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天下末年TXT下载天下末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天下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慕寒千雪     天下末年txt下载     天下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80章 江淮事

    不出贾诩所料。

    今日未过,满长安都知道他们的世子殿下,要与江东孙家嫡女订亲的喜事了。

    都用不上官府宣扬,上下自行庆贺了起来。

    闻此讯的楚国使者和荆州使者,脸都黑了。

    大周和江东联姻,最大受害人就是荆州了。第二受害人则是楚国,毕竟曹操和孙策还在穿一条裤子呢。现在大周要跟孙策联姻,再加上第一个接见的就是曹操使节,还用说别的吗?

    这仨货,摆明了要穿一条裤子!

    此外,楚国和荆州,彻底被仨货给围了个实实在在。

    是个人,都开心不起来。

    没当场离去,就已经算是心境不俗了。

    所以,当郭嘉被指名点姓的见刘表使者的时候,满脸的不乐意。

    心里全都在骂着贾诩老狐狸。

    肯定是这老货,在报前日之仇,向大王进献谗言!

    荆州使者,不是他人,正是当世大儒宋忠。

    在宋忠面前,郭嘉自然只有恭听的份。

    整整两刻钟,这厮一直再说着微言大义,痛斥着周王不守信诺,至今不肯放琦公子回荆州。

    偏偏郭嘉还无法反驳,大周确实在扣着刘琦。

    抱着的想法,当然是等刘表走后,好以大军护送刘琦入襄阳啊!

    这可是一个机会!

    当然,这机会说白了,就看刘表能撑多久,看大周能拖多久。

    “宋公,琦公子如今在长安苦学,已是太学院学子,明岁便可参加吾大周第二次科举。如此文学盛事,宋公怎能夺他人之美哉?”

    “一派胡言!郭奉孝,别人不知道汝,老夫还不晓得吗?”

    宋忠随即怒斥一声。

    他是南阳人,离颍川近的很。就颍川出点名的那些才子,自己就没有不曾听闻过的。尤其是荀氏二子,和眼前的郭嘉。

    甚至,当年郭嘉与南阳游学,自己还曾谋面。

    郭嘉嘴一苦,事就是那些事,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啊~

    紧接着,又是一顿训斥。

    郭嘉只好安安静静的听着,根本莫得反驳。

    不然哩,大王不出面,贾诩老儿龟缩起来,连蔡老头也躲到弘农去了。

    还不是因为大周失了礼,被这么一位大儒打上门来,谁敢遮拦啊!

    “宋公息怒,息怒~”

    郭嘉陪着笑,让累的气喘吁吁的宋忠歇会,顺便再亲自满上茶。

    宋忠冷哼了一声,呡了口茶,看着郭嘉,说道:“奉孝,尔等作何打算,老夫岂会不知?虽说荆州背信在前,但亦承江州之败,已食恶果。今吾等礼送蔡氏阖族北上,尔等纵是再拖延下去,亦能改变什么?”

    “唉~国家大略,岂是嘉所能决。”

    “汝为周王心腹,老夫知道周王在看着某。老夫千里迢迢而来,若是无功,那便死在这未央宫内!”

    宋忠一狠心,口出厉言。

    没办法,谁让这帮西凉蛮子,口说不动呢!

    郭嘉也被吓了一大跳,当即言道:“宋公这是哪里话!消消气,消消气!稍后,嘉便报于王上,看看琦公子意下如何?”

    “随汝!老夫话尽于此!虽匹夫之怒,但也足够汝大周难为数载!”

    说完,宋忠起身离去。

    郭嘉看着那背影,狠狠的松了口气。

    看来,是留不住刘琦了!

    这老头以死相逼,够狠!

    刘琦回荆州就回去吧,再怎么着也比宋忠死在长安强。这么一位当世大儒,要是挂在了长安,估摸着得被那些山野村夫骂上几年。

    回到宫中,郭嘉神态萎靡的将宋忠的威胁,予高诚尽数道来,其间自然少不了诉苦。

    高诚也是唯有苦笑,真没想到宋忠如此大胆。

    “委屈奉孝了,既然宋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就把刘琦放了吧。不然,宋忠死在长安,咱俩还不得被蔡御史给骂死!”

    “大王英明。”

    郭嘉恭维一句,终于不用再受这苦了,紧接执礼道:“那臣这便下去了,明日臣再与宋公见一面。”

    “好,有劳奉孝了!”

    看着郭嘉走后,高诚瞥了眼大殿一侧的珠帘,言道:“鱼令史,方才戏言,未曾注录吧?”

    “王上放心,君臣相交如宾,臣自不会坏王上名声。”

    鱼響收起笔墨,敬礼言道。

    高诚这才松了一口,要是老鱼不给自己面子,把方才所言记上。日后,少不了自己又得背上暗辱大臣的污名。

    “对了,鱼兄,听闻令子诞下一麟子,恭喜啊!”

    “王上美意,響心领了。”

    鱼響却是丝毫不给面子,一句心领,打断了高诚的后话,而后收拾笔砚,径直起身离去。

    “唉~好吧,都当上王了,结果人家该不给面子,还是不给面子啊!”

    老高感叹一声后,也冲着身侧的老宦官,说道:“走了,去椒房殿。”

    “老仆领命!”

    ——————————————————

    此时此刻,正午时间。

    江东,也迎来一场喜庆之事。

    江东之主孙策,纳皖县桥氏二女为妾。

    话说这江东二桥,美名声传江右、江左,不知为多少年轻才俊所慕。

    但说回来,孙策早已娶妻,纳二桥不过为妾尔,却是大肆张扬。

    外人间,自是看不透其中所已然。

    甚至说,连孙策也颇有不解。

    这舒县乔氏,虽然在庐江也有一定的威望,更与当年桥太尉之家有所关联。但委实不用如此大张旗鼓吧,仅是纳妾而已啊。

    大宴过后。

    欢度良宵。

    隔日一早,孙策就跑到了张昭府上,现在自己妾也纳了,总归该说明情况了下吧。

    “张公,如此张扬,非善事啊!”

    孙策开门见山,面怀忧色。

    张昭却是摇头笑了笑,言道:“主公若是以寻常之礼纳之,这江淮士族,不仔细打听,可不知此事啊!”

    “张公,策委实不明,皖县桥氏虽在庐江有所厚望,但于江淮~”

    “夫人出自江左,而江左乃吾江东根基所在,固动摇不得。纳妾,若寻江淮大族,彼等又怎么会以嫡女相之。主公即将称王,若侧妃为庶,岂不为他人笑尔。故此,桥氏上上之选~”

    悠哉游哉的说完后,张昭老脸一扯,笑而问道:“莫非,主公觉得二桥不甚满意?”

    “啊....这~没有没有!”

    被问到这种事,孙策也不禁有些尴尬。

    确实是上上之选啊!

    既不会折损身份,却又可以拉拢江淮人心。

    “此外,主公称王后,江淮大族现在笑得有多开心,日后就会有多悔恨。”

第981章 荀氏中人

    楚国使者,姓荀,名芝,未曾听过,当是出自荀氏旁支。

    心中有过计较后,高诚很快就见到了这位荀氏子弟。

    年岁不大,三十五六左右,倒也姿态不凡。

    “外臣见过周王!”

    荀芝拜行一礼。

    高诚点了下头,言道:“贵使不必多礼。”

    “多谢大王。大王,此次外臣奉吾家陛下之命前来,所为者两家之好也。当初吾大楚与大王订立盟约,互不攻伐。可惜曹贼背信弃义,致使盟约有缺。故今时,吾家陛下欲与大王重修盟好!”

    荀芝直言不讳,点明来意。

    毕竟,这几日下来,已知周王心思。重修盟好,也许有可能,但也许没有任何可能。

    所以,准备的那些说辞,再拿出来也显得毫无用处了。

    高诚轻嗯着声,踌躇了片刻,而后目光盯着荀芝,言道:“贵使,重修盟好,自无不可。不过,楚国南阳郡,须得分吾大周一半!”

    荀芝面色轻变,但转眼间就恢复了平静,直视高诚,问道:“大王,想要南阳哪些?”

    “噢~贵使的意思是,贵国陛下愿意割爱?”

    高诚眼前一亮。

    荀芝摇了摇头,说道:“芝不过臣子而已,出使周国,乃是陛下厚爱。故而,一应决策,芝自当禀于陛下,由陛下定夺。”

    “唉~好吧!”

    高诚自讨了个没趣,还以为袁术给荀芝的权利很大呢。现在看来,索地一事,没那么容易喽。

    “吾大周也非贪得无厌,南阳郡内湍水以西诸县,尽划于周。大周,可保证三年之内,无人敢犯楚境。”

    “若是赵国举兵南下呢?”

    “吾大周自会出兵并州,迫使袁绍不敢南望。”

    “若是吾大楚,南伐孙策,收复江淮呢?”

    “大周只能保证孙策不会侵入现有楚土,至于楚国主动出击,吾大周可作壁上观!”

    高诚带着几分邪笑,看起来颇有轻浮。

    荀芝暗叹一声,无奈的摇头道:“大王先与孙策立盟、联姻,今又与吾大楚相约,委实让外臣信不过啊!”

    “那是自然,孤也不需要汝相信,只要楚帝相信即可。”

    “邓县、穰县、骊国、朝阳四县,不能予!”

    “大周可以不要这四县。”

    “那便请大王稍候旬月,且待外使报于陛下。”

    “可!”

    “外臣告退!”

    荀芝执礼相辞,刚转身两步,突然想起一事,于是又回头问道:“大王,外臣有一私事相询,还望大王不吝赐教!”

    “且言吧。”

    高诚正想着袁术这货答应割地的几率有多大,根本没啥心思去管荀芝的私事,口气也很是轻浮。

    “大王,吾荀氏子弟荀攸,数载前,于河东失联。荀氏遍寻北方,未闻其踪迹,还请大王如实相告,周国是否知晓荀攸下落。”

    “荀攸?”

    高诚的心思,当即被荀芝所言之人,勾了回来。

    捏着下巴,盯着荀芝。

    不对啊~

    荀攸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在老曹手底下了吗?毕竟,荀彧都过去了,没道理会把荀攸落下啊!

    “难道其不在曹公那里?”

    高诚疑惑的问出心中所想。

    荀芝摇了摇头,回道:“文若兄长便在昌邑,若有公达讯息,肯定会第一时间传达颍川。”

    “嘶~”

    高诚皱起眉头,仔细的想了想,周国境内也没得啊!

    要是有荀攸的踪迹,郭奉孝就早跑来跟自己说道了。

    “赵国那里有没有可能?毕竟,荀公达当初于汉庭司职,吾大周夺回河东之际,王允早已迁汉庭至晋。去岁,吕布大败,汉庭百官,尽为赵国所获。”

    “不在晋阳,家叔当初自晋回颖川前,便从未见过荀攸。”

    荀芝神气不由一颓,周国这里也没见到荀攸人的话,那恐怕很可能是死在乱兵之下了。否则,也不至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叨扰大王了!外臣告退。”

    失望的荀芝,再度稽礼相辞。

    高诚这次也还之于礼:“荀卿好走。公达一事,孤会让人彻查一遍,若有消息,必知会荀氏。”

    “多谢大王了!”

    ————————————

    荀芝离开后,高诚立马就派人去寻郭嘉。

    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荀攸荀公达,这么一位大才,居然失踪了?

    不应该啊,除非荀攸深藏山林,否则凭借荀氏的人脉,必定可以找到。

    多管闲事?

    自己不这么认为,不管有没有找到荀攸,只要大周做出样子,日后也能跟荀氏搭上话不是。

    楚国袁术,已是冢中枯骨。

    颍川四大士族,陈氏已入曹操囊中,韩氏北上河北,钟氏正在关中。尚在楚地的,只有荀氏。

    眼下东汉末年才子辈出的颍川诸族,皆是以荀氏唯首。

    若能在楚国坍塌之前,拉拢到荀氏,好处肉眼可见啊!

    没一会,郭嘉就懒懒散散的进入大殿。

    “王上,传臣来,可是有要事安排?”

    郭嘉这副浪荡的模样,高诚早就习惯了,也不在乎,问道:“奉孝,荀攸荀公达汝知道吗?”

    “嗯?当然知道啊,吾之良友!怎,王上有公达的下落?”

    郭嘉当即收起慵懒,神采奕奕的注视着高诚,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可惜,高诚摇了摇头。

    郭嘉亦随之苦笑,感叹说道:“唉~公达兄绝代之才,却是落得个不知踪迹的下场,可惜~”

    “方才荀芝与孤说起荀攸的事,孤觉得有些蹊跷!”

    “噢~臣恭听王上见解。”

    “荀芝言,其长辈自晋阳归颍川前,从未见荀攸,也就是说荀攸根本没去晋阳。奉孝明白了吗?”

    “王上的意思是说,还是在于河东一战!”

    “不错。如果荀攸没有隐匿山林,那吾等不可能查不出来。毕竟,破安邑时,孤记得三军并未大肆屠戮,死于乱兵之中的可能性并不大。”

    高诚慢悠悠的说着,郭嘉也听得仔细。

    破安邑时,是徐荣在场,纵兵屠戮肯定是没有的。因为当时,过了大河后,河东几乎望风而降。

    而且,荀攸是汉庭官员,衣着打扮必然不同于常人。那些士卒,再蠢也知道抓活的比死人的奖赏高。

    “王上,臣这便下去查往年备案。”

    “嗯~仔细查查。另外,也让京畿的调查司探子,好好搜索一番。”

    “诺。”

    ......

    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荀攸正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奋斗着。

第982章 追寻

    郭嘉出宫后,一路直奔国相府,寻到了老国相阎象。

    “阎相~好生悠闲啊!”

    郭嘉笑眯眯的朝着在官署池前,垂钓静心的阎象走去。

    阎象闻声回头相视,见是郭嘉,也是露出会心笑意,言道:“唉~汉中粮秣的用处,已经定下来了。国朝户口普查的事情,也都忙得七七八八了。再加上布政使一设,老夫总算是能偷些闲时了。”

    “哈哈~看来嘉来的正是时候啊。眼下,正有一要事,需请阎相相助。”

    “唔~汝小子不会又出什么馊主意了吧!”

    “哪有,真的是要事。”

    “说来听听!”

    “荀攸,荀公达。不知阎相是否有所耳闻?”

    郭嘉说完,看向阎象。

    阎象点了点头,感叹道:“当然听闻过啊,毕竟荀氏八龙之后的两大才俊,与王佐齐名啊!”

    “正是!不过,荀攸自当年国朝拿下河东后,至金下落不明。而且,其也未曾入晋阳。”

    “下落不明?”

    阎象促然回首,盯着郭嘉,疑惑问道:“奉孝的意思是,这么一位俊杰,正在吾大周境内?”

    “所料不差,当是如此!”

    “老夫这就安排人去查典户籍,只要他还活着,必然遗漏不了。”

    “不仅是户籍,还有其他往年书录典册。而且,其归隐山林的可能性,也不小。”

    “不会,即便是归隐山林,也必然与人接触。只要他与人有所接触,户籍之上,必有此人!”

    阎象信誓旦旦的话语,听的郭嘉有些发愣,不禁疑惑问道:“这户籍普查,这么厉害?”

    “嘁~”

    阎象冷嗤一声,言道:“不然呢,若是一如汉制所查,哪用的了两三年的时间!不过,过阵子,又得忙活益州的户籍普查了。骤时?

    估摸着又得两年时间哩。”

    “嗯,公达此事?

    就有劳阎相了。稍后?

    嘉还要去徐车骑那里走一遭。”

    “不碍事,去吧。当初?

    文良是主将,他知道的应该不少。”

    “那嘉先行告辞了。”

    “嗯?

    慢走~”

    ........

    出国相府?

    转过两条街?

    郭嘉就来到了徐荣的府上。

    清冷的很,丝毫没有那权贵府邸之相。

    然而,徐荣就是这样的人,不声不响。

    先前?

    受封大周车骑、辽阳县公。

    他是大周第一位受封公爵之人?

    到现在连中尉段煨、国相阎象,还仅是侯爵呢。

    按照常人言,这般大喜事,肯定要操办一番不是。

    结果徐荣倒好?

    啥也没干。

    现在,看着这府邸前的门匾?

    还是简简单单的徐府二字。

    “清廉忠义,莫过徐公也。”

    低吟一声,郭嘉便命仆人叩门。

    一小仆闻声而出,疑惑的看了眼府外的车驾,而后问道:“敢问公子何来?”

    “在下郭嘉,特来拜见徐公。”

    “原来是郭祭酒,祭酒快快入内,仆速禀主君。”

    小仆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郭嘉,虽有震惊,但好歹礼节没失。

    跟着小仆,走了没多会,就迎面见到了徐荣。

    “奉孝步子还真快!”

    亲自出来相迎的徐荣,不禁笑言道。

    郭嘉稽礼言道:“金日嘉有要事劳烦徐公,自然步子快了些。”

    “噢~走,入书房详谈。”

    “徐公请!”

    “请。”

    越过府内园林,折路一转,便至徐荣所言的书房,单独的两间屋舍,煞是清静。

    走进书房,郭嘉过目一眼,便叹言赞道:“真是清闲雅处。”

    “长安市闹,寻一清闲尔。”

    “徐公笑言尔!”

    “哈哈哈.....”

    两人调笑几句,促案对坐。

    “奉孝此来,有何要事?”

    徐荣率先问及。

    郭嘉轻嗯一声,言道:“徐公,当年国朝拿下河东,率先进入安邑城内,是哪支部曲?”

    “嗯~”

    徐荣不由拧起眉头,想了半响后,才言道:“是李利的骑兵。破安邑,有内应开城,轻而下之。”

    “那李利所部,当初入城,可造杀戮?”

    “未曾!这一点老夫记得清楚,其所报轻破安邑,而后尽俘城内之众。”

    徐荣坚定一言,然后就露出不解,疑惑问道:“奉孝问这么多,究竟是所为何事?”

    郭嘉苦笑叹声,说道:“唉~还是为了荀公达啊。当初河东战后,公达便下落不明,至金已有数载。”

    “数载?这么长时间,恐怕难寻其踪啊!”

    徐荣亦是摇头感叹。

    乱世之间,失踪了数年的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了。

    “对了,姓荀?他叫什么?”

    徐荣突然相问,荀姓?似乎有点印象啊!

    “荀攸!荀公达!”

    郭嘉眼前一亮,紧紧盯着徐荣。

    最终,吭哧了半天的徐荣,还是没想起来。

    时间太久了,几年前的小事,哪记得住!

    “奉孝不如去石渠阁,查询当年战报,老夫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战报中有所提及。”

    “多谢徐公,那嘉先行一步,告辞了!”

    得到了只言片语的信息,郭嘉如获珍宝,再也按耐不住,当即起身告辞。

    说完就走。

    徐荣看着急匆匆的郭嘉,不禁哑然失笑。

    荀攸?

    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莫非没有这个人?

    “哎呀,坏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突然,徐荣猛拍了下大腿。

    当初河东有不少汉庭官员归附,自己应该让奉孝去问问这些人啊。

    算了,算了。

    反正查以前的战报,奉孝也自会发现那些归附之人,到时候如无所获,也应该自会寻他们。

    而郭嘉匆匆出了徐府,又乘上马车,马不停蹄的朝宫内赶去。

    没办法,所有的军事情报、战报、行令等,都保存在未央宫石渠阁内,由总参寺负责安排人掌管。

    石渠阁,非常恢弘。

    比王莽毁坏之前的阁殿,还要恢弘。

    东汉这么多年来,仅仅是重建了天禄阁和石渠阁,但从来没怎么使用过。因为,都城在洛阳。

    而大周定都长安后,修缮未央宫时,由于皇室人丁不旺,就让二阁并了其周围的几座宫殿,再加以修缮。

    两阁东西相对,间隔二里。

    东为天禄,存放书籍史册。西为石渠,存放各类档案。

    天禄阁内外,时不时都有中央官署的官吏进出。毕竟,就挨着了这么大的一座图书馆,那些好学之辈,怎么可能放弃进去抄阅的好机会呢。

    要晓得,如金的天禄阁,不仅有诸大世家贡献的藏书,还有许多国朝大儒对经典名作的注释呢。

    反倒是对面的石渠阁,冷淡的很!

第983章 石渠

    “石渠阁!”

    郭嘉看着硕大的门匾,轻吟一声,内寄希望,踱步入内。

    以前,自己直以为公达兄去了晋阳,而后才不知去向,自己也只是寻些熟人帮忙打听。可今次荀芝一语,让自己总算是寻到了点苗头。

    石渠阁,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找到公达的名字。

    止于河东,那必然深藏其间。

    “职下见过祭酒!”

    郭嘉刚入阁内几步,石渠令便已出来相迎。

    实在是这石渠阁,除了那些往来送取的吏员外,几乎见不到国朝要员。今日,祭酒前来,可真谓蓬荜生辉啊~

    “令史不必多礼,嘉前来叨扰,还望勿扰令史清静啊!”

    郭嘉态度很和气,对于这么一位小官,也是恭敬如宾,这也是年纪轻轻的郭嘉,能在大王身旁伫立十几载的原因之一。

    国朝上下,要么不闻其名,不见其人。要么闻见如斯,交好往来。

    石渠令连忙摆手道:“祭酒说笑了,能为祭酒解忧,职下心之所向。”

    “那便麻烦令史了!”

    郭嘉微微颔首,稽礼谢言。

    石渠令转而问道:“不知祭酒,是查阅何案?”

    “嗯~当年国朝下河东一役所有战报!”

    “所有战报吗?”

    石渠令低吟一声,随即冲着身后吏员言道:“速速调取,初平五年夏秋战报。”

    “诺!”

    吏员应声折身,往阁室而去。

    石渠令又看向郭嘉,恭请道:“祭酒,战报用不了多久便能取来,可坐饮稍后片刻。”

    “好,多谢令史了。”

    “祭酒请!”

    “请~”

    二人促案而坐,等待着取战报档案的吏员归来。

    不过二三盏茶功夫,方才离去吏员与另外一人,抬着一个木箱至前。

    “阁令,这便是初平五年所有战报,春时未有战事,其内自六月大王往离石相王计起。”

    说完,吏员打开木箱,正见内里信报一张张整齐的拜访着。

    郭嘉起身踱步至前,拿起一张。

    初平五年,五月,调羽林、虎贲至渭桥,静候余部。

    初平五年,五月中,调......

    ......

    军破安邑!

    郭嘉看完前几张,就迅速的开始跳着翻越。

    五月、六月、七月.....

    直到现在,看到这一张战报。

    初平五年,八月中末,吾部精骑破安邑城,俘获郑泰、赵温、何颙.....荀攸、裴茂等人,及其家眷。城内守军,尽数皆降。此外,王允精骑,即将临至,望将军速遣部来援。”

    是了,就是这了。

    “令史,此封战报,嘉可否抄录一份?”

    “速取笔墨纸砚。”

    石渠令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命人去取用品。

    这些档案,都是几年前的了。莫说是郭祭酒了,就是别人来抄录,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有两年之内的信报,还暂未彻底放开。

    郭嘉很快就将此封战报抄录下来,而后便相辞离去。

    出了石渠阁,自是前往总参寺。

    若依信报所言,那公达必然是以战俘处置的,如此总参寺自然就知道公达兄的后续所在。不过,让郭嘉有些哭笑不得是,这信报所列人名,大多数都成了大周的官吏。即便是一些不愿意归顺的,大王也都特赦了。

    虽然不许他们擅自离开长安,但也都过得好好的,大有在长安另立族支的苗头。

    唯独这公达兄,怎地就没声没响的不知所去了呢?

    总参寺内,贾诩正眯着眼睛浅睡。

    时不时,还会抬头望了一下窗外的天色。

    嗯~差不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该下班了!

    “嘿~老家伙,汝还真是悠闲啊!当司之际,休憩养神,荒废军务啊~”

    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贾诩眉头微动了一下,不慌不忙的说道:“郭奉孝,老夫年岁已长,这睡意也不自觉的频繁起来。不若改日,老夫与大王多言两句,让汝兼领副总,也好为国尽力啊!”

    “嘁,行了,不跟汝胡扯了。嘉此时来,乃是有要事在身,看看可有印象!”

    说完,郭嘉就将手中抄录的战报,往贾诩跟前一送。

    贾诩睁开眉目,接过纸张,只瞥了一眼,就又丢给了郭嘉,没好气的言道:“奉孝,老夫纵是再清闲,也不会亲自过目战报啊。不然,老夫还要那些参佐干嘛!”

    “嘿~汝这家伙,谁让汝看战报了。吾是想问汝,这荀攸尔当初是如何处置的?”

    郭嘉被贾诩这老家伙两句话给呛的不轻,气呼呼的言道,顺便又把战报给丢到贾诩面前。

    贾诩这才凝神。

    因为,郭嘉小子方才提到了荀攸。

    相处甚久,自己也知道郭嘉为了找这荀攸,当初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一度还让自己,给外州的友人们传信,让他们帮忙留意。

    现在~

    贾诩拿起战报,仔细的看了一遍,果然有荀攸的名字。

    只是这.....

    八百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罢了罢了,奉孝随老夫来,吾等去查询一番备令。”

    贾诩站起身来,冲着郭嘉言道。

    郭嘉大松了一口气,看来有希望了。

    “走~”

    两人在总参寺内绕了一圈,来到了隶属于总参寺的藏阁。

    这里,存放着自打总参寺成立以来,所下达的每一道军令,以及所收到的每一道情报、战报的备份。

    眼看着两位大佬到来,本一心想着即将下班的藏阁书吏,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两句。

    然后,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

    他们可不似石渠阁的人那般清闲,有大把的时间来整理。

    所以~郭嘉看着天色尚亮到天色渐暗,又到天色晦暗,最终一口气等到了黑透。

    “呼~总...总参,找到了!”

    书吏气喘吁吁的握着一张纸,来到两人面前。

    郭嘉感激的接过纸张,谢言道:“辛苦了~!”

    “没事没事~”

    书吏干笑一声,口中说着没事,目光却是看着那脸都黑透的衙门老大,心里直打哆嗦。

    贾诩只是盯着这书吏,一言不发。

    目光凌厉的紧。

    就找一份几年前的纸令,居然能让自己等了快俩时辰,都干什么吃的!

    “哼~日后该如何做,不需要老夫亲自教尔等了吧!”

    贾诩冷哼一声,口吐一言。

    书吏急忙躬礼拜言:“总参放心,明日职下便将藏阁梳理一番,绝不会再误总参要事。”

    “哼,退下吧!”

    “诺!”

第984章 陈仓

    “悉迁长安,发往廷尉?”

    郭嘉一声低语,目光转向刚刚发了官威的贾诩。

    贾诩老脸一红,尴尬言道:“奉孝啊,这都几年前的事了,老夫都无甚记得了,莫要在意,莫要在意。”

    “哼~吾公达兄要是受了罪,某绝不让汝这老家伙安生!”

    郭嘉气呼呼的发了通狠。

    贾诩干笑以对。

    知道这小子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没在意。

    不过,还是劝言道:“阎卿现在估计也回府休憩了,不如稍后去老夫府上,小酌片刻。明日,再去拜访阎卿不迟。”

    “那是当然,今天跑了一整天了!”

    郭嘉厚着脸皮,径直说道,随即又附耳相问:“老头,吾记得王上赐汝的佳酿,还有吧?”

    “嘁~汝这不尊长者的混小子,还想喝点好的?”

    “是是,小子鲁莽了,当称呼文和兄~”

    “这才对嘛!哈哈哈~”

    “那,这就走~”

    “走!”

    ————————————

    次日一早。

    贾诩闲来无事,便与郭嘉一同来到了廷尉府。

    廷尉府!

    嗯~

    看着就有一股子阴森味。

    也是没办法,谁让旁边就是诏狱呢。

    故而,廷尉府也从繁华的未央宫附近,给迁到了东城角落。

    寻常间,连个人影都不会在周围逛达。

    只剩下那一队队的宪兵,来回巡逻。

    贾诩和郭嘉,自是不会去往诏狱,而是走进诏狱旁的廷尉府。

    府内掾属、吏曹往来,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匆忙,似乎也颇有些轻闲。

    很快,廷尉正便来到二人身前。

    “职下见过总参,见过祭酒!”

    “嗯~怎地不见阎卿?”

    贾诩点了下头,算是应了廷尉正的见礼,而后问及阎忠。

    廷尉正疑惑了一下,言道:“总参不知吗?”

    “嗯~?”

    这下轮到贾诩犯迷糊了,阎卿近来也没与自己说道什么啊。反而是,自己也快半月时间没去阎卿府上了。

    “怎么了?”

    “总参不知,阎公府上新添一男丁。再加上年岁日长,府内又无要事,故而现下廷尉府上下,只有职下来决事了。”

    “嚯~”

    贾诩神色一喜,随后又换了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恨说道:“好歹也是同乡故交,这等喜事都不予老夫说一声。哼,稍后再找他阎卿算账!”

    廷尉正尴尬一笑,默不作答。

    这两位大佬是乡里,又是至交。

    “廷尉正,今日嘉与总参至此,乃是有一要事相询,汝且看看,可还有甚印象?”

    郭嘉却是有些心急了,插口言道。顺便着将带来的总参寺行令备份,递于廷尉正。

    廷尉正接过看了一遍,言道:“中平五年的事了,确有此事。当初总参寺行令后,吾廷尉府便传诏狱,往河东带人至长安。但是,之后这些人多数归顺吾大周,亦或是王上特赦,准许他们居于长安啊!不知祭酒,是想要寻某人下落,还是...?”

    “荀攸,荀公达!此人并未特赦,也并未归顺吾大周。其乃吾好友,多年来,嘉一直以为其或去晋阳,或去冀州。不成想,却可能遭受牢狱之苦。”

    郭嘉感慨一句。

    廷尉正闻言,表情也立即肃重起来,而后言道:“原来是祭酒好友。祭酒稍后,某这边传廷尉平来。其掌诏狱,必然知晓。”

    “多谢了。”

    没让三人就等,廷尉平便回到了府衙。

    “张兄,这位是贾总参,这位是郭祭酒,有些要事相询。”

    廷尉正率先向廷尉平介绍贾诩、郭嘉。

    毕竟,作为廷尉副手,当然见过贾诩和郭嘉,可廷尉平就未必了。

    廷尉平躬礼言道:“职下拜见总参,拜见祭酒。”

    “不必多礼,廷尉平且看看这封行令。其内众人曾押解诏狱,后来王上特赦以及归顺吾大周的人除外,可还有人在诏狱否?”

    郭嘉问及。

    廷尉平看了一遍,思忖片刻,言道:“有,约莫四五人,算不上大官,也算不上吏员,但是骨头硬气的很,职下记得很清楚。不过,这几人在当年改元的时候,就移交将作大匠了。”

    “嗯~这是为何?”

    “当年改元,大王虽未大赦天下,但国相府行令,将所有牢狱中无奸淫、贪腐、命案在身之人,悉数移交将作大匠,让他们充作劳役。表现好的,三年释放。表现差的,五年释放。诏狱里的人,想必祭酒也知道。”

    “唉~文和兄,看来还得去见见大匠了。”

    “别介,直接寻秦卿吧。将作大匠只管制器,是能工巧匠,让他们管人,恐怕不行!”

    贾诩直言道。

    旁边的廷尉平也插口一言:“确实,将作大匠属少府,管理那些刑犯的也是少府官吏。而且诏狱中人,编往哪里,也只有少府有备案。”

    “多谢了。”

    郭嘉执礼谢言,而后与贾诩说道:“走吧,直接去上林苑,秦卿当还在铸钱署呢!”

    “那是当然,秦怡那小子靠着铸钱署,一步入公卿之位。再加上王上也看重,肯定还窝在那呢。”

    贾诩不禁开口戏言道。

    二人随即离开廷尉府,自东门出,沿城向西。

    上林苑铸钱署,离长安城不算太远,可也有十几里。乘车马而行,没用一个时辰,就到了铸钱署。

    铸钱署的规模,这两年都没有扩大,但依旧在上林苑内处于一枝独秀的地位。

    因为,其内匠户,足足四五万人,连带妻小二十余万在此。

    原本这个世上最庞大、最绚丽的林苑,却莫名多了数不尽的村庄。虽然距离建章宫遗址,以及离宫等七十余殿尚远,可总归让人感觉有点掉份。

    毕竟是皇家园林啊!

    沿途,二人除了称赞上林苑的秀丽外,就是吐槽王上对那些百姓的放纵。

    大量的流民以及匠户、养马人之类的国属工人家眷,就这样树立起一座座村庄。

    听说,先前长安令杜楷也非常不满这种状况,上书请奏把流民分化至各郡。虽然如愿了,但王上却不允许强行迁徙百姓,百姓愿意离去才行。

    结果,杜楷费了老鼻子劲,还是没让上林苑这座皇家园林恢复原样。

    到了铸钱署,见了秦怡。

    自然少不了蹭顿饭,趁此间少府官吏也查到了荀攸所在。

    已经划到陈仓了。

    而且,陈仓还聚集了所有的刑犯,约莫三万余众,为的就是修复栈道。

    关中至汉中之间的栈道,早就经过张鲁的几次修缮,但高诚还是不满意。尤其是褒斜道,不仅仅要修栈道,还要在可以建造夯土路的地段,以驰道的标准,修建道路。

    然后,还有蜀中各地的栈道,全都要好好修缮。

    什么时候,这些栈道修缮完成,也就代表大周彻底掌握了巴蜀。

    巴蜀富饶,也能畅通无阻的往来长安。

第985章 大修栈道

    陈仓,关中重镇。

    郭嘉并没有去往陈仓,而是径直来到褒斜道。

    少府的人不难寻找,只要询问一番守卫关寨的士卒,就能得知荀攸所在的刑役人员,所在何处。

    距离不远,只有三十多里。

    但时隔数载未曾出长安的郭嘉,真的没想到自己车驾所行道路,叫褒斜道!

    坚固的夯土路,足足有二十多米宽,起码可以容下五六辆车驾并行。而且,道路两侧,还都细心的用低矮的条石封住,山上滑落的尘土,皆被阻拦于外,使得大道看起来很是干净。

    前面十多里,郭嘉还只是饶有兴趣,对于褒斜道的变化有些好奇。

    不过,褒斜道最艰险的还是属于其间栈道,而非褒斜北段。

    大周修缮栈道的工程,还没有到达最艰难的时刻。

    行约莫十余里,二十余米宽的大道,就已经窄了小半,只剩下十多米。可两侧依旧铺条石,充作美观。

    再行十里,最宽处可达十几米,最窄处却仅余六七米而已。

    而这段最窄的地方,还有不少民夫尚在劳作。

    他们的任务就是开山,把道路两侧的山石,不断砸落,扩大道路的宽度。

    费力而不讨好,莫过于此。

    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没啥愤恨之意,反而有说有笑,手中也没有丝毫闲着。似乎,这开山之事,并算不上什么。

    郭嘉下了车驾,褒斜道的扩建、修缮,可以说是国朝第一要务了。自己出京时,王上便交代了几句,途间好生看看。

    王上在想啥,郭嘉心里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担心有人贪腐!

    这些不需要自己亲自去查,手下的调查司早就盯紧了每一个在场的官员小吏。毕竟,这可是计划今明两岁要花不下八万万钱的大工程啊。

    甚至,这八万万钱,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自关中至蜀中的所有工程。也有可能,修完褒斜就用完了。

    如果没有拿下巴蜀,谁要是有花这么多钱修栈道的想法,王上绝对会往死里打。

    唉~没办法,拿下成都,大周可谓是得了一笔横财!

    仅是成都府库,就存有钱十一万万,粮秣四百余万石。这也是刘璋几年来大肆招兵,又接连作战的底气。

    现在,全归了大周。

    再加上,周国占据的蜀地数郡,有口三百余万人,铸钱司又能狠狠的铸一番钱了。

    大周,也有了底气去开展这项大工程。

    “祭酒,这天色渐黑,不若在职下居所就餐如何?”

    少府的一员小吏,负责的就是这地方的三千多劳壮力开山。碰见郭嘉这位大神,当然要尽心伺候了。

    莫说周国人了,便是赵国、楚国人也都知道,郭祭酒可是大王心腹中的心腹。

    看看满朝文武,除了郭奉孝,谁敢在大王面前嘻嘻哈哈~

    郭嘉也没拒绝吏员的恭请,谁让褒斜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往前,估计没个十来里,连下榻的地方都没有。

    值此之际,众多辛苦劳作的民夫,也都开始收拾家伙事,准备下班。

    郭嘉和吏员,就这样随着一群糙汉子,回到了临时驻地。

    一处山谷,不算大。

    谷口设寨门,内置大房百十间,看起来像是武功那地方装粮食的仓库。

    吏员时刻都在盯着郭嘉的目光,见其看向工舍,当即言道:“祭酒,这些工舍,都是按照武功那边的大仓建造。一间可容二十余人休息,衣被皆足。如今,这褒斜道沿途数十万民夫,都是居住的这种工房。虽是拥挤了些,但好歹夜晚可有下榻之所。”

    “不错,不错。褒斜道见险难行,左右很少有空旷之所。”

    “正是,当初几位官长都愁白了头发,不知道如何为民夫们提供居所。最后啊,还是一青年人所提。大家一想,确实是个好主意。”

    “噢~听汝这么一说,某对那青年人颇是好奇啊!”

    郭嘉眼前一亮,难不成自己寻找公达兄的路上,还能为国朝发现一大才?

    “祭酒必然能见到,前面听说有一段几十步的栈道正在修,似乎就是那青年在主持呢!”

    “当真?”

    “职下骗谁也不敢骗祭酒啊~”

    吏员当即言道。

    郭嘉轻嗯一声,这倒也是。毕竟,自己可是调查司的头头,糊弄自己跟找死没啥区别!

    “民夫们的伙食怎么样?”

    行走间,郭嘉又询问道吃食方面。

    吏员哈着腰,应道:“祭酒放心,职下绝对不敢克扣。所以,吃食方面一律依照关中劳役标准准备。不过,越往南恐怕也会越差。”

    “这点某理解,褒斜道毕竟不是关中坦途。”

    郭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很快,便踱步至民夫聚食之地,顺便瞄了几眼。

    “嚯,还不错嘛,这股肉香味,诱的某都馋了!”

    “祭酒说笑了,乡野伙厨,自是比不上长安美味。好在,职下倒也搜罗了一位好手,做的一手地道关中味。”

    “噢~走,正好也腹感饥饿了!”

    看到郭嘉兴致勃然,吏员也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郭祭酒不是普通人,轻易更是不出长安。如今,虽然顶着寻找故友的名义,跑到这褒斜道来,谁都会有点疑心。

    没办法,大名鼎鼎的调查司都指挥使啊!

    眼下,只要饭食过得去,自己也算是过了这一关了。

    官场上的规矩嘛,哪怕自己就是浑身干干净净,那也得做出姿态。

    更何况,还不怎么干净呢?

    大的谁也不敢动,国朝从明示对于贪官腐吏的处罚以来,至今都没人敢当冒失鬼。所以,只能偷偷摸摸溜上丁点了。

    数目小,上面的人也不会在意。

    谁让他们干的是最麻烦的活呢?

    说是盯着民夫干活,可实际上跟伺候祖宗一样。

    活还没干,少府卿就下了严令,但凡有人举众闹事,他们这些负责看管的吏员,一律斩首,别无他言。甚至,若是出现了民夫哗变之类严重的事情,所有人都躲不过那一刀,连他们家人也躲不过。

    然后~大家伙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民夫。

    顺便着,也总算是有由头,给自己补给下了。

    这一点,郭嘉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贪那么丁点,国朝不在乎,只要你把手中的活干的漂漂亮亮,没人提那鸡毛蒜皮事。

    但你要是贪了,还把事给搞砸了~

    不砍人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其次,褒斜道的扩建、维修,仅是艰难险阻。不仅是民夫,连这些底层吏员,也都要好生供应着。

    干工程嘛,最怕的是啥?

    是停工!

    工程不停,士气不懈。

    但只要停上三五天,再想找回先前的干劲就难了~

第986章 欲通天地绝

    离开了这处小小的施工现场,往南行十三四里。

    终于来到了这处最大的施工现场,民夫连营有十余里,十几万民夫聚集在此,修筑着这一段路。

    有开挖路基者,有凿石拓宽者,有拌土输运者,有打磨条石者......

    凡凡数十种,石匠、木匠、陶匠、铁匠等等,皆现于此。

    除了长安,这里应该是大周工匠总类聚集最多的地方了。

    此外,还有画师这种高端艺者。

    反正一大群老头子聚在一起,看的郭嘉兴致尽来。

    因为,工程的总负责人少府少监,就在这群人之中。

    十几号人,围绕着一圈,听着其中一名青年人挥斥。不过,那人似乎带有口吃,说话断断续续。有时,两三息才把一个字嘣完。

    “少监~”

    一名吏员,显然注意到了郭嘉的到来,疑惑的唤了声顶头上司。

    这人看衣着就不是简单人物,尽显豪贵。可褒斜道这旮旯地,士族子弟会闲着没事来吃土?

    少监闻声后望,只看了一眼,便当即顾不上场中众人,匆忙来到郭嘉面前请礼:“可是祭酒临此?”

    “嘉私行尔,耽误少监了。”

    郭嘉带起微笑,和和气气回礼。

    少监也许不认识自己,但昨日那吏员不可能不报于其。

    其余人,也都沉下声来,看着眼前的权贵之人。

    “祭酒所来,职下早已准备,已命人往前面去,传唤荀攸先生。另外,还请祭酒恕罪,职下先前并不知晓荀先生,乃是祭酒故友!”

    “无妨无妨。若非此番细察,嘉亦不知好友服刑役于前。”

    郭嘉没有在意,谁让公达兄自己想不开呢,怪得了谁。而后,又冲着少监言道:“方才嘉闻诸君探讨正酣,可否一闻之?”

    “有祭酒指导,吾等荣幸!”

    少监当即恭维一句,心里面却是在吐槽,果然是大王派来视察的。否则,这些连负责天下技艺的自己都听不懂的玩意,祭酒能听得懂就有鬼了。

    接下来~

    自诩智绝的郭嘉,也是听了好大一顿天书。

    旁边的少监,时不时还能插句嘴,可自个真的是满脑浆糊~

    但是,自己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地方会有画师的存在。

    头发斑白的老画师,按照那青年人的吩咐,不断的在一幅悬崖峭壁的画纸上添笔。

    “诸位长者,不论是横梁撑之,亦或是立柱顶之,都无法保证车驾安全通行。而且,南山山中古木虽多,木制虽好,但仍是木料,难躲风雨吹化。如此修缮,不出二十年,必然需要彻底翻修,虚耗民力、财力。”

    少监身旁的一名吏员开口言道,语气颇为严苛。

    但随即便有人反驳:“可若依马小子之言,凿峭壁开行道,起码需深入近丈,壁道虽畅,然谁也不敢保证其上山体,会否坍塌。若是坍塌,前功尽弃。”

    “小...小子,算..算过了...不会!”

    马钧亦是回道。

    “如此空算,谁都皆可。然,旦有万一呢?”

    还有人不服。

    马钧皱起眉头,看向少监。

    少监思索了下,随即看向郭嘉。

    连带着其余人,也都不仅将目光折向郭嘉。

    气氛的突然安静,让郭嘉有些莫名的尴尬,干笑一声,朝着众人言道:“诸位长者,嘉确实不通修建之道啊~”

    “祭酒,现在不是修建的问题,而是如何修建的问题?”

    “嗯?有区别吗?”

    郭嘉回视少监,什么叫不是修建的问题,而是如何修建的问题,那不还是修建的问题嘛。

    少监嘴角一苦,言道:“是钱的问题。以横梁或立木之法,只需巨木即可,可上南山伐巨木,顺水而至。耗费不了太大的功夫,自然也就花不了多少钱。但是若凿壁取路,仅是这百步宽的路,少说也得三月功夫,花费自然就高。”

    “二者,孰优孰劣?”

    “自然是凿壁占优啊,只要山体不出现坍塌,栈道至少可保百年之久。”

    少府没敢夸下海口,真要是依马钧所言,凿壁开路,无天灾无人祸,三百年打底。自己当初听了,差点没把这小子给撵滚蛋。

    结果,不声不响,这小子找人凿通了两步长,确实比用木梁石梁强的多。

    “那就凿壁开道!国朝所图永久之策,而非一时之策!”

    郭嘉当机立断。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跳出言道:“祭酒不知,当年明帝命人以火烧水激之法,费时三年,方开十二步石硐,名曰石门。而眼前峭壁,却有百步,且向南段,沿途峭壁几近百里,皆凿壁开山,纵是吾等老死,亦未必能成啊!”

    “是啊~祭酒,马小子年少无知,您居国贵,当辨良言啊!”

    场中一时激愤。

    马钧也不由垂下头颅,暗自感叹。

    郭嘉逐渐拧起眉头,看向马钧,问道:“老丈所言可否属实?”

    马钧点了点头。

    明帝,永平四年,诏书开斜,凿通石门,永平六年始,永平九年终。

    但是,明帝所想,仅是石门一段,皆因此处无法立栈道,故而凿山硐成门。而且,仅是调用两千余民夫而已。

    而他们不同,非山体开洞,大可依栈道,于峭壁开道,分段施行,三月凿百步不成问题。

    至于南段动遏数百步,甚至数里的峭壁,也一样可以故技重施。因为,他们有二十万人,人多就是倚仗。

    “马钧,这百步,多久可以凿完?”

    “三....三月!”

    “三月?”

    郭嘉眉头未展,百步就要三月,那若是上千步呢,岂非数年之功?

    “一千步呢?”

    郭嘉问了出来,目光直视马钧。

    若其回言载岁,自己就得改变主意了。因为,褒斜南段自己虽没亲自走过,但也听过太多了。沿途峭壁,不下百里。

    那可是三万步啊!

    “三月!”

    “嗯?缘何时日相同?”

    “分,分段....分段开工。人,足够!”

    马钧没有丝毫的胆怯,回言道。

    闻言,郭嘉眼前一亮,分段开工?

    如此,二十万人可以同时开凿多少步远?若是远超千步,以此法而行,未尝不可。

    “好!本祭酒就信汝一回,便依此法!待回到长安,某自会向王上说明此事。眼前仅是褒斜道而已,若吾等尚不能克,那金牛道、米仓道、阴平道怎么办?”

    此时,郭嘉的目光,已经扫向在场的一应老者,口中言辞不断:“马均有一句说的非常好!有人!有人就是吾等最大的底气所在!二十万人不够,待春耕结束,国朝可调动五十万,一百万!甚至,吾等死后,还有儿孙在!”

    “凿壁开途,通天地之绝,何等壮魄。待其成时,吾等皆名留青史,泽被千秋万代。”

    “待嘉回朝,必奏禀王上,请为诸君,留名褒斜,为后人瞻仰!”

第987章 商君垦令

    次日,在少府少监及马钧的细心安排下,十几名资老大匠亲自盯着凿壁开道之事。

    百步栈桥,最多也就容下不过三百人而已。

    三百人分成二十余段,接力凿岩。

    然而仅靠椎、锤等物,想要凿出马钧心中所预估大小的岩洞,何其难也。

    整整一天下来,也仅仅是凿出脸盆大小,深不过半臂而已。便是这一所得,也是付出了不小大的代价,铁锥、手镐都使坏了好几百把。

    郭嘉看着这一日的成果,也是颇有些欲哭无泪。

    这也忒慢了!

    在岩壁之间开凿道路,最起码也要宽高一丈,否则连车驾都难以行过。而凿道仅是最开始的工程,后面还要加固、防护等,三月真的能完成吗?

    即便是以火烧水激之法,但也别忘了,只要山岩有所松动,这栈道可就不能用了。

    其所嵌入山体内的梁木旦有松动,其必坍塌!

    郭嘉没有去寻马钧,因为用人不疑,现在才刚刚开始,还没到打自己脸的时候呢。

    马钧也神色如常,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甚至,比预料中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没有郭祭酒的出现,众人必是心生疑虑,继而力难从心,事则难为。现在,祭酒一番阔论,刺激了所有人的心思,力从心生,诸事则竞。

    休息了一夜,栈道上的民夫,再度开始三班倒的工作。

    所凿碎石,悉数转运至外。

    时至中午。

    少监引领一人,来到了郭嘉的临时居所。

    “公达兄!”

    “奉孝?”

    二人见面,反倒是荀攸露出了疑惑,随即面生喜意,得遇故友,人生之幸。

    郭嘉走到荀攸面前,连连摇头,叹声道:“公达兄何意?”

    “嗯?”

    荀攸还正想着可以与郭嘉阔谈一番,却突闻郭嘉之问。转而,心有所解,言道:“这个...奉孝,非是攸不欲寻汝~”

    “哼!嘉于大周,不敢说使兄骤居高位,但也不至于使兄遭受牢狱、苦役之苦。兄在河东被获,嘉不多言。既辗转长安,缘何不寻嘉焉?是嘉,不足以为兄所倚?”

    郭嘉越说越有些生气。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偏偏死憋着不吭声,否则哪有那么多麻烦。

    荀攸笑了下,说道:“奉孝,非是汝之所想,且听攸细细道来。”

    “今天兄不说清楚,嘉可不乐意!”

    郭嘉略放狠话,又与少监言道:“张少监,汝处可有浊酒,且备些!”

    “祭酒放心,职下已经安排人去取了,稍后便至。那张某也先行告辞,不扰祭酒雅兴~”

    “多谢少监了。”

    郭嘉面色和气,微屈致谢。

    待到少监一走,回过头就换了脸上,看着荀攸的面庞,颇有些牙痒痒。

    “说吧~让嘉好好听听兄长的高谈阔论!”

    “行了奉孝,汝就别拿为兄说笑了。”

    荀攸当然知道郭嘉小子在闹小脾气,摆摆手长叹一声,言道:“奉孝不知,当初刚为兵丁所获时,攸心气尽丧。本来嘛,见不少人都为周王特赦,放了出去,本想着就此归乡,再好好学造一番,去去浑身浮躁。”

    “不成想,特赦没吾甚事,直到了长安诏狱,这才发觉有些严重了。当时也有想法,寻奉孝求助。但三思过后,攸以为牢狱一行未必是祸。正所谓,福祸相依,于牢狱之中,更是清静非常,攸得以省己身而更过,所得良多。”

    “之后,言周王仁义吧,却又感如此清闲时际为人所阻,煞是不爽。然,王命不可违啊。攸遂于与众人,编入刑役,铺路修渠,历经种种,终知周王仁义。”

    郭嘉一边仔细的听着荀攸所说的话,一边观察着许久未见的故人。

    一身破旧麻衣洗的发白,顶上也没了他喜好的儒士冠,换了块干净麻布,充以布牟。腰间,也再不见宝剑佩玉,更无丝锦绶带,只是布条缠身。

    面上间,也全不见当年清秀儒雅,尽显沧桑。

    最为重者,须发贲张,不修边幅,甚是有失礼仪。

    “兄长,比嘉甚之。”

    “此言怎讲?”

    荀攸看郭嘉开口,于是问言。

    郭嘉微微摇头,说道:“吾得王上厚重,得居高位,久于庙堂,而难下至。此次一行,乃嘉五年来,第一次出长安这么远。沿途所见,虽不得细察,亦能心明许多。”

    “噢~那攸便要考考奉孝了,明出甚事?”

    “工赈乃国之良策,曾助大周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日。但行至今日,已有数载,年年更胜。尤数农闲,动遏数十万计。遂是国朝基建大展,民继而有富。不过,看似国朝日盛,可有其益,必有其弊。嘉未细察,仅知道去岁秋计,国朝粮税少了二百万石,思之念及,当在工赈之策。”

    郭嘉道出了心中的担忧,虽然这只是自己所猜测,但绝对有关联。或者说,若自己猜错了,可能会更好。

    猜对了,那就麻烦大了啊!

    荀攸感慨言道:“无得取庸,则大夫家长不建缮,爱子不惰食,惰民不窳,而庸民无所于食,是必农。大夫家长不建缮,则农事不伤。爱子、惰民不窳,则故田不荒。”

    说完,荀攸看向郭嘉,周国上下,多以陷入工赈所带来的利益之中,而忘乎根本。

    不出所料,听闻荀攸此言,郭嘉如若雷震,缓缓闭上眉目。

    恍然大悟~

    商君书,垦令!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声服无通于百县,则民行作不顾,休居不听。休居不听,则气不淫。行作不顾,则意必壹。意壹而气不淫,则草必垦矣。”

    荀攸又言道。

    郭嘉闻声相视,苦笑说道:“唉~声色丧志吗?幸得,天禄藏有商君书,改日嘉也要好好读一读了。”

    “商君变法,垦令为其先。耕战耕战,耕在战前。”

    荀攸亦是注视着郭嘉,继续说道:“大王更二十等军功爵,确实乃是必行之举。汉之前制,已是荒废,需得破而后立。然一去其耕,二嘉其财,有失妥当。”

    “当何以更正?”

    郭嘉身体前倾,凝声相问。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奉孝,此事问攸叔父,其或许能答。然问之于某,怕也无可奈何啊!”

    郭嘉白眼一翻。

    随后,二人相视苦笑。

    都是智绝之事,虽明其中道理,但同样也都明白其事之艰。

    商君变法,何其难也。

    眼下虽不比商君之难,亦不下征战之难。

    因为,大王已经树立起了一批又一批的利益既得之人。想要更变,就必须要打破这些人的阻拦。

    甚至,或许会殃及到王上。

第988章 何其悲哀

    “不说这些了,兄日后打算怎么办?”

    正值浊酒常食上案,郭嘉亲自予荀攸斟酒,继而问道。

    荀攸看着木爵中的浊酒,顿时腹中静了几载的酒虫涌动,当即举樽对言:“先饮一樽,再谈别事。”

    “哈哈~倒是忘了,兄这些载未曾饮酒了吧!”

    郭嘉笑言共饮。

    “啧~虽是浊酒,然此际更胜仙酿啊!”

    浊酒入腹,荀攸眉目微闭,享受着那相忘已久的感觉。

    “周法有令,刑徒不得作饮。劳役虽不能在做工期间饮酒,但归家后,便无约束。兄长,不容易啊!”

    郭嘉小呡一口,看着酒兴大起的荀攸,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初。

    荀攸摇头长叹:“可不是嘛,攸甚苦于此令。”

    而后,不经意间,荀攸看着郭嘉那还有一大半酒水的木樽,疑惑问道:“怎的~奉孝于长安美酒仙酿足供,这般浊酒,不足以入口乎?”

    “非是如此,实在是嘉现今不善饮酒。”

    “嚯~当年在颍川,说起饮酒,吾等士子谁不得冲着奉孝喝彩。短短数载未见,就戒酒食素了?”

    “兄长莫要嘲笑嘉了,大王强令啊,嘉也不得不从啊!”

    郭嘉苦笑一声,就没碰见过这般大王。不过也好,比起往年,轻松了不少啊。

    荀攸看着郭嘉面色间的转变,心中疑惑更盛,问道:“怎么?缘何周王强令汝戒酒乎?虽说尔等君臣相交甚密,但他人私事,周王当不会如此做啊?”

    “兄长不知。一来,嘉年幼无知,饮酒误事。二来,前些年,酒色不拒,灵丹妙药不断,病了好大一场呢。这三两年休养,才好了许多。”

    “竟有此事?”

    闻言,荀攸不禁也肃重起面色,关心的注视着郭嘉。

    郭嘉点点头,劝言道:“大王曾言,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皆充斥火毒,煎烧五脏,久而则五脏俱焚。兄长日后,也勿要再食啊!”

    “五石散吗?”

    荀攸苦笑一声,说道:“刑役三载,兄纵是想食,也见不到啊。更何况,为兄也不好此物。”

    “那便好!唉~原先吾还不太相信,当年汉中王依附国朝后,久闻其乃仙师正宗,故去信相询,方晓皆不过是那些术士故弄玄虚。反都倒是一心信仰羽化登仙的正一教,无人去熬炼金丹。”

    “巴蜀神鬼之道盛行,术士也是最多,其中不乏名门大宗,周王想要整顿,只怕得费上好一阵功夫呢。”

    “行了行了,酒也喝了,就别岔开话题了。”

    郭嘉突然间不耐烦的说道,直盯着荀攸,言道:“嘉亲自至此,来意兄长也知。兄长若有意,那便随嘉回长安。若是无意,嘉便禀奏王上,骤时安排兵丁,礼送兄长归乡。”

    “额~好吧,还是没拖过去。”

    荀攸自嘲一声,然后抬头看向窗外,片刻方言:“奉孝,攸不想再参与其间了~年少无知时,自感才华出众,可谋定天下。现在观来,攸所自信的谋,也不过是杀人的利器而已。而所杀之人,却是这些勤恳的百姓,何其悲哀!”

    说话间,荀攸手头指着窗外,目光滑过远处忙碌不休的民夫。

    话毕时,收受腹间,端身正坐。

    郭嘉眉头微皱,看向窗外,不可否认,这些最底层的百姓确实是大乱之世的受苦者。世家豪族,虽逢乱世,但灭亡者寥寥尔。

    倒是他们,动遏乡亭尽殁,或是阖城皆死。

    最关键的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懂。

    在官吏的忽悠下,他们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是必胜的一方。却殊不知,他们也不过是大人物眼中不值一提的存在。

    送死的是他们,享受的却是别人。

    何其悲哀~

    “兄长所言甚是,但天下不一,战乱何止?百姓又如何稳居?”

    郭嘉连问。

    荀攸面不改色,亦不作答。

    “唯以杀止杀而!吾等身负才学,所图者无二,功名利禄,天下安定尔。兄,愿平费己身才学?亦或是,坐看天下再乱上几十载?”

    “奉孝,汝不明甚多。”

    荀攸只说了一句,却让郭嘉有些语尽。

    郭嘉不解,凝眉相视。

    “奉孝,汝出身寒士,虽知黎民之苦,但从未做过黎民。而攸不同,此时此刻,吾比黎民还要低下,吾只是刑徒。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攸,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奉孝,汝明白吗?”

    荀攸长叹一声,道出心中之言。

    郭嘉眉头皱的更紧了,手臂也不禁有些颤抖,惊惧的问道:“兄长之意,是那三万刑徒之意?亦或是国朝数百万百姓之意?”

    荀攸笑了,郭奉孝果真还是那个郭奉孝啊!

    “不错,民富而思安,故忘危尔。攸这三年刑役,无处散财,所积之富,足有八万钱。这么多钱,足够于乡亭里间,筑屋一所。再有国朝分配户田,如此躬耕田野,岂不美哉!”

    郭嘉缓缓闭上了眼眸,长叹一声。

    工赈施行不过数载而已,若是再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兄长,日后所居之所,定要告于嘉。嘉心中忧急,欲速返长安。改日,某去书颍川,接大嫂、侄儿来长安。”

    “那便有劳奉孝了。”

    荀攸看着郭嘉这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谢言道。

    郭嘉点了点头,起身便走。

    踱步门前,回头相视。

    “公达兄,待来日闲暇之余,嘉可要登门拜访的。骤时,可莫要慢待了嘉。”

    “放心吧奉孝!对了,若有难解之题,或可致书吾叔父。”

    荀攸慎重一语。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大周无人可出良策,解此困顿。

    因为到现在,也只有郭奉孝一人,察觉出端倪而已。若非有自己提点,只怕奉孝也不过管中窥豹罢了。

    郭嘉亦是肃目敬言:“嗯~若有难处,嘉自当请教文若兄长。”

    “也罢,攸稍后也去书一封。”

    “多谢兄长了,就此别过,来日再聚。”

    “奉孝途间小心。”

    ........

    郭嘉仓促离去,荀攸独坐此间,又是饮酒,又是食肉,大饱其腹。

    随后,这才离开,朝着南面而去。

    自己干活的地方,可在前面十几里呢~

    不吃饱肚子,回去可没饭吃喽!

第989章 烧岩凿道

    “快快,都从栈道上下来,从两侧凿山。”

    一名小吏,冲着寨桥上挤满的民夫,大声的吼着。

    时隔两日,被划分为二十段的这百步峭壁,已经出现二十余处半人高,半步长宽的空洞,里面堆满了石炭。

    临走前,有些民夫还不忘再朝里面塞些石炭,以保证岩石的不断燃烧。

    此外,几十步高的山顶上,也悬挂着两道绳索,以及十几名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一边朝着坚硬的山体间缝夯着木橛,一边准备着吊绳。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吊下栈道处,往那些空洞内填充石炭,保证火势不息。另外,顺便还要在施工程中,观察山体的状况。

    谁也没有试过,也不清楚在峭壁边缘凿出一道道路,会不会导致山体的坍塌。

    下面的民夫,走下栈道后,便伫立在一旁,观看着真正的开工。

    不比峭壁中央,两侧在昨日就已经焚炭烧岩,一夜都没有停歇。现在,肉眼可见那凹凿边缘的石体,正升起定定点点的热气。

    “倒些水,试一下!”

    “好嘞!”

    一声应下后,便有民夫端着一桶水,来到火洞前,以木瓢舀出半瓢,泼在边缘的石体上。

    “呲呲呲~”

    当即一阵刺耳声大作,泼上去的水,瞬间化为蒸汽。

    “可以,岩石有龟裂之状。”

    民夫上前一观,见其处密密麻麻的升起一片细纹,回身大声吼道。

    “好,只要火一灭,立即干活。”

    “诺!”

    一大群人,围在一旁,等待着凹糟内的炭火熄灭。

    马钧也在一侧看着,还有少府少监以及许多大工。

    今天是开凿山道的第一天,绝对不能有任何失误。否则,也不至于烧上一夜又半日,为的就是保证开工大吉。

    良久,炭火终熄。

    “灭了!”

    “泼水!”

    “呲呲呲~”

    一大桶还不够,又是好几桶浇上,不仅是岩洞边缘,还有内里,都泼了一遍。

    不断升腾的白烟,弥漫四周,遮蔽眼目。

    “二三子,开山!”

    “嚯~”

    三人齐喝一声,当即拎着大铁锤冲了上去。

    “咚!”

    手掌长宽的大铁锤,顺着凹槽,轻轻松松的砸下尺长大小的石块。

    三人各分左中右,把原先不大的凹槽,逐渐扩大,直到边缘位置再也无法轻松砸下时,才抽身而退。

    方刚退下,便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汗水如雨。

    看着将将达到八尺高,九尺宽,两尺深的岩壁,不禁面庞露出笑意,不负众望。

    紧接着,又是三人手持手稿、铁锤、铁锥上了去,开始慢慢锤凿。又有民夫,帮忙清理碎石。

    这一干就是一下午,成果非常显著,足有一步有余。

    浑然一体的大山,就这样被人力,给凿出了一个豁口。虽然不大,虽然磕瘆不平,但他们成功了。

    作为凿壁开道工程的总负责人马钧,自然也是露出笑意。

    第一步,很成功,成功的激起了士气,提高了众人的信心。万事开头难,只要把这头起了,剩下的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其余人也都面露喜意,口中称赞不休。

    “好吧,才半日就凿出一步,算上烧岩,一日便是一步。如此,月余便足成矣啊!”

    “不错不错,真没想到,能如此之快。”

    “不能这么算,别忘了这中间还有二十余处凿洞在烧着呢,到时候立减十余日不止啊!”

    .....

    少监看着这一幕,心中大喜。

    真要成了,这马均肯定会得大功,自己也能分上一份。

    最关键的是,褒斜道南面还有几百里,悬崖峭壁数不胜数。若皆依此法通路,功在千秋也,作为负责褒斜道修缮工程的总负责人,自己已经不敢想象日后了。

    “德衡,彩!”

    少监一个彩字,将心中的喜意尽皆相诉。

    马钧回头一礼,亦是难掩眉间笑意。

    随后,少监又看向众人,大声言道:“诸位!诸位!马德衡此法既然可行,那吾等便有用武之地也。褒斜道五百余里,自古以来便是崎岖险道,若吾等凿山开路得成,必功在千秋,为后人敬仰。这留名青史的机会,本监也不多说了,抓不抓的住,皆在诸位一念之间。”

    “另外,本监也不放大话。待褒斜成时,大王必然大肆封赏。十个侯爵,绝对少不了,吾等要不要?”

    “少监不必激吾,此般滔天大功,老朽其能轻让乎!”

    一名半头斑白的老者,当即敲着拄杖,愤愤言道。

    余者悉应,无不从者。

    滔天大功,再加上青史留名,甚至可能还会刻石勒名,谁都想要拼上一把。

    毕竟,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国朝数载前便设立民爵,上者与军功爵无异,封顶郡公。但他们这些匠户,许多人都是五六级爵,想要越过这道天埑,晋级公侯,眼前便是机会。

    国朝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必然不会吝啬。

    原本,在所有人心里,都是认为大规模的国家工程得等到几十年,天下一统之后,才会提上日程。但是没想都啊,今昔便逢之,焉能弃之。

    ————————————————————

    不说这些大匠、官吏怎么想,反正高诚是压根没想过扩大到这般规模。

    按照计划,随便凿凿路边的山体,扩宽下道路。那些栈道呢,都加固一番,也就行了。毕竟,以前那些牛掰的皇帝都是这么做的,自己连皇帝都没当上呢,暂时不用想太多。

    修缮一下,也足够大周用的了。

    等到统一了天下,再谈大规模动工也不迟。

    咱也不说修个万里长城啥的,就修建几个大渠,给添些文治,留个文治武功俱佳的名声,也就可以了。

    所以,当郭嘉回到长安,汇报到褒斜道修缮进展状况时,高诚脸都黑了。

    “大王,凿山开道,想想就让人震撼啊!”

    “呵呵~是挺震撼的,那等会汝郭奉孝去给阎相说道说道吧!”

    高诚黑着脸,恨不得把眼前这小子给活吞了。

    郭嘉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变成尬笑,又变成干笑、苦笑,问题好像似乎确实有点大啊。

    去跟阎相说道,那老头子不得吃了自己啊~

    “大王,没~那么严重吧?”

    郭嘉探着脑门,悻悻问道。

    高诚白眼一翻,感情这货什么都没算过啊,那还敢跟一群匠户们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尔说呢?二十万民夫,光是吃饭,一月就得三十万石,再去掉运输所耗,四十万石打底。一年就是五百万石粮食啊,还不包括肉、菜、酱、盐之物。”

    高诚虽面间带笑,可口中却是大声的吼着,呡了口茶,继续说道:“这只是吃食,还有工钱呢?一人一天就按二十钱算,二十万人那就是四百万钱,一个月就是一万万两千万啊!尔当孤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是可以兑换成粮食吗?”

    郭嘉小声的道了一句。

    “奉孝,汝以为留在汉中的粮食是干嘛用的?”

    “.......”

第990章 隐患

    “关中、汉中抽调了二十万民夫,孤的打算就是把道路修缮一下,能加宽的就加宽。栈道更是只需要维修一下就可以了,南面还有巴蜀诸道,也要维修一下呢。按计划,最多一两年功夫,就能修缮一个遍,足够吾大周用上几十年了。”

    “现在好啦~按照汝郭奉孝的计划,仅是褒斜道就要六七年。不提这些花费,咱还东出不?”

    高诚瞥着眼,注视着眼前这货,越说越无奈。

    好好的找荀攸不好吗?

    好好的看看有没有贪腐,不就成了吗?

    非掺和那么多事干嘛!

    如今倒好,整个褒斜道的人都知道郭嘉是自己派下去的人,他说的话基本上跟自己亲口说的没啥区别。

    金口玉言。

    现在再想改口,那不仅是郭嘉的名声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得坏在这。

    凿山开道,听着真震撼人心。

    那可是秦岭山脉啊,褒斜道就不下百里的栈道,再加上入蜀的主道金牛道,少说也得三百里栈道。

    这工程虽然没秦朝连接诸国长城那么宏伟,但工程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火烧水激之法,早就有了。

    要是国力允许的话,大汉早就干了,哪还轮得到自己啊!

    现在倒好,这小子蹭的一下给整出个大篓子来。

    “想想怎么办吧?”

    高诚冲着郭嘉,长叹一语。

    自己是没辙了,肯定不能修,否则大周估摸着得被拖垮。

    但要是就此改命,不仅打击那二十余万民夫官吏的士气,还折损威望,更不值得。

    “大王,以臣看来,修个褒斜道还是没问题的,大周顶得住。实在不行,修完褒斜道,打上一仗,不就可以可以作罢此工程了?”

    郭嘉尴尬一笑,献策说道。

    实在是失策了,自己当时也有点被这宏伟的工程,给迷住心窍了,没考虑那么周全。

    打一仗?

    高诚嘴角抽了下,说的好轻松啊!

    不过,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到时候,打着战争的口号,征调民夫,截断此工程也是可行。

    关键是,这几年日子怎么过?

    还有眼前,怎么跟阎相说道?

    “阎相那边,汝去说?”

    “........”

    听到大王提及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话题,郭嘉立马转口道:“王上,此次臣见到了荀公达,交谈一番,所获良多。”

    “嗯?”

    高诚轻嗯一声,想扯开话题,也不是这个扯法啊。

    算了算了~

    “那荀公达呢?不愿仕吾大周?”

    “公达兄言已无意庙堂,不过却是打算定居长安,也不是不可行。”

    “嗯~也好,总归比转投他人强的多。这样吧,奉孝汝稍后给颍川荀氏去书一封,荀攸定居长安,可是其自愿,孤从不做难为人之事。”

    “臣明白,大王放心就是。”

    郭嘉点了点头言道,随即思虑了一番,又说来:“此次相见,公达提出了吾大周几处弊端,大王可愿一闻?”

    “噢~说!吾等治国,毕竟是亲历亲为,身在局中,难察端倪。”

    “大王且听嘉一一道来。”

    郭嘉将与荀攸的那番谈话,悉数尽告,包括荀攸说的那几句商君书垦令内的几句话。

    良久....

    高诚眉头紧蹙不展,回味过来后,问道:“奉孝怎么看?”

    “工赈之法,确实是吾大周重要之国策。若无工赈,吾大周绝无今日之盛。而今,工赈使百姓趋之若鹜,荒废耕田,必然有之。更使百姓得以巨利,心生安逸,亦是必然。但天下未定,不宜立断。”

    这些便是归途中自己所想的一切。

    工赈弊处虽已彰显,但其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比如,大周几次动兵,都是十几万,乃至二十万人马。这么多战兵,需要的民夫数目极为庞大。若无工赈所带来的劳役日俸,几十万民夫会心甘情愿?

    还不都是为了钱和粮食,能够养家糊口。运气好,还能够得到军爵或是民爵,光宗耀祖。

    自周国建立以来,几乎战无不胜,靠的可不仅仅是军队强悍的战力,还有庞大的国力,以及庞大的民夫队伍。否则,纵是军队再强,纵是国力再盛,军需物资送不上去,还是白搭。

    高诚没有当即说话,而是再度于脑海中想着工赈利害。

    当年大水,国朝百余万口,流离失所,国库粮钱紧缺。光养着那些流民可不行,所以自己借鉴来了以工代赈之法。

    效果非常明显。

    到了后面,国朝稳定下来,可工赈始终在继续。于是,传承千年的徭役制度,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因为,在工赈之前,服徭役、兵役是每个成年男子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国朝只需要管饭就行。

    可工赈又管饭,还发俸禄,一月一结的工资制度,就稀里糊涂的被带了过来。

    原本的徭役制度,自然被冲成了烂瓜皮。

    搞得现在,大周的徭役和工赈已经不分你我了。工赈是管饭加发工资,徭役也是管饭加发工资。

    噢对了,还包住!

    自己都干了什么啊?

    想到这里,高诚不由嘴角流露出苦意。

    付出的代价当然大,比如之前的伐蜀之战,四五十万民夫,光是钱一天就得出去几百万。所幸,大周的工资,随时可以从钱变成粮食。

    那些民夫,也不介意,照领就是了。

    也得亏伐蜀就用了半年,否则大周能否如计划中维持战事两三年都说不准。

    这点,也是今岁刚刚发现的问题所在。

    由于工赈的问题,大周的战争成本,无限度的拔高到了另一个档次。

    一天七八百万,一月就是三亿,一年下来四十亿没的跑了。

    这么多钱,就算是东汉中期,也没如此阔绰啊!

    人家东汉跟西羌连连续续打了三次持久战争,也拢共花了四百亿不到,还是分成了五十年。这要是换成大周,五十年内打三十年,一千多个亿,谁顶得住。

    直到今岁,大周的财政收入,才堪堪达到八个亿啊。

    也许,等到明年益州赋税加上,估计能超过十个亿,可也是让人揪心啊。

    好在,问题出现了,想办法解决便是。

    “民有富,而忘危。这一点权且不用担心,孤有的是办法!”

    高诚沉下心来,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忘危?

    想的美,这时代又不是后世。

    值处乱世,只要战事一起,他们有点小钱了反而会更加卖力。因为,敌人杀进来了,他们又得回去过以前的苦日子。

    只要宣传做的好,忘危的问题不大。

    毕竟不是巴蜀、江东这般偏安的地方,关中脑门上还顶着大大的两个字,鲜卑!

    此外,老百姓手里有钱了,才会刺激经济啊。

    最庞大的人群不消费,仅靠那一小撮有钱人消费,大周内部的商税,根本上不来。光靠外贸的话,完全没能力像西汉那般,打持久型大规模战争。

    “难题是,如何在工赈实施的同时,保证百姓不会荒废耕田?奉孝,可有法子?”

第991章 诸务

    “无非就是强制不许荒垦,或是减少徭役使用这两个法子。”

    郭嘉说道。

    “唉~”

    高诚长叹一声,紧促着眉头,言道:“强制不许垦荒,不过是张口闭口的事。若是青壮趣之做工,妇孺为耕,可以保证土地不会荒废,但耕田亩产也必然大降。一亩两亩自是不显,可国朝近万万亩耕田,显而易见啊!”

    郭嘉嘴角一苦,无奈说道:“现在在国朝,做工一载,便可得钱近八千,换成粮食就是一千六百石。而一户之家,田百亩,粮价五十钱一石,一岁一收也最多不过六千钱而已。百姓,也知道该怎么选择啊!”

    “奉孝,稍后汝去国相府,与阎相将褒斜道一事言明。另外,再告诉他,明日准备好去岁诸税册本,带入宫内。吾等几人,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不解决不行了。”

    “诺!”

    郭嘉躬身应下,田垦之事可是事关国本,区区褒斜的扩建,在眼前这问题面前,也不过是小事一件,不足乐道。

    随后,郭嘉折身退去。

    高诚也回到自己的书房,需要把奉孝提出的国政问题给捋一捋。

    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有。

    废除工赈,重启汉制徭役就可以了。前提是,大周以及自己的威望都将受到严重的打击,甚至国朝的许多体制,都会遭到惨重的冲击。

    因为,工赈带来的利益团体太多了。

    他们没有什么权力,只是普通百姓,但却是关中、河东所有的百姓。

    唉~根本无法废除!

    现在的工赈,已经成为了大周社稷的基石之一,动不得。

    此外,做工肯定要比种田挣钱,这一点后世彰显的明明白白,所以土地有所荒废或是垦种照顾不周,乃是必然。毕竟,干农活的主力,青壮年都去做工了,只靠妇孺照顾百亩耕田,确实很难。

    但是,让自己想不明白的是,大周能够提供这么多的工作岗位?

    现在,可是封建农耕时代啊!

    自己到底要不要让大周进入资本主义萌芽时代?

    只要老百姓都去做工,国朝就有办法把那些荒废的土地收回来。到时候,自己松开口,那些世家豪族,就会一拥而上。

    将耕田不断的从百姓手中夺取,然后赶着百姓去做工。青壮年可以,妇孺也一样可以做工。以此,来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

    不出百年,资本遭受到瓶颈时,必然如同历史大势那般,引发工业革命。

    然后再继续发展,再不断的去突破瓶颈......

    当然,按照古人的尿性,高诚还是有点担心。

    很有可能自己一挂,那些士人就会把他们的竞争对手商人给撵到最底层,然后圈地自萌。

    再之后,资本进程随着商人的完蛋,陷入停滞,内部矛盾就会不断的积压积压再积压,最终掀起一场农民大起义,把一切都打碎。

    后世子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续口命。运气不好的话,大周当场就埋了。

    “唉~这治国,要不要那么难啊!”

    高诚无奈的仰天长叹。

    现在自己算是明白了,那么多人不想改变的原因了。

    充满了麻烦,充满了未知。

    自己现在也不想改变,因为自己真的不知道再任意肆行下去,大周会不会如同大多数割据势力一般,埋没于茫茫的历史长河中。

    但是,自己却知道不做出改变,只会慢性死亡,这种感觉才是最难受的啊!

    ........

    “王上,王妃来了!”

    门外内官一语,打断了高诚心中的纠结,目光看向门口。

    室门随之而开,姜纾一身华服,头戴金玉配饰,端显雍容华贵。身后跟着两名宫婢,各持玉盘,似乎是带来了好吃食啊!

    看到这,高诚嘴角立马露出笑意,遂起身来,言道:“纾儿,今熬的什么粥?”

    “妾身见过大王!”

    姜纾率先执礼,身后两位宫女也随之躬身见礼。

    然后,才回答道:“鹿茸汤,淡米粥而已。王上从大殿回来,想必也该感觉腹饥了,所以妾身准备了些。”

    “辛苦了。”

    高诚和声笑言谢道。

    饭食进腹。

    高诚舒坦的伸了臂膀,看着眼前的姜纾,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原本肃穆端庄的姜纾,见自家夫君莫名其妙的的自笑,也是心中大为不解,问道:“王上,何故生笑?”

    “卿在孤侧,孤心甚喜。”

    闻言,姜纾白了高诚一眼,把玉颜扭向一旁,都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嘛。

    “方才见奉孝,讨论了些国政时弊,颇感心怀沉重,社稷难治。但此刻有卿相陪,又感些许皆不过尔尔!”

    高诚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觉,紧紧盯着姜纾言道。

    早就习惯了这王宫规矩的姜纾,却是突然别扭起来了。打情骂俏,两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当年,夫君毕竟不是王。

    而今,夫君贵为周王,不仅是君臣,还有君妾,都要分的很清。

    “大王~”

    姜纾眉头一蹙,正想劝言。

    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高诚已经把手抬了起来。

    “好了好了,孤知道!”

    “.......”

    坐叹一声,高诚看着姜纾,也不禁怀念起以前。

    帝王,孤寡之人啊!

    “大王,静室尚处属前宫,而非后宫。若是在后宫之中,大王欲何为,皆可由心而至。然在前宫,自当威严凛冽。”

    姜纾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

    直听的高诚有点头大!

    “罢了罢了,命人把龑儿唤来,孤要考校他的学业。”

    “龑儿还在蔡府呢,尚需两个时辰,才能回宫。”

    “那就去把珶儿唤来!”

    “琼珶今天跟着龑儿去蔡府了~”

    “???”

    高诚歪着脑袋,看着自个媳妇,搞甚?

    “珶儿还没一岁呢,去蔡府干嘛?这万一磕着碰着病着喽咋办?”

    “大王就放宽心吧,妹妹也跟着去了,不会有恙!”

    “不对啊!”

    高诚突然凝神看向姜纾,问道:“如实说来,蔡府生了何事?怎么都去了?”

    看到自家夫君这般疑惑的模样,姜纾一个没忍住嗤笑一声。随即,感觉失礼,又当即整了整衣襟,端庄言道:“大王不知,今日是琬儿及笄!”

    “琬儿?”

    及笄高诚知道,跟男子冠礼差不多,但这琬儿?

    “嗯?是蔡师次女?”

    “正是。昨日妾身见了,正可谓芳华之龄,煞是羡慕人啊!”

    “嚯~琬儿及笄,那其与德祖的婚期,也该定下了吧?”

    “对,今日杨长史也亲自去了。”

    “怪不得,如此也好!”

    高诚沉下心来,转而考虑起杨蔡联姻之事。

    而姜纾,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王,那孙家女娃,何时能至长安啊?这也有两月了吧?”

    “才两月功夫而已,陈端说不定也刚回江东,急什么?”

    “龑儿的大事,大王忙于政务关心不来,妾身不得多上心啊!”

    “.......”

    儿子还不到十岁呢,虽然儿媳定了,但这未免也忒心急了些吧~

第992章 议策

    次日。

    静室内,郭嘉、贾诩、阎象、钟繇,皆至。

    “阎象,如今国朝在籍口户、匠户、军户,都有多少?还有去岁税收的情况,都给诸君说一下。工赈之事,今天必须得定下章程,拖延不得了。”

    “臣明白。”

    阎象冷着脸,心情很不好。

    一来是工赈国策的弊端,自己先前竟然毫无察觉,可谓是有所失职。二来,郭奉孝这小子又给自己添了大麻烦啊!

    “诸君,如今益州户籍尚未开始普查,故而暂不作取。截至普查完毕,关中、凉州各地百姓共计八一十三万两千余二户,口四百六十万九千四百七十二口。其中军籍二十六万余,匠籍十一万九千余。军籍老夫便不多言了,这匠籍中将作那边有七万余,余者悉属铸钱署。”

    “税收的情况,去税得粮一千四百万石,比前岁少了两百万石。得钱八万万三千万二百万余,其中商税占其三,民税占其六,盐铁之利占其一。比前年岁收增了万万余钱,这其中就是商税的增加,几乎翻了两倍。”

    阎象说完,看向高诚,言道:“王上,工赈之策,不宜立断。即便要断,也最好等到一统天下后再言。否则,商税大减,仅靠民税及盐铁之利,想要维持大军作战,太难了。”

    高诚点了点头,说道:“阎相,孤知其中利害,工赈之法万万不能断。其乃国朝根基,吾等焉能做出自毁根基之事。不过,大家也都听到了,粮税少了两百万石。那就是说,吾大周所有耕田的产量,比前岁少了两千余万石。”

    “奉孝昨日已与臣说了强令之策,老臣以为恐怕不足行。正所谓人为利往,百姓有利可图,自然会选择做工。”

    阎象拧着眉毛,稍顿下,又忧心言道:“王上,还有一事,容老臣禀奏。”

    “阎相尽管说来。”

    “长安城内,现今多见士族、大家雇佣佣工,钱以日结,渐成体系。而且,诸家所雇佣工,最高者日四五十钱。”

    阎象说完,高诚猛然将眼睛眯了起来。

    昨天自己就已经想到了,因为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私工的工钱这么高,自己可不知道。

    “看来,工赈之策,委实动不得了。”

    高诚感叹一声,目光扫视众人,出主意不是自己的长处,还得靠眼前几位。

    “此事易尔!既然谷贱伤农,那就提高粮价即可!”

    贾诩眯着眼睛,敬献一言。

    高诚嘴角一抽,好吧,方才的话当没讲,这老家伙靠不住。

    不等高诚说话,旁边的钟繇便摇着头,反驳说道:“提高粮价,不过是饮鸠止渴罢了。正如阎相所言,若长安城内日钱已有提高,日后其余地方也必然会提高。国朝所有佣工的日钱都提高了,徭役的日钱也必然要提高。那时,总不能让粮价跟着工人日钱涨吧?”

    “没错,绝对不能如此。否则,不出数十载,石粮数百钱,乃至千钱的话。不仅是粮市崩溃,连通宝钱也得崩溃。再说,眼下石粮五十钱至六十钱,也算不上谷贱伤农吧!”

    阎象亦附言说道。

    贾诩眨巴了两下眼,好吧,好吧~

    自己擅长的机谋,不是理政。

    对不起,走错片场了~

    “那,能不能出政令,限制工人日钱。然后,再提粮价呢?”

    “嗯?”

    在场其余四人,皆将目光转向郭嘉。

    高诚拍了下额头,自己是真的蠢啊!

    工资既然能有最低工资,为什么就不能有最高工资呢?现在可是封建时代啊,自己可是大周之主啊!

    “如何?”

    高诚的目光,在阎象、钟繇两人身上,不断挪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如此虽能保证提高粮价带来的影响不会太大,但也没法保证那些使用雇工之人,私自提高日钱。若是彼等提高日钱,吾等又该如何处置?得利的毕竟是百姓,很容易引起百姓对朝廷的不满!”

    阎象顿时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很尖锐!

    在场的几人,用脑子一转,就知道真的出现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高诚刚刚松弛了一下的心弦,又给绷紧了。

    是啊!

    有人私自提高工资的话,国朝又能怎么办?

    而且,如此也很容易让百姓以为,国朝与民争利,不让他们挣钱。

    断人财路,可不是小事。

    更何况,还是断这么多人的财路。

    别有用心之人,很容易就能把百姓给煽动起来。

    就这样,室内静了好久一阵。

    案上的茶水,都换了好几茬,几个国家首脑,愣是没想出解决的法子。

    “要不换个法子,劝耕!假如土地荒废,罚重金。土地亩产落差过大,亦罚之,如何?”

    “这不行,各地状况都不一样,耕田有好有坏,时气也是不一,众口皆持理,如何相罚?”

    “以村内伍长作监,哪一户耕田照料不周,便处罚其,宣示乡里,杀鸡儆猴!”

    “什伍乡邻,或是亲族,或是交好,难以监督。”

    “......”

    又喝了几盏茶,别说高诚了,连贾诩都有点喝不下去了。

    这么僵着不是个事啊!

    于是,老家伙脑子转了一下,言道:“王上,老夫还是觉得限制日钱为妙。虽有弊端,但绝非无解决之法。吾等治国,善理政务,但说到钱帛梳理,恐怕还不如一商贾呢!”

    “嗯?”

    高诚愣了下,疑惑道:“文和的意思是,寻个商贾问策?”

    “此法不错,最好寻一位雇佣过佣工的商贾。”

    “雇佣过佣工的商贾,会认同限制日钱的法子?”

    “那当然啦,日钱不高,商贾付出的日钱不就少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奉孝这么说,倒也合乎于理。”

    “那....寻谁?”

    “......”

    一听高诚问到找哪个商贾,几人立马闭上口齿。

    “文和?”

    “大王啊,老臣久居府邸,未曾与商贾有所联系啊。”

    “阎相?”

    “大王,老臣政务都忙不过来呢,哪会识得商贾啊!”

    “元常?”

    “王上,要不待臣回去问问?钟氏下面,倒也有依附的几个商贾,打理些家中产业。”

    “算了,那些人恐怕不行。大王,臣有一良选!”

    “何人?”

    “河东裴氏!”

    高诚沉索片刻,言道:“好!稍后立即派人去裴府,让其将负责食盐转卖之人带来。”

    河东裴氏!

    郭嘉不说,自己还真差点忘了。

    这可是大周的头一号大款啊!

    河东盐田,说白也是官商结合。裴氏负责雇人采盐,国朝盐政则掌控话语权,掌控出运权,以及售卖权。这里出的盐,往哪个县走,走多少,都是由盐官负责。更相当于,大周盐政把河东盐田分包给了河东士族,却牢牢把控着多数要权。

    国朝可以用盐利拉拢河东士族,但同样也不会让彼等彻底掌控大周的盐脉。

    而河东士族,自然也不会介意。本就有加入大周的心思,更别提还能得到额外好处。所以,两方一拍即合。

    河东盐田,也成为大周朝廷与河东士族互相信任的关键所在。

第993章 献策

    等到裴府的人过来,自然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中午,几位重臣,享受了顿宫宴。

    直到午时过后,裴府的人才至。

    几人也放下所聊的其余事,将精力再度集中在上午的难题上。

    “老朽拜见大王,拜见诸公卿。”

    一名花甲之龄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躬身行礼。

    吓的老高当即摆手示意,言道:“长者不必多礼,快快入座。”

    “小子裴潜,拜见大王,拜见诸公卿。”

    两人一一见礼后,便各自落于下坐。

    短暂间,高诚也在内臣的低声禀告下,知道裴潜的身份。

    “文行,怎么不见汝伯父尔?”

    高诚带着欣慰的口气,与裴茂嫡长子言道。

    裴潜当即起身拜礼,谦言道:“启禀大王,家伯近来受了风寒,不能下榻。故而,今日小子冒昧觐见,还望大王恕罪。”

    “噢~稍后准备些补养之物,尔亲自送至裴府。”

    “诺,老仆这便去准备。”

    高诚与内臣说完,又与裴潜言道:“文行,稍后归府,代孤与汝伯父一言,好生休养,国朝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啊!”

    “诺!小子代家伯,谢王上厚恩!”

    裴茂深躬行之大礼。

    起身后,又言道:“启禀大王,张伯乃是裴氏家宰,正负责河东盐田的雇工、售卖等事宜。小子奉王命,引张伯觐见,吾等有效力之处,大王尽可吩咐!”

    “别无他事!阎相,汝与这位长者说来吧。”

    “臣领命!”

    阎相执礼领命,随后面向老丈,谦礼言道:“在下大周国相阎象,见过长者。”

    裴府的张伯,急匆匆的站起身来行礼,道:“老朽拜见国相。”

    “长者,今日乃有一事,吾等不熟商贾之习,故而向长者请教.......”

    很快,阎象就将事情的大概,与这老人说了一通。

    闻言,老者沉着眉头,思索了半刻后,问道:“大王及诸公卿,乃是为如何限制日钱所惑?”

    “正是!若强令行之,难免有宵小坏乱,骤时国朝也不好处理。”

    “老朽有一拙见,不知可行不可行?”

    老者眉头微蹙,看得出来,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

    毕竟,眼前的人,可是大周名副其实的掌权者。自己虽见多识广,年龄又长上许多,但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出了问题,基本上就是个掉脑袋的下场。

    “长者尽可言之。”

    “吾大周服徭役者,一日二十钱左右,为私人做工者,现在多数仍以徭役日钱为准。只有少部分,高于徭役日钱。所以,老朽以为,不若便以徭役日钱为基,遂限其高。毕竟,服徭役乃是为国效力,名正言顺。而为私人做工,乃是为他人私利,名不正言不顺。若彼等宵小所出日钱,远超国朝所限,数倍于徭役日钱,那便有收敛人心之嫌!”

    老人说话间,时而微眯眼睛,时而怔瞪珠目,气势斐然。

    闻着,皆陷入思索长者所言,是否可为。

    “妙啊!”

    郭嘉率先赞了一言。

    自己等人,想了那么久,却是未曾想到这一点。

    正如长者所言,徭役乃是国朝之制,凡成年男子,都是要服劳役的,完全可以说是为国效力。而私家若做的过了,涉嫌收买人心,那可是一顶大帽子。

    到时候,莫说别人了,就是那些拿了高日钱的工人也不敢吭气。

    收买人心,这罪名擦着碰着,就是流放的下场。若是坐实了,就是抄家灭族了。

    他们,远远躲着都来不及呢,更别提仗义执言了!

    但,高诚可不敢信郭嘉,目光看向阎象。

    这位大周现任的国相,对于国朝状况最清楚,他觉得可行的话,那此策才可行。

    “阎相以为如何?”

    高诚见阎象迟迟不语,开口问道。

    阎象皱着眉头,答道:“如此,确实是一举多得。不仅可以限制日钱,而且徭役日钱是国朝定下,那么国朝总体的日钱,也变相由国朝所定。老臣以为大有可行,元常汝怎么看?”

    末了,阎象还问了钟繇一句。

    钟繇亦是点头,言道:“此法有可行之处。不过,日钱是新出现的问题,吾等以前从未遇见过,也无他处借鉴。所以,需得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一旦其中有所差池,及时止住,也不至于伤了元气。”

    “投石问路!既然先前阎相说长安已有高日钱的存在,不若先在长安试行。若有人跳出来,那就杀鸡儆猴。若无人敢言,便可全面开展下去。待到行及各地,即便有人闹,也翻不了天了。”

    “嗯,正当如此,文和所言甚是有理。”

    阎象点着头,赞同贾诩的缓缓图之,而后面向高诚,躬身言道:“臣请大王纳长者策,赐长者功!”

    “万万使不得啊!老朽不过胡言乱语,安敢居功!”

    张伯一听又有了自己的事,立马起身请言。

    旁边的裴潜,亦是言道:“吾等为大王子民,自当为大王效力,不敢言功!”

    裴潜不大,年方十六,但光是听贾诩的那番话,也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少不得国朝又得砍几个人的脑袋,来吓唬一下观众。

    而且,据自己所知,那些给佣工日钱甚高的,都是勋贵大族啊。

    万一有哪个傻子不懂事,非要特异独行,被大王砍了。到时候,肯定会牵连到裴氏。

    然而,四个大小狐狸,岂会放过裴氏。

    国朝大小豪族,河东诸族可是丝毫不下于京兆诸族。

    至于他俩头顶上的弘农杨氏,绝对不可能出现问题。

    因为,人家老早就跟紧了高氏的步伐。可以说,若不是杨氏没有适龄女娃,根本轮不到江东孙氏。

    “有功就要赏,此乃国朝之策,岂能废之!”

    阎象冲着二人道了句后,又拱礼向高诚言道:“大王,臣稍后归相府后,便命人论功,必不负国朝良士。”

    “嗯~此事就交由相府了,此乃大功也!”

    “臣明白!”

    君臣二人,一言一语说来,直听的裴潜苦笑连连。

    这大王是要把河东士族给彻底绑紧了啊~

    也是,若是河东士族也遵守此策,此策行之,几乎不会再有任何难度。

    更何况,限制日钱,得利的是雇佣佣工之人,也应该不会有人犯傻吧!

第994章 限薪令

    限薪令。

    一个让很多人都不开心的政令。

    那些在城内给富贵人家做工的佣工,谁不是想着每天多挣点钱。毕竟,这世上,钱是挣不够的,人心也是无法满足的。

    相对应的多数雇主,则是心怀喜意,限薪令一出,那些抬高价招好手的想法也都付之东流,自家省下不少的钱财。

    不过,这种事情,不论是受益还是受害,没有人会把话给说到明面上。顶上天,也就是背地里吐槽两句,亦或者开心一阵。

    因此,原本想着找两个倒霉蛋发发虎威的高诚,拎着刀空等了好久。

    几日后,长安限薪令的风波,就被大众给隐匿了下去,没人再把这事一直挂在心上。长安附近以及周边地区的日钱也恢复到了正常情况,最高者也未过三十钱,这就是国朝的标准。

    而在这个时候,来自陇西的一道快骑,传回了一条振奋朝堂心气的讯息。

    宣德殿内。

    大周正如常举行朝会。

    文武百官悉至,共议国事。

    但场面间,却是国朝君臣,全都在听着一名信使的汇报。

    “启禀大王,陇西太守急报。原益州义军大将杨洪,于前岁西上高原,两岁内攻伐河首,已除凉州大患宋建。今时,吾大周于河首业建一城,收敛高原百姓,聚之耕牧。杨洪将军,亦率千余骑,正往长安急来,不出十日便至。”

    信使报完,便起身退出了大殿。

    只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的互相观望着。

    高诚也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自打起兵以来,老天爷可是丝毫没放过自己啊,给爷们挖各种各样的坑。

    结果,今日居然也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刻!

    哈哈哈~

    内心暗自开心了许久的高诚,将目光折到贾诩身上。

    段煨的病情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转,军中大小事务,几乎全都压到了贾诩这个总参身上。所以,类似这般军务,自然要寻贾诩。

    “文和~此事便交由总参寺了,看看如何规划防务。”

    “臣领命!”

    贾诩躬身出列,言毕又问:“大王,防务规划,倒是不难。国朝自与宋建大战一场后,便征募壮士,于高原练兵,今有可往兵员八千余众,可以一用。不过,河首北临祁连,西至昆仑,南接发羌,东又与金城合,其地域广阔,内有杂羌无数,三军设防无碍,然仍需遣以官吏,教化胡夷。”

    “国相怎么看?”

    听到贾诩所言,高诚就看向贾诩,河首之地,也就是青海。从汉至唐,这块土地就一直不为中国所据。直到明朝,羌塘才名义上成为中国的疆域。

    真正设置县邑,就是清朝后期了。

    疆域广阔,山迈众多,又有着独特的高原气候,这就是河首之地能独立于中国数千年的主要原因之一。

    汉人,也很少会没事往那旮旯看。

    因为,它头顶上的西域,要更加美丽。

    “划郡设县,更服束发,无有二者。”

    阎象眉头一沉,杀气腾腾的说道。

    羌胡,在周人的眼中,是最为可恨的胡夷。

    无他,皆因凉州诸乱,故而阎象也丝毫不怀以仁义,大有那些羌胡不听话,就赶尽杀绝的意味。

    然而,老阎可不知道,河首之地的羌胡,跟西羌、东羌还真不一样。

    除了宋建前岁主动跑到陇西,跟大周干了一仗外,那些河首之地的羌胡就没扰乱过凉州。毕竟,巴蜀就在眼巴前,傻子才跑大老远去凉州抢劫。

    而钟寸、白马诸羌也没少跟烧当诸羌干仗。

    高诚摇了摇头,也没在乎那些河首诸族的站位,对于大周来说,河首之地的蛮夷都是羌贼。至于他们到底是不是羌族,谁也没那心思去细察。

    “不设郡!河首之地偏远,而且吾汉人多数难以适应其高原之气候,可用耕田又少,不足以大规模迁民填境。所以,还需以羁縻之法治之。”

    “羁縻之法?”

    阎象疑惑的低吟一声,问道:“大王所言,莫非一如西域长史?”

    “不错。不过,河首与西域又有不同,毕竟河首眼下已经被吾大周打下来了。所以,便设都护府、都督府。国相府调派些官员,去往河首一趟,能适应的就入都护府,治理民政,教化蛮夷。陇西所练之兵,与杨洪所部,受都督节制,镇守边域。”

    “.......”

    在下的阎象,咂了下舌。

    这跟以前的西域都护府,区别还真不大,只是依旧文武分治。

    不过,还有最主要的一问。

    “大王,那些羌胡头领,如何处置?”

    “悉迁长安!旦有不从者,杀!”

    高诚也不含糊,杀气尽显。

    “吾王英明!”

    阎象躬身拜礼大喝。

    其余人,亦纷纷拜礼山呼:“吾王英明!”

    看到众臣的反应,高诚还是很享受的猛吸了一口气。

    而后,言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羌胡,乃吾大周世仇,故当严制。彼等遵吾周法,易服束发,改其旧俗,愿为大周良民,自当一视同仁。但若心怀不服,吾大周天威,也不是说笑。其余诸夷,亦当如此。汝吾华夏,则华夏之!”

    “臣等遵命!”

    “嗯~此事就此定下。诸卿可还有奏秉,尽可言来。”

    “启禀大王,今日大儒宋忠,已与汉汉寿王世子离开长安。”

    “噢~为何直到今日才离去?”

    高诚心疑了下,自己先前并没有关注过二人。既然已经决定放刘琦归荆州了,也不值得为一名久久悬心。

    “启禀大王,不仅是汉寿王使,还有楚使,二者结伴而行。”

    杜翕又是一言。

    高诚随即将目光看向郭嘉。

    “大王,臣稍后便安排人去调查一番。”

    “尽早查清详细!”

    “臣明白。”

    “杜卿,还有何事吗?”

    “回大王,这交趾士燮的使者,怎么处置?一直无人问津,长久下去,有失礼仪啊!”

    “无妨,不着急。待南面的详细传回长安后,再见不迟。不过,鸿胪寺也要招待好交趾使者。”

    “臣领命!”

    杜翕方退,便又有人站了出来。

    “启禀大王,臣有奏。”

    “许!”

    “诺。前日裴使君曾奏报长安,言鲜卑犯吾廉县,劫掠乡亭,杀戮过甚。上郡太守,亦曾报鲜卑入境,劫掠村里。由此可见,鲜卑边患已显,吾大周当需急制之。否则,任由彼等肆行,久必为腹心之患。”

    高诚看着冒头的官员,自己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也不太清楚其站出来的目的何在?

    鲜卑边患,自己比他清楚的多。但这件事,并没有大肆流传出去,只是在中央官署内传开。若不是没有办法,自己早就安排了,还轮得到他站在这里提及?

    “爱卿所言甚是。然兹事体大,且待段中尉恙体安康后,再作大议。”

    “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465/ 第一时间欣赏天下末年最新章节! 作者:慕寒千雪所写的《天下末年》为转载作品,天下末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天下末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天下末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天下末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天下末年介绍:
板盾蛮霍乱益州繁华;
黄巾军荡起八州波澜;
西羌复起惊扰凉州;
董卓入洛威慑朝堂;
诸侯起兵掀开乱世篇章...
高诚仗着手中剑,为帝王孤臣,为天下诸侯,为一世帝王。
这乱世太多、太久,终须有人去终结它!天下末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