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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寒千雪     天下末年txt下载     天下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0章 聚私成军

    鲁肃等科举仕子,前脚方出长安,后脚长安就掀起了一阵波涛骇浪。

    国朝于上午示之诏告,兹国局动荡,甲兵不足,号各大族出家兵、丁壮以充国力,就地成军,整编卒伍。

    此诏告一出,顿时惊起千层浪,波纹自内城而发,逐步涌向外郭、周遭诸县,乃至更远。

    下午时分,城内一众士族会首,就应诏告所言,商讨机务。所聚地点正在京兆杜府,云者百余人众,结果不欢而散。

    多数人愤然离去,直奔相距不远的韦府,寻韦端来商讨如何应对此事。而杜府之中,留下来的诸家,也皆是义愤填膺,虚冲韦氏大骂不休,同时也不忘痛斥某些人忘恩负义。

    京兆韦杜,便是长安一带的地头蛇。大多数世家豪强,都依附在两家身边。

    正所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京兆韦杜并非一族,虽然姻联不断,可依旧形成了两家之势,不能同心一处。

    韦氏纠集众人,想要逼迫杜氏表态。杜翕当然不同意,毕竟先前已经思量万分,成算利弊,委实差异过大。

    杜氏身为领头羊,与大多数世家的愿念不同,自然也就被抛弃了。甚至韦氏为了联合人心,更是踩了一脚杜氏。这番五里之举,自然是引起杜翕及一众心腹的愤懑。

    次日一早,太仆卿上奏启文,言国朝多动刀兵,民疲国乏,请息兵罢战,休养生息,与民俱安。

    附应者二百余人,声势浩荡。

    这其中不乏一心抵触大王所下之子的世家豪族,也不乏一心为国担忧的忠耿之臣。因为任谁来看,大王突然要征募士族私兵,聚伍成军,都是想要进一步扩张兵力。而扩张兵力后,怎么可能不打仗。

    毕竟,养着一二十万的大军,国朝的压力也非常大。可偏偏大周的地理位置,也导致必须要供养数目众多的兵马。鲜卑、匈奴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即便不用远驻边塞,节省大量的粮秣。可军队的数量,必须要充足。

    因为只有跟鲜卑、匈奴开战,函谷关也肯定会面临楚兵的进攻,甚至还有河东也会面临汉庭的进攻。

    对于大周而言,两面作战甚至三面作战,都在未来的战略思量之中。

    一国之中有鹰派,自然就少不鸽派。

    军方有着大王的鼎力支持,自是锐意进取,恨不得年年发动战争,来为将士们谋取厚利,为自己加官进爵,为国朝开疆拓土。

    甚至不仅仅是军方成员,便是天天呆在长安城内的诸多文职人员中,偏向鹰派的也是不可计数。毕竟,国朝新生,士民心气,正是尖锐之际。

    而鸽派基本上就是一些年纪显长的朝中老臣,他们的地位也普遍比鹰派人员更高,但那屈指可数的人数,成了一大劣势。

    不过,高诚从来都不会忽视掉鸽派。大周太年轻了,刚劲锐意十足,确实是好事。军国体制之下,鹰派人员能够大幅度的提升国民心气。

    然有一句老话说的好,过刚易折。

    没有鸽派持重老人的牵扯,高诚也担心这架战车,不能及时悬崖勒马啊!

    所以,但逢军队的实力扩张一番,鸽派成员势必要站出来阻挡一下,这已经成为了常态。不过这次显然踢到了铁板上,着实让高诚很是不满。

    以前这群老臣,说说道道两句也就算了,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反而帮起了倒忙!

    作为鸽派首脑,深知内情的阎象,顿遭一阵痛骂~

    诏告刚下,便受到了世家的强力反击,高诚的举动也不免为之一挫。原本预想中世家反对者不过数十人罢了,轻易可以摁下来。

    现在,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了。

    三日后,弘农杨氏、京兆杜氏、平陵窦氏、茂陵耿氏、京兆金氏、扶风马氏、河东裴氏、河东卫氏、扶风苏氏、北地谢氏、扶风射氏、武威段氏等等一众身在长安的心腹重臣,立即表态迎合国朝诏令。

    消息一经传扬出去,再掀波澜。本来声势有些被压一头的王权派,转眼间便给了世家大族一顿痛击。

    很多人都知道大王心腹不少,更有不少世家中人充为羽翼。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扶风马氏、河东裴氏以及京兆杜氏,也会倒向大王的怀抱。

    河东裴氏不用多说,在大周拿下了河东郡后,整个河东士林皆以其为首。现在裴氏、卫氏尽附王上,整个河东士林的风向为之一变。

    而扶风马氏,就有点坑了。整个扶风郡,能够算得上郡望的也就是马氏一族了,纵是苏氏一族,至今也仍旧无法超越马氏。

    弘农不用想,杨氏一家独大。

    眨眼间,大周关中数郡之地,士林手中仅仅余下京兆、冯诩二郡。偏偏关中大姓中的杜氏、金氏等又弃暗投明,使得韦端所拉拢的诸族,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王上所行,明显是在针对世家,而世家却是率先一步,分崩离析。

    一连三日下来,韦端也没了声音。原本想要借机彰显下自己存在的鸽派,也是抽身而退。

    反倒是私兵的募集工作,展开的极为顺利。

    军队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由军方负责。位于蓝田大营的第三军将士,在耿临的坐镇下,已经进驻丰镐地区。为了避免引起世家过激的反弹,大军并未进入长安。

    随后,耿氏一马当先,族中喜好武事的年轻子弟,带着近千丁壮,去往蓝田大营。接着便是身在长安的杜氏、金氏......

    倒向大王的世家,每有一批私兵前往蓝田,韦端便是心急一分。

    但是,世家的反击,可不是在长安地区。这里是王权最集中的地区,也是王上戒备最森严的地区。

    两日后,刚刚到任的鲁肃,便遭到了一个难题。

    科举两榜五十人中,不乏士族子弟,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有韦端的人。

    一名科举仕子,在一个夜晚,一场酒宴之中,说出了一句难辨真假的话。

    科举盛势,以吾之才,非能中也,实乃天幸助之!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抓住了科举这把利刃的剑柄,转而反刺回来。

    还真是一如先前所料,关中世家必然会拿科举一事来说道,而最简单方便的由头便是徇私舞弊。

    科举之时,状元城皆封,外人不得入。

    之前无人有所遐想,自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有人点出徇私舞弊的事,国朝反而更加难以辩解。最关键的是,说出这话的人,乃是科举乙榜的仕子。

    自毁前程,以此相要。

第741章 游行示威

    蓝田大营内,周瑜神色淡漠的站在点将台前,注视着下方的三千余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第一师,郝昭为师帅,华安为副。第二师,张辅为师帅,成韶为副。诸族子弟出众者,充为校尉,次之为军候屯将。余下什伍,彼等自任。”

    周瑜一身精甲,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回了营帐。

    郝昭、华安、张辅、成韶,皆是与鲜卑一战中,表现出众的小辈。

    但现在,骤然将几个校尉、军候给提到师帅的位置,肯定会有些措手不及。比如自己也是如此啊,本来任命书上写的好好的第三军校尉一职。结果,还没两天功夫,安稳了军心了耿临直接提拔一名耿氏子弟,充为校尉。

    然后,丢给自己一封任命制诏,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军将!

    自己真的能够胜任吗?

    周瑜莫名的出现了一丝不自信,一军军将之重,非比寻常。

    自己原先本不过是中尉府的一名佐官,对于军中体制确实熟悉。又经历了谷口一战,也算有了一次大战的体验,但真的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更多。

    比如,粮秣辎重。

    一回到账内,周瑜便翻起书册,再次观阅着下面军吏递上来的汇报,顿感头皮发麻。

    依照军制,这些小事根本轮不到自己来处理。可事出仓促,编制严重不足。兵员还在慢慢赶来,辎重部的校尉还没有定下人选。军务队、宪兵司、亲卫部都没有,甚至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副将是谁呢。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军,还没有名号。按照目前国朝各军的排序,本部当是第八步兵军,然而啥都没有。

    再加上人家的军将,最差的都是关内候,而自己仅是一个辅国将军,这还是因为提到军将的位置,直接骤升一级呢。否则,区区奉国将军,执掌一军,岂非笑柄?

    不仅仅是周瑜自己,军中其余人的爵位也普遍不高,这日后在各军中的地位,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当然,周瑜心中也明白大王的用意。

    本部军明显是为了打压士族的大局掌控,而临时成立的一军。这军中兵员,全都是士族私兵,管理的难度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可不是从蓝田大营走出的新兵,没有经受过蓝田教导校那严苛至极的训练以及军法督导。

    但这是王上削弱世家最关键的手段,私兵嘛,聚集在一起,编成正规军就行了。日后怎么揉捏,还不是大周军方说的算。至于如何让世家大族,老老实实的交出私兵部曲,就是朝廷公卿的事了。

    不过一日功夫,三千多人只整编出了一校外加三曲兵马,校尉、军候自是以耿氏、杨氏、杜氏子弟为主。

    三家,一家千余。

    这肯定不是三家的全部,但高诚也不需要太多,否则三家私兵就整出两个师,哪还有位置留给其他家。

    后面的佃户废除,才是关键。

    一日操劳下来,周瑜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繁杂琐事,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而第二日一早,已经沟通好的蓝田教导校教官,便来到了周瑜军中,开始整顿军纪军风。

    长安城,则是出现了另外一幕。

    近千士子,跨街游行,蜂聚一处,沿道怒吼,质问科举之制,同请严惩监考、教学署主官,以平民愤。

    盛势不小。

    也看呆了沿途的长安百姓。

    很多人都知道最近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不知道是自家大王,在与诸世家博弈。但是,眼前掠过的一幕,却是感到惊世憾俗。

    游行示威,放到后世,乃至千年后,都有些类似的情况。

    可放在现在,私自聚众,便是砍头的大罪。更别说还有出言不逊,污蔑忠良,目无君上,随便一个都是重罪。

    而眼前这群年轻人,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搞事情,真是年少无知啊!

    科举士子们无知吗?

    不,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也许有些人是为了家族利益,奉命而来。也许有的人确实心声不满,内有不平。也许有的人天生自大,落考后产生的怨愤心理,都汇聚在徇私舞弊的由头上。

    不过,他们却知道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君上将这千余士子悉数诛杀,那大王的威望以及大周的威势,也就朝夕崩溃了。

    法不责众。

    一群人仗着律令之余,在这里张牙舞爪。

    士子游行队伍,很快便越过闹市,来到内城南门。

    四百余城中兵卒,已经在门外列阵。倒也没有拔刀竖矛,仅是安静的伫立在门洞前,将游行士子的前进方向堵塞。

    一众士子逐渐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的军队,没人敢贸然上前。

    没办法,跟王上还能讲道理,可跟一群武夫如何讲理?万一人家一怒之下,砍了自己,纵是以命换命,也是自己亏啊。

    不过,为了计划的进行,游行队伍怎么能顿步在城外。

    很快,一人便悍然挺身而出,高呼先前的口号,引领众人齐齐高呼不断。

    身前军候盯着这领头的家伙,眉目横视,冷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军令要求自己只需要挡住游行队伍继续前进即可,可没有授予自己生杀他人大权。

    城门楼上,士孙瑞与第五隽两人也正在注视着下面的士子。

    “君荣兄,士子游行,前所未见,只怕国朝不好处理啊!”

    第五儁心中暗叹一声,面对游行的士子颇感棘手。毕竟,动也动不得,劝也劝不住。偏偏科举之制,又不好轻作释言。

    “哼!”

    士孙瑞冷哼了一声,鄙夷说道:“一群有恃无恐的无知小辈,受他人蛊惑,行此无法之事。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之,方是大患。韦端小儿,当真该死!”

    “不得不说,韦端还是走了一步妙棋。如何处置这些学子,没那么简单啊!”

    “不必担心,大王又岂会不做准备,也许教学署的诸位大儒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们教出的子弟,若皆是不忠不孝之徒,杀了也算是除一祸害!”

    “唉~”

    第五儁长叹一声,话虽如此,可韦端又非易于之辈。

    这种游行示威之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第742章 事态兹大

    也许是知道了国朝公卿即将赶来,士子人群之中,顿时出现一阵骚动。

    而后,数十人贸然直冲将士行伍,企图进入门洞,往内城而去。

    驻守在门洞前的将士们,措手不及下,被一群人冲的踉跄不已。不知是何人,骤然拔出腰间环首刀,朝着一人就砍了上去。

    这一刀,并非伤及要害,仅是在胸前划了一道。

    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场下当即镇定了下来,别说士子了,连一众将士都停了下来,凝视着倒地哀嚎的那名士子。军令明言,严禁伤及士子。

    如今,却是发生了这么一幕。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军将,就在城头上看着啊。

    士孙瑞和第五儁,此刻也是被惊了一跳,急忙仓促下城。

    而城下,面对一众心惊胆战,惊恐不已的士子。那军候,皱了下眉头,阔步走到动手的军士前。

    二十来岁,很年轻,不比那些士子大上几岁。

    “军候,吾...”

    “不要说话!”

    军候低声喝了一句,来到倒地的士子前,蹲下身子,冷着眼眸查看了一眼伤口。压下心中怒气,起身冲着身后将士吼道:“来人,将冲击军阵的此獠拿下!”

    “诺~”

    两名将士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便是一愣,可还是走到那士子身前。也不管其胸前伤口,一人一旁,直接将士子提起,摁在军前。

    而后,回头看向军候。

    就在此时,士子之中,再度爆发一阵怒吼。

    “尔等鄙夫,伤人在先,又污蔑在后,何以号曰王师?”

    “不错,张兄虽有鲁莽,可吾等不过欲求王上而已。汝等却刀锋相向,屠戮太学学子。如此残暴不仁,势必讨之。”

    “速速放人,否则吾等纵是万死,亦要求见陛下,整顿三军。”

    “放人!”

    一声声怒吼,顿时让军候不禁皱起眉头。

    一句句口诛笔伐,妄执高义,嘘声作势,让这些底层的将士,皆愤懑于胸。

    “噌!”

    军候一把拉出佩刀,大喝一声:“肃静!”

    “静!”

    身后数百将士,也是愤发于口,震耳发聩。

    先声夺人的一众士子,猛然受挫,稍顿三分。

    紧接着,军候趁此时机,高声言道:“此人擅闯军阵,该当何罪!”

    “依吾军法,当枭首示众!”

    “杀!”

    军候杀伐果断,即下军令。

    “杀!”

    旁边屯将回头冲着身后宪兵,喝了一声。

    随即一名宪兵阔步而出,来到被摁在地上的士子身前。

    那士子此刻已经不敢再哀嚎了,完全都这短短片刻发生的事情给吓傻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吾不过受人蛊惑,非心所愿啊~”

    “呲!”

    当环首刀高高落在脖颈上时,一颗脑袋应声落地,在铺满青石的道路上翻滚。

    “嘶~”

    围观之人无不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军队真的会当街杀人。

    往常那些巡视街道,驻守城门,一动不动的军士,居然也会有如此杀伐之威。

    “彩!三军纪法,岂能容一小儿践踏!”

    人群之中,突然一声喝彩,让所有人都转目望去。

    大家还都在懵逼之中,唯独汝抢先一步,拨了头筹,为何如此之秀!

    只见,一名身长八尺,身着锦袍,正面带欣慰之意,伫立在此。身旁数人,有大有小,清一色蜀锦披挂,显然不是普通人家。

    法正,法孝直。

    望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可谓是大喜。军中纪法严苛,民律也日渐威严。

    实乃法家用武之地啊!

    不过阵前军候,注视的却不是法正,而是其身旁的一名少年,众星拱卫的少年。

    当下回头冲着手下屯长低语一阵,不知道说了什么,屯长面色一惊,当即凝重起来。

    随即朝后挥手示意,领着半数人马,便靠近法正一行。原本拦在前面的一众士子,也被其等推搡之下,悉数让开通道。

    军候亦紧随其后。

    二百余将士,未至法正身前,便回身列阵,将周围所有人悉数驱散。

    刀盾竖起,戈矛横指。

    “职下拜见世子殿下!”

    军候阔步向前,径直来到少年身前,躬身见礼。

    “无需多礼!”

    高龑年岁不大,却是镇定,抬手示意军候起身。

    “谢殿下!”

    “此间生了何事,如此喧嚣,惊扰某也!”

    已经得受法正讲明的高龑,当然对游行士子没什么好感了。

    且不说这大周的天下是高家打下来的,便是这群士子入学数年,国朝恩厚有加。彼等却如此行事,毫无感恩之怀,不忠不义之人,何须言及其他。

    此外,军队是高家倚仗,军法严苛,天下皆知。依照军法,当街杀人,虽有不妥,可也合乎情理。

    因为,不论在何时何地,胆敢冲击军阵之人,皆非无辜之辈。

    眼下,还是城门要害所在。

    哼!

    听到世子所言,那中年军候面色一喜,心知世子别意,当即请罪道:“职下罪该万死,使宵小之徒惊扰殿下贵尊。殿下稍后,卑职这便驱散诸人。”

    说完,军候回身,大手一挥。

    数百将士,皆是顿矛一喝:“散!”

    周围百姓见此,当即纷纷退后。可还是不愿离去,他们可是第一次见到世子殿下,当然想要一瞻贵人之尊。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也许在之前某个时间段内,早就见过这小孩了。

    而诸士子,却是迟疑不定。

    一方面敬畏军队的杀伐之果决,一方面也在为世子偏袒军队而心有不平。

    从军候说出那句话时,高龑就已经那世子之死的责任,悉数揽在己身了。

    法正伫立在一旁,也没有说话。

    世子明岁就该入上林学苑上小学了,如何行事,如何取舍,也该学会自己做决定了。

    毕竟,他注定不是普通的孩子,也注定要比其他的孩童更早的熟知抉择。

    军候见众士子身形不动,冷哼一声,再度挥手。

    现在不是这帮士子有恃无恐了,而是他有恃无恐了!

    “杀!”

    诸将士奋声怒吼,手中戈矛猛然架到身前袍泽肩上,阵型开始挪动。

    “且慢!”

    一声高喝,突然制止军阵行进。

    只见一群人自城门洞鱼跃而出,蔡邕、韩融、马日磾、羊衜等人,与士孙瑞、第五雋齐齐现身。

    这下,一众士子便开始有些怯意丛生了。

    他们可以仗着法不责众,无法无天。可面对教导他们的恩师,却是做不到顶撞。

    也不敢!

    不忠之人,或许还有机会有所用武。

    可不孝之人,势必不会为他人所用。

    大汉以孝义治天下,大周同样如此。

    贯穿华夏数千年的孝字,早已铭刻在骨。没人敢顶着不孝之徒的名头,现于世人眼下。因为,那无声的鄙夷、唾骂,真的足以使人羞愧而死。

    甚至,死了都未必能洗清那不孝之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可否认,大汉的时代并没有那么多条理束缚。一些人会在很多当世大儒下求学,但一样只会拜一位恩师。而他们的师傅,也不会说拜了师,就不让其在他人席下听教。

    所以,当太学院祭酒、上林学苑祭酒来到城门前时,所有人都肃静了下来。

    包括方才表现镇定的高龑,也突然紧张起来。

    蔡邕!

第743章 邀名之徒

    蔡邕看都不看那群傻子一般的学子,径直来到高龑身前。

    眉目聚精会神,盯的高龑心中直发悚。

    “老臣拜见世子殿下!”

    蔡邕正欲屈身见礼。

    “老师折煞小子了,小子哪敢受您之拜!”

    不等蔡邕身子恭下,高龑急忙听着不算太高的身子,拦住蔡邕。

    蔡邕顿了一下,继而挺身,凝视着高龑说道:“世子殿下,近日来琐事繁杂,切不可轻易出宫!”

    “……”

    高龑抽了下嘴角,不敢反驳,点点头算是应下。

    而后,蔡邕又言道:“方才,世子殿下做的不错!”

    “嗯?”

    闻言,高龑猛地抬起头,看向蔡邕。只是蔡邕那张老脸,还是肃穆十足,根本不像夸人的样子。

    “老师,小子年幼无知,擅自作决,多有不当,还请老师教诲!”

    “嗯,确实有些不当,但做的对。”

    对于高龑的态度,蔡邕满意的点了下头,说的话也含糊不清。搞得高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当,又是哪里对。

    蔡邕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教导世子,毕竟眼前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殿下还请稍后,老夫且先处理眼前之事~”

    “老实请便!”

    高龑迎着笑,待蔡邕转过身去,当即回头看向法正。

    法正年岁略小,未能赶上这次科举。不过,过不了多久,也要参加升国学的射策了。今日难得闲暇,奉世子之命,协同出游。

    却不想,遇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世子稍安勿躁,蔡师尚言汝所为不差,那便不差。纵是王上,亦会心喜。”

    “噢,真的吗?”

    高龑惊喜的询问了一句,说实在的,对于老师,自己的感觉只有严格。得到老实称赞,虽然猎喜,可远远没有得到父王称赞让人开心。

    “哈哈哈……世子年方七岁,正尚奇之,王上必然为世子所为,感到欣慰。”

    “好,等会吾便回宫,去寻父王。”

    看到高龑喜色洋溢的面容,法正心底也是不由暗叹一声。

    自己方才不过是将诸士子游行因果道于世子听闻,可没有教世子如何去做。与那军候所言,皆是世子临场之变。

    处理的确实不得当,毕竟军士当街杀人,世子一力顶下,日后少不得要被御史台参上一本。但其间果决,方让人讶异。

    这可只是一位七岁孩童啊,纵是有名师教导,诸儒佐辅。能够临机应变,当下立断,足以使人眼前一亮。

    说到底,君王嘛,如何处理事情,下面有的是人来想法子,真正需要做的就是选择和决定。而这,无疑也是最难的。

    想到这,法正嘴角一扬,扭头看向身后一人,问道:“子敬兄,如何?”

    “唉,多亏了孝直兄劝言。现在观来,韦端也不过如此。一群士子,也想妄改朝政,不自量力啊!”

    男子约莫十六七岁,面色刚毅,身形矫健,比起法正雄阔不少。

    “非也,韦端所谋,必不是如此。不过,纵是诸郡县皆如此而为,也是螳臂当车罢了。”

    法正摇了下头,也不禁有些瞧不起韦端了。只有这般手段的话,枉为名士啊!

    “对了,子敬兄对于世子如何看?”

    法正转而又问。

    孟达嘴角一动,摇头苦笑:“国朝有望也!”

    “哈哈,这评价可比正要高的多啊!”

    “只待日后,君明臣贤,大周何愁不能安天下,不能拓万里~”

    “不错,王上乃天命之主,世子亦可为贤君,二世之期,足以匡定九州。”

    ……

    蔡邕的威望,别说放到了大周了,纵是放到全天下,也没有人敢不给面子,更何况一群区区国学学子。

    几声顿喝,就说的不少学子,羞愧而走,不敢多做停留。

    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千余士子,骤然仅余二百余人,仍在坚持的伫立在城门之外。

    他们皆是世家子弟,又怎会轻易放弃。今日一退,家族利益不存,己身日后的前途也将变得渺茫。

    毕竟,大王可并非仅有仁厚的一面,暴君、屠夫之名,不是说说而已。

    望着这群世家子弟,蔡邕也不多言,只是冷眼旁观,静候王上制命。

    很快,宫内便有内臣陪同国相府长史裴茂,出现在城门附近。

    “大王制命,今有士子集行,扰乱闾里,攻讦国朝,蔑吾取才之制。责有司,依法处事,并除学籍,以儆效尤。”

    裴茂挺身伫立,听着身旁内臣宣读王命,心中不由冷嘲。长安是何地界,莫说是一群学子,纵是世家有异,也逃不掉大王的耳目。

    事且不密,何以成之。

    被数百名将士逐渐围在中央的世家子弟,闻此诏命,无不是愤懑于胸,怒发冲冠。他们知道自己等人私自聚众游街,是何等罪名。

    真要严格算下来,便是悉数杀了都不是不可能。可现在,除去学籍,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毕竟,声倡大义,为暴君残害,亦能留名史载。而除去学籍,什么都得不到,甚至他们日后的户籍之上都会注明除学籍一事。

    名声,就坏了啊!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世家,真没几个纨绔子弟。尤其是能后进入太学、上林学宫的人,更没有人是傻子。

    从他们聚众之时,便明白身犯国法,或胜或死,维此而已。

    “某不服,吾等士子聚众,身犯国法,心自明之。然,为天下学子请命,为万民安康请命,纵万死而不辞。王上仁厚之君,岂有此残暴之罚,必有奸佞蛊惑君上,徇私舞弊,巧夺民利,饱以丝囊。此等螨贼,若不除去,必乱吾朝纲。某等不才,愿以死明志,血洒门阙,谏良言于王上!”

    一人突然横身而出,激昂愤慨,义正言辞。

    说完也罢,其回头冲着身后诸子,拱手一喝:“诸君,切勿使国贼为祸哉!”

    言毕,转身就冲向旁边军士秉直的戈矛。

    然而周围将士冷目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直挺挺的撞在两根长矛之上。矛尖霎那间透体而过,血洒长街。

    “哼!”

    裴茂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甚是还按捺住了打算作阻的内臣。

    世家嘛,最不缺少的就是心系家族之人,以死邀名?

    呵!

    韦端倒也真下的了手啊。

    嗤笑一声,裴茂挺身上前,冲着仍在发呆发愣的诸士子,言道:“啧啧,当真勇气可嘉。怎样,还有人要继续下去吗?轻身赴死,确实比受除学籍要好,毕竟还能博个好名声!”

    一句话,将世家最后的面皮给戳破。

    其中不乏有人暗自羞愧,也有人愈加的义愤填膺。

    “裴长史未免太过薄情了,韦兄就之大义,岂是巧邀声名!”

    “那又怎地,尔一孺子,胆敢赴死乎?”

    裴茂眉目一挑,斥声怒喝。

第745章 愈演愈烈

    一群人为裴茂声势所震,沉默不语。

    “滚,且告诉尔等家中长者,顺者昌,逆者亡!”

    裴茂再爆粗口,眉发横起,声声慑人。

    对于这帮京兆、冯诩世家,裴茂可没有什么好感。

    众所周知,裴茂乃河东望族,为领一郡之士林。尤其是追随周王后,裴氏更是声名鹤起,日渐茁壮。

    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河东盐田。

    经由大王训意,革以盐制,新定制盐之妙法,重分货殖之厚利。河东盐田,如今养活的可不仅仅是河东士族,更有数之不尽的盐户。

    裴氏失了泰半盐利,却是博得了河东士林的推崇,以及数十万百姓的敬仰,获利尤有胜之。

    钱帛之利,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委实算不上什么。

    望族,是怎么产生的?

    靠的可不是数世高官贵胄,便能博以望族之名。一如河东卫氏,家族之显赫,岂是裴氏可比。但是,裴氏就是郡望。

    靠的是口碑的日渐所积,是士林的众望所归,是悠悠众口的不吝夸赞。

    哼~京兆韦杜,枉有虚名。

    想借着杜畿、韦康之才,为家族博以贵胄。想谋取河东之厚利,为家族取以财帛。

    痴心妄想。

    河东诸族,又岂会如彼等虚念。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

    河东盐利之厚,可没少受其余世家觊觎,裴茂能有好脸色才叫怪事。

    今日表现的如此严厉,也是在向所有人表明态度。

    河东盐利,没尔等之事。

    长安国学士子游行,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裴茂给摁下去了。

    粗暴,粗糙!

    但确实好使。

    这场博弈,在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妇人之仁,也绝对不能开万世先河。

    随着国相府正式布告张贴闾里,不过一日功夫,整个长安便知晓了游行士子所受到的惩罚。

    为首诸世家二百余子弟,悉数除去学籍,永不录用。

    余者受蛊惑学子,悉数罢学三载,罚通宝万钱。

    世家子弟不多说,没了学籍,名声臭了,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家里有钱,不缺吃喝用度,大不了自己以后不出门了,该过活还是一样过活。

    甚至,实在不行,奔走他国、外州,未尝不可。

    然而那数目众多的八百余士子,却是惨遭当头棒喝。

    通宝万千,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款项。尤其是其中的寒门子弟,更是懊恼万分,不堪回首。

    而且最关键的是罢学三载,三年之内,只能依靠自学。纵是罢学之期过后,也将会错过三年后的第二次科举。

    如此算来,白白六载光阴虚度。

    ……

    国学士子,成为了长安街头小巷百姓谈首论足之事。不少人都在对这群不知所谓的年轻人嗤之以鼻,甚至论其德行,更有甚之。

    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才是科举真正的威力。

    科举在一方面加强皇权,必然也会在另一方面对皇权形成掣肘。待到百年之后,当天下科举出身的士子一多,利益纠纷在一起时。学子游行示威所造成的影响力,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沦为笑柄了。

    而高诚更不知道,一场更加庞大的运动,已经开始崛起!

    率先由槐里、武功、雍县三地学子发难,在地方士族、豪强的勾连下,三县县学、郡学及不少在野士民,都开始规模宏大的示威运动。游行队伍更是直逼县府外,当道抵辱正在任上的科举士子。

    尤其是郡治槐里,鲁肃等人刚刚上任,连县中状况都尚未知晓。再加上一名科举士子,倾身自污,假爆出科举徇私舞弊,更是导致其余九人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

    面对咄咄逼人的示威学子,当真是万口难辨。

    好在,已经知晓不少内情的鲁肃,压根就没在意外面局势的变化。领着其余八人,直接窝在县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紧随其后的便是左冯诩郡治高陵、池阳以及万年三县,位于五陵原下平原地区的三县,正是冯诩郡最富饶的地方,也是士族、豪强聚集的地方。

    第二日,整个右扶风都爆发起来。

    郿县、茂陵、平陵、美阳、安陵、鄂县,合计数万人众,声势浩荡。同时,京兆长陵、霸陵、杜陵、新丰、郑县,弘农郡治弘农、陕县、湖县亦是声援他方。

    短短两日功夫,整个关中腹地都如同一锅沸水,蒸腾而起。一二十县,近十万士民、学子,游行示威。

    彼等也不强闯县衙、仓廪等军事重地,搞得各地县府颇是无奈。

    毕竟,仅仅是一个聚众游行的罪名,还真没办法治下十多万人的罪。若有是冲击县衙之类的倒还好处理,直接安上乱民的名头,大军一到,须弥尽焚。

    面对如此庞大的示威队伍,郡府都没办法处理。

    说到底,还是法不责众!

    消息最先传到长安的便是槐里,接着是高陵,之后便是一涌而现的长安周边诸县。

    当最远的弘农县也有游行士民、学子的消息传到长安时,已是五六日过去了。

    长安城,也从先前的小闹腾,变成了鸦雀无声。

    一众百姓,皆大气不敢轻出。任谁都能看到,目前的局势显然很是不对劲。

    而国朝诸卿、中央官署也陷入沉默。

    高诚一样没有料到局面会发生的如此之快,也没料到韦端居然还有这般布局。

    从自己要整顿世家开始,到现在不过半月功夫,根本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来让韦端联络他人。而自己臆想中的先稳定长安局势,再打个时间差,由军队进驻各地,威慑世家的计划也成了泡影。

    现在,动用军队强行镇压,明显更加不智。

    毕竟,这些人并非是乱民。

    不过,让人欣慰的便是,这场示威运动的主力,都是士族中人。哪怕是县学中的学子,也都是士族、豪强子弟。

    寒门与平民,都未牵扯其中,让大周的压力没有那么大。

    这说明国朝在大周百姓的眼中,还是比较认可的。而人民所能带动的力量,就更非等闲可比。

    与三百余万的百姓相比,寥寥不过十万士民,又能算的了什么!

    大周从立国之前开始,就并没有倚仗世家、豪强的力量,更多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而且,科举之制下,皇权、世家、寒门、平民四方阶级之中,获利最多的仍旧是寒门和平民。

    因为,这是寒门与平民,第一次与世家子弟、勋贵子弟在相较公平的状况下,竞争逐利。

    只要有足够的才华,出众的实力,足以力压群杰,夺得状元。

    而后,刻名状元门,声传十三州。

    放到之前,寒门、平民子弟,唯一的出路便是从军入伍,以功勋博富贵。

第745章 军威赫赫

    游行示威的运动,在没有受到压制前,无疑更加的猖獗。

    只是,结果说不上太糟糕。

    国朝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冷漠,让诸士子有些无从下口。除了那没证据的徇私舞弊外,尚可言及一番,余者不足道也。

    尤其是伴随着长安士子,冲击军阵、欲夺门阙、惊扰世子等一系列消息散播出来后,莫说寒门百姓了,便是不少士子都有胆怯,想要退出这场莫名其妙的聚众行动。

    毕竟,那可是当当真真的死了人,而且罪名确凿。

    没有人会为了空头支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甚至很多人都清楚跟国朝对抗,赢得几率非常小。他们所仰仗的就是法不责众,以及大王的宅心仁口。

    但现在,国朝该罚罚,该杀杀的凛冽手段,让泰半人都打了退堂鼓。

    三日后,示威士民便从十万之数,反而降到了八万以下。

    不只是参与其中的士子胆怯,他们身后的家族也不敢拿全族的命运去赌。先前被韦氏蛊惑,以为胜券在握。可长安之事传出,局势就不一样了。

    别看有不少世家豪强仍旧闹得很欢,可一旦大王不再跟尔等讲仁义,拿国法来说话,这事后肯定一个都跑不掉。

    早点退出,说不定大王还能看在以往的情面上,网开一面。

    不过,有人胆怯,也有人却一如熊心豹胆般,腹藏机谋。

    ……

    很快,最先安静下来的便是雍县。

    苏则、傅燮领着三万精锐,自隐蔽处抵进城外。

    两万大军于城东扎营,一万兵马接管雍县城防。数万虎师绕城而过,威势凛凛,雍县城内的一众士民顿时鸦雀无声。

    反倒是城内百姓,欢呼雀跃,争相围观。

    与其他地方不同,雍县内士族豪强的力量确实多有不如。尤其是随着西汉被新朝掀翻,新潮又被东汉掀翻,小小的雍县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之后,两百年来,每逢汉室战争爆发,必征关中人士。长久以来,雍县还真没办法和东都长安、郡治槐里及两汉诸陵相提并论。

    而百姓则不然,尚武之风浓厚,前面又有国朝大军驻扎在此。前将军徐荣,坐镇雍县,临阵督导,大败鲜卑狗贼,快人心脾。

    眼下又逢天兵降临,哪有不猎喜围观之意。

    可惜,大周兵马并不领情。

    三军驻下后,立马就有斥候,将周围的所有百姓系数驱散,严禁观摩大军营寨。而入城兵马,多数人在入城后便登上城墙,接管城防。而后如临大敌一般,数千人各有军令,分奔城中各要地。

    沿途奔走,迅疾如风,搞得城内百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全然没了那份好奇之心。

    至于士族豪强,无不是狠狠的咽了下口水,担心的注视着接管内城的大军。尤其是这帮人,沿道设卡,但凡所过之人,尽皆问查。

    游行,自然也就一下断掉了。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关卡一立,想要聚集到一起都费劲。

    那军卒也不管你是谁,就是问这问那,硬拖时间。坑人的是,过了一个关卡,后面还有~

    至于说城内设卡,县府都没说什么,士民百姓就更没资格说三道四了。

    第二日,坐镇城内的苏则,便命人贴出告示,言辞凿凿的告诉所有人,雍县城内有人勾连匈奴,意行不轨之事。今三军将士驻扎城中,震慑宵小,以拒外敌。

    没点见识的百姓倒是信了,可稍微知道点关凉地形的人,心中都明亮的很。

    雍县在哪,在岐山山麓下平原地带。东面是扼守扶风西北要道的汧县,北面是岐山山峦,人马难行,东面则是美阳及诸陵。

    再反观匈奴的位置,如今匈奴在吞并了屠各之后,实力也是大有增强。然而匈奴人的活动范围,却是在河东北部的并州地区,而不是在上郡一带。

    因为上郡一带,已经被步度根率领的鲜卑人给夺了去。

    这其中,且不论上次诸族南下,各部之间的龌龊。仅是匈奴人东进援助大汉,同击赵国,主力轻出的情状下,鲜卑人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似乎匈奴人也料到了步度根会侵夺屠各各牧场,不仅没有留兵在黄河西岸,连牧民都迁了个一干二净。

    最重要的是,大汉这次与匈奴、轲比能联手,狠狠的压了袁绍的势头,让步度根很是担忧。自己与轲比能之间的仇怨就不提了,如果王允对河套地区起了心思,自己未必就能抗住这么多敌人。

    也就是说,眼下匈奴人除非跟鲜卑打起来,并且将其击败,否则压根就不可能从萧关道杀进来。

    糊弄人,都已经懒得好好糊弄了吗?

    对于苏则的直白,县内士族豪强,更加不敢吭声了。

    大军在握,人家真灭了自个满门,估摸着也就降职的处罚,怎么算都是亏本买卖。

    军队的威慑力,远远超出了长安的想象。

    或者说,世家、豪强在面对家族可能遭到的威胁时,坚韧程度远远不及个人。

    雍县城内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在与苏则、傅燮二人商量了一个上午后,宾客欢散。没人知道雍县世家、豪强从二人口中得到了什么承诺,也不知道这场交易的焦点是什么。

    只知道了,太阳再度升起之时,雍县已是祥和一片。

    各家私兵直奔城外军营,由营内周兵,进行统一整顿,而后发往蓝田。

    趁着军队尚在,时任雍县功曹的傅允,也借着两位叔父的雄威,开始大刀阔府的整顿吏治。

    功曹,不过是县府明庭的一佐官。

    可人家傅允身后站着傅燮这尊大神啊,尤其是这大神还带着三万大军,就在身旁。如此状况,莫说县府掾属了,便是三位把手都大气不敢轻出。

    大家都有关系,但没人家硬朗。

    傅允也明白事理,明庭、县丞、县尉三人丁点不动,哪怕有些事情扯到了一些,也眨眼间就一刀砍断。整顿的主要还是县府内的掾属吏员,不过顶替这些人的还是那些家的人,说是换汤不换药都不为过。

    而傅允也不在意,自己需要的只是立威罢了。

    今日能够轻易换掉尔等士族子弟,来日也能够再换一批人。到时候,是否还是尔等士族中人,可就未必了。

    只要叔父一日屹立在朝堂之上,自己就是有足够的资本!

第746章 扑朔迷离

    雍县士族的倒戈,很快就传向关中其余诸县。

    各地的游行运动,顿然受挫。原本就因为一些胆怯之人的退缩,导致声势有些降低。现在几万大军已经抵达雍县,更是让不少人胆战心惊。

    他们可从来没有得到消息有大军回长安啊,朝中的子弟、关系都没有得到任何风声。也就是说,大王对于这次的政令的施行,势在必得。

    否则,也用不着从千里之外,调回精锐大军。所图者,必然就是抗王命不尊的人。

    尤其是长安城内的诸世家,个个树大根深,盘枝错杂。可随着士孙家投向大王,唯一可能拥有的军权,也就彻底丧失。

    偏偏,也不知是王上故意放出消息,还是真的打算如此行事。收编各家私兵后,国朝还要废除佃户制度。

    比起数量不多的私兵,佃户就不同了。

    放眼关中各家,谁不是坐拥良田千顷。这么多的土地,没有佃户耕种,只靠他们自己家里人,累死也搞不定啊。而且大多数私兵就是出自佃户中的丁壮,没有了佃户,私兵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韦端想不明白大王的用意,更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被人给捅了出去。

    废佃户,除私兵。

    只要废除佃户,大王根本不需要费心思来收编各家的私兵。因为到时候,所有的佃户都成为国民后,依律征召即可。

    但现在大王却是先收编私兵,而后再散出废除佃户制度的消息。要说这其间没有点阴谋诡计,没人相信。

    跪坐在桌案前,韦端凝视着正前方,心中有些难以下定决心。自己到底要不要走到那一步,能不能走的过去。

    “主君,公子回来了!”

    外面仆人一声,将韦端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蓦然抬头,看向紧闭的室门。

    “进!”

    韦端轻唤一声。

    室门应声而开,一翩翩公子,姗然入内。

    “孩儿拜见阿翁!”

    “康儿,不必多礼,坐!”

    韦端看着自己的长子,充满了骄傲。

    京兆韦杜,听起来非常不好听。因为自己只想要京兆韦氏,而这个重任,自是要委托到儿子身上。幸运的是,长子韦康、次子韦诞,都让自己喜出望外。

    相比起杜氏嫡子杜楷,康儿胜其百倍。纵是杜氏奇才,为大王所厚爱的杜畿,自己的儿子也比他要强上三分。而次子韦诞,更是年少有为,才学非凡,足以与弘农杨氏子弟杨修比肩,余者皆不足论道。

    韦家的下一代,具备将韦氏拔到郡望的才能。

    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个机会。

    大王,未免也太过于厚爱杜氏了。终杜畿所在,韦家便越不过这个姻联亲家,郡望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康儿,怎么样,可有别的消息?”

    韦端带着一丝希冀,看向长子。

    自己身为九卿之一的太常卿,目前能够获得的消息,已经不足入目了。反倒是身在尚书台的长子,倒是拥有一定的渠道来得知些秘密。

    “阿翁,庞显达今日与孩儿言及一句。”

    韦康端坐正身,犹显高状,横眉皱起,轻声回了一句。

    “噢,庞柔说了什么?”

    “其言,天下之事,皆脱不得调查司之耳目。若阿翁,依计行事,可保万全。如若不然,必...”

    闻言,韦端面容不惊,缓缓闭上老眸,长叹一声,问道:“如若不然呢,大王会如何处置吾韦氏?”

    “必阖族诛之!”

    韦康面色一顿,愈加坚毅,抬头直视父亲,目光如炬,问道:“阿翁,庞显达所言,究竟是何意?阿翁到底还有何谋划?何不与孩儿一言,吾父子共承之!”

    “胡闹!”

    韦端回头瞪了韦康一眼,叱喝一声。

    数息后,才又言道:“康儿,吾京兆韦氏的大旗,日后少不得要汝来抗。万不可轻而犯怒,凡事须三思而后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明日汝亲自入宫,求见大王。若能见王上尊颜,便代为父告知大王,吾韦端,必竭尽全力,与君上同局博弈!”

    “阿翁,如今诸士族皆已胆怯,畏惧不前。苏都督大军也已至雍县,不出旬日,必达长安。骤时,关中诸县,定再无人胆敢犯王上虎威!吾韦氏一族,又何以以一家之力,而抗一国之威?”

    韦康不知道阿翁在想什么,现在的局势明显已经彻底倒向国朝。大王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镇定,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关中诸族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调查司的耳目之下。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大半。

    大王也仍旧是那位沉稳持重的大王,没有绝对的把握,其绝对不会开启争端。

    韦端点了点头,认同长子的说法,可也没有明确表达出来,只是静默不语。而这一沉默,就让韦康不免多想了三分。

    “阿翁...您不会~?”

    “吾儿多想了!”

    韦端似乎猜到了儿子想要说什么,一句话便反驳否决,而后言道:“康儿,且下去吧,一切尚在为父掌握之中。不过,汝切记万不可参与此事之中,成败勿论,凭汝才华,大王必不弃之!”

    韦康神色一暗,垂下头颅,想不明白这次阿翁究竟在想什么。以往有何事,皆会与自己说些,而后父子同心,共定良谋。

    可现在……

    “孩儿谨遵阿翁之命!”

    韦康起身执礼,折身退下。

    待到长子离去,韦端才舒然一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大王以及朝廷公卿,所有的精力和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士民游行之事上来了。

    也或许大王以及知晓了些许密事,想要假借自己之手,来除掉一些威胁。

    呵呵……

    匈奴?

    一群胡虏,也值得大王如此侧目吗?

    佃户、私兵,对于如同韦杜、杨氏、耿氏这般传承数百年的世家来说很重要吗?

    不重要!

    也许在王上眼中,佃户在世家的利益中,占据了不小的分寸。可事实上,莫说佃户,纵是那千万良田,又算的了什么?

    些许身外之物罢了,也就只有那些小世家和豪强们,才需要钱帛来增加家族的外在影响力。

    但这种豪富虚名,又有何用?

    比如孟氏?

    以钱帛买官买爵,凭折名声罢了。

    世家之所以积累这么多的良田、佃户,更多的只是在帮助那些过活不下的百姓,散以仁德之名,为家族增光添彩。

    唉~大王对世家,不甚了解啊!

    只是,自己又真的了解世家吗?也许,自己不过是坐井观天,徒议天下世家罢了。

第747章 事势时转

    一个人,呆在空寂的屋舍内,想了良久。

    韦端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正如庞柔所传的话一般。这一步,走出去或泽福子孙,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将家族逼到这个份上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了吧!

    如此也好,不论成败,京兆韦氏都将更进一步。

    回过神来,韦端冲着室外唤了一声。

    一直候在外面的老仆,当即转入室内。

    “老朽拜见主君,主君有何吩咐?”

    “将此信,交给渭桥渡家,后面如何行事,吾自有安排。”

    “诺!”

    老仆佝偻的身躯一弯,应了下来。随后,步履瞒珊的走到韦端身前,顿了一下问道:“主君,事未必能成啊?”

    韦端刚抽出准备良久的书信,捏在指尖,闻言也不禁止住。短叹一声,言道:“张伯,且如此照办吧。另外,稍后让恢儿来见吾,吾另有安排。”

    “唉~老朽谨遵主君之命。恢儿也已长大,也是该为主君效命了!”

    老仆皱纹遍布的面庞,反倒是随着韦端的决心,愈加坚毅。明知前路难行,亦不负之。

    韦端却是干笑一声,说道:“张伯担心了,康儿那边还缺个刀笔吏,吾打算让恢儿过去。放心,侄儿办事,岂会忘之万全。”

    老仆没有说话,注视着韦端,约莫数十息后,才点头应了一声。

    张家跟随韦氏二百余年,自己的祖祖辈辈都是韦氏最忠诚的仆人。韦氏,也给予了张家数代的富贵。

    现在,不论如何,是到了报恩的时候了。

    “主君,张家老小,旦为君使,万死不辞!”

    留下一句话,老仆接过书信,转身退下。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也仿佛回到数十年前,那般的健朗挺拔。

    韦端沉默不语,摇头沉吟:“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啊!”

    韦家尚有如此忠仆,更何况大王乎?

    没多久,一少年郎便阔步来到韦端所在的屋舍。

    “仆拜见主君。”

    十七岁的小郎君,正值风华盛茂,锐意十足。一身劲装,更添几分雄健之资。

    “恢儿,稍后汝去寻康儿。日后,便随他在尚书台,使个刀笔,如何?”

    韦端轻点一句,张恢却有些发愣。韦氏眼下的局面,不用自己多说,谁都明白已经有点难翻身了。国朝还会允许韦氏的心腹之人,进入到尚书台这重要的官署之中?

    区区一个刀笔吏算不得什么,可近日来大王连朝会都不召开,每有要事皆是召之心腹,余者皆不得而至。从此间便能看出,王上对于闹事诸世家的防范有多重。

    毕竟,朝会不开,主君这位太常卿以及在朝的世家子弟,便无法直接向大王施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还能允许自己进入尚书台?

    张恢可不相信调查司会查不出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尚书台是何等地方,莫说一刀笔吏,便是一杂仆,都不是自己韦氏奴仆所能充任!

    “主君,仆唯恐入不得尚书台尔!”

    张恢想了一下,还是打算先询问下主君的意思。有些事,自己并不清楚,也许主君有这般手段呢?

    “这一点恢儿不用担心,骤时大王会召见汝。旦有所问,如实答复即可!”

    韦端微闭着眉目,安排说道。

    张恢轻皱了下眉,心中有些疑念,没有多问,拱手言道:“仆谨遵主君吩咐。”

    “嗯~退下吧!”

    “诺!”

    张恢一走,室内再度安静了下来,韦端也重新陷入深思。

    ……

    未央宫深处,宣室外凉阁。

    百步之外,宫卫林立,秉神执兵。

    凉阁内,唯有高诚与郭嘉二人,对坐饮谈。

    随着十月即过,天气也开始寒冷起来,一樽碳炉在旁,上面热着温酒。

    高诚抬手,给刚刚一口喝完的郭嘉又满上,顺便也给自己酒樽中,添了点温酒。

    郭嘉再一口仰尽,大呼一气,言道:“果然,还是王上珍藏的美酒醉人心啊!”

    “嘁,汝郭奉孝来了,孤还能使汝饮劣酒不成。不过,今日已下不少,可不能过了量!”

    高诚摇了下头,嘴角呡了一下酒樽。粮食酿的三十多度的酒,喝起来肯定要比这个时代的浊酒强上不少。

    听闻大王所言,郭嘉不由苦笑一声,言道:“王上,臣这数载以来,可是谨遵大王教诲,每日饮酒甚少。如今,身体也健朗不少,想来已是无甚大碍啊!”

    “哼,才区区不到三载而已。况且,刘氏可没少与王妃往来。怎地,非要孤明令命之?”

    “……”

    郭嘉一时语塞,真是命苦啊~

    “奉孝,汝说那韦端,有胆量继续走下去吗?”

    转到当前局势的话题,郭嘉也不禁板正脸色,凝神言道:“其已骑虎难下,想要悬崖勒马,难也!”

    高诚眉目一紧,暗叹几声,突然问道:“孤做的对吗?”

    “王上有做错什么吗?”

    郭嘉面色不改,似乎知道大王心中在想什么,脱口反问。

    “唉,孤本想徐徐谋之,分化世家,而后图定。现在,却走到了这一步,确实非吾所愿。”

    “王上,徐徐图之固然安稳,可未必能够一除后患。然而使雷霆震之,获利颇丰,于天下布局有益无害,于吾大周更是如此。”

    郭嘉坚定不移的顿声说道,将高诚心中最后一点迟疑给彻底打散。

    高诚轻嗯一声,反而问道:“奉孝,调查司在蜀地的布局,如何了?”

    郭嘉面色一僵,眨巴了两下眼皮,苦笑道:“王上,臣委实不是这块料,能否予臣换个职司做?”

    “不成,调查司关乎国基,非吾亲信之人,不足用也!”

    “然大王亲信如云如雨,又不止嘉一人哉。”

    “唯汝清闲,心思缜密,非尔不行啊!”

    高诚随意的回了郭嘉一句,敷衍之意现于颜表,只看的郭嘉难受不已。不过,随后高诚随即又言道:“调查司在汝手中,这两年也算长进了不少,干的不错嘛。孤可不想,十余年后,调查司一众,成了酒囊饭袋。”

    “大王这可就高看嘉了,嘉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司隶调查司的指挥使,确实是位人才!”

    “噢~那奉孝便好生培养一番。若有机会,亦可带来见孤。”

    “大王放心,若非近来繁忙,嘉早就带其来见王上了。想来,大王若见其,心必喜之!”

    “嗯?”

    高诚眉头一皱,不禁被郭嘉给勾起了好奇心。

第748章 地龙翻身

    高诚有些好奇,依郭奉孝之言,想来这人自己应该是认识,又或者有所听闻。

    真想要询问下去,一探究竟。

    突然间,高诚猛地感觉有些头晕,不禁抚额。

    心中暗想,这些时日来,也并未操劳过多啊,怎么就突然头晕目眩起来?

    难道……

    很快,高诚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桌案上的酒樽似乎在晃动,板案似乎~

    嘶!

    再瞄了一眼郭嘉,果然,其似乎也在皱眉咬牙,仿佛跟自己一样。

    短短数息过后,桌案的晃动已经肉眼可见,甚至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这……地震?

    高诚强咬着牙,虎目圆怔!

    “护驾,快!”

    很快,守在外面的禁卫也发现不对劲了,一个个强撑着,跑到凉阁前。

    禁卫统领阎行,阔步登上阁台。

    “大王勿忧!”

    阎行飞奔至高诚身前,正欲搀起。却被高诚抬手止住,只闻:“快,速带祭酒下去,孤尚能行!”

    阎行怔了一息,拱手应道:“诺!”

    说完,一把搂起郭嘉,可怜郭奉孝差点被这一下给扯断身子,嘴角直咧。

    阎行在前,飞奔下楼,高诚亦是强撑起身子,身旁副统领掺着,迅速朝楼下去。

    而此时,凉阁之上的木梁、瓦片、修饰之物,已经开始剧烈晃动,摇摇欲坠。

    一下楼梯,数十位近卫已经褪下铠甲,匆忙撑在高诚上方,遮挡着任何可能掉落下来的东西。

    区区十余步长的凉阁,高诚一行人很快就逃离出来。一应众人,皆无损伤,有惊无险。

    不过,这还没完呢,地震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灾害,现在还不晓得震中是不是在长安周遭。

    “快,吾等速速寻一空敞地避之。”

    头晕的感觉稍退,高诚立即镇定下来,继续说道:“阎行,速速派人去椒房殿,还有世子处,明白吗?”

    “大王放心,末将纵是身死,亦会保世子安全。”

    阎行也不迟疑,抬手应下,转身便去。身后,二三十余人,也紧随其后。

    高诚愣了一下,轻皱眉头,也没说什么。时代观念如此,自己也更之不得。

    “走!”

    阎行一去,高诚立即带着众人,离开这颤抖的林苑,朝着宫外的空旷处而去。

    而整个长安,此时已经陷入一片恐慌。

    地龙翻身!

    以前并非没有发生过,可距离长安是何等的遥远,他们很多人只是耳闻,未曾亲见。

    现在,见到了!

    莫说一般的两层木质屋舍了,便是城内不少的夯土阁台,都在颤抖。还有那雄阔的城墙,也轻轻的颤着身躯。

    驻守在城楼上的将士们,已经飞奔下城,躲在城墙后面的空旷地区,惊恐的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可是长安城啊!

    周长五十余里,城高四丈余,城基宽达十余丈,入土丈余。上下皆是夯土而筑,勾连相结,浑然一体。

    现在,连它都在为这场地龙展现出来的威力,而感到惊惧,颤抖起来。

    “轰!”

    一声巨响,顿时惊起周围所有人的注目。

    不少将士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里外的一片房屋悉数倒塌,不下二三十座。荡起的烟尘,直冲云霄,腾起数丈之高。

    “快,救援百姓。”

    军中军吏正见这一幕,二话不说,当即招呼一声,身先士卒。

    约莫数十人应声而动,飞快朝着倒塌的房屋处跑去。而周围各部将士,也见势支援,一同往去。

    离之尚远,便听闻到一阵阵的哀嚎哭厉之声。废墟周围,数不尽的丁壮,冲入烟尘中,闻声而进,试图救援受伤邻舍。

    外围老弱妇孺,更是惊慌失措,不少人吓得低泣不已。每被丁壮搜救出一人,便多了一分凄厉高嚎。

    同样的事情,不仅仅是发生在长安城这一角。整座长安城,占地数十万平方米,不少地区都遭受地震的波及,惹起一片片恐慌。

    宫中及诸官署,更是狼藉一片。

    数不尽的瓦砾洒落在地上,东面宫墙更是直接裂开一道大缝。正中的箭塔分崩离析,砖石散落缝中,煞是瘆人。

    除此外,前殿台阶之上,一道三尺宽的深埑,直指前殿大殿,不见其底。

    周围避难在此的官员掾属禁卫,无不是惊骇的望着那恐怖的深渊,距之数十步,不敢相近。

    宫中尚有来回奔走之人,宫婢、内臣、官员、掾属等等,时不时都会出现一声声的惊呼,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好在,正值白日,中央官署一应重臣也反应及时,各署衙皆在理务,职司齐全。又有禁卫维持秩序,刀矛尽出,谨防有人趁机扰乱宫廷。

    如此,宫内众人看似虽乱,实则秩序仍在。

    高诚也在禁卫的保护下,来到崇德大殿前的空旷地,听取着一个接一个跑过来汇报情况兵卒、吏员。

    朝中重臣,几乎悉数挺身在前,指挥着手下掾属和宫廷禁卫,抢救一些重要资料。尤其是天禄阁、国相府、中尉府,其中又以古籍典历、国朝籍册、三军籍册及诸多符印为重。

    高诚焦急的等待着,所有的消息几乎都是各个署衙。没办法,崇德大殿距离中央官署很近,可距离椒房宫也不算太远啊!

    姜纾、蔡玑、龑儿,会不会有事?

    尤其是蔡玑,怀身八月,眼看今岁入冬便会为大周王室再添新丁。

    本就身体行动不便,现在又逢地震,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高诚还是第一次展现的如此着急,面色间毫不保留的将心中的焦虑悉数展现出来。

    周围护着的禁卫,没有谁看不到,也不禁为王妃、世子担心起来。

    这短短时间内,已经派了二十多人去查探,可尚无一消息回报。

    “有人回来了!”

    一声惊呼。

    高诚当即侧目望去,只见四五人正飞奔而来。

    二话不说,抬起步子便相向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高诚也就看的愈加清楚。

    只见阎行宽厚的身躯下,正搂着高龑,头上的皮胄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一条丝布,裹在额间。隐约间,尚能看到一丝丝血液流下。

    高诚心中一惊,不禁加快脚步。

    “末将拜见大王,不负王恩,世子安然无恙!”

    阎行将怀中的高龑放了下来,躬身执礼。

    再度着地的小家伙,明显受惊过度,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眉目无神,闭口不言。

    见此,高诚的心猛然揪了一下,但猛将在于前,奋死之义,不能不顾。

    “彦明,可无恙?”

    “末将无恙,只是……”

    阎行深吸一口,刚说半句,骤然倾身直挺挺的欲倒下。

    幸得高诚反应及时,匆忙拦住那雄厚的躯体,扭头便喊道:“速传御医!”

    “诺!”

第749章 震中

    “到底怎么回事?王妃呢,如何了?”

    见阎行如此状况,高诚的心不由沉了下来,心中的怒火也急速剧增。

    “大王,吾等赶去椒房殿时,便分两路。一去寻王妃与世子,一去寻玑妃。职下随统领寻到世子时,殿下正与王妃在一起。而后,吾等欲护送之,谁知殿上长梁杂物轰然落下。”

    “统领奋死护住殿下,背受重创。王妃得诸婢相护,伤及腿脚,不能行。而吾等禁卫、宫婢死三人,伤六人。现在众将士正护送王妃及伤员赶来,不过速度不快,尚需候之。”

    听闻军吏所言,知姜纾只是伤及腿脚,高诚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质声问道:“那玑妃呢?他们还没有消息?”

    军吏短叹一声,回道:“大王,吾等赶来时,派人去联络了。只是,殿室倒塌,十几位弟兄也不见踪迹,恐怕……”

    一霎那间,高诚珠目欲出,血丝满布,大喝一声:“不可能!”

    “快,速速派人再去,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职下已经再派人去了!”

    军吏应声跪倒在地,抽泣哀吼:“大王,殿室倒塌,瓦砾数之不尽……职下罪该万死,还请大王降罪!”

    “再派人手,立即召集宫内所有人,随孤往椒房殿。纵是掘地三尺,在所不惜!”

    “诺!”

    周围禁卫,无不是羞愧难当,愤声怒吼。

    随即,一群人四散而去,沿途所见之人,悉数召至崇德殿前。刀锋触喉,无敢不从者。

    两刻钟过后,地震的两次余波,也消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波,但高诚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安排一些人手,照顾阎行和高龑,以及姗姗赶来的姜纾等一众伤员。

    高诚只来得及安慰姜纾一句,便带着聚集起来的千余人,直奔椒房殿。

    椒房殿并非仅是一座宫殿,用宫殿群来形容更加合适。占地不小,其内含殿宇数十座,阁亭百余,牢牢占据着未央宫的东北一带。

    而现在,原先的琼楼玉宇,也显露出一副破败之相。正殿倒还好说,除却瓦片散落不少外,也没有倒塌的迹象。可其余地方,殿宇倾倒十几座,还有亭榭楼阁,花苑林木……

    众人绕过坍塌的地方,一路直奔蔡玑所在。

    抵近殿前,只见主殿已经悉数倒塌,旁边相连的两座偏殿,也残缺不存。周附楼阁,更是歪斜相触。殿前苑囿之中,树木山石溃倒,草木皆伏。

    见此景,高诚不由怒火中烧,自悔不已。

    未央宫,所存数百年间,经历的战火不计其数。积年日久,许多殿宇都很是残破。纵是历代修缮,也不过使其表面恢复的鲜艳靓丽。而其内絮,肯定有残损的情况存在。

    早些年,定都长安,迁居未央宫时,国朝贫困,仅是修缮了主要几座主殿。慢慢的,随着国朝逐渐稳定,其余殿室也开始进行修缮。

    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不,或许没有这场地震,这些殿宇再支撑个百余年都不会倒塌。

    只是,谁又能想到,仅依渭水之畔,长座关中之中的长安城,居然也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地震波及!

    震中不在长安,甚至可能距离长安很远很远……

    “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诺!”

    高诚平复了下心情,怒吼一声,周围众人无不是闻声而动,直扑废墟。

    ……

    长安受到地震波及,周国其余各地,也悉数如此。尤其是渭水南岸的诸多县邑,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

    而这些,纵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汉中钖县受到的伤害。

    方圆百余里,山脉群塌,林木尽折,沔水为之一断。

    七里之郭,城屋悉倒,残垣密布。道路坍塌,深壑如云。寥寥数万百姓,几乎尽死于其间。幸存之人,无不是哀嚎遍野,问天无助。

    不只于此,江河中断,上游蓄水而下,漫没四下,流入沟壑。而随着一波波的地震余波,水势不断的更换着方向,不断的扩大所没之地。

    天灾之下,万物皆为刍狗。

    数不尽的百姓,在这震中以及漫山而过的沔水中,艰难求存。

    汉中重镇西城、上庸、房陵三县,是距离钖县最近的。受到的危害,自是亦是不小,数以万计的屋舍倒塌,城桓断裂。无数百姓,失去亲人,失去居所!

    隔着绵绵群山,汉中亦是受到了地震余波的严重影响。但整个汉中,早就被张鲁的天师道给宗教化。

    汉中王坐在府内,啥也没干,直接下诏命告知其下教众。钖县之东,有妖孽为患,祸国殃民之兆。天师仙目神术,察此妖物所在,奏告道祖,降至天罚,以除祸患。

    不得不说,受到宗教影响的百姓,要更加愚昧。再加上天师道在益州的百余年的影响力,早已深入人心。故虽受波及,却无一人骚动,只以为天师神威广大,道祖仙术通天。

    只是,这般自欺欺人,也就骗骗下面的老百姓,安稳下民心。真实的情况,很多人都清楚,但也不会说破。毕竟,汉中乱起来,对于他们图稳谋利的人没什么好处。

    汉中王张鲁,在下达一道安稳民心的诏令后,立即便向军前发号施令。抽调两万主力大军,回援南郑,效周国之法,助民脱困。同时,有军队在,也可以威慑四方。

    其后,又调派军粮辎重、民夫数万,前往西城,准备救援工作。

    因为此次地震,另外受到严重影响的便是荆州的刘表了。

    刘表沉沉默默,闷声发展,荆州富庶之地,可谓是更上一层。前岁与袁术的连番大战,荆州损耗粮秣无数。但仅是一年而已,便更胜往前。

    坐拥江河之力,良田无数,河运之盛,荆州府库日渐丰溢。

    有了钱粮,刘表能够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仅是军队,便从先前的五万步军,扩充至八万人。水师由两万余人,增至三万人。战船也从大规模开建,楼船、艨艟、斗舰、走舸,诸港皆造。

    军队实力的扩充,还算不上什么。荆州四五百万口数,养个十一二万兵马,轻而易举。纵是那数以千计的战船保养,也费不了太大劲。

    而正在筹建的樊城、军港沙羨,扩建的重镇柴桑、彭蠡水寨,这四处才是吃钱粮的大户。

第750章 南国

    彭蠡泽,是当今天下第二大内陆湖。

    第一,便是处于扬州吴郡境内的震泽,即太湖,又名具区泽。那里也是扬州最为富庶的地区,原先州治历阳一带,都比之不得。

    一岁两熟,稻谷延天,又兼湖运、江河、海运之便利,商贾络绎不绝。更有海盐之盐,行遍东南。丝织、陶瓷,盛于他处。

    那里,也是长江以南,最为富庶的区域。

    对吴郡不感兴趣,那是假的。自从夺了豫章郡,刘表朝思夜想的便是并吞江东六郡,以为王霸之基。

    可惜,布略南北两县的袁术,丝毫不给刘表趁机扩大的机会。

    南阳宛城,时刻有着三万出兵精锐,严阵以待。彭蠡泽北部,庐江寻阳县,已有大楚水寨一座,横江数十里,舟舸千余。

    比拼实力,荆州显然拼不过大楚。毕竟,楚国坐拥口千余万,又有齐国盟友相助,云集在寻阳的船匠不下十余万众。

    数之不尽的丁壮,从数百里外的大别山区,源源不断的运来山中巨木,充为造船用料。一岁之间,楚国水师从无到有,舟船直逼三千余艘,水师将士高达五万余人。

    其中斗舰二百余,艨艟五百余,走舸、快船两千余。若非没有造出楼船大舰,只怕楚国水师绝对有南下长江,与荆扬相争之力。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表迫不得已也将水师主力迁至柴桑一带,筑起彭蠡水寨,与楚国争夺彭蠡泽的控制权。“到底怎么回事?王妃呢,如何了?”

    见阎行如此状况,高诚的心不由沉了下来,心中的怒火也急速剧增。

    “大王,吾等赶去椒房殿时,便分两路。一去寻王妃与世子,一去寻玑妃。职下随统领寻到世子时,殿下正与王妃在一起。而后,吾等欲护送之,谁知殿上长梁杂物轰然落下。”

    “统领奋死护住殿下,背受重创。王妃得诸婢相护,伤及腿脚,不能行。而吾等禁卫、宫婢死三人,伤六人。现在众将士正护送王妃及伤员赶来,不过速度不快,尚需候之。”

    听闻军吏所言,知姜纾只是伤及腿脚,高诚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质声问道:“那玑妃呢?他们还没有消息?”

    军吏短叹一声,回道:“大王,吾等赶来时,派人去联络了。只是,殿室倒塌,十几位弟兄也不见踪迹,恐怕……”

    一霎那间,高诚珠目欲出,血丝满布,大喝一声:“不可能!”

    “快,速速派人再去,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职下已经再派人去了!”

    军吏应声跪倒在地,抽泣哀吼:“大王,殿室倒塌,瓦砾数之不尽……职下罪该万死,还请大王降罪!”

    “再派人手,立即召集宫内所有人,随孤往椒房殿。纵是掘地三尺,在所不惜!”

    “诺!”

    周围禁卫,无不是羞愧难当,愤声怒吼。

    随即,一群人四散而去,沿途所见之人,悉数召至崇德殿前。刀锋触喉,无敢不从者。

    两刻钟过后,地震的两次余波,也消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波,但高诚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安排一些人手,照顾阎行和高龑,以及姗姗赶来的姜纾等一众伤员。

    高诚只来得及安慰姜纾一句,便带着聚集起来的千余人,直奔椒房殿。

    椒房殿并非仅是一座宫殿,用宫殿群来形容更加合适。占地不小,其内含殿宇数十座,阁亭百余,牢牢占据着未央宫的东北一带。

    而现在,原先的琼楼玉宇,也显露出一副破败之相。正殿倒还好说,除却瓦片散落不少外,也没有倒塌的迹象。可其余地方,殿宇倾倒十几座,还有亭榭楼阁,花苑林木……

    众人绕过坍塌的地方,一路直奔蔡玑所在。

    抵近殿前,只见主殿已经悉数倒塌,旁边相连的两座偏殿,也残缺不存。周附楼阁,更是歪斜相触。殿前苑囿之中,树木山石溃倒,草木皆伏。

    见此景,高诚不由怒火中烧,自悔不已。

    未央宫,所存数百年间,经历的战火不计其数。积年日久,许多殿宇都很是残破。纵是历代修缮,也不过使其表面恢复的鲜艳靓丽。而其内絮,肯定有残损的情况存在。

    早些年,定都长安,迁居未央宫时,国朝贫困,仅是修缮了主要几座主殿。慢慢的,随着国朝逐渐稳定,其余殿室也开始进行修缮。

    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不,或许没有这场地震,这些殿宇再支撑个百余年都不会倒塌。

    只是,谁又能想到,仅依渭水之畔,长座关中之中的长安城,居然也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地震波及!

    震中不在长安,甚至可能距离长安很远很远……

    “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诺!”

    高诚平复了下心情,怒吼一声,周围众人无不是闻声而动,直扑废墟。

    ……

    长安受到地震波及,周国其余各地,也悉数如此。尤其是渭水南岸的诸多县邑,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

    而这些,纵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汉中钖县受到的伤害。

    方圆百余里,山脉群塌,林木尽折,沔水为之一断。

    七里之郭,城屋悉倒,残垣密布。道路坍塌,深壑如云。寥寥数万百姓,几乎尽死于其间。幸存之人,无不是哀嚎遍野,问天无助。

    不只于此,江河中断,上游蓄水而下,漫没四下,流入沟壑。而随着一波波的地震余波,水势不断的更换着方向,不断的扩大所没之地。

    天灾之下,万物皆为刍狗。

    数不尽的百姓,在这震中以及漫山而过的沔水中,艰难求存。

    汉中重镇西城、上庸、房陵三县,是距离钖县最近的。受到的危害,自是亦是不小,数以万计的屋舍倒塌,城桓断裂。无数百姓,失去亲人,失去居所!

    隔着绵绵群山,汉中亦是受到了地震余波的严重影响。但整个汉中,早就被张鲁的天师道给宗教化。

    汉中王坐在府内,啥也没干,直接下诏命告知其下教众。钖县之东,有妖孽为患,祸国殃民之兆。天师仙目神术,察此妖物所在,奏告道祖,降至天罚,以除祸患。

    不得不说,受到宗教影响的百姓,要更加愚昧。再加上天师道在益州的百余年的影响力,早已深入人心。故虽受波及,却无一人骚动,只以为天师神威广大,道祖仙术通天。

    只是,这般自欺欺人,也就骗骗下面的老百姓,安稳下民心。真实的情况,很多人都清楚,但也不会说破。毕竟,汉中乱起来,对于他们图稳谋利的人没什么好处。

    汉中王张鲁,在下达一道安稳民心的诏令后,立即便向军前发号施令。抽调两万主力大军,回援南郑,效周国之法,助民脱困。同时,有军队在,也可以威慑四方。

    其后,又调派军粮辎重、民夫数万,前往西城,准备救援工作。

    因为此次地震,另外受到严重影响的便是荆州的刘表了。

    刘表沉沉默默,闷声发展,荆州富庶之地,可谓是更上一层。前岁与袁术的连番大战,荆州损耗粮秣无数。但仅是一年而已,便更胜往前。

    坐拥江河之力,良田无数,河运之盛,荆州府库日渐丰溢。

    有了钱粮,刘表能够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仅是军队,便从先前的五万步军,扩充至八万人。水师由两万余人,增至三万人。战船也从大规模开建,楼船、艨艟、斗舰、走舸,诸港皆造。

    军队实力的扩充,还算不上什么。荆州四五百万口数,养个十一二万兵马,轻而易举。纵是那数以千计的战船保养,也费不了太大劲。

    而正在筹建的樊城、军港沙羨,扩建的重镇柴桑、彭蠡水寨,这四处才是吃钱粮的大户。

第751章 调兵遣将

    蔡玑母子无恙,姜纾被擦伤的小肢,也在两三日后,逐渐转好。不过,二女受到的惊吓,却不是短短几日功夫就能缓过来的。

    而长安遭受的创伤,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国朝上下,都在为这场地震而感到庆幸。最起码,这场地龙翻身,不是发生在长安,也不在关中。

    具体是在哪里,尚未有消息传回,可远隔千里的长安都受到如此震荡,可想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地龙。

    原本准备进行的升学射策,也由此延后。而与世家的博弈,也转而陷入被动。谣言倒不至于浮生,大周对于舆论的管控还是一直非常紧张。不过,没有谣言,却不代表某些人不会心中作妖。

    比如韦端,又开始闹腾起来。

    地震对大周倒也是没有什么好处,起码那些游行的士子,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颇是省了国朝一些心力。但此计不成,韦端转瞬又生一计。

    一夜之间,自韦府出城者,多达数十奴仆,各有所去。调查司也并未作以拦截,而是派人紧盯不舍。同时,则是加大对于韦府的监控,以免有人偷偷溜了出去,却不为王上所知。

    韦端这么大的动静,城内世家中人,哪个不知。

    但没有人敢在追随韦端,继续这场必败的豪赌。国朝大军一到雍县,不论如何,他们都没了翻身余地。可难免心有不甘,不肯轻易丢弃一切,勉力坚持。

    没办法,大王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们开出条件。也许自觉点,向王上低头,王上一挥手,先前的事作罢不说,也会有些补偿。当然,也有可能所有的东西全都交了出去后,什么补偿都没有。

    所以,很多人也在等待着国朝开口说话,他们这些人不需要太多的补偿。只要稍微意思一下就行,图的就是个颜面。

    韦端是不是疯了没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翻身。

    有着调查司在,韦府数百步内,几乎到处都是隐蔽在一侧的探子。出了一人,立马就有人跟随,他韦端的一举一动,都在大王耳目之下,又怎么可能胜的了呢?

    大王现在不管他,肯定是在利用其来钓出一条大鱼。

    至于这大鱼是谁,啧啧~

    .......

    凉州武都下辨城外,周军大营之内。

    五万余将士,系数聚集在此。地震不可避免的也影响到了军队,但危害不大。

    升帐聚众。

    徐荣一马当先的坐在上首,望着下面的数员大将,眼角不禁眯了起来。

    “诸位,王上已经传来密令。此次行动,机密之要,本将也不多做安排了,汝等心中当自有计较。”

    徐荣盯着众人,语气不算太重,可也是杀气腾腾。

    军国机密,自然非同凡响。

    闻者无不是心中暗自应了一下,毕竟这个机密也未免有点太机密了。进入中军大帐前,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事。而现在,中帐四周,亲卫校一曲人马,环伺百步之外,严防任何人靠近。

    “前将军,吾等如何行事,旦请将军安排!”

    第七军军将张济,在苏则、傅燮回归长安后,俨然成为了军中仅次于徐荣的大将。再加上其年岁尚长,与徐荣关系也不差。此时,挺身相问。

    其余人一如李桓、李暹、李利、张绣、樊勇、胡车,以及氐将杨腾、杨驹父子二人,皆是点头相应,附耳恭听。

    徐荣点点头,也没说明是什么事,直接下令道:“张军将,明日汝帅本部兵马,北上返回冀城,协助张军将,护卫凉州。”

    “末将遵命!”

    张济不明就里,但也未做迟疑,拱手接令。

    随后,徐荣看向李桓,言道:“李副将,明日汝帅李暹所部西进。本将已经得到调查司消息,一支汉人武装,约一两万人,莫名向西而去,所往之处尚不明了。但想来,应该便是蜀中的义军了。汝部只需要将彼等引至武都即可,本将会派狄兵中熟悉道路之人助汝。”

    李桓眉头皱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西边那是什么,河首高原之地。先前传的沸沸腾腾的毒瘴之所,那些蜀中义兵一头闯了进去,能不能存活到自己找到他们都是未知。为此,值得再搭进去数千名将士吗?

    更何况,那些义兵有什么用?

    看起来在巴蜀之地闹得挺欢,结果国朝大军一退,连半年时间都没坚持下来,就被赶到大山之中苟延残喘。好歹也是数万人马呢,也没比蜀兵少太多,仗着坚城怎么着也可以跟蜀兵过几招啊!

    看到李桓迟疑,徐荣不禁冷哼了一声,问及:“李副将,可有疑虑?”

    “末将不敢,末将遵命!”

    李桓面色急转,当即应承下来。心中再多的疑惑,也顷刻间烟消云散。去就去吧,反正也就是跑一圈而已。

    眼下,李氏一族看似强盛不已,实则危在旦夕。

    大兄充任魏国中尉,在河东之地的威望日益渐深。李式充任大周第二骑兵军军将,位高权重。自己也担任着第五军的副将,算得上国朝大将。而其余李氏子侄、军中心腹,多任师帅、校尉。

    大周军方,言李氏独占其三都不为过。若不是,大王还时不时对李氏搞些掣肘,李桓都要担心李氏一族会不会有灭族之危。

    河西都督,何等威势,不也一样被大王一纸诏令,调回长安。包括久在凉州的第四军,都悉数调了回去。防的不还是军中大将,手握军权过甚,诞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而现在的李氏,逐渐的也开始有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由不得不担心啊。

    正是因为如此,李桓面色更改之快,都超乎了徐荣的想象。

    徐荣张口讶异了一下,见李桓态度转换,也不再叮嘱。扭头看向氐将杨腾。

    话说杨腾,自打上次身受重创后,几个月下来,倒也硬生生抗了过来。不过当其能够下榻时,大军业已击溃宋建主力,正在追击。

    而不知详情的杨腾,二话不说便挺着伤体,再度召集各部氐人青壮,直奔陇西。

    现在,损失惨重的狄兵,硬生生凑齐了一万之数的青壮。多数人身上都披着那些因伤退伍的氐兵铠甲,手中兵刃也是如此得来。

    这对于总口数不过十几万的氐人各部来说,无疑是掏出了血本。

    当然,回报也丰厚异常!

第752章 护氐中郎将

    徐荣冲着这位氐将兼氐人头领笑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杨将军,今日起,汝便是吾大周的护氐中郎将了。另外,总参部给予了汝部一军编制,号曰仇池!”

    “所有氐兵许更汉姓,其妻小亦可更之,典以军籍。前番战死沙场之氐兵,皆为烈士,许更汉姓立墓。其家小悉为军属,一如汉家。后续赏赐、抚恤,国朝必会践行。”

    闻言,杨千里倒吸一口冷气。身上尚且缠有纱布的伤口,也感觉不再有任何疼痛,反而为这些伤创而感到自豪。

    这一切,都值了。

    自己的受的伤,没有白受。战死沙场的部落勇士,也没有白白牺牲。

    护氐中郎将,仅是一个区区中郎将,但对于杨氏一族来说却是最为关键的所在。

    什么叫护氐中郎将,那显然与护羌校尉、护匈奴校尉、护乌桓校尉的意义一样,都是管辖其所护之部族。而且,还是护氐中郎将,比其余的校尉尚且高出一级。

    从今日起,杨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统领各部氐族。

    而建军,对于杨氏亦是一件重要的之事。

    仇池军,仇池乃杨氏本部氐所迁之地,以此为名,自是能显示出大王对于杨氏的看重。此外,充为军将,也就代表着杨氏终于走进了国朝军方的高层。

    代价就是数以万计氐人勇士,奋死为大周征战沙场,死伤不计其数。

    仍旧值了!

    大周军方,官号是官号,职司是职司。

    比如护氐中郎将是自己官号,但仇池军军将则是自己的职司。而徐荣的前将军是官号,第五军军将是职司。

    官号自然重要,但自从国朝军爵改制后,又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毕竟,头衔多了,有些必然就成了虚职。

    不过这官号目前仍旧是决定军中将校地位的一大因素,数百年来的传承,没那么容易被替代。

    而身为将校,任了军将一职,自然就是非比寻常。日后,在诸军之中,唯有那一众军将能够与自己平起平坐。纵是第一军的副将,见了自己也得略低一筹。

    当然,没人会这么给自己招惹麻烦。副将的存在,肯定就是为日后新扩编的军准备的军将。

    如此一来,所谓的护氐中郎将,就成了一个名头。

    护氐中郎将肯定不会存在自己的编制以及部曲,要晓得那护羌校尉部早早就给荒废了。

    然而,说到底,还是赚了。王上也不愧仁君之名,族人们也能够正式的宣称自己是汉人了。

    “臣恭谢王上浩荡天恩,国朝旦有所使,腾必奋死效之!”

    眼看徐荣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起的绸布,惊喜中的杨腾当即回过神来,俯身大拜,叩谢王恩。

    而后,这才恭恭敬敬的弯着身子,来到徐荣跟前,颤巍着接下沉重的制诏。

    这是数万部族将士英烈的忠魂啊,何止千斤万石之重!

    杨腾老目浑浊,硬生生的憋下想要奔涌而出的泪水,转身面东北一躬。

    “杨军将,汝部编制尚未整齐,亦未经受训练。此次,便劳由汝随本将,坐镇下辨,威慑益州、诸羌氐了!”

    观杨腾的一举一动,徐荣心中也甚是欣慰,这收买人心之法,自己还是比不过大王。王上慧目,所践者皆中其心意啊!

    杨腾小心翼翼的收下制诏,冲着徐荣微屈,言道:“将军,末将所部氐兵,多为新丁。军中又无熟悉国朝操训之人,练兵一事,还要多多烦劳将军。”

    “无碍,此乃本将应尽之事。军中编制兵员,只怕就要靠杨军将去招募了。想这武都诸道,尚有数十余氐帅未服王化,将军可要多多用心啊!”

    “徐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杨腾心中晓得护氐中郎将的用处,当下便接了徐荣所下的军令。

    心中对于收服那些未归化的氐人,充满信心。

    “将军,末将尚有一事之请。”

    “杨军将且言。”

    “犬子如今年岁十七,已从军伍三载,好勇斗狠,却不识礼仪。末将斗胆,想使犬子往去长安,习汉节礼!”

    杨腾说完,瞥了一眼身后唯一的儿子,心中也有些不舍。而杨驹,则是万万没想到父亲会做出这个决定。

    自己要去长安学习礼节?

    那有什么用,比得上在军中建功立业,拜将封侯吗?

    不解的目光,直视父亲,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徐荣亦是注视着杨腾,心中暗自低吟一声,这杨腾颇之为将之道啊。

    于是,言道:“嗯,如此也好。不若这般,老夫去信一封,予段公闻。汝与苏都督也相交甚密,亦可去书一封。骤时,段公和苏都督奏请陛下,想来也能为侄儿谋个好出路。”

    “末将多谢将军!”

    听闻徐荣所言,杨腾不由喜出望外。

    苏都督那边自是没有问题,自己也算是苏都督旧部呢。不过现在都督被召回长安,连带着第四军也回了长安,结果如何犹未可知,自己方才生起请徐荣举荐一下爱子。

    现在,突然间,爱子可能会得到当朝中尉的亲自举荐。那可是武威段氏啊,段颎之威,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有都督和段公相荐,驹儿若是再一无所成,那就真是真的愧对列祖列宗了!

    旁边的杨驹也一改先前疑惑,心中惊喜未定。

    倒是旁边的张绣,不由注视了几眼杨驹这个后辈。身为质子,能有此般待遇,谁能比之~

    唔,或许也只有那荆州牧之子刘琦,能在此面望其项背吧。

    各军军令一下,代表着整个武都也无法再给予益州庞大的军事压力。部署重心,也从南面,挪移到北方。

    第七军和第五军一师兵马的调动,并没有故作遮掩,很快便为坐镇益北诸隘的黄权得知。

    斥候将消息报给黄权后,黄权可谓是大松了一口气。

    不坐镇葭萌,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所面临的压力。

    后方成都,使君大兵与赵韪盛军,相持江原一带。随着时日推移,两军聚拢的兵力、民夫、粮秣也愈加增多。

    甚至,为了这场可能爆发的战事,整个巴蜀其余各地几乎毫无防备力量。莫说周军了,便是汉中兵趁此时机,都足以夺取大量县邑。

    而眼前,八万余周兵列营数十里,屯聚武都,威风盖世。

    现在,周兵与汉中兵主力的撤退,也让压在头顶的巨石,轰然倒塌。

    余下两万余众,已经无法对诸关隘再造成威胁了。

    不过,周国缘何将兵力,悉数北调?

第753章 东进高奴

    当张济率领第七军回到陈仓时,已是十一月之余了。

    天寒地冻,西风猎猎。

    长安城,在经历了月余时间的稳定,也迎来寒冬,等待着明武二年的到来。

    升学射策,简简单单的进行了三日,再加上批阅、排列等第的时间,也就半月的功夫。庠序就不用多说了,都是在本县进行考校。除去实在不想继续读下去的个别孩子外,基本上都录入到县学之中。

    县学升郡学,就开始了严格的选拔。成绩不怎么样的,悉数而退,仅择郡国下属各县学中的优异者。仅是这一关,便筛去了将近八成的考生。未能中策者,只能继续苦读三年,等待下一次机会。亦或者就此作罢,进入社会之中,开始自己的闯荡之路。

    选择第一条道路的人没有多少,而这些人也大多数是家中还算富裕,可以负担起其继续苦读。而走上另外一条路的人,就好比后世的高中生,宛若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自打大周开始普及学校,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年而已。第一批入学的孩子,年龄无疑是显得有些稍大。这也造成了第一批下学的县学学子中,很多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而这个年龄段男子,已经算是家中的劳壮力了。

    所有人都知道上学是件好事,国朝也不收取什么费用,只需要送给先生一些束脩罢了。对于出身底层百姓的子弟来说,已经非常幸运了。但不得不说,现在这些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远远比后世的高中生看的还要明白。

    整个大周的郡学,也不过十几座,招募的学生最多不过一万余人。但县学却是高达八十余座,学子三四万之多。他们天资差点的,真的很难考入郡学。而复读三年,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反倒不如早日出来打拼。

    耕田种地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进入工坊做工,也占了一部分大头。尤其是那些商铺之内,对于这批早早下学的子弟,可谓是望眼欲穿。

    以前招人的时候,莫说识字了,能够写出自己的名字都算好的了。现在好了,几万上了数年学的孩子,可劲的任由自己挑选啊!

    除此外,还有不少的一部分学子,回到家乡,忙时躬耕,闲时教导村邻孩提。又或者进入乡中庠序,担任学师。

    总之,比起他们的长辈,幸运的多!

    起码,凭借着这几年学下来的东西,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比起县学子弟,郡学学子们就要上进的多了。哪怕是没能中策,也纷纷开始复读,准备三年后再博一把。毕竟,若能进入太学或是上林学宫,基本上就能混出个名头了。别看先前那千余落考学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可天下想要招揽这些学子的人多了去了。

    比如,南面的汉中。

    汉中可没有一所正规的学校,选拔人才全靠举荐。可这举荐又能有多少人,汉中需要的是大量的人员来充当底层官吏。

    先前大周科举还没开始,汉中王就已经派了几十人,来此招揽落考学子,补充各县官吏的匮乏。不止如此,凉州也上书希望国朝调派一批学子,补充地方官吏,以加强县邑治理。

    所以,别看很多人落考了,但正赶上国朝缺乏大量基层吏员,很多人一样有机会。

    当然,更多的还是不甘放弃的人。

    毕竟,金榜题名与名落孙山两者未来成就的差距,还是非常大。

    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全国升学射策,外加科举,就此落下帷幕。而关中各大家族手中的私兵,也几乎悉数上交国有,编入周瑜所部。

    废佃户,倒还没有开始进行。

    对于世家而言,私兵有没有无所谓。反正他们只要没有造反的心思,要私兵也无甚大用处,保留个几十人看家护院足够了。

    佃户不同,不少的世家还是把佃户看的非常重,想要废除佃户制度,肯定要给予世家、豪强一些补偿,轻易急不得。

    不过,弘农杨氏、京兆杜氏等十几个世家,却是抢先一步,奉上所属佃户,重划户籍。

    八千多户,近六万口。

    这结果,让国相府及少府卿看的大流口水。

    仅是十几个世家,就有八千多户,那整个关中地区,岂不是得个四五万户,那就是二十万余口。须知目前国朝在册的民户、军户加载一起也不过六十多万户,不足四百万口啊!

    佃户所用的耕田,自然是还是自己的。普通百姓依附世家,并非是将所有的土地都售卖给了世家。

    比如弘农杨氏,为了自家的名声,没有收一亩耕田。佃户有所急用,杨氏也不介意出点小钱,救人之急。而还钱自然也就得等到丰年,佃户或用谷栗,或售粮得钱,来偿还欠下的债款。

    当然,天下所有的世家和豪强,肯定都不会如同杨氏这般财大气粗,宅心仁厚。

    但好在这些人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及自家的名声,没有作出天怒人怨之举。真正对百姓危害最大的反而是那些恶吏以及乡里恶霸,这也是百姓依附世家豪强的一大原因。成为人家的佃户,那些恶犬,自是不敢再咬上自己。

    针对于这一点,高诚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解决。大周还需要这些底层的吏员,哪怕明知道他们做了不少坏事,但为了保证国家的运行,只能静候。

    等到下次科举,有了充足了后备吏员,也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撤换了。

    国朝今岁的各项政令,进行的还算顺利,其中些许波澜,也未造成什么影响。而韦端在一连三日,派出百余心腹出走四方后,如今也突然静了下来,不再有丝毫异动。

    .....

    西北广袤的原野之上,荒草丛生,苍茫一片。

    西北风吹,冷意慑骨。

    而在这般天气之下,一支庞大的骑兵,却在冒着寒风,急速驰骋。

    三个骑兵集群,分散而进。

    再有山谷时而作阻,显得漫山遍野都是骑兵纵横,旌旗飘荡。

    “报~!”

    一声长呼,信骑从南面,奔至伫于山坡之上的军旗。

    军旗之下,一群甲胄鲜明的将校,正在指着前方地势,一言一语的定下今日部署。

    信骑策马上坡。

    “启禀军将,前将军密信!”

    信骑将斥候交给身前的不过二十六岁的军将,恭恭敬敬的退后肃立在一旁。

    军将周围众人,也纷纷挪布,腾出空间。

    张任撕开封泥,拿出其中信纸,端阅起来。逐渐骤起的眉头,显示着其心中的疑虑。

    “传令下去,东向高奴!”

    看完书信,张任折了一下塞入怀中,回头冲着身后诸将下令道。

    “诺!”

    高奴?

    去那里又作甚,不是说要声东击西,打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吗?

    难道是匈奴人又来犯境?

第754章 河东

    河东安邑,夜深人静之际。

    魏王宫内,窗外寒风呼啸,其内孩童哭啼。

    魏王秉,一个尚不足五岁的孺子,此时也不知是生了什么事,哭闹不休。周围魏王宫中的女婢们,围绕着小小的魏王,左哄右奉,可依然不能止。

    魏王宫外,卫觊紧了下身上的披风,想要将寒风悉数挡在外面,时不时还会搓两下冰凉的手。但脚下却始终未停,快步朝着大王寝宫走去。

    刚到殿门外,便听闻到里面一阵阵的哭闹。

    “吾等拜见国相!”

    门外几名顶着寒风戍卫的将士,立即躬身行礼。

    卫觊面色一沉,轻嗯一声,便走过卫士,径直推开殿门。

    殿门一开,里面的人不由自主的扭头望来,见是卫觊,皆是心中一惊。

    几名女婢屈身作礼:“奴婢拜见国相!”

    卫觊眯着眼镜,扫了一眼女婢,随机凝视着董秉,作礼道:“臣,拜见大王,王上万年!”

    魏王秉年纪小是小,但礼节却是学了不少。此时也停止哭闹,不敢在亦臣亦师的卫觊面前失礼,抚手囔囔道:“国相请起!”

    “臣,叩谢大王!”

    卫觊平身致谢,而后紧接言道:“大王,近日来国朝局势,动荡不堪,宵小丛生。吾朝河东,北面晋汉之西河,东临楚之河内,赵之上党。值此关键之际,大王还需多行仁善,莫要荒废朝政!”

    魏王秉微微颔首,带着些不服气的言道:“哼,孤就是想出去玩,天天呆在这宫内,一点意思都没有~”

    闻言,卫觊眉头不由一皱,劝谏说道:“大王,河东之要,乃国朝屏障。安邑之中,为吾魏之社稷。大王深受周王溺爱,就国安邑,自当施行德政,修兵缮甲,已报周王恩典。岂能每日只顾游玩,忽于社稷乎?”

    “可是...”

    小家伙还想顶嘴,但道了声可是后,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憋了回去。再说下去,估计也是没有出去的可能,还会再度连累老师。

    “大王,近日时局骤变,不宜出宫,以免出了差池。方才,臣得调查司传讯,王允老贼派张扬帅大军,屯驻界休,对吾河东虎视眈眈。汉军一动,其附庸匈奴,也必然已是出兵。东面的楚军,倒是无甚异常。不过,上党的赵国大将颜良,亦是率军屯驻高都,不知其意欲何为!”

    卫觊说了一大通,可对于年岁不到五岁的董秉来说,宛如听天书一般。

    不过,董秉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说道:“此事便全由国相来处理吧!”

    卫觊闻言,立即行礼道:“臣多谢大王信任,必不负王上厚望。”

    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卫觊也清楚自己所说的话,对于王上来说委实晦涩。然,君臣之礼,不可有失。

    凡事有所奏,有所命,方可为之。

    得到授权后,卫觊心中也犯起急来,局势确实难以捉摸。或者说,眼前河东的局面,纯粹就是周王和国朝诸卿一手造成的。至于如何处理,也从未先有明告。

    “大王,臣尚需寻张府君、严军将商议军机,权且告退!”

    “外面风寒,国相何不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去?”

    董秉天真的看着卫觊,有些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呆在屋里烤着火盆都冷的不行,跑出去还不得冻死啊!

    卫觊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流露出一丝笑意,却也没多说话,躬身不断后退。距离渐远后,这才转身朝着殿门阔步走去。

    一出大殿,卫觊便加快了步伐,同时还不忘安排宫卫,前去通知张既、严颜、杨众、李傕四人。

    约莫两刻钟后,五人在卫府内碰了头。

    很简便,连张桌案都没有。平常素来看重礼节的几人,悉数搬着胡凳,围在炭盆前。

    “王允既然屯兵界休,肯定会向吾河东发起进攻。他晋汉的粮秣可不足以供应数万大军作战持久,只是让傕疑惑的是王允哪来的自信?莫非其认为韦端能够成事?”

    李傕皱着眉头,脑海中回忆着河东东北一带的地形。怎么想都不晓得张扬如何能够击破第一军的防线,杀入道河东腹地。而若是连河东腹地都打不进来,纵是韦端在长安闹的再凶,也毫无胜算。

    严颜赞同的点了下头,正如李傕所言,这其中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卫君、张府君,会不会是韦端和王允另有依仗?颜良兵马进驻高都,很有可能也会进攻吾河东,甚至楚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严颜刚问完,旁边的杨众就摇摇头,反驳说道:“未必。赵王袁绍,外宽内忌,并非是胸怀四海之人。先前赵国在王允手下吃了那么大的亏,再加上天无二日。袁绍与王允势必是死敌,连媾和的可能都没有。”

    “再说楚王袁术与赵王袁绍,二子相争,必有一胜一负。近些年来,楚军在赵军手中吃了不少的亏。现在赵军屯驻高都,聚众天井关,可谓是与怀县的袁谭遥相呼应。更加担心袁绍进攻的反倒不是吾等,而是袁术。”

    杨众略作分析,却是让其余几人面色更加犯难。

    怕就怕这种多方势力的混战,四家争雄中原,必然会互相媾和,以为持对。然而现在三家都跟大周有仇有怨的,想要联合一方有些困难。而且,也不能准确的确定赵、楚两国会不会趁机进攻大周。

    若是如此,河东面临的敌军将会远超想像。而国朝也要临两线作战,一边应对北面安邑,一边应对东面函谷。

    “严军将,大王可有明令示之吾等。眼下局势非常,河东急需支援。”

    卫觊看向严颜,发声问道。

    河东只有第一军的一万六千余人,加上一千左右的魏国兵士,连两万人都不到。面对张扬手中的三万步军,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大量匈奴骑兵,都难以言胜。

    严颜摇了摇头,回道:“卫君,这些时日来,颜并未收到长安任何关于调兵的安排。不过,听闻周瑜所率的新军已经进驻潼关。第三军肯定也会很快抽出来,骤时支援河东应该不成问题。”

    “不只是第三军,还有吾那犬子的骑兵军,最好一并支援河东。汉军的目的,肯定是直指安邑,夺取此富庶之地。匈奴人,也会紧随汉军之后,南下劫掠。到时候吾等手中无一精骑,不好打啊!”

    “中尉放心,明日严某便上奏一书,由大王抉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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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末年介绍:
板盾蛮霍乱益州繁华;
黄巾军荡起八州波澜;
西羌复起惊扰凉州;
董卓入洛威慑朝堂;
诸侯起兵掀开乱世篇章...
高诚仗着手中剑,为帝王孤臣,为天下诸侯,为一世帝王。
这乱世太多、太久,终须有人去终结它!天下末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