,同是闻名两淮,同并二张之名,子陵自然也有骄傲之心啊。
如此也好,去长安既可便于吴周联络,又安全无忧。而且,高周大势已成,只待休养生息后,必然东出,并取中原。
在当今天下有识之士的眼中,高周夺取天下的机会,比孙吴大太多了。
甚至,袁赵之势,也一时间为拿下巴蜀的高周压制。
不管日后如何,子陵兄可做的选择,总会好上许多。
“此事既定,那便不再多言了。现在,诸君以为,当何时征讨王朗、严白虎之流,彼等居于会稽,策日夜难眠。”
孙策目视众人,问道。
张昭冷哼一声,说道:“哼,之前吾等忙于与楚国交战,无暇顾目彼等,使得宵小得势。可代相王过后,举兵平定会稽。”
“粮秣足否?”
“这一点诸位不必担心,吾等进据楚地,所得颇丰啊!当初袁术用来供应刘勋的近千万石粮秣,皆为吾等所获,焉有不足?”
“哈哈哈~此时,方感袁公路甚是好矣!”
“哈哈!不错,不错!”
室内一阵欢笑......
便是孙策,也不禁露出笑意。
北上伐楚所得,的确是自己胆敢称王的资本。
江东如今正于多地征兵练兵,达十三万众。其中马步十万,水师三万。
若不是庐江、九江濒临楚境、荆土,不太安全,那俘获的十几万造船工匠,早就可以打造大量战船了。
现在安置于江东内腹,吴县西面太湖之中,正在筹建船坞。
只待船坞一成,便可大造战船。
第997章 永为中国
而于长安,高诚也见到了远道而来的杨洪,及其妻子。
责众臣盛宴过后,杨洪自归于国朝已在长安备好的府邸。
方入新宅,杨洪还未得休息,便有内臣传召入宫。
杨洪没有迟疑,再度出转往未央宫而去。途间,自是好一阵思忖,大宴过后,王上又召自己,所为何事?
带着疑惑的心思,杨洪跟着内臣,来到静室。
“季休刚刚回府,又被孤唤来,可莫要介怀啊~”
高诚看着杨洪,面上喜意很重。
杨洪当即拜礼言道:“大王深夜唤臣,自是有要事安排,臣又岂敢心怀他念。”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多谢大王。”
杨洪落座,再度问道:“大王,不知深夜传臣,有何要事?”
高诚点着头,微言道:“要事倒算不上,不过有些话叮嘱一下季休罢了。顺便着,把这些说清楚,免得日后季休为国镇疆,心有疑虑。”
“臣洗耳恭听!”
杨洪颔首稽礼。
“先说第一件事,西海都护府、西海都督府的规划,想必汝也知道了差不多了,孤便不再多言。只说一句,大周虽军政两分,但地处边郡,外夷甚多,军事为先,明白吗?”
高诚注视着杨洪,只见杨洪点了下头,答道:“大王放心,臣心下甚明。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诸多羌种,为祸边地良久,野性未除,当以雷霆慑之。”
“好,正解!”
高诚大喝一彩,说道:“没错,羌种之人,不识礼数,不明忠义,需得雷霆手段。伯侯汝也熟悉,到时候与其多多交流,区区羌种,在汝二人手中,还不是任由拿捏!”
“大王谬赞了!对了,为何未曾见到伯侯兄?”
杨洪谦虚一句,转而问了一个让人尴尬的问题。
高诚嘴角扯了下,笑着说道:“嘿~原本伯侯借伐蜀之功,可充任要职。其在宕渠呆了数载,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不过,前些时日,孤与阎相还是觉得伯侯与汝熟悉,又与蛮夷交往的经验丰足,故而使其去任西海都护。这不~闹了些小脾气!哈哈哈~”
“.......”
杨洪听的一愣一愣的,伯侯兄的惨淡自己在巴蜀的时候,就知道许多。没想到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连长安都没回,就又给打发到了西海那荒蛮之所。
说起来,自己也不想做这个西海都督。
那等荒僻之地,若不是伯苗还在,自己又确实于西海威望甚重,乃是都督最佳人选。说不定,自己也要上上奏疏,看看能否在关中诸军任职。
“下面说第二件事。听他人言,季休有意立薄女为正室?”
高诚面上喜色尽去,仔细的端摩着杨洪的表情。
杨洪面色不改,点着头说道:“回大王,臣正有此意。当年若非薄姬,臣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更无其后为国朝拓疆之功。所以......”
“嗯~不必说了,孤许了。不过,以汝拓疆之功,起码也要封侯,知道孤缘何未予吗?”
“臣不知!”
“汝这侯位,便为薄女改籍吧。不是汉女,纵是孤亲下诏命,也难遮汝父母之言啊!”
“这......”
杨洪还真没考虑过这一点,现在想来,恐怕二老还真不会愿意。
毕竟,杨氏自今日起,不同以往了。
二老也肯定希望自己能娶汉女,最好是娶关中、巴蜀的士族之女,以为未来着想。
区区一羌女,顶多也就是为妾。
“唉~臣思虑不周,多谢大王成全!”
“好说好说,婚嫁之事,乃是喜事,孤乐为月老也!”
高诚笑嘻嘻的说完,而后面色一改,又言道:“既然季休执意以薄女为正室,那孤就事先与季休说明白了。汝往西海,可另纳汉女,伴汝身旁。但薄女及汝嫡子,必须留在长安。尤其是汝嫡子,此生不得往西海。”
闻言,杨弘不禁皱起了眉,转而便明了其中关键。
嫡子?
不就是与薄姬的孩子吗?
身怀汉羌之血,确实不宜于西海。
“臣,明白!”
“第三件事,西海都督的第一要务,汝仔细听。”
“大王尽可吩咐,臣定做到。”
“这件事很难,可能不下于征服天下,但却是吾等必须要做的事情。”
突然的一句话,让杨洪再度拧起眉头。
自己能够感觉到大王心情的沉重,以及对这件事的重视。
于是,言道:“大王旦言。”
“树立界碑!为吾大周树立界碑,亦是为中国树立界碑!”
高诚目光紧紧盯着杨洪,更言道:“不止是西海郡!西海之西,乃是昆仑山口,再往西是为何地?”
“是西域,不过闻当地人所言,昆仑山脉多雪山冰河,常人难以生存。”
“没错,西海与西域并不相通,孤也不在意。但西海往西南去,迁延万里,但无人烟之所,是何人之土?其再往西南,便是大月氏、贵霜之地,吾等不取,彼等便取了。”
“荒僻之地,人畜难活,恐取之无用。”
杨洪皱着眉头,不太理解大王的想法。这种地方,人都无法生存,即便是占了也守不住啊。
高诚摇了摇头,说道:“吾等确实取之无用,但吾中国,取之大用。夏时,吾等所据巴蜀,也是荒蛮之所。商时,青徐幽,皆是东夷之地。周时,荆州尚是蛮夷之土。汉时呢?不论巴蜀、荆扬、青徐、幽冀,皆吾中国之土。”
“吾大周也许无力顾及发羌、唐旄之地,然季休可知未来何如否?一千年不行,那就两千年,三千年!如夏至今,数千年来,吾中国从河渭,据有万里。而今至数千年后,吾中国,当从中原,据有两万里,乃至三万里!”
话说到这份上,杨洪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这不是为一时计,亦不是为一朝计,而是为万年计啊!
“大王雄心壮志,臣虽万不及一,亦愿效身而往!”
杨洪起身,郑重向高诚拜礼。
高诚亦起身来到杨洪面前,亲手扶起寄予厚望的杨洪,叮嘱道:“发羌、唐旄,皆荒僻难行。所以,需择死士,不断向南,向南,再向南!只要是无人所据之土,那便为吾大周,为中国,树立界碑。不求此碑永存,惟愿深藏地底,他日再现人前,使天下皆知,此乃汉土!”
“发羌、唐旄,必永为中国!”
第998章 少时心性
杨洪于长安驻留了月余时间,才再次踏上西去西海郡的道路。
这一次,他又有了奋斗的目标。
而早已经跑到金城郡的杜畿,正随着赶来的大军,进行着适应训练,以便前往西海郡。
明武三年,六月初。
大周境内的限薪令已经开始朝着郡县颁布,而大修褒斜道的费用,也初现拖累。
国库之内,数不尽的五铢钱,每日都要拉出百余车,直看的少府秦怡、国相阎象,心里直滴血。
然而,再苦再累,也得把大修褒斜这个恶果,给吞进肚子里。
六月中旬,曹操使者与孙策使者,再入长安。
这一次,来的依旧的吕虔,不过曹操次子曹丕,亦是一同而至,入周为质。
江东来人,却是大出高诚及众人之意料。
谁也没想到,闻名江东的二张之一,居然会亲自来到长安,陪同孙策胞弟孙权,及胞妹孙尚香,久居长安。
当然,谁来不重要。
在高诚眼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媳妇终于到家了。
还有,历史上的两条蛟龙,也来到了长安。
既然来了,自然就不可能再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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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儿媳,高诚便是满头无奈。
果然一如历史上那般,倍受宠溺的尚香,丝毫没有见人生的表现,反倒是活泼好动,不拘礼节。
这样的女娃子,自然是很讨人喜欢。
张竑看着丝毫不顾君王威严,抱着孙尚香逗乐的周王,不禁满额黑线!
吕虔也是苦笑不已。
倒是陪宴的阎象、贾诩、郭嘉几人,咂了下舌后,也都没多言。
最近这些日子,谁不知道宫里面的这两位,期待这女娃子许久了。信使刚报江东使节正在赶来,自家王上就派了驻扎在蓝田的第六军、第七军火速赶往武关。
这还不止,又派使节往洛阳,往荆州。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谁敢动江东的使节,大周铁定就跟谁没完!
然后,信使一日一报,每近长安一里,大王、王妃就跟吃了蜜饯一样,眼笑眉开。
所有今日有这般举动,也在意料之中。
当然,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愁。
比如,一直坐在旁边的高龑,看着自己父王这么宠爱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女孩,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啊!
也不知道为啥,过完岁旦后,父王管自己甚严,比往日十倍不止。
连带着母后也是,天天让自己读这读那,还要习练宫中礼节,更得习练武艺。
可怜自己才不过九岁啊,却要受那么多苦。
这还不算,连和邵弟、维弟出去玩耍都不许了!
烦人!
当然,高龑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痛苦来源,就是父王身旁的小女孩。
听老师说,自己以后的妻子,就是这个女孩。
长的也不咋滴啊,还不如琬儿阿姊呢!
哼~
高龑的一举一动,没人在意。
今个让他来,就是跟自己未来的媳妇见个面而已。
毕竟,孙氏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来到了长安,国朝早就置备好了宅院府邸。
倒是年岁较长的孙权和曹丕,时不时都会看向高龑。
大周的王,他俩现在也见过了。
曹丕没有任何感觉,自己是世子,是为父王,为大齐分忧。为人子,为人臣,本分而已。
孙权倒是大松了一口气,周王喜香,那他们兄妹在长安,就肯定不会受到欺负。
嗯~比起旁边那个孤身而来的曹家仔,强多了!
.......
宴会一散,吕虔、张竑等人,各自归周国置备的府邸休憩。
而高龑,则被高诚叫到了静室。
顺便,闲来无事的唐瑛,也一块被唤了过来。
亦无什事,不过叮嘱两个小屁孩,日后要一块带着曹丕、孙权、孙尚香去玩。
毕竟,人家都来了,自己要是不管不问,那也太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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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唐瑛一个待出阁的姑娘家,毫无兴致的领着一群屁大的娃子,在长安城内四处溜达。
没办法,谁让贞姬妹妹的家教,最近也严紧了呢。
同样面临婚姻大事,为什么自己和令明兄的事,就没人过问呢?
庞令明也是,天天就知道出去野。
也不晓得军营里有什么好玩的,自己难道不好玩吗?
走在大道上,唐瑛拧着英眉,气呼呼的跺了几脚地面青石。
一抬头,便看见一群屁大的娃子,又在乱跑,不由气急,大声斥道:“都给我回来,乱跑什么!”
“快来快来,这个好好吃噢~”
孙权抓着一把烤串,冲着唐瑛喊道。一边说着话,一边也不忘往口中再塞两下。
真没想到,长安居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以前,听都没听过哎。
“权,汝好歹也是吴王之弟,大庭广众之下,须得注意。”
“丕,尔少废话,汝又凭什么管某。”
“吾这是为汝好!”
“尔吃不吃~”
“吃!”
“那不得了!”
.....
“阿兄~我还要!”
“找龑儿去,别找阿兄!”
“嗯?为什么?阿兄不要尚香了吗?”
“龑儿是汝郎君啊,要吃吃他的。再说,他可是周国世子,比吾等有钱。龑儿,汝说是不是?”
“额~兄长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尚香,给~吾的都给汝。”
......
“啊啊啊~龑弟,汝名怎么这么难写!”
“........”
“对,好难写噢~龑阿兄,汝快来教教尚香怎么写!”
“额.......那个,咳咳,好吧。”
.......
“这个,应该不是龑吧,都不一样哎?”
“怎么可能~这就是龑,龍不是这样写的吗?然后下面一个天~”
“这个虽然跟龍很像,可是少了几笔吧?”
“是吗?”
“不是吗?”
“也不知道汝父王怎么想的,咋起了那个难的字。而且,以前好像也没见过啊!”
“不晓得,听老师说,以前确实是没这个字。父王当初给吾起名的时候,说叫高龑。一开始,很多人都以为是别的字呢,到最后才知道是这个龑,意为飞龙在天。”
“丕,汝那名字是什么意思?”
“丕同大之意啊!汝的权字呢?”
“权就是权啊,吾问过阿兄。阿兄说,他的字是符,取武勇之意。以后我取字就取谋,权谋,文也。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噢~”
“丕,尔以后取何字?”
“桓字,这是阿翁早就定好的。”
“桓?”“桓不是柱子吗?”
“不会吧~丕,尔大柱子乎?”
“权,某打死汝这匹夫。”
“丕,尔还真动手啊!打就打,谁还怕尔这个小屁孩!”
劈里啪啦~
“别打啦!”
“大柱子,某打尔个小屁孩,还不跟玩一样。”
“呸~尔文在汝兄武之前,不忠不孝!”
“嘿~尔就是一根大柱子!”
“汝不忠不孝!”
.......
第999章 骊山相王
经过几日的商议后,高诚等人与吕虔、张竑谈妥了相王事宜的一切。
由于楚国和荆州这两只拦路虎在,孙策和曹操自然不可能冒险进入关中,所谓的相王也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更近乎于借互王之名,订立盟约。
六月二十八日,便是二王所订下的登坛称王之日,距离今天也只不过剩下十几日的功夫。
但周国上下也不慌不忙,互王地点就定在骊山之侧。
距离甚近,一日可达。
倒是先行发了数千民夫,前往骊山之侧,修建营寨,筑成拜坛。
几日后,自长安出发的队伍,驶向骊山。
高诚亲携周国王室众人,由国相阎象领国朝诸卿百官,车骑将军徐荣领在朝武官,羽林、虎贲护卫左右,撑旗支帜,张锣布鼓,浩浩荡荡的往骊山行进。
乘行舆之间,高诚一边看着手中的藉册,一边搂着一位岁余左右的小女孩。
“琼珶,别揪父王的胡子!”
高诚昂了下头,让自己那好不容易留到三寸长的胡须,逃离了小祖宗的魔掌之下。
小丫头咯咯的笑了几下,探着手还想要去抓。
无奈,高诚只好放下书册,两手掐住琼珶的胳肢下,故作威严,吓唬说道:“莫要再动,知道不!好好学学你哥,那小子小的时候也没你皮!”
“父...父王,高高!”
小家伙看见高诚的两手掐在自己胳肢下,顿时回忆起了另外一件好玩的事,当即手舞足蹈的嚷嚷大叫。
“........”
高诚嘴角一扯,举高高啊?
这要是在后宫,自然无恙。可现在百官外臣皆在,会不会有些失宜。
“来人,把车帘放下。”
“诺!”
一直跟随在行舆侧的几名内臣,当即将车帘拉下。
片刻后,随行的内臣,就听到行舆内,一阵阵的欢笑之声,无不是垂头颔首,不敢细闻。
车队中午于枳道亭休憩进餐,傍晚遂至骊山北麓下的新丰县城外。
新丰县令,亲率县府诸官吏,奉上酒肉,供食君上诸卿。
次日,行舆在羽林骑的护卫下,才进驻已经建好的大营。先行一步的虎贲军,早已扼守营口诸要。
接下来的数日,就是游玩之际了。
一群文人谋士,自是相携登骊山,山水作赏,手谈作乐,游戏其间,怡情殆趣。
武臣们,却是乐往于不远处的鸿门亭,瞻仰鸿门宴之故事。
高诚则是领着姜纾、以及怀身六甲的蔡玑,去了骊宫休憩几日。
至于孩子们,时而随诸卿在骊山上下玩乐,时而又跑到鸿门亭游玩。总之,好不容易可以出宫那么远的他们,也野了起来。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让人颇有些雅兴未尽。
至二十八日,互王大礼如期而举。
高诚着王饰,戴冠冕,佩王印,亲登筑坛,先行敬告皇天厚土。
祭三牲五畜,宣祀词。
所作言者,惟告天命,祈国运昌隆,愿万民安康。至后,方提齐王操、吴王策,有贤明,得帝王气,敬请嗣王。
作祭完毕,后由吕虔登坛,同祭天地,而后面东作祀词。
张竑为末,登坛祭天地,面东南作祀词。
而于此同时,曹操于昌邑城南作坛设祭,敬告天地,自请归王命,敕齐王,是为曹齐,改元黄初,定都昌邑。
孙策于吴县北作坛设祭,敬告天地,自称吴王,是为孙吴,改元黄武,定都吴郡。
于此之后,混乱的中国大地上,尽是帝王。
汉帝、楚帝、周王、赵王、齐王、吴王、汉寿王,六国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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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王订盟事罢,众人折返长安。
然而,伴随着这场三国互王的发生,汉寿王刘表及楚帝袁术,自然是无法安坐。
周国的远交近攻之策,活生生的将楚国、荆州给整成了饺子馅。
于是,袁术与刘表,及后于南阳宛县订盟。
同时,汉寿王长子刘琦,迎娶楚国公主,以为盟好。
七月方过一半,坐于河北,南望中原的赵国集团,终于呆不下去了。
随着袁术与刘表互盟,大河以南分成了两大势力集团。一是以周国为首的合纵集团,二是以楚国为首的横强集团。
两大军事集团,摆在明面上的战斗力,几乎难分高下。
先前,吴国、齐国虽势强,但那也只不过是在楚国大意之下,失了先机,才连连败退。但稍有复整后,楚国的一群残兵败将,就压着孙吴打,收复了淮河以北的失地。
若不是水师力量尽殁,楚军完全有能力打到长江边缘。
而荆州的实力,放在中原诸侯的眼中,自是不强,因为水师的战船终究上不了岸。但放在两淮、江南水网复杂之所,却是睥睨无敌。
即便孙吴夺取了楚国大量的造船工匠,五年之内,也难与实力强横的荆州水师争雄。
最关键的是,楚国眼下最缺乏的力量,正好荆州给补足了。
至于独立于西的大周,在与吴、齐合盟后,对于中原的影响力,更胜往年数十倍。
毕竟,大楚的国都,就堵在周国东出的门口。大周想要东出,就必须要拿下楚国的国都,委实太难受了。
击败楚军,打下洛阳,大周上下对此毫无疑虑。
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北面的赵国会不会趁机坐收渔翁之利。而且,击败楚国主力后,大周也未必就能够再击败赵国主力。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给赵国打工了。
而今不一样了!
有了齐国牵制楚国东部以及赵国南部,有吴国牵制荆州东部以及楚国南部,大周东出的难度从地狱级别,降低到了困难级别。
然而,种种之事,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作壁上观的赵国了。
原本打算坐看中原诸雄争强,伺机南下。现在可好,两大军事集团一成立,大赵先打谁都有些麻烦。
攻楚,若能于河洛俘获袁术,自然就没那么多事了。但这个几率,小的可怜,只要袁术想跑,肯定能跑出河洛。然后,大赵反倒是替楚国承担了来自周国的压力,同时上党也面临着周国河东、西河的压力,冀州腹地还面临着周国盟友齐国的压力。
同样的道理,大赵有信心击败楚国大军主力,但没信心大战之后,再与周国主力作战。
攻齐,也是麻烦甚多。从东郡进军,周军可从河东出兵,直接攻打河内,威胁大军后路。上党、太原也可能会面临周国军队以及轲比能的进攻。
别忘了,高诚这孙子,跟那轲比能还有一腿呢!
从平原进军的话,却是未必能打开局面。
甚至,就算是一口气击溃了齐军,曹操也能往南撤退,联合孙策共同面对赵国的进攻。到时候,赵国还要防范周国,精力两分,怎么看胜算都不大。
步度根那孙子也是,到底敢不敢打周国。
没那个胆量,还装什么大佬,订个狗屁的盟约啊~!
第1000章 巍巍西南
赵国的难处,袁绍的苦恼,也使得赵国上下,动作频繁。
但谁都明白,现在谁也不敢乱动,大家都有后顾之忧。也许,前脚动了,后脚就被人给剁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大周。
周、齐、吴结盟,的确使得大周东出的难度大大降低。可是,谁让大周屁股后面缀着一头最大的老虎呢?
东出非是小事,动则必然灭国,否则还不如不动。
而依照总参寺的战略规划,不论是灭楚还是灭荆,都必须要抽调近十五万的主战部队。因为楚国军队尚有十五万,荆州也有八万步军以及五万水军。
即便有吴、齐牵制,大周也需要动用如此数量的兵力。毕竟,对方终究处于防守一方。若是战事进展顺利,十五万足用。若是战事不顺,比若顿兵坚城之下,亦或是一城一地的攻打,二十万可能都不够填的。
大周拿下了巴蜀,新建了两个野战军,达到了十个军的编制。又有无当飞军一个师,西河都督府一个军,三州守备军以及羽林、虎贲、禁军、诸关守军,总兵力达到了二十八万。
供养这么多军队,不算是难事。可要是调动这么多兵力作战,大周也顶不了一年。甚至二十万大军作战,都未必能撑住一年。
二十万军队,屁股后面就得有起码四五十万的民夫,负责粮草输运。二十八万军队,就得六十万民夫打底。
若是没有那越来越坑人的工赈,大周挤挤凑凑,出动二十五万兵力作战,有那个能力。
但现在,自食恶果啊!
国力不支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步度根的鲜卑大军了。
东出,主战部队都需要出关作战,远离关中。到时候,鲜卑必然会趁机杀至,关中抵挡不住。
当年河洛大战,大胜了楚军,周军都被迫撤回关中。更何况是现在,洛阳已经成为了大楚的国都。难以攻下不说,一旦大军后退关中防范鲜卑,说不定楚军也会趁机插足。
还有跟步度根订盟的赵国,也决然不会放弃这大好时机。
至于轲比能,不来掺和就是最大的好事了。说不定,人家也要趁机取利呢。
大家伙谁都动弹不得,那就只能休养生息了。然后,慢慢的等着谁先出混招,伺机而行。
中原的老百姓,谁也没想到天下就此安定了下来。
而诸英才士子,也都艰难的分析着局势,时不时都要同好友探讨一番,这天命究竟归于何人,何国?
亦或是,一如姬周后期,六国并立,各承数百载,等待着下一位如同始皇帝一般的伟人出世,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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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
高诚接见了来自交趾的使者。
士壹,交趾之主的士燮的弟弟。
所谈者,乃称臣纳贡之事。
交趾地处荒蛮,百蛮居多,军事实力弱的可怜,但凭借着独特的气候、地形,成割据之实。
士燮所求者,自然是南越王的名号。
但高诚却并不希望南越王继续存在,所以,南越王的名与器,万万不能给。
南越王,太容易整合交趾诸郡的人心了。
交趾布政使,龙编公。
这就是大周的给予,当不当大周的臣子,就看其如何作择了。
待到士壹离去时,高诚能够感觉到士壹心中的愤慨。毕竟,在长安被凉了几个月,要说没点怒气,怎么可能?
但那又如何?
交趾,还不是士家独大的交趾。
自打朱符死后,继任交趾刺史的便是张津,但刚刚从南面传来的消息,张津为其属将区景所杀。区景携州兵,占据了合浦、郁林二郡。而荆州刘表,也趁机插手,派了赖恭去当交趾刺史,又派了吴巨担任苍梧郡太守。
如今在交趾,反倒是刘表的掌控的赖恭一班,势力最强。毕竟,背倚桂阳、豫章二郡,还有着刘磐的数万大军为后盾。
区景的实力第二,掌握着州兵万余人,盘踞两郡。
唯独士燮,原本的合浦郡被区景占了去,自己的弟弟士武掌控的南海郡也被区景、吴巨给隔断。好在九真和日南郡还在士家兄弟手中,但那林邑国也是时不时侵扰日南。
原本就顶着个交趾太守的士燮,本就没有名义去掌控这么多的地盘。要不是兄弟众多,士家真未必能争得过刘表。
交趾布政使,作为大周的一州长官,足够让士燮有名义去掌控交趾七郡了。
士燮会不会愿意,那就要看其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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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杨修与蔡琬成婚。
大周最富盛名的弘农杨氏嫡子,与周国大儒、御史大夫之嫡次女蔡琬的婚事,成为最近几日百姓乐谈之事。
当年为人津津乐道的长安四大才子,如今可谓是各有成业啊。
四人之首鲁肃,前两日刚擢升为长安令,前途不斐。其下周瑜,亦是当朝御史大夫蔡邕嫡长女蔡琰夫君,又是大周第八军军将,四人之中最惹人羡慕所在。
杨修身为弘农杨氏嫡子,在这场婚事之后,亦是与周氏形成姻亲之联,威望更盛。
倒是另外一人法正,法孝直,也正在准备明岁科举。
不过,听传闻其传家法学,日后少不得也是进入御史台或是廷尉寺。
又有着这么一群飞黄腾达的好友相助,日后前程必然似锦。
九月初。
北方传回战报,苏则引领本军,及第二骑兵军,汇合轲比能五万精骑,剿灭南匈奴之叛乱。
至于,南匈奴为何叛乱,无人所知,也无人去过问。
总归,大周又打了一场胜仗。
缴获马匹二十余万,其中战马三万余匹。
而轲比能则尽获南匈奴、屠各部众十余万口,牛羊数百万,实力又增长些许。
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战死沙场,首级悬于长安门阙。
南匈奴左贤王去卑,为乱马践踏而死,尸首无全。
南匈奴右贤王刘豹,领数百残兵败将,西逃西部鲜卑。
九月中旬,袁术、刘表,各奉钱帛,示为友好。
九月下旬,王舆出巡。
宫婢、寺人千余随行,禁卫、羽林、虎贲,护持左右,往西南褒斜而去。
留世子龑监国,国相阎象总领国事。
浩荡行舆,巍巍西南。
第1001章 出巡(1)
帝王出巡,在茫茫青史中,并不少见。
或是彰显威严,或是游行玩乐,但不管帝王自甚出于何等目的,出巡都有着意味非常的政治倾向。
尤其是对于那些处于出巡途间的官吏,敏感的他们当即就可以嗅到一丝丝的不寻常。
周王出巡,亦是如此。
一来,看看褒斜道大修的进程以及成果。二来,安抚汉中以及巴蜀民心。
这就是高诚此次出巡的目的所在。
行舆沿渭水南岸,经上林苑而行,途经槐里,右扶风太守亲引诸官吏,过渭水而奉王驾。酒肉美食,自是少不得。
由此,也是历代帝王出巡,所谓的耗费民力所在。
但真的说起来,除非是如同后世杨广下江南那般规模,正常情况下还真花费不了太多。
比如眼下,禁军、羽林、虎贲皆携有粮秣,郡县所奉的酒肉,自然是要供应王上、随行大臣以及军中将校。级别低的人物,当然是吃军粮啦。
行至武功,行舆进行粮秣补充,带足两月所用,而后就此往西南去。
不到五日功夫,便进入褒斜道。
初入褒斜,高诚看着那宽阔的大道,也是面露喜色。
修的不错。
渐行渐远,褒斜大道也越来越窄。
入褒斜三日,高诚一行人,便来到了褒斜道途中第一个硐道所在。
负责褒斜修建工程的少府少监,以及马钧等一众大匠,早已闻讯至此,恭迎王驾。
前军羽林骑,驻足道路两侧,警戒左右,予王驾让出道路。
“臣等,恭迎大王!”
一群人当即俯身躬礼山呼。
随着王驾渐近,高诚也看到了恭迎的众人,而后于众人前十步外驻车,亲自下驾,来到少府少监面前。
“爱卿快快请起!”
高诚右手虚抬,示意其起身。
而后又看向众多匠户,再抬手示意,言道:“诸位皆乃吾大周有功之人,无须多礼。”
“臣等拜谢大王!”
数十人齐声躬谢。
“爱卿,来!为孤介绍下诸位大匠。”
“诺!”
少监应声而动,探手指向身侧之人,言道:“大王,此乃马钧,修建硐道方略,便出于其。”
“噢~马钧?”
高诚注视着眼前这位看起来约莫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不由微笑言道:“君真神人也,孤于长安,日夜听取褒斜道修建之进程。尤其是那硐道,观书尚显其难。然,于君之手,比若无艰也。”
“大王谬赞了。臣不过出言提案,真正厉害的乃是诸多亲自动手的匠户,以及诸民夫壮勇。若无彼等齐心奋力,臣纵是有再多方略,亦是无用。”
马钧谦逊一言。(口吃,算了,直接就这样写了。)
“君,谦虚也。”
高诚笑着留下一句,目光转向其身后之人。
少监眼色即到,立即为高诚介绍道:“大王,此乃李老丈,从事匠职四十一载,经验深厚。褒斜道修建之顺利,亦是多亏李老丈等老匠户。无彼等传授经验,恐怕更甚难也。”
“老朽,老朽拜见大王!”
李姓大匠显然是第一次见到一国之君,神态颇是激动,口中说着说着就要伏地再拜。
高诚急忙探身,抓住老丈两臂,略使用力,言道:“老丈已是高龄,尚为国建功,孤焉能受此大拜。老丈,速速起身!”
“老朽遵命!”
“老丈,年有几何?”
“不瞒大王,老朽已是六十有三。”
李老丈眉目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拧到了一起。
高诚微促眉,转头看向少监,问道:“孤记得不是有所行令,年长者不宜从此重工吗?老人家身体渐弱,出了好歹,岂不负吾子民?”
“回禀大王,非是臣下不尊行令。而是先前修硐道时,遇有难题,吾等皆无所解。故而李大匠,遂请其尊长而来,这才解了当下之难。”
嗯?
高诚愣了下,而后回头望去,正间一人挺身而出,言道:“大王恕罪,在下不知行令,故而请家父至此,怪不得张少监。”
“唉~国朝兴师动众,大修褒斜,可谓是耗费民力,非仁善之举。而君奋力不言,更请尊长效之国事,孤甚是惭愧啊!”
高诚龙首微颔,感叹言道。
张少监闻言,当即拜道:“大王不计当下,大修褒斜,乃是为后世计。臣等不及王上英明,惟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吾等惟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众人亦是拜言。
见此,高诚大手一挥,朝着诸人道:“诸君有功于国,有功于万民,孤也非吝啬之君。来人,为诸君,悉加爵一等,赐下金玉丝帛。另取酒肉,今晚孤与诸君,共醉褒斜!”
“诺!”
“来来,诸君皆起。孤出巡至此,正欲一观诸君之杰作也!”
“大王这边请,硐道就在不远处。”
“移步。”
“诺!”
越过这简单的民夫营地,很快高诚等人,便至那百步硐道前。
高诚看着那宛若隧道一般的硐道,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而后,颇有兴趣的看着一位位民夫,经由此处通过。
绕过硐道,经绝壁外眺望远处,只见前方呼声震天,显然是民夫们还在劳作。
“走,上前看看。”
“诺!”
“大王请。”
踏在平坦的夯土路上,高诚不由感觉这位少府少监办事,甚是不错。
通往硐道口的夯土路,有三米宽左右。但至硐道口,已只不过两米而已。
看着自家王上端摩着硐道口,张少监当即详言道:“大王,此硐道,高九尺二寸,宽八尺九寸,长五十六丈八尺有七。可容下常规车驾通行。”
“不对吧,这下有夯土平路~”
“便是自夯土路而量,高九尺二寸。”
“九尺二寸!”
高诚低吟一声,一尺约在二十三四公分。九尺二寸,那就是两米一,刚刚足够车驾通行啊。骑兵若是乘于战马上,尚不能过也。
“有些略低了些啊!”
“大王所言甚是,所以南面正在修建的一处硐道,业已增高至一丈三尺。如此高度,骑兵亦能乘马奔驰。而且,宽度也增加到一丈八左右。”
“一丈八?”
走进硐道之内,高诚看着右侧支撑山体的巨木,疑惑问道:“一丈八太宽了,只是靠巨木的话,未必能撑住。一旦山体坍塌,想要再通此径,那就是千难万难啊!”
“大王英明,吾等先前便是为此所困扰。于山体右侧凿道,其上山体必然下坠,寻常之物,难以撑其重。然多亏了李老丈人,想出了折中之法。”
说完,少监往前走了两布,指着硐壁言道:“大王请看,此乃是山体也。五步便留有山石成柱,其间以铁木作撑,故旬日有余,安然无恙也。”
“还是不太妥当,即为木,势必朽。”
“大王英明,后面的硐道,也放弃了借助栈道修建,而是如石门一般,从中凿空硐道,以为作道。”
“算了,明日再召集众人,孤与尔等好好商议一番。”
“诺!”
第1002章 出巡(2)
“诸位,昨日孤已看过此段硐道,甚是不错,可支百余年啊!诸君,有功于天下,有功于三代矣。”
一间搭建的木屋之中,高诚站在沙盘前,大肆赞扬着屋内的官吏以及大匠。
足三十余人,皆拜礼谢言:“谢大王赞许。”
高诚压了下手,目光注视着张少监,问道:“听闻诸君欲于后诸段,皆依石门之法,于山体之中,凿出硐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此段硐道,乃是吾大周初建,本以为所行之法,会易于石门之修建。然观以时日,并未节省多少。且撑山巨木,久之必朽,维护尚是小事,怕就怕山体突然坍塌。”
张少监依着昨天对大王那番话的理解,小心谨慎的说道。
高诚满意的点点头,问向诸大匠:“张少监所言正合孤之心意,巨木虽大,然终究为木,蚁虫蚕之,甚不安全。且,国朝耗费如此心力,大修褒斜,所图者焉为三代哉?开山凿道,乃千古壮举,如若不能存千年,使后人用之,焉感吾等修建之功?另外,孤在这里也说明了,褒斜道成,一公十侯,这便是孤予诸君的承诺!”
“一公十侯?”
马钧瞪大了老眼,自言一语。
其余人的大脑,也多是突然间一片空白,回味着那四个字,不禁咽了下口水。
数月前,郭祭酒也曾许下侯位,但事后一想,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其毕竟是臣子,焉能替大王做主。更何况,历朝历代,匠户封侯者,少之又少。国朝更立民爵,使得有公侯之位,得万千匠户及目,然终感遥不可及。
那些将军拼死沙场,马革裹尸。那些大臣日夜理政,殚精竭虑。
也未必就能博得公侯,更何言他们这些动动手,鼓捣鼓捣木石之人呢~
但现在.....
不一样了!
大王亲自许下一公十侯,金口玉言一开,也就是说褒斜成时,必有公侯!
“吾等愿为大王效死!”
“吾等愿为大王效死!”
看着群情激慨的众人,高诚再度抬手,压下众音,大声敕言:“先前郭祭酒说过,要为诸君勒名刻石,孤亦有此意。代诸硐道成,可于诸硐道出入口,立石勒名。不仅仅是诸位,还有那二十万壮士们,也皆勒名石上。国朝,不会慢怠有功于国之人!”
“大王仁厚,吾等拜服。”
“大王仁厚,吾等拜服。”
“孤,许了不少,诸君也须得用心用力。骤时,乃依功行赏,可非倚之资历。现在,诸君且说说,此硐道山体如何相撑,使其支之千载?”
“莫过于铸浑铁!硐道山柱,两尺有余,若铸铁墙,那便是两尺厚。重有万钧,定能撑山之体。且,千年万年,风雨不能蚀尽,可保万无一失。”
张少监没说话,原先那位李老丈便沉眉言道。
在场之人,莫不是看向自家大王。
铸铁墙,不算太难,毕竟只是百余步,分段施行,不成难题。
难的是这需要非常多的铁,也需要非常多的铁矿熬炼,更需要大量的民夫劳力。
高诚眼角眯了一下,当即下了决断:“那就铸铁墙,为万世计,为安全计,区区百步铁墙,何足道哉!”
“大王英明!”
“百步铁墙,国朝尚可。可若是百里铁墙,纵是倾中国之力,亦难为也。所以,孤想听听诸君,为南面诸段峭壁,有何作想?”
“硐道修建,惟马大匠最善其事,不若由马大匠为大王言之。”
“德衡,说说看,让孤听听!”
高诚笑着看向马钧。
马钧不迟疑,目光扫向身前沙盘。褒斜五百里,尽在其间。
而后,手指其北端一点,言道:“大王且看,吾等正在此处。褒斜自眉县西十余里起,经太一山,入南山。而后自此向南六十里,西接褒水,顺水直至南郑。故而,折道之后,所需开凿硐道,由此剧增。”
“往南六十里,再无栈道,其折入褒水之间,有几处栈道,最长者二百余步。开挖深山,起码需半年之久。而后沿褒水向南,少者二三十步,多者动遏数百步。其间,最长的一段,有千余步,三里之余。另外便是与故道相接的连云栈道,地形也是非常复杂!”
“故臣之打算,还借栈道,分段施行。栈道穴山插梁,多不足三尺之深。吾等隔之百步,深凿山体,入之七八丈,左右互开,接连其余穴洞,以成硐道。去掉硐道丈八之长,尚余五六丈,足以撑山峦之重。如此,亦可由栈道输运凿出山石,更换民力,补给水食。待完工后,再拆除栈道即可。”
“呼~”
高诚大吐了一口气,感叹道:“大工程啊~”
凿山入其内八丈,二十五六米,何其之难!
以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烧水激之法,也得数月之功,才能入其内八丈。而且,日复一日的凿山,最是枯燥,常人很是难以相持。
毕竟,费劲浑身气力,辛苦一天,成果最多不过二三尺,有几个人能坚持下去?
马钧所言的分段施工,确实是好办法,最起码不会跟大汉修石门那般,埋着头从两头挖。一个石门,耗费三年之功,去掉春耕秋收,也就是一年半左右的功夫。
但其间那些人肯定也是遇到了自己猜想的困难,否则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
士气!
“深入八丈,起码半年功夫,士气问题,怎么解决?”
高诚直接问向马钧。
马钧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而后,高诚看向张少监。
张少监嘴角一苦,垂下头来。
作为工程总负责人,论技术支持,十个自己也未必比得上一个大匠。所以,日常任务就是维持民夫的秩序,以及鼓舞民心。
高诚暗叹一声,知道张少监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的确没能力处理。
或者说,他所处的职位,不足以让所有人,听他的话,死劲的卖力。
看来,还得自己下场啊!
毕竟,在整个大周,也就自己的话,最有份量了。
“这样吧,以这二十万人为基础,编成吾大周的建设兵团。所有民夫刑役,编入军籍,所享待遇一如野战军。他们不需要上阵杀敌,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国朝基建工程,依军功论赏。若因工程导致伤残,军属司会照顾其家小。若因公致死,皆按战死沙场抚恤,入凉州共葬墓。有大功者,可陪葬王陵。”
高诚咬着牙,心里滴着血,说完这段话。
而后,匆忙又向张少监言道:“张少监,明日汝便暂代褒斜建设兵团军将。另加左将军,封褒中县候。”
“???”
张少监瞪着两眼,不敢置信。
自己,这就坐地升官封侯了?
“还不接诏命?”
“臣叩谢大王厚恩!”
张少监一个激灵,当即伏地叩首,大拜。
高诚抽了下嘴角,暗叹一声,遂言道:“褒斜修建乃至日后其余工程修建,孤就交由汝了,莫负君恩!”
“大王放心,臣若有负大王,有负国朝,定提头来见。”
第1003章 出巡(3)
说完,高诚就咬着牙,出了木屋,只留下一群还在震撼中,迟迟未醒之人。
一回到王驾所在,高诚彷佛丢了魂一般,坐在榻前。
“啪~”
见四下无人,高诚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狗日的,自己这张破嘴,把别人忽悠瘸也就算了,自己怎么也跟着瘸了。
这下好了,一咬牙多了二十万户军籍,等阎相知道,就那老身子骨,可千万别一口气没撑住了啊!
算上益州,国朝上下最多也就是一百四五十万户。
自己这嘴一张,此消彼长,军籍近五十万户,再去掉匠、商,国朝也就剩下八九十万民户。
这还不算军籍的优待政策~
天呐,自己干了什么啊!
难不成这些可以名留青史的大工程,真的可以让帝王都奋不顾身?
唉~
高诚抬起头,苦笑着扫了一眼四周。
似乎,还真是啊!
自己总算是明白始皇帝修长城,隋炀帝修京杭大运河,那时的心境了。
成就感?满足感?
罢了罢了,人家好歹也是统一全国后,才着手动工。
自己现在算什么?
频费民力、不思黎民之苦、好大喜功.....
惨了惨了~
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为什么,前一阵子自己刚批评完奉孝,现在还不长记性啊!
“来人,取笔墨!”
高诚平复了下心情,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
金口玉言一出,谁也收不回来了。
老国相,只能委屈汝几年了!
很快,高诚含恨写下了这封密信,交到心腹内臣手中,安排道:“先交给祭酒和总参,密令此二人,务必与阎相好生解释。还有,让他们顾着阎相的身子,别出了岔子!”
“仆明白,大王放心。”
内臣什么鬼都不知道,但只知道大王让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大王让怎么说,自己就怎么说。
“去吧!”
“仆告退。”
看着内臣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高诚缓缓闭上眼,扶额长叹,估摸着当时奉孝大肆作许的时候,也是这般迷离在幻想褒斜道成的那一刻吧!
然而,高诚的痛苦,对于张少监等人来说,却是莫大的喜悦。
很多人在从这突然砸下来的惊喜回过神后,便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互相注目。
军籍、匠籍之分,在眼下大周的确没什么区别,都可以评功得公侯爵。然而,在这近千年里,匠户的地位就在不断的下降,再下降。
甚至,有些时候商户都比他们尊贵。
唯独军籍不一样,秦汉两朝再败落,军户依旧是普通百姓向往所在。
因为,军户与军队是一体的,身后有着军队的背影。
而今,脱匠籍入军籍,对于他们的子孙后代来说,都是大有益处。
当然最激动的莫过于少府少监了。
少府少监,也算是少府体制内,中偏上的职位了,手下能管许多人。但说白了,也就到这一步了,再想往上爬,寻常间几乎不可能。
大修褒斜,自己为何这么卖力。
还不是想着再往上爬两步,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坐一坐少府卿的位置。
现在,自然是不需要了。
建设兵团军将,加右将军!
天呐~
这么大的好事,咋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
大周的军将,不提俸禄,谁也不好给其定个上下。与三公自是比不得,更似九卿之重。最关键的是,大周的军将要么是元老功勋,要么就是大王提携的年轻将校,皆是深得王上看重,君之心腹。
嗯!
大王如此看重自己,自己可一定要办好大王交代的事。
“诸位!”
想到这里,张少监当即大喝一声,把众人从喜悦之中,拉了出来。
而后言道:“大王赐天恩于吾等,吾等万不能相负。既然国朝组件建设兵团,一应待遇皆依野战军之制。那么,建设兵团日后,自也是要严行军法。尔等皆国之大匠,但也万莫因大王厚爱,而生骄纵之心,否则也莫怪本将手下无情!”
“军将放心,吾等自当效力国朝。”
“吾等自当效力国朝。”
“好!下面听本将令,吾建设兵团,有人员近二十万。王上也没交代什么,本将就自作主张,定下编制,依旧分师、校、曲。不过吾等人员众多,一师便以万人为制,划二十师,各立师帅,司掌诸部曲。”
张少监说完,马钧便拱礼问之:“军将,吾等当以何人为师帅?”
“暂以诸大匠们代师帅,且看日后表现。若表现良好,自然转正。可若是表现不好,那便退位让贤。”
“不妥当,吾等大匠多善于匠作,不善于治军啊。如此,恐误国事,不若请命王上,抽调将校,以镇民夫刑役。”
李老丈抬言说道。
完后,房间内的氛围当即就是一变。
很多大匠的面色都不好看,建设兵团成立,他们心里都可想着能混上师帅做做。毕竟,一师之帅,能够得到的利益更多。
而李老丈一语,却是绝断了诸人之想,坏人前途啊。
张少监嘴巴张了下,不禁抚额暗叹,果然让这帮子匠户做师帅不合适啊。
自己方才所言,为的就是聚聚人心,给这些大匠们好处,日后卖力干活。现在李老丈一语,却是让所有人都没了台阶下啊。
谙熟官道的张少监,可比李老丈会来事,假作思忖片刻后,与众人言道:“嗯~李大匠所言甚是。师帅一职,乃国朝重器,吾等私自决定,难免为御史台所奏。这样吧,王上去休憩了,待到晚间,本将再向王上禀明此事,由王上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略作思索,便接连应了下来。
他们虽然很少涉足官场,但也都知道国朝御史台的厉害。
蔡大家那可是敢指着王上骂的当世大儒,更别提他们一群得天之幸的小军户了。而且,听说最近两三年,御史台无甚要事,天天就往底下跑,就希望找点把柄,彰显下御史台的存在呢。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私定国器的罪名扣上来,估摸着张军将也得完犊子。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等本将的消息。现在,速速将此要事,通报褒斜沿途诸将士。另外,也需加紧督促各部修建事宜。大王如此厚待吾等,可不是让吾等享清福的,明白吗?”
“诺!”
第1004章 出巡(4)
当天夜晚,张少监再度于高诚面前,提起白日的伤心事。
随便考虑了下,高诚就同意了张少监的提案。从蓝田大营抽调十名培养起来的将校,再由诸大匠中择十人,来担任这二十名师帅。
折中之法,既照顾了那些大匠,也能确保这支民夫兵团,掌握在王权之中。
不到五日功夫。
褒斜道北段的民夫,就都知道了他们被编入建设兵团的消息。
十余万人,多心怀喜意。
他们大都是关中、河东之民,熟知国朝律令,更知道军籍比民籍的好处多许多。
当然,肯定也有心怀不满者。
比如刑徒们~
几近半数的刑徒,都是挂着一副苦瓜脸。
本来还想着服完刑役,自己就能回家团聚了。结果,现在又被编入建设兵团。既然是兵团,那肯定是按军队的管理方案来执行,又不得回家了。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荀攸。
荀攸嘴角抽了半天,这就是大周国朝对于工赈的处理方案吗?
虽然说,编为建设兵团,以军队的形式维持,不必再每天付予钱财。而且,还可以借此藏兵于民。但是,都是军籍的话,大周的税收可就少了许多啊。
周国的军籍福利,自己也有所了解。军队确实没有日钱,不过也有爵位的月支啊。
那也一样是钱哎!
现在看这些人都没啥爵位,也没有所谓的月支。但时日一长,肯定要给人家补充爵位,否则天天干活,连钱都没有,那还不如去做工呢。
就好比那蓝田大营训练的新卒,半年训练期一过,几乎都赐有一两级的爵位。
在大周,就这点不好。
民户可以去做工挣钱,但想得到爵位,千难万难。而军户虽然得爵容易上许多,但六级军爵及以下的月支太少了,还有战死沙场的风险。不过,潜在的待遇,肯定要比民爵好的多。
对于普通人而言,很难抉择。
对于自己而言,那肯定是选择民户啊。
自己不想再出仕,否则的话先前又何必拒绝郭嘉的邀请呢。
二话不说,荀攸就跟管着他们这一队刑役的吏员说了句,往北面而去。
吏员自不作阻,眼前这位可是当朝祭酒的好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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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兵团的整编很快,原本众多的民夫,就是按照千人一队,分散在沿途之间。军令一下,十个队组建一个师,两个队合成一校,充任队长的吏员,一个提拔为校尉,一个提拔为副手军司马。
下面的曲、屯、队等,从民夫中有人望的人选拔上来就行了。
然而当编入军籍的消息,传到褒斜南段的时候,民夫出现了大规模的逃亡。
征召的数万巴蜀民夫,短短两日跑了个大半。
而消息传到高诚耳边的时候,又是几日过去,鬼知道那些巴蜀民夫,还剩下几个。
高诚二话不说,就命人持诏命往成都。
靠!
大周军籍的待遇这么好,居然还有人逃亡?
闹呢~
王使方持诏离去,便有人报荀攸求见。
闻讯,高诚眨巴了下眼,嘴角微微一扬,冲着外面说道:“告诉他,孤不小心感了风寒。如今民夫、刑役所有事宜,都交给了张军将。让他,去寻张军将吧!”
“诺!”
外面没了动静后~
高诚阴笑两声,自语道:“哼哼~小样,既然在小爷的地盘上,还想蹦出五指山吗?”
王驾居所外。
内臣告于荀攸,请其寻张军将,并且安排了一名小宦官,为其带路。
荀攸沉默不语,黑着脸跟着小宦官朝着张军将的居所而去。
脑子一转,都知道周王在打什么主意!
张少监,噢~不对,现在是张军将了。其既然从了军,自然也就可以不讲道义了。真要是强留自己在建设兵团,该如何是好啊!
脑子里做着坏打算,荀攸不知不觉,便随小宦官来到了张军将的居所。
不片刻,就见到了张军将。
原本一身官袍,许久未见,就已经换上了一身甲胄。
“公达贤弟,还请先行入内。”
张军将一眼就瞥见了小宦官和荀攸,当即欢声言道。而后,又与小宦官作礼谢言道:“内官见谅,方见公达,心甚喜急。”
“张军将客气了。方才荀先生请见大王,不过军将也知,王上受山风之寒,卧榻难起。故而,命咱家领荀先生来军将处,还望军将好生招待。”
小宦官面带忧色,与张军将说完,又怀以歉意,向荀攸言道:“荀先生,吾等慢怠了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罢了罢了!”
荀攸摆了摆手,摇头苦笑。
而张军将皱眉思忖了下,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大王自是无恙,否则咱老张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再联想到先前郭祭酒来褒斜,一切不言而喻啊!
“内臣还请回禀王上,请王上放心,末将定好生招待荀先生。”
“有劳军将了。那,咱家就先回去了。”
“内臣慢走~”
.....
片刻后,张军将亲自给荀攸斟满了浊酒,抱以歉意,言道:“区区浊酒,慢怠先生了。”
“唉~张....张军将不必多礼。”
荀攸呡了口酒水,继续说道:“今日攸来见军将,乃是有一事相求。攸早已看淡功名,故只想待刑役结束后,寻一偏僻之所,修身养性,不问世事,攸之愿也。所以,还请军将高抬贵手!”
看着荀攸作礼持言,张军将放下酒樽,暗叹一声,言道:“公达贤弟,不是为兄不助尔,实乃此次编军乃大王诏命,为兄也不得不从啊。此外,想必公达还不知巴蜀逃民之事,皆是闻编兵之讯逃散者。今日上午,大王刚刚遣人传口命,所有逃民一律押回,悉数编入建设兵团,为刑役一年后,再行改籍。”
“.......”
荀攸嘴角一扯,这是在吓唬自己吗?
“贤弟若是不信,这两日想必南段逃民的消息也就该传开了。所以,为兄奉劝贤弟,还是依诏命改军籍吧。国朝律法甚严,调查司又分散朝野上下,先生终归逃不掉啊!”
“吾.....”
荀攸张口欲言,却不想被张军将给打断了。
只闻其言:“贤弟若是怕吃苦,那本将晚间看看王上何时可起榻。骤时,定向大王举荐先生。”
“非是怕吃苦,委实是不想再掺和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啊!”
荀攸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奈。
张军将眉头一跳,又言道:“那简单,这建设兵团初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官职。参军一职如何,先生意下如何?”
“.........”
还要自己说多少遍。
自己没有出仕的心思啊!
荀攸注视着张军将,满是无奈,最终摇了摇头,叹道:“罢了,那就请军将,授予职下参军印绶吧!”
“好~与贤弟共事,为兄甚是大喜。来~饮酒!”
“印绶~先说明,也别指望某出谋划策。”
“印绶长安那边还在制作。其余的无所谓,只要先生在侧,陪为兄饮酒畅谈亦可。”
“周军律令,军中不得擅饮吧?”
“........”
第1005章 出巡(5)
出巡队伍次日就再度启程,离开了张军将所在,继续往南面汉中行去。
而于此时,郭嘉才刚刚收到来自高诚的密信。
看着信中所言,郭奉孝不厚道的笑了好一阵。
而后,才派人请贾诩过府一叙。
贾诩不似郭嘉这般悠闲,将手中的丁点军务忙完后,才临郭府。
直入府后,正间郭嘉于庭院小湖旁的树荫下垂钓。不由摆了下头,无奈叹了一口气。
让郭奉孝管调查司,怎地就这么多闲暇呢,当初自己管的时候,事情一大堆,天天手忙脚乱,不得空闲。
“奉孝,邀老夫郭府,所谓何事啊?”
隔着十余步,贾诩边向郭嘉走去,边开口问道。
郭嘉回过头来,招呼了下手,言道:“没甚要事,大王予文和兄安排些小事。”
“说吧~什么事?”
贾诩停步在郭嘉身旁,目光不由自主的往湖面望去。
“给,看看~大王可比某郭奉孝狠多了啊!”
郭嘉放下手中鱼竿,站起身来,从怀中将密信掏出,递给贾诩。
贾诩接过,打开细看。
看完后,大呼了一口气,苦笑道:“确实比汝郭奉孝狠多了,不过这可不是小事啊!”
“那嘉可不管,阎相那边恐怕得劳烦文和兄了。”
“奉孝,少来糊弄老夫。此信既然交予汝手,大王定是让汝来办。”
“某倒是想。不过,万一阎相看见某,又想起先前之事,再念及此事,恐怕有些风险啊~”
郭嘉两手一摊,带着一丝坏笑,细看着贾诩的面部变化。
贾诩嘴角抽了一下,顺手将密信塞入怀里,扭头便走。
“哈哈~此事就拜托文和兄啦!”
看贾诩一言不发,沉声而退,郭嘉当即笑道。
这可不是个好活计啊,阎象那老头子,官威大的很呢!上回自己就差点被数落的不成样子,这一回终于有人替自己顶缸了。
贾诩也不耽误事,径直去了国相府。
近些日,益州户籍普查已经铺开,阎象每天都要忙活到很晚,应当还在府衙。
果不其然。
见到阎象的那一刻,其刚好忙完了手中的事,皱额间的细汗,显然最近相府确实有些忙碌。
“文和?怎么这时来了?”
阎象看到贾诩,也不禁好奇。
望望外面天色,并不是很忙的总参寺应该早就回去了。而贾文和,却是赶上这个点过来,必然是有所要事。
贾诩嘴角强笑了一下,说道:“阎相,诩来此自是有些事。”
阎象点了下头,冲着殿内众人摆了下手,示意彼等出去。待人都出去后,才问道:“说吧,究竟是何事?汝贾文和可是一向不问他事啊!”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褒斜道那边,大王安排了些事。”
“嗯?”
阎象眉头促然皱起,又是褒斜道?
不会吧~
眼睛渐眯,阎象沉声问道:“又.....生了何事?”
“嗯咳咳,大王呢,将那些民夫刑役,组建成了建设兵团。所有人的户籍,全都转为军籍。另外,就是待遇一律依野战军。嗯,就这些事!”
贾诩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抬着头,注视着阎象。
谁成想,阎象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气。
不过,一直不说话的阎象,也害的贾诩探言问道:“阎相?切莫动怒啊!”
“文和误会了!大王毕竟是大王,作为臣子,又怎能心怀怨恨。不过,老夫却有些担心。吾大周方下巴蜀,便动此大功,唯恐浪费时日,虚耗国力,使国朝东出无望啊!”
阎象眉间的忧色,显而易见。
听到国相如此问,贾诩也就放下了心,言道:“大修褒斜,确实耗费国力甚多。除去当年大灾之际,以及征伐之用,国朝从未动用过如此多的民夫,来修建工程。即便是前岁修缮未央,也不过两万余人而已。”
“国朝第一次大举动工,很多都需要摸石头过河,二十万不多不少,国朝也能撑下来。待其一成,长安与巴蜀的联系,更加便捷。到时,不论是商贸,还是调兵遣将,皆大有益处。再者,三两年内,各国是打不起来了。”
阎象点着头,短叹一声,说道:“巴蜀富庶,若能大通商贸,多上二十万户军籍,国朝也养得起,咱大周可不是虚胖!”
“哈~这还多是阎相之功啊!阎相领政数载,治国有方啊!”
“行了,说什么恭维话。真算起来,还是诸位同僚为国朝尽心,否则象就算是有通天之能,一人也治不了一国啊!”
阎象带着笑,谦逊一言,转而问道:“文和,军方究竟有何打算?下一步,是不是要夺回河西?”
贾诩神色一暗,感叹言道:“段公大病不愈,许多筹谋,都暂时停了下来。不然的话,早就把南匈奴灭了。至于河西四郡,吾等并无此意,大王也不乐见先于西鲜卑开战。”
“如此,象就放心了。西鲜卑精骑劲卒三十万,又有西域为托,争战河西,委实不妥。”
“没错,自打步度根让边靖当了河西王,国朝布置的手段,也遭受了打压。如果不能一举歼灭步度根主力精骑的话,河西很可能打成汉羌之战那般。动遏数十载,费时费力,还难竞其功。”
贾诩摇着头,心里面对西鲜卑很是不爽。
这么一头巨兽盘踞在大周的背后,太让人难受了。
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且静观其变吧,西鲜卑可拧不成一股绳,总有机会。”
“也只能如此了。对了,阎相,巴蜀什么情况,少了二十万民籍,多了二十万军籍,这一减一增,阎相居然毫不在意?看来,巴蜀甚是富饶啊!”
“哈哈,让文和说中了。汉中十三万户,巴蜀七十六万户,加一块九十万户啊!”
“嘶~怎么这么多?不应该吧?”
“益州原本自是无这么多人,桓帝永寿三年,这益州上下也不过六百多万口。黄巾之乱、刘赵相争,人口起码锐减了近三百万口。但是,吾大周拿下巴蜀不过半岁,仅是外州逃民迁入益州者便有十二万户之多。再加上降俘的賨人、氐人、蛮人、羌人,也有三十余万口。且士族私兵一散,民户皆归,方有这四百九十万口啊!”
“吾的天~”
贾诩咂了下舌,真不敢置信。
而后,问言:“照这么说,吾大周有户近一百八十万,口几近千万?”
“千万还达不到,但也有八百多万口。全天下,在此上者唯袁绍、袁术尔。”
第1006章 出巡(6)
行过斜谷,向西而行,便会见到褒水,也就进入了褒谷。
出巡队伍近万人,于此处的一处栈道前,安营扎寨。
高诚领数人登山峦,左右相顾,犹可见一群群如同蚂蚁一般辛勤劳作的民夫。
走了这么远,众人见到许多,也都明白了褒斜大修之难。
仅是方才,所过山峦便不下十余座,而于此间,皆是山道陡窄,崎岖不平。而民夫们,却要从后方挑石土,走上许远回到自己隶属的一段。
夯土还不算费劲,真正费劲的还是属开山。
道路要足够宽,最少也得三步。那青绿山体,光是用碳石烧,都得烧上一天。山体碎石,还要寻个地方,堆放在一起,以便日后填山壑之用。
反反复复,似乎永不停歇。
只靠人力开山,太难了。
感叹归感叹,大周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次日一早,行舆继续西行,至褒水入褒谷,籍此南下,直奔汉中。
十月末,赶在雪降之前,出巡队伍出了褒斜道,抵达褒中县城外。
早就闻讯的汉中一应官员,已然至此,亲迎王驾。
当夜,于褒中作息。
三日后,进入南郑。
南郑城,汉中平原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汉中人口最多的城市。整个汉中郡,也不过十三万户,仅是南郑就有六万余户。
天子一行入南郑,自是引得百姓观望。
不管是汉中太守张愧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总归是一件好事。
巡视汉中、巴蜀,最大的目的就是稳固民心。
百姓不知其王,焉知其国?
旦见到有百姓出城十余里相迎,高诚就钻出了行舆。并调羽林骑为前军,整肃衣甲战车。而高诚更换王服,戴冠冕,拄王剑,驻足帅車。
一排排精骑掠过,无数百姓很快就看到了他们眼中的贵人,大周之主周王高诚。
那显目的王服冠冕,金丝玉缕,甚是刺目。
“拜见大王!”
“拜见大王!”
行于正中,耳边不断传来拜见大王的山呼海啸,震耳发聩。
坚守在两侧道旁的第九军将士,也纷纷单膝跪地,恭迎王驾。
好在,大场面见的多了,高诚神色镇定,也不张口,只是冲着百姓不断抬臂,示意彼等起身。
就这样,人山人海,叩首山呼,直至城门方止。
第九军军将苻健,正率军中亲卫军,驻守北城门。两千余甲士,清空了城门四周三百步,不说闲杂人等,便是百姓都不允许靠近城门。
汉中周边十几万百姓,恭迎王驾,谁也不敢保证一点乱子不出。
而城门,自是最重要的地方。
“末将等恭迎大王!”
苻健领第九军将校,俯身功拜。
高诚走下帅車,来到苻健面前,亲手扶起,视其言道:“第九军,不负孤之所望。杨军将那里,可安排妥当?”
“回禀大王,杨军将出征前遂成婚,留有遗腹子,杨夫人不日将诞下麟子!”
闻言,高诚身行一颤,当即言道:“好,好!来人!”
“大王,仆在!”
“立即派人快马赶往长安、冀城,命未央御医速速赶往略阳,命裴茂务必照顾好杨夫人。”
“诺。”
随后,高诚又转身看向汉中太守张愧,言道:“公异,吾等入郡府。”
“诺!”
张愧应下声,探手恭请:“大王,这边请。”
“嗯,走。噢~对了,孤来汉中,诸百姓出城相迎,有心了。今岁,就免了汉中的赋税。”
“大王仁厚,臣代汉中万千百姓,拜谢大王。”
“走吧!”
“诺!”
王驾入城,禁卫随行,虎贲、羽林,则驻于城外。
汉中百姓,在闹腾了一阵后,亦相继归去。
到了郡府,汉中文臣武官悉至于此。
数十人纷纷落座,恭候大王教诲。
高诚环视一周,见苻健、张愧,都有些拘谨,不由笑言道:“孤来汉中,非有要事,不过巡视地方而已,诸君不必拘束。”
“大王勤政,不惜举贵而行,实乃吾大周百姓之福啊!”
张愧恭维一句。
苻健等人亦是俯身一拜。
见此,高诚不由苦笑了下,果然身份带来的差距,想要这些臣子们放松些,也根本做不到。也许,自己说的每一句,这些人都可能会琢磨个十几个遍呢。
“罢了罢了,汉中依附大周数载,去岁方归。公异啊,国朝法令,可如一下达地方,告知百姓?”
“回大王,臣等已命地方县邑,向百姓布法。不过,汉中归国朝不久,百姓愚昧,恐怕还需一二年时间教导黎民。”
张愧说完,高诚点了下头,言道:“无妨,公异只需要恪尽职守,安排好诸事宜即可。”
随后,顿了下,高诚又言道:“对了,正一教众如何了?”
“嗯?”
张愧心下一惊,眼皮匆匆眨了两下,稽礼言道:“回大王,臣已命正一教众,严守刑法。凡有聚众敬祭鬼神之事,需报备郡府。”
“嗯,不错,孤曾与汉中王商量过。明岁,正一教将会有大改动,教徒多居于汉中,公异到时可要做好万全之准备。”
“诺,臣遵命!”
张愧口中应下,心中却是狐疑起来。
兄长并未与自己提及过关于正一教的任何事情啊,莫非是大王想要借自己之口,给兄长提个信?
与张愧说完,高诚就看向了苻健。
汉中,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正一教以及军队。
正一教不用说,必然要整顿。因为,正一教也是源出于道教,而鬼神之说,糊弄百姓又是最为快捷方便之法。有太平道前车之鉴在,自己总归要限制一下道教。
不过,正一教算是当今天下除太平道外的另一大教了,也不能打压的太狠了。
因为,佛教已经在开始壮大了,自己必须要保证中国宗教的势力平衡。
至于军队,主要还是忠诚的问题。
汉中扼守巴蜀门户,重中之重。
自己将汉中划归到司隶校尉部,正是效仿后世,将这巴蜀门户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自古以来,凡天下动乱,巴蜀必然割据。而后,倚仗地形,少则割之数十年,多则百余载。时间的长短,就在于巴蜀是否掌握了汉中。
虽然说巴蜀已是大周的一部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到底,蜀道难行。
道路不畅,也就代表着长安与成都的联系,不会顺畅。
即使是今日,从长安到成都一个来回也得四五个月。这么长时间,巴蜀一旦有变,等长安反应过来,基本上就是半年后了。
半年的时间,太长了。
所以长安必须要给汉中驻军放大指挥权,那么汉中驻军的忠诚度,异然重要。
而苻健,还不是自己心中最佳的选择!
第1007章 出巡(7)
“第九军现状如何了?”
高诚和声问向苻健。
苻健躬身作礼,面带些喜意,言道:“大王,第九军如今已经编员完毕,正在加紧训练。他日,再临战阵,定为大王建立新功。”
“嗯~好,将军有心了,孤甚慰之。”
高诚嘴角一扬,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苻健虽然不如杨驹那般衷心耿耿,但毕竟在氐人中威望很高。能力嘛,倒也说的过去,暂时无甚合适人选,只能用其了。
“大王谬赞了,末将等得幸天恩,自当生死以报,不负君恩。”
苻健倒是明白事理,不断的表着忠心。
毕竟,自己能当上第九军的军将,可以说是有些运气的成分。杨驹战死沙场,自己以副将之身,暂代军将。伐蜀胜后,依功行赏,再加上氐人中又无人可用,自己才安稳的坐上这个位置。
眼下,虽然知道大王不会动自己军将之位,但多表些忠心,不过费些口舌罢了,何乐而不为?
“将军忠心体国,孤省的了。第九军如今,都驻扎于何处?”
“回大王,第九军甲师驻于西城,负责汉中东部事宜。乙师及军部,都驻扎在南郑,负责汉中西部事宜。”
“嗯~南阳、荆州那边不得不妨。这样吧,第九军乙师驻扎在阳平关,军部也移驻西城即可。前不久,楚国和荆州结盟,肯定会对吾大周动些小心思。汉中乃国朝连接关中、巴蜀要害,绝对不能有失。有将军坐镇西城,孤也放心些。”
高诚凛着眉头,筹思片刻后言道。
闻言,苻健当即俯身拜礼,言道:“大王厚重,臣不敢有负大王。明日,臣便率军部诸校曲,赶往西城,必保汉中无恙。”
“好好,那汉中防务,孤可就倚交将军了。旦有外敌威胁汉中安危,将军可先行后奏。孤只有一个要求,汉中绝对不能出事,明白吗?”
说完,高诚冷眯着眼睛,看向苻健。
苻健点头稽礼应诺。
旁边的张愧,却是心中一跳。
先行后奏?
大王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方才所言整改正一道之事?
“军政之事,交予二位,孤甚放心。来,共饮作庆!”
“谢大王!”
——————————
在汉中呆了不过三天,高诚就离开了南郑,往巴蜀而去。
汉中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深受大周国政影响数载,百姓的归属感还是要强烈不少。又有张鲁之弟张愧坐镇,出不了什么乱子。
真正需要重视的,在巴蜀这个天府之国啊!
经沔阳、定军山、阳平关、白水关,进入益州布政司境内。
阳平关及白水关,原属广汉。但既然要分割巴蜀天险,自然不能让汉中在面对巴蜀之时,无限可守啊。
于是,曾经益州的两大关隘,成为了司隶校尉部的治下。
阳平关、白水关都是名声在外的险关要塞,但与自己还真没有什么缘分。直到来到葭萌关下,王驾再次停了下来。
葭萌关!
王驾未曾入关,高诚也随着三军,驻于关外。
守关将校,自是出关朝见,恭伺左右。
趁着天色大亮,高诚便率亲骑,纵马直奔京观所在。
来到一座座京观之前,回身望了眼背后的葭萌关,隔之数里,却相差十二载。
十二年了....
自己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成名之地!
几十座京观,还有着当初的模样,同样也有着岁月的痕迹。
十几年来,未曾有人修缮,风吹日晒下,京观也显得更加恐怖。原本覆盖的土层就不多,现在更是骸骨四露。
高诚纵马踱步,行过一座座京观,嘴角的笑意也愈加浓厚。
区区蛮夷,何足道哉!
当年,自己能以两万残兵败将,大溃数十万蛮兵,杀的彼等闻风丧胆。
如今,自己手握数十万精兵悍将,更有关中、巴蜀以为后继,何愁不定天下,不俘胡虏?
身后跟随的亲骑,也都不断的望着这些雄阔的京观,瞻仰着王上当年的风采。
他们大多都是年轻一辈,十二年前,都只是半大小子而已。
对于葭萌关大战这一段,早就听出了茧子,可就是不得一观。
现在,得如所愿!
走着走着....
很快就来到了掩埋当年汉军将士的墓地所在。
看着茫茫大地上,一座座凸起的坟墓,高诚及诸亲骑,皆跳下战马,踱步上前。
一块石碑,毅然伫立于前。
上书,祭平蛮佑民之将士。
高诚摇了下头,摸着石碑上的痕迹,看起来并不是新铸,应该是大战过后,益州恢复和平后有人刻的这块石碑吧。
当年,自己并未留下石碑,仅是插着一面汉军大旗。想来,早就为人去掉了。
越过石碑,高诚来到了最为显目的一座墓碑前。
“汉将军王敦之墓。”
高诚轻吟一声,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位憨厚的中年校尉。
“来人,取些酒来!”
“诺!”
不片刻,一名亲骑,便端着一樽酒水,来到跟前,弯腰恭上:“大王,酒来了。”
高诚接过酒樽,注视着墓碑,言道:“王校尉,满饮!”
说完,倾酒墓前。
而后,又自语道:“王咸很不错,有将帅之才,后辈可望啊,汝也可安息了!”
与王敦辞别后,向其后行两步,便见二坟,紧紧依靠在一起。
高诚促然停下脚步,缓缓闭上眼睛,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才睁开眼,回头与跟在身后的亲随言道:“带的可有肉食?”
“大王,吾等这便去取。”
“嗯!”
高诚就驻足在此,目光紧紧盯着那两座依靠在一起的坟墓,墓碑也是紧紧的挨着。
不同于王敦墓碑,这两座墓碑都有些沧桑破旧,更有豁角之处,显然从来没有得到他人的修缮。
亲随带着酒肉,拿着取下的布鞍,铺在墓碑前,一一放置。
毕后,躬身回礼。
高诚这才大出一口气,踱步上前,端坐于碑前。
“大胡子,小迁,某来看你们了。”
高诚强颜一笑,满上了两樽,小心翼翼的放到墓碑前。
虽然心里知道此处只是衣冠冢,但还忍不住心情沉重,有些伤怀。
自己,也好几年没去过共葬墓了。
......
十几名亲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家大王,端坐墓前。
与那已故二人,不断的饮酒自语。
喃呢声不绝于耳!
说些什么,他们都不晓得,甚至连这两个已故之人,都不太清楚是谁。
“好了,不说了。大胡子啊,嫂子和侄子,都在冀城,安生的紧。过几年,吾那侄子就可以再提一提,到长安当个京官。对了,汝儿媳已有身孕,莫要担心了。”
“小迁,安民那孩子不错,跟着龑儿也有几年了。日后,大富大贵少不了。还有,今岁安民也要成婚了,世家女公子,也不算辱没老韩家的门楣。”
“哎~不说了不说了,走了。改日,再去凉州,看你们。”
第1008章 出巡(8)
葭萌关的这块墓地,很大很大。
高诚仅是走了没多远,便回去了。
四万多人,不论是有没有尸骨,都留了个坟。
许多坟前的木碑,都换了新的,看来还有人关注着这些战死的巴蜀将士。至于来自凉州将士的坟,几乎没人照料。
但也无所谓了,反正凉州诸将士的遗骸早就安置在了共葬墓,有人照料。
在葭萌关外呆了三日。
高诚看了京观,看了墓地,还去了牛头山一趟。
原先的战场,寒风瑟瑟,阴气腾腾。
顺便,葭萌关内的府衙,也旧地回味了一番。
而后,继往梓潼。
经涪县,过绵竹,至雒城。
于雒城,高诚收到了身后追赶上来的长安信使。
时间,也来到了195年末,十二月下旬。
于院落中,高诚看着手中的信报,无奈的长叹一声,幽邃的目光中,透漏着悲哀。
大周中尉,前朝太尉段颎之弟,段煨。
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来人,拟诏命。”
“诺!”
内臣取来笔墨丝布,以及王印,伏案恭听。
“武威郡侯煨,于国十载,总揽军务,整缮三军,使国朝兵威盖世,所向无前。凡载年,躬身务事,劳苦功高。今闻公去,孤甚哀矣,国失功臣,军失名帅也!今孤远在巴蜀,不得亲祭公也,惟以子龑代之,望公莫怪。”
“公之勋绩,孤未忘之,追公以凉国公,谥忠武,加大将军,以王礼国葬。另以忠武公嫡子俚嗣爵,进武威县公。另前朝太尉颎孙琼,加苍松侯。唯此,不足以纪公之重勋,悲矣哀矣!”
“大王,已书毕,请大王阅览。”
内臣捧着刚刚写好的诏命,奉到跟前。
高诚接过,查阅一遍,无他样后,摇摇头言道:“就这样吧,速速下至国相府,请国相代孤操办忠武公丧礼。另外,传讯王妃,携世子,代孤亲祭忠武公。”
“诺!”
内臣应诺,缓退归案,于诏命之上,印上王印,而后辞言:“仆告退。”
高诚彷佛没有听到一般,看着外面的飞雪,哀叹连连。
对于段煨的病故,国朝公卿,包括自己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事情真的到来时,却发现还是难以避开心中的哀伤。
段煨对于自己的帮助,应该算是最大的了吧。
没有段煨的鼎力支持,当年造大汉的反,只怕凉州没几个人敢随自己。
自己也回之以报,倚为重臣。
十余年来,大周的军务自己只需要考虑将士的忠诚,其余的基本上都没管过。即便是改军制、编军籍,也都是安排一句就行了。
可谓是,轻松的很!
现在,段公一走,自己该选择谁?
究竟是徐荣?
还是苏则?
另外,大将军一职,也是时候设立了。
徐荣、苏则两人都有足够的资历,担任大将军一职。论信任程度,那肯定是苏则无疑。毕竟是自己义兄,不会拆自己的台。
但是,从南容屠涪县一事看来,二位义兄也都在为自己称帝后的事情考虑了。
说到底,君臣有别啊!
如此一来,也就剩下徐荣了。
徐荣做大将军,也无不可。生性淡泊,不结交朋党,行事严谨,可谓是上上之选。
然而,其出自魏国一系,恐怕接任大将军,关凉派系会有所为难啊!
思忖了片刻后,高诚眉头才舒展开来。
冲着身后唤了一声:“来人。”
“大王有何吩咐。”
“密传郭祭酒,荣华予贵,则自疏之。”
“诺!”
内臣愣了片刻,有些不明白大王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多问。
“行了,去吧。”
“诺!”
内臣离去后,高诚不由轻喃一句:“大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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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段府。
丧白正挂,奠堂之中,一名名自外郡赶来祭奠的人,来回涌过。
一直担任中尉亲身侍卫的段俚,正着桑麻,接待着前来祭奠亡夫的军中将校。
“主君,琼公子回来了。”
刚刚送走一名将官,段俚正欲回内,闻厮仆所言,当即看向大门。
果见,一名身着厚甲的将军,正阔步而来。
“仲玉~”
段俚轻唤一声。
段琼回视一眼,步伐慢了些,目光扫着四周的丧白,来到段俚身前。
“叔父,怎会这样?”
“旧创复发,能撑上近载岁,已是不易。今,天寒地冻,就撑不下去了。”
段俚强颜说道,看似轻松,却沉重无比。
“嗨!”
段琼懊恼的长叹一声,泣声言道:“前线正紧,琼儿不孝,不能奉叔祖于榻前,不孝啊!”
“好了,无甚大事,某就安排妥当了。”
段俚拍了拍段琼的肩膀,忍住眼中的泪水,说道:“走了,去祭拜下吧,阿翁走时,最挂念的就是仲玉汝了。”
“嗯~”
段琼擦拭了下眼眸的泪水,接过仆人递上来的丧衣,阔步向前,直趣奠堂。
段俚没有随段琼而去,反而来到府门外,准备迎接其余将校。
第一军将士中,与段家有交好的将校不少。
仲玉既然回来了,那想必其他人也都知道了阿翁逝世的消息。即便回不来,也都会派家中子弟前来祭拜。
然而,最先迎来的却是王妃、世子。
“臣拜见王妃,拜见世子殿下。”
段俚上前见礼后,随即又言:“王妃,天气严寒,不必日日皆来祭奠家父。王室如此厚爱,俚受不得啊!”
“唉~段公也是国之重臣,今王上恐怕已至蜀中,来不及赶回来。吾母子二人,暂代大王祭拜段公,聊表敬意。”
“王妃、世子,皆尊贵之躯,若感有恙,让俚无地自容啊!”
“无碍无碍!”
姜纾摆手示意,而后问及:“方才听人言,仲玉也回来了?”
“回王妃,仲玉方刚赶回。”
“也好,龑儿从记事来,还没见过仲玉。稍后见见,也是善事。”
只一瞬间,段俚就明白了姜纾的意思,当即言道:“王妃、世子里面请。”
“公子请!”
......
正如段俚所想,段琼归来的时候,第一骑兵军上下将校,也都派家里人来祭拜。
整整一日下来,往来祭拜者不下百余家。
而高龑,也籍此机会,与段琼见了面。
面对王妃和世子的好意,段琼当然不会拒绝。
叔祖逝世,段家的顶梁柱榻了,仅靠王上余恩,难撑三代。
所以,家里需要一位新的顶梁柱,一位能够与让当今王上,以及未来王上都信得过的顶梁柱。
段琼,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1009章 出巡(9)
中尉段煨的病逝,耽误了出巡队伍几日的行程。
直到岁旦前几天,出巡队伍才再度启程,争取赶在岁旦前进入成都。
为了赶时间,这脚步自然就快了些,沿途的两县也没心思过去看看,毕竟成都上下估摸着等的都有些着急了。
岁旦前夕,二十九日。
王驾抵达成都郊区四十里外,濒临第二军以及第十军驻地。
“大王,前面斥候来报,有百余人正在斗殴。”
“嗯?”
高诚正在闭目作憩,大年三十进成都,也能图个喜庆。
可现在内臣突然跑到身旁说,有人在斗殴,还不下百人?
车帘扯开,高诚虎目一蹬,质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这....”
内官迟疑了下,略带着些担心,答道:“听斥候说,是吾大周将士,不知何故打了起来。前军羽林宪兵,已经赶过去了。”
“哼!”
“传令,进驻傅燮营地。”
“诺!”
军士斗殴,在大周军中已经严令禁止好些年了。
尤其是恶意斗争,更有着严重的惩处机制。
现在倒好,王驾在前,居然还敢有人如此行事,真就以为天高皇帝远,自己管不到他们了?
在王驾周边,只有第二军和第十军驻地,肯定是这两军中的士卒。不然,别的部曲也不可能奔上几十里地来打架斗殴。
不等王驾靠近第二军驻地,傅燮就已经率领第二军上下将校,来迎王驾。
同时,那百余名士卒,也都被羽林骑的宪兵给带了过来。尤其是领头的两个卒长,以及其帐下的几名队率。
嚯,好家伙,军吏领着士卒斗殴,可以啊!
高诚与傅燮见礼过后,目光便一直在带到跟前的几名军吏身上晃悠。
几名军吏也是欲哭无泪,为了这一场较量他们可是瞒着不少人,专门挑了个隐蔽的地方。谁成想,正好赶在王驾出巡的队伍。
要晓得,先前军中就已经下了明令,在大王出巡益州期间,严禁违反军纪的行为。一经发现,全部由重处置。
不一会儿,第十军的军将吴懿,也带着将校赶至王驾前,参拜君上。
刚来的吴懿,看着处于王驾和自己等几十员将校中间的八名军吏,不由有些疑惑。
至于傅燮,脸早就黑了。
这帮兔崽子,千叮万嘱之下,还是搞出了乱子。
那几个军吏,自己不认识,但随便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有第二军的人。原先军中就有不少人跟第十军的士卒私自斗殴,压了两个月,结果现在打到王上跟前了。
“哼!”
吴懿等第十军将校到了后,高诚也不想让所有人都凉在这野外,冷哼一声,言道:“都随孤去第二军中帐,这几人也一并带过去。士卒们,谁麾下的兵,谁领回去处置。”
说完,高诚摆驾起行。
羽林骑也不给两军将校面子,径直开道,往第二军大营去。
傅燮、吴懿等人,自是苦笑不已,摊上这事,谁也没想到啊,只好默不作声的跟着王驾。
第二军驻于成都东北二十余里,第十军则是驻于成都北二十里,两座军营相隔不过几里地而已。
很快,出巡队伍进入第二军大营营垒,一路开道,直抵中帐。
羽林骑驻于第二军大营外,虎贲郎驻于辕门外,禁军居中帐宿卫。
中帐内。
高诚坐在原先傅燮的位置,两军将校分列左右。
傅燮、魏杰、郭援、赵昂。
吴懿、杨柏、王咸、卓膺。
除此八人外,还有八名已经被困住手腕的军吏,跪在一票将校中央。
看着这大场面,八个人要说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
“说吧,何故聚众斗殴?”
高诚斥责问了一句,直吓的八个人浑身一颤。
“卑职认罪!”
一名卒长倒也果断,二话不说,直接认领了罪名。
满口的关中腔调,也让高诚终于知道哪一伙是第二军,哪一伙是第十军了。
从这几人被押到军前,自己心中基本上就猜出了个大概,肯定是第二军的人跟第十军的人打起来了。
毕竟是刚刚占领巴蜀,要说两军将士,心中没有仇恨,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军在伐蜀之战,损失惨重。偏偏在拿下涪县后,还屠了城,两军将士仇视对方的人不在少数。
第二军卒长认了罪,高诚的目光就瞥向了另外一名卒长。
“卑职亦领罪!不过,还请大王明鉴,乃是张卒长有约在前,与卑职下了战书。卑职也是七尺男儿,自是不惧彼等。”
“住口,违反军纪,找什么借口!”
旁边的吴懿当即怒斥一声。
高诚摆了摆头,探手止住吴懿的责怪,而后言道:“有血性,孤甚欣赏。不过,军有军规,既然犯之,不是说找个由头,就能躲过去。否则,吾大周军法,岂不虚置矣。”
“卑职自是甘愿受罚,不过还请大王秉公处理,莫要照顾旧部!”
第十军那卒长头一横,丝毫不惧的说道。
高诚也愣了下,随即就明白了那卒长的话,笑而言道:“旧部?不错,第二军可是当年随孤南征北战,功勋赫赫的旧部。但作为旧部,彼等就更当以身作则,而不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说到后面两句,高诚话语间的怒意,已经遮掩不住,目光也凝聚在第二军的卒长身上。
“卑职有损军威,甘愿受罚。”
第二军卒长也不解释,还是一如方才,径直领罪。
倒是其身旁的队率,拖着膝盖向前挪腾两步,言道:“大王,卑职有一言,不吐不快。”
“嗯?”
高诚眉头一皱,有些恼火。
“卑职出身凉州,吾阿翁当年便随大王南入益州,平板盾蛮乱,战死在牛头山。吾家三兄弟皆从军,大兄比吾和二兄早,和羌狗打过仗。吾与二兄,是鲜卑大举南下那年从的军,那年吾大兄战死沙场。去岁,吾等随军将攻打涪县,吾二兄亦战死城下,正为东州兵所杀。”
“哼,咱凉州人当年为了平定益州蛮乱,死了万余人。他们益州人忘恩负义,抵抗王师,卑职人微言轻,也懒得说。但长兄如父,二兄之仇,岂能不报?”
“呸,尔等屠了涪县,吾正欲杀汝等以报家仇!”
“南蛮子,汝找死!”
突然间,两名队率就站了起来,朝着对方踹去。
“混账!”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