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犍为之战(4)
在连绵不断的大山里藏了三天左右,杨洪部下再增数百伤病。而原先的几百患病士卒,已经相继死去。
军心难免出现了大幅度的动荡,因为这些士卒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蚊虫叮咬,一旦生了病,就真的是思路一条了。
前面六七百人,可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杨洪不知道该如何稳定军心,他也是一员新将,第一次率军作战。若是说与士卒同甘共苦,没问题!
可说道安稳军心,甚至都不如受下两员校尉做的好。
无奈之下,也只能祈望高定匹夫,早日跳进伏击圈了。否则,最多再有三日,这支部队将会不战自溃,甚至哗变。
再次抱着忧愁,杨洪与一名名路过的士卒闲谈,聊些家常,谈些闲话,尽力弥补着不断下沉的军心。
六月中,十八日当夜。
和数百名士卒交谈过后,杨洪的内心也出现了一丝松动。对于自己的判断,开始产生怀疑。
自己莫非真的猜测错了?
也许现在高定大军,早已抵达南安?
或者说,其压根就没出蜀郡属国地界?
气馁!
自小以来,从不饮酒的杨洪,今夜大开忌口。
辛辣的酒水灌入喉肠,感觉非常不好,可又感觉非常不错...
不知何时,杨洪昏昏沉沉的歪倒在榻上,不问世事,悠然高歌!
“将军,将军!”
帐帘突然被甩了起来,手下校尉猛然闯入帐内,身上衣衫不整,匆促不已。
醉醺醺的杨洪,挣扎一番,从榻上起身,红着眼睛,仔细的端望了半晌,才认出来人。
“张....张....张兄!嗯~嗝~汝怎么,来啦!来,陪本将痛饮,来...”
张校尉皱了下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嘴角扬起:“将军所言甚是,此事当庆!斥候来报,高定大军就在三十里外。”
杨洪嗯嗯哼哼了半天,摇头晃脑的歪在榻上。
突然,又猛地窜了起来,盯着张校尉。
使劲的眨巴了两下沉沉的眼皮,杨洪咬了下舌尖,想要自己恢复清醒,可又不能。只好强撑着问道:“老张,高定,高定真的,来了?”
“来了,不出两日,彼必中将军计也!”
“哈哈哈哈.....善,大善,天不弃吾杨洪也!”
惊喜之下,杨洪连声大笑。随即,彷佛神魂清明,冲着帐外喊道:“来人,速传诸将!”
“将军且慢,待来日不迟!”
“也好,张兄,来,同饮!”
杨洪说完,张校尉也不客气,来到榻前,坐在地上。毕竟,这件事,确实值得庆贺。不怕他高定人多势众,只要其来了,那么军心就稳了。
杨洪抬着臂膀,与张校尉晃晃悠悠的满上一樽,随后又想给自己满上。
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何故,竟直挺挺的倒了在榻上,吓了张校尉一大跳。匆忙起身俯下探视,见杨洪仅是昏睡,也没有过多在意。
稍后,帐内只剩下张校尉一人,望着眼前的酒水,还是没忍住舒舒服服的喝了一顿。
次日一早。
日上杆头,杨洪才悠悠转醒。
收拾一番,整理衣容,出了帐篷,推开外面的木门。
一出来,整个营地的氛围都与昨日大相迥异。似乎所有人都在忙碌,有的急匆匆的拎着十来个水袋去打水,也有人端坐在地擦拭着手中的环首刀....
杨洪疑惑的看了一眼快步走来的张校尉,有些不明白他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怎么一夜之间,将士们的士气恢复到往日一般。
张校尉白了一眼,当然明白自家将军这是把昨晚的事都给忘了。估计,连自己昨夜在其帐内饮酒都给忘记了。
“将军,昨夜斥候来报,高定已经到了三十里外了!”
“嗯?”
杨洪眼前一亮:“当真?”
“千真万确!”
张校尉面色一僵,无奈的言了一句。
“好,好,好啊!”
再闻喜讯,杨洪一如昨夜醺醉时的模样,笑意十足。
张校尉笑笑不说话...
“老张,斥候派出去没有。从现在开始,斥候要一个时辰汇报一次,明白吗?”
“将军放心,卑职已经安排妥当了。不过,刚才斥候传来消息,高定兵马行军速度很慢。可其又没有布置斥候,毫无戒备。”
“不管他,只要他现身,咱们就能灭了这些蛮夷。还真是让本将苦等啊,高定匹夫!”
杨洪经闻此讯,也是瞬间恢复了自信,成竹在胸!
见自家将军如此模样,张校尉嘴角也是发自内心的扬起。自信的将军,才让手底下的人感到可信。
“卑职明白!”
趁着高定未至,杨洪又安排手下饱餐一顿,将营地内的干粮以及腌制肉脯悉数下发。
大战在即,正是需要诸将士用命之时,怎可吝啬!
而在犍为郡治武阳城。
坐镇此间的贾龙、任岐等人,也迎来了蜀兵的先头部队。
蜀中大将,赵韪心腹李异,率兵五千,为先锋军,直抵武阳城北二十里外,扎下大营。
随后,不断加固营寨,同时派遣斥候、游骑,打探武阳状况。又分派兵马千余人,于两侧山道要口,立下岗哨,多筑烽燧,以免叛军绕道相攻。
其身后,赵韪依旧坐镇广都,督导三军。
一支支部队携带着旬月军粮,依次南下,沿途二三十里,旌旗漫漫,步骑如云。
广都城内,更是成为了一座巨大的粮仓。
北面官道上,一辆辆载满粮秣辎重的车马,自北门入城。而后,分别赶往城内各仓廪。
还有数不尽的民夫,也悉数加入到剿灭叛军的队伍之中。
输运粮草,搭桥铺路,填渠充壑,皆由其等作为。
一时间,战云密布。
武阳城内,更是不断的加固城墙,准备守城物资。
城外百姓,早早的迁入武阳城内,或是南下南安,以保存人口力量。
既然要以武阳作为主战场,那么百姓就必须撤走。城内守军,大多数都是武阳人。若是蜀兵以百姓要挟,守城难度必然大增。
东面的江阳一带,已是城头更换大王旗。
严斌、娄发等人,率兵主动撤离,退至要邑僰道。
整个犍为东北部,也彻底放弃,自此义军只据僰道、南安、武阳三县,扼守犍为西南一带的狭长地区。
第696章 犍为之战(5)
高定一点都不谨慎,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戒备之心。在其看来,十几万大军东西北三面夹击之下,区区叛军只有守城的份,哪敢出来阵战。
但作为统帅,高定也并并非庸碌之辈,起码的排兵布阵,安营扎寨的基础还在。只是,心头疏忽,自以为是下,一切都成了虚谈。
这个不知名的临江平地,或许在今日之后,就将会有一个名字了。
杨洪听着斥候不断传回的消息,心中亦是喜意上涌。
夷兵前军已经开始渡江,中军正在准备,至于后军,还散漫的偎成一片休憩。
百余艘木筏,一次也就能渡个千来人。也得亏这段江水不宽,不足三百步。若是放到长江中下游,那动不动就是数里宽乃至十余里宽的江面,靠着这百余木筏渡近两万之众,没个十天功夫想都别想。甚至可能一个浪花下去,木筏都翻了。
悠悠哉哉的渡了一个下午,高定显然对大军渡河的速度很是不满。
于是,夷兵趁夜渡江。
这一消息,让原本打算明日再做计较的杨洪,也顿时来了精神。
本想半渡而击之,等到蛮兵的兵力下将到万人左右,再将兵进攻。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了。
只待夷兵昏昏欲睡之际,三军尽发,必然大胜!
事实也正如杨洪所料,皇天不负有心人。
苦苦等待了好几日的杨洪,终于等到了这个绝佳的时机。
夜半时分,江面上的木筏还在摇曳,但夷兵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如白日。
尤其是苦苦等待良久,结果还要连夜相候的中军士卒。前军渡过河的士卒,抵达对岸,便开始休憩。后军也还远远轮不到他们渡河,都歇一整天了。
只有他们中军,还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状态。免得轮到渡河时,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可全都是旱鸭子,在深山老林里可以闲庭信步,但在江河水面之上,没人不担心自己会不会给掉下去……
高定在指挥了半夜后,也是熬不住了,将渡河之事,交给手下亲腹将领,回到大帐内睡觉。反正还有一万五千多人没过河呢,需要的时间长着呢。
躲在背后十里之外的杨洪等人,却是精神十足。白日睡了一整天的将士们,此刻毫无倦意,一个个磨肩擦掌,跃跃欲试。
再次苦苦等待了一个时辰后。
斥候传回最新的消息,夷兵渡河人马已有五六千之数,余下众军也皆酣睡连天。
杨洪大喜过望,当即招呼手下诸军吏,安排夜袭之事。
没多久,四千余人躬着身躯,小心翼翼的向江边靠近。
而夷兵尚且不知狩猎者已经亮出獠牙,还在怡然无忧的做着自己的美梦。
……
“杀!”
摸近夷兵主力部队,杨洪也不不迟疑,看着一批木筏上满人驶入河中后,一声令下,三军尽出。
“敌袭!”
数千人齐齐喝动,声音自是不小,夷兵之中巡哨,当即冲着营内高呼,警示诸部。
营内有不少人被惊醒,可随后却乱了起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多数兵卒迷迷糊糊的乱转。
更有甚者,起身后扭头就跑,搞得似乎大军已经败了似的。
越嶲夷各部首领将官,也匆忙指挥兵马,希冀遏制住混乱,来迎战杀来的叛军。
“杀~”
短短二三里之路,数千义兵疾驰而至,顺势冲入夷兵之中,大杀四方。
本就混乱的夷兵后军,伴随着义兵冲杀,更是混乱不已。不知敌军多少,不知将校何在,数不清的夷兵各自为战,越嶲夷诸头领,也无法在混乱的黑夜间,聚集部落兵马。
冲杀不过一刻,义兵便抵达中军所在,二三千人夷兵还算完整,没有随着整座营地陷入混乱。
仓惶起床的高定,也披上甲胄,纵马于前。打算仰仗着这两千人马,力挽狂澜。
如果是在白日,或许高定还有机会。
可现在是黑夜,别说夷兵了,打到现在,义兵自己都失去了指挥。唯有军中什长、伍长可以清楚的知道手下兵卒在哪个位置。
至于夷兵后军,已经成了溃兵,四处奔逃者不计其数。还有不少人被义兵一路掩杀,直逃至江水岸旁。
高定还没来得及稳定左近两千来人的军心,就迎来了溃兵的冲击。数以千计的败兵,一股脑的涌了过来。
“杀,胆敢冲击阵型者,皆杀之!”
高定心中很慌,但总算还没有失去分寸。见不知几何的败兵冲了过来,立即朝着众军吏下令格杀。
手下军吏也没有含糊,一道道军令下达,阵前将士立即挥刀砍向那些瞎了眼胆敢冲击军阵的溃兵。百余人被斩杀,顿时唬住了大量溃兵。
紧接着,溃兵非常自觉的向两侧涌去。
既然这里逃不得,其他地方还不能逃了?
跑自然是能跑,可高定也不想让这些好不容易聚集的兵马,全都经此一战而散个七七八八。于是,也没忘记派些军吏,去收拢溃卒。
很快,杨洪冲杀在前,带着数百名义兵,来到高定中军这两千人军阵面前。
初生牛犊的杨洪,看都没看,大呼一声,便领着众将士,冲了上去。
两军相拼,没有说孰优孰劣。
不论是夷兵还是义兵,装备都很差。也就什伍长以上,或者是一些精锐能够有片甲着身,其余人大多一身布甲,一柄环首刀。
义兵占着大溃夷兵后军,士气高涨的优势。而夷兵目前则是仗着人多势众,倒也无虞。只是,观叛军之势,少说也得数千人之众。到时候合围上来,未必能够打得过啊。
“杀!”
杨洪一马当先,随即便被一顿长矛乱戳给逼退。若不是身旁几名亲兵,及时拽回了自家将军。恐怕这位头次上阵的主君,就要跟那十几位袍泽一样,被戳的浑身窟窿了。
手中皆是短兵,又是贸然直上,短短半刻之间,义兵也没能近的了夷兵的身。只得在一片长矛前,徐徐后退,静候良机。
良机当然有,杨洪带着的人数不多,短时间内拿夷兵没办法。可随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义兵,逐渐围上来,局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张校尉沿途收了不少散兵,聚众千余人,呼啸着自右侧杀至,协助杨洪攻打高定中军。其余兵马,仍是在混乱的夜色之中,追杀着仓皇而逃的溃兵,免得这些溃兵再被敌军将校给组织起来。
身处军阵之后,背倚长江的高定,看着眼前这局面,心下也是生了胆怯。
命人留下几艘木筏,以为万全之策!
第697章 犍为之战(6)
大江滚滚东去...
夜色过后,黎明即至。
小小的冲积平原之上,一片尸山血海。
义军将士们,将一具具死尸给扔到岸边,堆积如山,形若京观。
至于残旧旌旗、破损甲兵,更是数不胜数。被随意的丢弃在尸山之旁,任由那不断涌下的血水浸透。
杨洪兴高采烈的站在岸边,丝毫不顾身上血迹漫过伤布,饶有兴致的端望着对岸的夷兵。
毫无疑问,一场大胜!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一万八千余夷兵,被斩首六千余人,降俘千八百余人,悉数临江枭首。
河对岸,残余的近六千夷兵,也丝毫没有反攻的兴趣。首领高定更是咬牙切齿的注视着北岸,愤懑于胸。可仔细思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就此作罢。
各部部落损失都很惨重,若是再进行凡攻,只怕又要损折不少人马。到时候,手底下这人会不会哗变都是未知。
而且,这场战争本来就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自个都已经日行十里来拖延时间了,图个啥!还不是想着能捞点好处就捞点,捞不到也别损兵折将。现在倒好,这帮子汉人叛军,怎么就给盯上自个了。
啥也捞到不说,平白折了万余人马。
日后回去,还不知道如何继续威慑下面蠢蠢欲动的人呢!
既然不想反攻,高定自是不会继续在此地多做停留。稍微整顿了余下兵卒后,立即率兵直接南下,翻山越岭,返回越巂。
见到夷兵退走,杨洪亦是轻松了一口气。
大战一夜,最怕的就是高定纠缠不休,率南岸兵马反攻北岸。骤时,拦不拦的住还是一说呢。
“将军,接下来吾等如何做?是返回武阳,还是....”
张校尉挺进两步,来到杨洪身侧,咨询问道。
杨洪摇了下头,言道:“老张,今日大胜,余事权且不提。先散尽粮秣,将缴获钱物,悉数赐予诸将士,犒劳三军!”
“诺,卑职多谢将军!”
闻言,张校尉面色一喜。没有谁不喜欢钱,他们当兵大仗,图的就是一个建功立业,养家糊口。如今,斩首七八千级,论功足以使众将士皆赐一级。再加上缴获了不少的钱粮,分赏下去,每人也都得到不少实在好处。
接下两日,没了夷兵叨扰,三千来义兵可算是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也不用再担心被敌人发现,生火起灶,烧起热食,一补腹内空虚。深山老林里,也是最不缺少猎物。军中熟练的猎手,每日所获,也让大家伙肚子里添了不少油腥。
而身为主将的杨洪,也是痛痛快快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值此一胜,心气骤升!
第三日,义兵整顿兵甲,向西朔江而上,直去蜀郡属国的要邑徙县。
而在东面僰道,严斌等人则是在全力抵挡着五溪蛮兵,以及不断汇入其众的南中大军。
僰道,作为犍为重镇,其算不上什么大城。标准的七里之郭,三里之城,生活的巴蜀百姓不足两千户。比起真正的重镇江阳,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其却与江阳一样,属于绝对的扼守要道。
江阳县,携湔水、长江,保卫着犍为东北部的汉安、资中、牛鞸三县。而僰道,则是扼守泸江、长江、渚水交接要道,护卫着身后的南岸、武阳。
长江不多说,泸江就是演义里诸葛孔明发明馒头的那个泸水。其贯穿了整个犍为属国以及越巂郡,实属南中大江。
但是泸水却不是南中主要的通行之路,沿泸水行军,只会把军队带入方圆数百里的大山密林之中。到时候,别说作战了,能不能安然走出来都是问题。
泸水不是主要的通行之路,而渚水却是目前牂牁郡进入犍为的两条要道之一。
僰道便是处于这么重要的地位,身处长江南岸,堵塞了整个牂牁郡以及巴郡南部西进的道路。除此之外,南中地区想要进攻武阳,只剩下唯一的灵关道。
现在兵出灵关道的夷兵被杨洪打的大败,僰道也一跃成为义军上下最为看重的战略地点。
要知道,现在武阳城外的百姓,全都迁到了南安县。南安倚着长江天险,安全度很高,可有着僰道作为前沿战场,当然是更好。
至于武阳城,兵多将广之下,除非赵韪愿意拼光手下的士兵,否则想要短时间内拿下武阳,根本不可能。
严斌当然也知道僰道的重要程度,领着手下残兵驻守此城后,立马就开始加固东面一段的城墙。又征募城内所有青壮、壮妇,协助守城。
僰道地处要道,筑城的位置,当然也是以防御为主。整座城池,也形成肚大口小的布局。沿着长江,倚着山势,东断城墙只有二百步长。南端结山体,北端临堤坝,中间一座高耸的城楼,遥望面前同样只有二三步宽的平坦地区。
城楼之后,一座瓮城拔地而起。或者,不应该说是瓮城。好像,这道城墙才是僰道真正的东墙。方才那道,更像是为了防御而专门建造的突出部位。
减去瓮城的一部分,僰道南北二里,东西一里之余。城外城镇村落,星星落落,坐落在僰道城的庇护之下。
站在城楼上,严斌端望着东面数里的外的军营,讥讽一笑。
江阳是犍为第二大城,自己都可以随手放弃,仗的就是身后还有僰道这处战略要地。只要僰道不失,再多的敌军,也只能在长江南岸,望城兴叹。
也许沙摩柯和雍慎不信邪,七八万大军聚集在这条狭隘的道路之间,营地连绵了四五十里。前营与后营通传一声,都得一天的功夫。
这可是扎营大忌!
说起这条大忌,最典型的战例便是夷陵之战了。
夷陵一战,蜀兵连营七百里,依山傍林安营扎寨,攻打夷陵要地。
刘备是谁,那可是蜀汉的开国之主。就算是没有军事天赋,那也是打了几十年的仗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但是,为何还要连营七百里。
不是刘备想要如此做,而是地形的天然限制,导致蜀兵只能沿着长江南岸一线扎营。再往南点,便是崇山峻岭,林木更甚。
现在沙摩柯和雍慎的局面,与那不可能再发生的夷陵之战中的刘备何其相似。
要想继续进攻,就必须拔掉眼前敌军驻守的要城。拔城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安营乃是必然。偏偏地势又形成狭长的模样,大军想不连营都不可能。
当然,严斌也没有陆逊那心思,只要能够守住僰道城就足够了。
这个要求,似乎很容易做到。
第698章 犍为之战(7)
攻城拔寨,并非蛮兵所长。
面对已经增高了八尺,达到三丈高的僰道城,五溪蛮兵的进攻力度,显得如同挠痒。
守城的义军将士,仗着城上弓弩,轻而易举的击退了两千余人的进攻。五溪蛮兵留下数百具尸体,匆忙退却。
两百步左右的城墙,很短很短。
从南到北,一个人都不消半刻钟的功夫,就可以跑上两个来回。
这也代表着守军士卒,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支援。而进攻的一方,则只能投入有限的兵力。
当然,蛮兵也不是没有法子。
慢慢耗,用人命堆,怎么着也可以拿下城头,甚至占据僰道。
只可惜,五溪蛮首领沙摩柯,与南中兵马统帅雍慎,并不能同心协力。两家地界范围,被大山阻隔,很少有打交道。但,这并不妨碍沙摩柯与雍慎两人保留自身实力。
城内守军不多,也就剩下两千来人。其中还有不少是民夫、壮妇,战斗力也没强到哪去。可仗着地势,拼死三五个蛮兵并非难事。
沙摩柯手中兵力只有四万人左右,连番战斗之下,也折损了三四千人。要是再拿一两万人命去堆僰道城,谁敢保证雍慎不会黑吃黑。
同样,雍慎也信不过沙摩柯这小子。
两方人马就此僵硬了下来,今日你派兵攻城,明日我派兵进攻。可谁都是应付一下,也不敢冒着过大的伤亡,给对方作了嫁衣。
城内的严斌自然不清楚沙摩柯与雍慎之间的龌龊,还以为蛮兵的攻城力本就如此弱势,心中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江阳城无地势之险,四周城墙皆是开阔之地,有利于蛮兵展开兵力部署,根本守不住。现在的僰道不一样,占尽地利之便。唯一的麻烦就是城内粮草不足,只够城内军民食用半月。
武阳城中,粮秣倒是充足,可在此时也无法支援远在数百里开外的僰道。
威武的犍为郡治,眼下已经成了两军博弈的主战场。
自打李异率前锋军进抵武阳城外后,赵韪的主力大军亦是相继而来。从五千人的营地,逐渐增至万人营地,五万人营地,乃至近十万人的大营。
战兵、民夫,十万大军,恢弘壮阔。
贾龙也没有死守武阳城,自古以来,除了那些占尽地利之便的关隘、要地外,守城必守外!
否则,敌方大军,四面围城,守军的士气只会一落千丈。
算上临时征集的壮勇,武阳城内外有兵马近三万。其中两万人还打了几次仗,勉强算的上战兵,余者连只受到过基础的军事训练。大战经验,则是丁点没有。
出城扎营的重任,贾龙交给了王咸。
一万人马,驻于城西,扎下营寨,欲与武阳成犄角之势,互为遮掩。
而防御措施,贾龙也是将听闻来的周军防守之法,有模有样的照搬了过来。不论是王咸军营,还是武阳城外,皆深沟高垒,内置刺木,或引江水灌入。
尤其是城下三百步左右,几乎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遍是沟壑纵横。
城上,十余架床弩,紧紧盯着外面立下的射标。三千余弓弩手,也是时刻驻于城头,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予以射杀蜀兵。
面对刺猬一般的武阳城,赵韪虽是大军云集,一时间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来攻破这座守军充足的郡城。
引江水倒灌城池,想法很不错,只是老天爷不给面子。丁点雨滴不落,水势不涨,又如何灌之。寻内应相助,更是天方夜谭。
城内那些叛乱的士族,对刘焉、刘璋父子可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了,赵韪也不着急。反正自己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短时间内消灭掉贾龙等人。毕竟,想要维持自己在益州权倾朝野的地位,有些手段不得不使。
没了敌对兵马逼近的威胁,成都也恢复往日的繁华和祥和。
大街小巷之中,往往来来的人流,都在彰显着这座西南最重要的城池,正在开始逐渐复苏。战争是润滑剂,能够让一方势力不断的压榨出自身的潜力。
成都,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下。
自从刘焉入主益州后,益州的战事反而更加频繁。但这并不足以让成都,动力全开。现在则不然,为了尽快扑灭贾龙等人的造反,整个成都都陷入大规模生产之中。
尤其是兵器、铠甲的准备,愈加充足。新征募的五千新兵,登籍造册后,不消半个时辰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一柄环首刀,一根长矛,一张弓弩,二十支箭,身着札甲,头戴皮胄。
全副武装!
倾尽刘焉数年积累的府库,打造出一支甲械精良的军队。
不只是这支部队,由北面诸关隘南下支援成都的黄权手下三千余人,也全体换上新装。
北部武都郡下辩城外,连绵不断的小雨,也终于停了下来,让人的心情总算是好上几分。
苏则率领着第二军主力,以及第四军的少数兵马,还有数目高达三万的民夫队伍。大军粮秣,可都需要格外谨慎。
城内有着三千宋建帐下的兵卒,以便镇压上辨。
眼下,数万大军合围,区区三千来羌兵,根本不足为虑。
不只是苏则率领的第二军、第四军,还有李式的第二骑兵军,徐荣的第五军,六七万人马,相继涌入凉州地界。
长安城,一边继续着救助灾民,一边不断的朝凉州输送粮草,上下不得歇。
天下局势,也是纷争不休。
赵军败退出并州地界后,一边加强着上党、河内、幽州的防守力量,一边修政养民。这其中,也在河内与楚军交锋了不少次。
各有胜负!
晋汉朝廷取得上艾之胜后,携大胜之威,南下上党,希望收复失地。
不过赵国大将颜良,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手中兵力不多,又要防范南北,主动出击是做不到,可守住上党也不是什么难事。
东面,大老板曹操,终于发起了部署良久的徐州战事。
近五万兖州兵,仍旧出湖陆,沿着薛县、戚县等地,直逼徐州郯县。同时,北面的孔融,也整顿郡中兵力,发兵南下,牵扯住臧霸手下的泰山军。
齐国大将曹豹,亦率齐兵,驻扎于阴平县内外。
两军蓄势待发,静待天时!
第699章 犍为之战(8)
朔江西进。
杨洪带着手下三千余人,终在数日后,抵达蜀郡属国徙县城外。
蜀郡属国境内有两座要城,其一是郡治汉嘉,其二便是徙县。汉嘉居于江右,徙县居于江左。
大江横扼,以常理来说杨洪想要拿下徙县的难度不小。
然而,毫无生气的徙县,此刻不存在丁点守备力量。
夷兵大肆劫掠一番后,便全体顺江东进,整个徙县城内,没有一个活人,只有那被随意堆积在一起的尸体,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
杨洪也没有率兵马渡江,仅是派遣斥候打探徙县的情况。
待到斥候归来,杨洪沉默了半晌,亦号令兵马继续北上,直去汉嘉。
没有一个生人,那徙县取来也没有任何用处了。至于说掩埋百姓尸体,若是放到平时,杨洪不介意这么做。但此时,汉嘉应该还没得到高定兵马惨败的消息。正是自己奇袭之际,万不能在没用的徙县处,浪费时间。
徙县被屠戮一空的消息,不胫而走。
杨洪也刻意没有去阻拦,未到晚间扎营,所有人都知晓徙县发生了什么事情。
义愤填膺?
那倒不至于。
可所有将士心中都蒙上了一层灰雾,徙县被夷兵屠戮了。
如果有朝一日,武阳、南安被攻破,只怕也少不了被蜀兵和蛮兵劫掠杀戮。为了家中妻小,他们能做的只有拼命。
拼命的打赢这场仗,甚至是下一场仗,以及下下一场仗。
听起来很是绝望,没有外援,仅靠他们又能击退几次敌军的进攻,也许一次都不到。只是,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能一步步的往前走。
进则海阔天空,退则深渊万丈。
扎营之时,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没有一丝欢声笑语。很难想象,这支部队,在上午的时候还有声有笑。
杨洪也不担心,这种沉闷压抑,不是对敌军的恐惧,而是对敌军的愤懑。
杨洪也相信手下的将士,会明白这场战争失败的话,他们家人的下场会是怎样!
次日后,三千余人立即偃旗息鼓,离开官道,从山林之间隐蔽行军。
抵达汉嘉城外十里左右,待到夜深人静,杨洪才派出斥候,去勘探汉嘉城周围地势,以及城内守军的状况。
短短一两个时辰,得到的消息很有限。
斥候仅仅绘出了汉嘉城南的状况,已经城上几处灯火通明的蜀兵岗哨。至于城内有多少蜀兵,谁也不知道,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查探出来。
杨洪看着眼前粗糙的布帛上,只有炭笔画出一道线,代表着城墙。上面点了几个点,充作蜀兵岗哨。下方又画了两个圆圈,表示的是城外有两处土丘,余者皆是平原。
一边听着斥候讲解,一边看着布帛,杨洪可算是整明白了这张情报图的所有的符号。
“老张,汝带三百人准备攀城,余者随吾静候城门洞开!”
不知敌军兵力,如此行事很是冒险。
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杨洪也没多做什么安排,面对汉嘉两丈高的城墙,自己也没有良策。三千余人,奔袭数百里,攻城器械丁点没有。粮秣还是缴获而来,撑不了五日功夫。
张校尉沉重的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同样也明白此行的危险程度。
“将军放心,卑职必不负诸君厚望!”
“好!”
……
不到两刻,军中所有的绳索都收集了起来,接到三丈左右的长度。又将百余把环首刀打个弯,绑在绳索一头,而后打结十余处,以方便攀城。
很快,准备就绪的张校尉,带着精心挑选的三百甲士,人皆披甲,腰佩刀剑。甚至还有几十人身后,挎着一把制弓,及二三十支箭。
一行人趁着夜色,来到城外不远处,分成五部,匍匐靠近城墙。
汉嘉城如同斥候所探一般,整个南城上,也就是四五处光亮,十几道人影显现。
避开守军夜哨,张校尉带着五六十人,摸到一处城墙转角。仔细盯了一会城头,见没有什么动静后,当即摆手招呼士卒。
四人阔步后退数步,甩着手臂间缠着准备好的钩索,喘着粗气。
“嚯!”
几声低沉,带着两把弯刀交错的绳索,呼啸着飞上城头。
下面四名力士面色一喜,拽起绳索,使劲往后一拉。
“嘣!”
一人骤然倒地,搭在城头上的绳索,也再度飞了下来。
其余三根绳索结结实实的卡在上头,张校尉看都不看那根掉落在地的绳索,当即下令,使众军士登城。
偷偷摸摸下,数十人很快便爬上这不过六七米的城墙。蹲在女墙旁,环视周边一遭,才朝着城门楼摸去。
整个过程,没有听到丁点响动,也让张校尉心中大松一口气。说明其余几处攀城的将士们,也一样没有被发现。如今,过了这么久,想必也都该上了城。
城外,杨洪率余下众人,亦是靠近汉嘉城,紧张兮兮的注视着黑夜中的那座巨兽。
“敌袭!”
默默的等待良久,突然一声尖啸,立即惊起杨洪珠目。
原本端望城门楼的目光,瞬间转到东侧一角,喊杀声亦是声彻寂夜。
“快,老李,整顿兵马,杀!”
“诺!”
一声令下,两千七百余人,从山林间飞步奔岀,朝着汉嘉城而去。
“杀~”
张校尉率众摸掉了两个夜哨,但是没想到城头上的一座箭塔内,居然藏有十余蜀兵。如今,趁其不备,杀了进去,可却被上面两个弓手,卡住了通道。
“上,都给乃翁上,弓箭手,给某放箭。”
时间紧迫,张校尉也顾不得伤亡,推搡着两名士兵,顺着木梯,朝上面杀去。
“嗖嗖!”
躲在上面的两个弓箭手,随手一箭,正中一名义兵胸膛,入肉三分。
而那义兵,也没后退,甚至连喊都没喊一声,抬起脚步飞快冲了上去。身后袍泽也是紧随而至,迅速将那两名蜀兵砍翻。而后,直上箭楼顶部,寻来火把,冲着城南不断挥舞。
其余人则是在张校尉的率领下,迅速通过甬道,往已经杀声连天的门楼去。
当张校尉赶至时,门楼上的两军正酣战之中,围着门楼殿前的走道,相持不下。
“杀!”
二话不说,数十人立马挥刀相向,冲击蜀兵后背。
腹背受敌的几十名蜀兵,转瞬即溃。
有人摸城,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但是没想到摸城的敌军居然有这么多,守卫城门的百余蜀兵,支撑了一刻钟左右,便被杀散。
随后,张校尉聚集各部兵马,纷纷下城,打开城门。
第700章 犍为之战(9)
汉嘉丢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临邛,顿时引起益州一片嚣声。
本以为赵韪大军率众收复江原、临邛、广都等地后,将所有叛军都逼至武阳一带。三路大军围剿之下,所据不过三四县地方的叛军,不出数月就能悉数剿灭。
但现在,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了。
五万蜀兵,七八万蛮兵,还有近两万越巂夷兵,林林总总近十五万的兵力,一月之内寸功未立,反倒是被叛军重新夺回汉嘉。
督战不利!
但赵韪不在乎,看着手中自成都加急送来的问责文书,老赵瞥了一眼就丢进火盆中,化为灰烬。
不只是如此,赵韪对于一部叛军夺回汉嘉,也毫不在乎。
越巂夷兵被叛军给击溃,纯属活该。高定这厮不依将令,拖延行程,就算没被贾龙等人给灭了,自己日后也饶不了他。
现在倒是正好,也省得自己再找理由,拿捏越巂夷了。
至于汉嘉,丢了也就丢了。
成都方面还有兵马一两万人,若是连那数千人都对付不了,哼!
讥讽一声后,赵韪放眼案前的舆图,看着斥候绘出的武阳城防御图,不禁有些头大。不得不说,现在攻城拔寨的难度,比起数年前要难上不止一倍。
而造成这种缘故的自是天下名将,大周之主高诚!
深沟高垒,拒马连横。
武阳城外,就没剩下一块平整的地方,全都是沟沟渠渠。这两日,帐下兵马啥都没干,全都用来填壕了。
好在眼前数道壕沟,距离城墙甚远,叛军弓矢也射不到,填起来也没有什么伤亡。
可后面这五道防线,就处于城上弓弩手的射程之内了。到时候填起壕沟,必然要承受不小的伤亡。
“将军,斥候来报!”
一名亲卫走进帐内,拱手向着赵韪言道。
赵韪注视着舆图,头都没抬,言道:“何事?”
“斥候来报,城西叛军正在筑以营城。”
“噢,知道了,下去吧!”
“诺!”
亲卫转身离去,不敢多问。
筑营城?
还真是做好了死守的准备啊!
次日一早。
赵韪领诸将,驻马王咸军营之前,端望忙碌的叛军营寨。
驻足良久,赵韪一言不发,让身后众将的心思,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自打大军兵临武阳城下,至今已有十余日。三军将士每日操练军阵,打造攻城器械,可谓是士气高昂,甲械齐聚。别说眼前的叛军营寨了,就是武阳城都有了攻打的能力。
偏偏进攻之令,迟迟不下!
赵韪心腹大将李异、庞乐等人自是不会多言,自家将军心里怎么想无所谓,他们肯定是少不了好处的。
而吴懿,也是一言不发,静静等候着局势的变化。
然世上没有人能够管住的自己的嘴,比如刘焉派来的监军,益州大将卓膺,端视赵韪,问道:“赵都尉,此刻叛军营城未成,再不相攻,只怕错失良机啊!待其营成,与武阳互为屏障,都尉怕是要负使君厚望了!”
闻言,赵韪眉目一扬,看向卓膺,冷笑言道:“既然卓将军忠恳体君,那还请将军率本部人马,试探一番叛军虚实可好?”
卓膺面色一僵,原本还抱着和和气气的面旁,也瞬间冰冷了下来。
“都尉此话何意,末将手下不过三百余人,上前送死乎?”
“卓将军既然不敢攻营,那便直言。武阳战事,老夫全权负责,如何行事,何时攻城,还由不得汝一后进妄言!”
赵韪说完,回首继续看着王咸军营。身后的卓膺面庞惨白一片,胸口起伏不定,怨气丛生。
吴懿叹了一声,插言劝和道:“卓将军,叛军营寨坚固,沟壑密布,想要破之,难度极大。这几日来,吾等一直在思破敌之计。”
卓膺不说话,扭头一侧,心底明白这两人不过一丘之貉,所言皆不可信。
如此不识好歹之人,吴懿也是第一次见到,顿时也被卓膺给气了一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现在武阳是什么状况,谁都清楚。大军云集,迟迟不攻,赵韪图什么?
还不是要行养寇自重之事。
叛军一日不灭,益州牧府就得老老实实的供着赵韪手中的五万大军。
军粮器械,无一所缺。
这般状况,要说成都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有兵有粮,赵韪想要挥兵成都,自立为主,轻而易举。
于是,有了卓膺的到来。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卓膺别说安稳赵韪之心了,只怕早晚有一日,诸事皆坏在此人之手。
日至晌午,一行人纵马归营。
当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而赵韪大军的侧后,蜀郡临邛县外,迎来了迟迟赶至的杨洪所部。
带着三千人,轻易夺下汉嘉,对于这支远离大部队的偏师来说,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斩首八百余级,缴获粮秣数千石。
这便是拿下汉嘉的战果,首级自是不用多说。不论是正规军,还是叛军,都对斩获首级极为看重。而粮秣,则是给日渐匮乏的他们,狠狠的补充了一波。
休整两日,三千余人,便出汉嘉,来到临邛城下。
临邛城内守军不多,只有数百人,都是些地方郡国兵,战斗力也是差强人意。
但凭城而守,对于杨洪来说,还是有些头疼。因为要攻城,就得打造攻城器械。想要如同先前一般,夜间攀城,打开城门,根本做不到。
汉嘉一战,蜀兵逃脱了不少,杨洪等人的消息自是传散出去。城内守军有了戒备,偷城也就行不通了。
当然,杨洪也不着急进攻临邛县城。
他手底下只有三千人,攻打数百人防守的城池,损失惨重不说,还得不到什么好处。自己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引诱成都,乃至武阳城外蜀兵主力前来。
攻敌所必救!
想要牵动赵韪的神经,只能拿成都,或者广都来下手。这其一乃是益州州治,一是其帐下五万大军军粮囤积之所。
而临邛,远远达不到让赵韪重视的程度。
武阳一带局势如何,尚且未知。
但益州北部的陇西郡内,却是一场正面交锋,即将迸发。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周兵马,悉数聚于狄道城前。驻留在城外的宋建,也召回四出劫掠的兵马,准备跟蜀兵一较高下。
这信心,从何而来?
第701章 犍为之战(10)
烈日之下,苍黄地上,烟尘滚滚。
狄道城南,三十里外,桃河以西。两方大军云集,针锋相对。
狄道南北地势狭长,左右多是山林密谷,唯独这条南北走向的道路,可以容下大军作战。
几日雨势下来,洮水水量见涨,比往日常旱看起来要多了几分凶腾之势。
洮水东侧便是白石山,林木茂盛。
西侧则是徐荣大军营寨,随着各路大军的不断赶来,宋建也退避舍里,来到安故县城旧址。卡住徐荣继续南下逼近的道路,欲以一争。
徐荣现在当然不怕宋建手下的那几万兵了,原本只有第五军在此,又要协防狄道城。贸然出击,太过危险。
然今日不同,随着第四军主力一万余人回援,第七军紧随而至。足足四万两千余战兵汇聚,还不算民夫壮勇。
这么多的兵力,别说防守了,灭了宋建轻而易举。
只是,徐荣还是没有想到自家大王欲灭宋建的决心如此强烈。在第七军赶到后不久,驻守在上郡一带的第一骑兵军,亦悉数而至。
这还不算已经传回退兵消息的苏则所部,若再算上第二军、氐兵、汉中兵等。
真是难以想象,在西北边陲,云集如此重兵,意欲为何!
徐荣是个聪明人,又熟经沙场。虽然看不出大王欲剑指何方,但那份杀鸡儆猴的味道却是显露无遗。
至于猴子……
哼!
徐荣冷嗤一声,抽身归帐。
注视着狄道周围的與图,思索着宋建的自信心从何而来。
面对国朝大军,宋建小儿不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云聚各部,似乎想要跟自己走过一场。
总感觉不对劲。
这宋建不痴不傻,何故为了益州刘璋,如此卖力。一旦其部损失惨重,别说河首一带众多的羌族了,便是刘璋都可能鲸吞其地。
所以,为什么?
徐荣拿捏不准宋建的谋划,有过猜测,可未必如中。
“将军,张任军将回来了。”
徐荣眉目一抬,抚额问道:“其在何处?”
“刚过辕门!”
“好!”
徐荣起身戴胄,阔步出帐,往辕门去。
一至辕门,正见张任等人,身上血衣欲滴,腰缚敌首,大笑欢颜。
“任,见过前将军!”
看到徐荣到来,伫立在一侧的张任,拱手见礼。
徐荣手轻微一摆,示意张任不必多礼。而后,言道:“看来,老夫猜的没错喽,彝凌这一仗可谓是大胜吧!”
闻言,张任嘴角也忍不住扬起,回言:“算不得大胜,但也斩首近七千级,缴获战马不计其数。得此之胜,全赖老将军料事如神。”
“行了行了,汝张彝凌用得着讨好老夫嘛。不过,让老夫讶异的是,不知是何人居然有此之能。遍合群众,抗吾连横,真奇才也!”
徐荣摇头晃脑的连叹几声,给予益州牧刘璋手下那不出名的奇才,非常高的评价。
合纵连横,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包含了整个纵横家的一切。每一位纵横家的崛起,都离不开合、连二字。
合、连,全靠一张口舌。
比如这次,国朝丁点动静,惹起了益州一圈的敌对势力联合抵挡。五溪蛮、南中豪族、河首宋建,还有步度根!
自己不晓得刘璋给步度根开了什么条件,能够让其发兵相助。也或许,步度根什么都没有得到,纯粹是被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给忽悠了~
总之,该露头的都露头,大周也能好好正视一番身边的敌人,逐一消灭。
“确实出乎意料,步度根跟蒲头打的头破血流。方才休战不过半载,却又发兵来助宋建。他步度根能够得到什么好?”
张任亦是心生疑虑,老将军猜中了宋建的后手是步度根。甚至,连鲜卑人的大概行军方向,都算了出来。
自己率领骑兵军,轻而易举的伏击到了长途奔袭的鲜卑兵马。三万多鲜卑精骑,仓皇大败,被逐杀百余里,斩首七千级。
这损失的兵力可不少,要晓得跟蒲头打了一整年的步度根,也只不过是损失了万余骑而已。得到了整个河西四郡,又扼守阳关、玉门关,侵掠西域。
现在,闲着没事跑到武威以东,平白折损了近万人。
大周对待胡虏的态度,可比先前的汉朝要狠辣的多。屠杀灭部之举多不胜数,坑杀胡俘更是正常操作。也就仇池氐人,老早的归顺了大周,成为周兵中的一部。
至于五溪蛮,哼!
日后下荆南之际,没他们的好果子吃!
张任稍微跑了神,心中对胆敢糊弄国朝上下的沙摩柯,杀意十足。
身旁的徐荣不知道张任在想什么,对于其无心散出来的杀意,不以为然。
论起杀人,他徐荣也就比大王差了点。
嗯,大王确实是个狠人!
“彝凌,接下来对于宋建这厮,有何良见?”
徐荣一句话,将张任的心思,扯回到狄道附近的战局之上。
“老将军,宋建召来了这么多的羌狗,可是省了吾等不少力气。”
“哈哈哈,这倒也是。不过啊,宋建这厮,手下有三万骑兵,还有一万四千余步卒,想要悉数覆杀在此,难度不小啊!”
徐荣笑了一下,对于宋建聚集的羌兵,也感到一丝欣喜。若是能够一战杀尽这近五万羌兵,整个河首地区都将无力抵挡大军的刀锋。
骤时,纵是天神相助,也难挽其败。
只可惜,陇西一带的地形,使得这场包围战很难做到。
安故县城,早在去岁的鲜卑之乱中,就成了一座鬼城。城内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导致整座城池周围数十里都荒草延绵不断。
宋建驻军在此,自是有其用意,因为即便战局失利,其部也能从容退回河首地区。
“呼,却是难以办到。陇西一带,不比河湟之西,山谷重重,诸道驳杂,又有不少足以扼守的要道。其帐下羌兵,又熟悉地形,想要包围其部,少说也要绕山路三四百里。否则,一旦被其发现,吾军反倒有可能被其逐个击破。”
张任凛着眉头,沉气言道。
徐荣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即便步步为营,击败宋建也只是时间问题。对了,彝凌去过河首高原之上?那所谓的神助,究竟是怎么个样子?”
张任面色一僵,短叹一声,仿佛不愿回想起当年之事。
“老将军,当年羌族叛乱,任奉大王之命,千里奔袭,击其老弱,掩杀至高原之上。这么说罢,与羌骑弱旅一战,任只折损了数百骑。而进入高原不足十日,便只剩下两千骑。随后,再溃羌兵残骑,掩杀数百里,枭首不计其数。当再回到金城郡时,只余千骑。”
顿了一下,张任心情愈加沉重,说道:“三千精骑,百战锐士,归着千人。而真正战死沙场者,尚不到千人。余者,悉死于瘴病。”
“瘴病?”
第702章 犍为之战(11)
“瘴病?”
徐荣愣了一下,有些迷糊。
河首地势居高,这一点自己非常清楚。自从宋建进犯以来,国朝也多次商议讨伐宋建一事。而这其中,最难克服的就是高原。
陇西及周边一带汉胡,皆言高原有神明相助。入其地者,皆吸吐困难,病疾丛生。而自长安最新传来的信报,则是称呼其为高原反应。
但现在,张任又称呼其为瘴病。
张任见徐荣不解,当即又言道:“老将军不知,河首地域殊于他处。居于此地的胡夷,不受此影响,于是自称有神明庇护。久而久之,也就传了出来,尤其是益州多信鬼神之道,奉其名者甚众。”
“而后,一连数十任益州刺史,皆为此言所惑。毕竟吾等中国之人,居天地之中,神明却庇佑夷地,何以服民。此外,益州山地深林众多,瘴气丛生。其中不乏与高原之瘴病相似者,误入其地,难以吐吸,又言其为瘴病。至于长安之说,任也不是很明了!”
张任一边说着,徐荣也认真的听着,转瞬便明白了其中所在。河首诸羌想以神明之名,故弄玄虚,以阻天兵进抵。而中国之地,自古便蔑称四方异族,以增中国生民心气。
其究根到底,也就是一种类似瘴气的疫病。
不过,听张任先前所说,这种瘴病的厉害,可远超南中的瘴气啊。
三成人马中其瘴,悉死。
这般威力,放眼天下,没有几支部队扛的住。
张任率领三千精骑,衔尾追杀,不断获胜,自是能够将疫病造成的影响给压到最低。再加上其部兵马不多,强撑着走了个来回。
可现在陇西一带大军五六万人,若入河首,宋建远避。大军无法以胜战维持士气,久而久之,中病者十三,死者众多的情况下,自溃都是有可能的。
河首之地,不好平啊!
默默暗自感慨一声,徐荣眉色间带着不少忧愁。
....
次日。
狄道城,迎来了凉州都督苏则大军的归来。
第二军一万六千余人,携带着近四万汉中民夫,于城外驻营。苏则、傅燮等人则率亲卫,纷涌入城。
仇池氐兵,则是率先返回汉阳休整。唯独杨腾之子杨驹,带了百余亲卫,继续追随苏则征战。毕竟,父亲深受重伤,月余不能起,此般之仇,焉能不报!
很快,得信骑汇报的徐荣,也带着前沿诸军大将,返回狄道。
简单的见过礼后,不大的厅堂内,聚集着大周近半的军中重将。
前将军徐荣,镇西将军、凉州都督苏则,镇北将军张任,安东将军傅燮,平北将军张济,安西将军张猛。又有一众副将程银、杨儒、马腾、韩遂、李桓、张绣,师帅郭援、赵昂、孔信、李暹、李利、樊勇、胡车、段琼、李敬、蒋石、李俊、田乐、王灵。
几乎国朝在凉州境内集结的军中将帅,悉数至此。
前沿大军,完全可以说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空虚之际。
众将落位,徐荣也不多废话,直奔主题,言道:“宋建逆贼,犯吾虎须,今日大军云集,所图者,便是一战灭其众。河首一带的疫病,想来诸位也多少有过了解。具体的本将便不多言了,只有一句话,告知诸军。此战未能全歼宋建,纵是大胜,亦作无功。”
此话一出,厅内不少人都皱了眉头。
也就是说,这场仗必须将宋建给击杀在安故咯?
“这句话,是大王的原话!国朝有野战军七,骑兵军二,守备军二。现在,为了消灭宋建,抽调了野战军三,骑兵军、守备军各一,精兵近八万之众,民夫十余万供给粮秣。不到五万的羌贼,诸位可有信心!”
“末将等必不负大王所托!”
徐荣一把高诚抬出来,诸将再不敢有所迟疑,当即执礼齐喝。
“好,那下面,诸军需谨从军令!”
徐荣冷着眼,端视一声,继续说道:“张任,后日大军出营,进攻宋建。汝亲率精骑一万,佐吾军阵!”
“末将得令!”
张任起身应下。
“程银,汝率骑兵军第二师,绕至白石、枹罕,务必不得放羌兵一将一卒逃脱。”
“末将得令!”
程银拧着眉头,接下军令。这任务有点不好办,白石、枹罕并非宋建唯一的撤退之路。战局不利,宋建可择通畅之道,南下临洮,而后西去。或者直接西去,翻越连绵山谷,进入枹罕地区,再南下归河首之地。
两条道路,中间相隔着二三百里的山路。延绵不断的大山,想要堵住撤退的宋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来日与宋建作战,第四军万余人充为中军,第二军负责两翼,骑兵军主力压阵。四万余人,必胜宋建!”
“诺!”
“张济!”
“末将在!”
“稍后,立即回营,领第七军所有将士,从首阳,直去漳县。后面,本将不管汝用什么法子,务必拿下抢占临洮,断了宋建后路!”
“末将明白!”
张济深吸一口气,愤声大喝。
狄道、首阳、襄武、漳县、临洮,由一条官路相连,出诸县邑之中。只是,数年战乱下来,这条官道早就荒废了。而且,自漳县到临洮那段路,一点也不好走。
宋建之所以没有沿这条官路进攻狄道,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还有便是这几个县邑虽然荒废了,可城池扔在。经此路铁定会被狄道的周兵发现,到时候只需沿途设防,羌兵想要打到狄道,还不晓得得多久呢。
相比之下,沿洮水北上,一样有段难行的道路。可只要过了这片山势险要的地段,便可以直抵安故城,兵锋也顶在狄道的腰腹。
“此战,想要歼灭宋建,并不容易。但本将要求也不高,要么杀了宋建,要么斩首四万以上。做不到的话,尔等自己想办法!”
临末,徐荣撂下一句狠话,杀气腾腾。
众将皆是抚手应之。
稍后,诸将退散,厅室内徐荣只留下了苏则、傅燮、张任、张猛四人。另外一名军将张济,因为任务特殊,便先行离去调派兵马。
“文师、南容,汝二人刚回不久,老夫与彝凌自作主张,定下此署,可有异议?”
“文良兄,吾等纵是在枹罕、白石、临洮断了宋建归途。可其部亦能逃入山林,方圆二百余里的大山深林,想要彻底歼灭此獠,怕是不易啊!”
苏则久居西凉,对于陇西一带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了。枹罕、临洮、狄道之间,数百里内谷壑纵横,山高林密。一旦羌兵进入此间,他们这些不善山林作战的周兵,能否再胜都不好说。
“无妨,这一战,要的便是在安故,击溃宋建主力。而后,不论其是退回河首,还是逃入山林,都将无法再掀起风浪。为明岁大军西进河首,荡清宵逆做准备!”
“国朝那边,不管益州战局了吗?”
“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那贾龙、任岐等人怎么办?看着他们送死?若此,日后想要招敛益州豪族,只怕无人相应啊!”
“那又如何,吾大周一次定不了巴蜀,那便两次,三次....早晚有一日,必能平定巴蜀!”
第703章 犍为之战(12)
徐荣一板一眼的回答,让苏则的心思不由一沉。
第一次伐蜀,还是以失败告终了。自己先前的谋划,全都搭了进去,没有得到任何益处。至于以后,苏则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率军南征巴蜀,再进一层。
“文师莫要以此灰心,巴蜀居地势之利,本就难下。大王心胸似海,并未计较文师之过!”
徐荣直视苏则,道出一句。
唉,果然。
苏则嘴角一苦,摇了摇头,与徐荣说道:“无碍,眼下还是先消灭宋建吧。来日大战,全仰赖文良兄了。则,便坐镇狄道,以安大军之后吧!”
见苏则心明事理,徐荣也不多说,言道:“也好,有文师坐镇,荣亦可尽心此战。”
两人一言一语的交谈,让听者心中静而生畏。
张任、傅燮、张猛,皆是心中一讶。徐荣是个老好人,与大王及诸元老大将相交甚密。现在,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在传达大王的口命。
大都督因益州一战,要失势了~
这其中原因,张任也拿捏不准。巴蜀一役,徒遭各夷族背叛,导致战局倾斜,国朝不得已退兵。大都督身为主将,少不了要受到责罚。
而且,此战的开端,虽是刘焉身死,机会绝佳。可大都督擅自调兵决事,也让国朝必须要打这一仗。
如果胜了自然好说,大都督筹谋有方,行事果断,抓取良机。可现在败了,肯定少不了有人拿大都督擅自调兵来说事。
傅燮就有些义愤填膺了,这件事自己根本不知道。现在,只感觉心中怒火中烧,不用说也是关中士族那帮子人在搞事。
当初大兄发兵南下,朝中公卿无一反对,皆认为刘焉一死,征伐巴蜀是个机会。现在战事不利,就开始找人来承担此战之败的责任了,未免太过分。
几人散去后,傅燮随苏则同去。
回到狄道城内的苏府,两兄弟对案相坐。
“大兄,这件事小弟亦是被隐瞒至今,杜翕、韦端等人着实该杀!”
傅燮咬牙切齿,横眉怒目,嘴角囔动,杀气四溢。
苏则暗叹一声,长舒一口气,摇头言道:“二弟,此为大王本意,非杜翕等人可决!”
“不可能,吾等兄弟,八拜之结,大王怎会自断臂膀?”
傅燮当即反驳,有些不愿意去相信这个既定事实。
“若非如此,南容汝又怎么得不到丁点消息,想来调查司已经尽断吾兄弟二人耳目。不过南容放心便是,三弟深谋远虑,必然已经安排好一切。再说了,凉州都督这个位置,拙兄吾也坐的心惊肉跳啊!哈哈哈……”
苏则的心态比傅燮想象中的要好,面对即将失势,却也能笑得出来。
傅燮面色一暗,自顾自饮的吃下几樽酒水,郁气怨结:“大兄,吾担心国朝日后……”
“放心!”
苏则匆匆打断傅燮将要说的话,言道:“关中士族的蔓延,大王不会看不到,必有制其之法!”
“话虽如此,但弟心中仍愤难平也。大兄坐镇西凉数载,靖之四方,功勋卓著。现在,却被一群争权夺利之妄徒,寥寥数语,迫的去位!何以不愤!”
“二弟,大王心中自有计较。今日为兄失势,未必就是坏事。需知高处不胜寒啊,数年下来,怨积于某的不在少数。若能趁此之际,隐匿载岁,大善哉!”
“嗨!”
傅燮长叹一声,大兄都不愿意争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这件事从始至终,决定权就一直在大兄手中。只要其上疏辩解,自己再联合旧臣勋贵附应,关中士族将毫无反手之力。
苏则轻呡了一口酒水,将这事看的越来越淡,如释重负。
话说自己家的那小子也有好些年未曾见了,挺想念了。正好借此机会,返回长安,好好为怡儿谋划一番。
两人相叙甚晚。
次日一早,徐荣领诸将,疾至前方大营,而后整顿三军,缮甲砺兵。
程银于当日率精骑北返,往西面枹罕赶去。张济率领第七军将士,也从将兵北上,于狄道城东临时驻营。
周军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羌骑斥候的眼中。
两军斥候博弈,显然谁也无法全面限制对方。毕竟打不过就跑,能绕就绕。方圆数十里山谷连绵,有的是其间小道来打探军情。
对于周军兵马的调动,宋建自以为张松之策已成,鲜卑兵马大举南下。否则,值此之际,周军抽调近两万静茹北返,屯于狄道又为何故?
而且,尚在对面的周军营寨也是闹腾非凡,数万周兵磨刀霍霍。想来,不出两日,敌军必进,以图击退自己,全心应对鲜卑人。
周军求战,自己当然是要避战。
先不说能不能在正面击败周军,既然鲜卑人快到了,自己何必去凑那个霉头,吸引周兵的目光。
安故城内,一万余羌兵进驻其中,修缮加固城墙。城外亦有一万人马继续充实营垒防御,与安故城互为倚仗。三万骑兵,布于四方,协助设防。
然而,宋建却不知道,步度根只派出了二三万骑,试探进攻凉州。现在也已经被击退,损折不少兵马,显然不可能再骚扰到周军的部署。
....
南方蜀郡之内,杨洪的三千人马,已经在临邛县城前驻足数日,却从未有过攻城的举动。
每日都是一两千人在城外耀武扬威,余者四出,破之亭里,掳掠百姓,壮者充实军中,老弱驱往汉嘉。
义兵的行为,显然算不得王者之师。
然局势如此,杨洪也管不了那么多条条例例了。只要能够不断的削弱刘璋的战争能力,给武阳战局缓解压力,一些黔首又能算的了什么!
不只是杨洪一部,在蜀郡北部一员小将,正颐指气使的招呼着手底下的几千号人马。
旁边一名同样年纪不大的文士,也是孜孜不倦的跟手下众人谈论着如何处理刚刚缴获的辎重。
没错,他们也是义军。
或者说他们跟周国并没有什么联系,纯粹就是属于巴蜀内部的叛军。如果非要说上联系的话,那就是贾龙拿下江原时,何祇没能逃走,被迫成为了贾龙手下的一员。
接着,因身为蜀郡本地人,熟悉当地道路,跟随贾龙派出来的一部人马,北上扰乱蜀郡北部县邑。可他也没想到贾龙那边扭头就丢了江原,他们这支兵马孤于蜀郡腹地,只能躲在山中,时不时与蜀兵交锋。
至于那小将,姓邓名芝,常自诩名将邓禹之后。
荆州义阳人,属东州士人,然后带着手下三四百号东州兵反了...
第704章 犍为之战(13)
“君肃兄,如何了,今日所获颇丰吧!”
邓芝嬉笑着脸,来到何祇身前,看着忙碌不休的何祇,不由问道。
何祇放下手中的文案,大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邓芝,言道:“伯苗贤弟,此战所获粮秣千八百石,刀矛五百余柄,札甲三百余副。还有弓弩几十副,箭矢三千支。”
“嚯,不少啊!”
邓芝眉目一亮,确实没想到收获这么多。一座小小的军寨,按道理不会储存这么多的物资啊。
“伯苗,事情似乎不对啊。最近几天,围剿咱们的蜀兵少了不少。而且今日还缴获这么多物资,已经远超这两百多人的寨子所需啊!”
何祇也在考虑着这种反常之事,因为先前他们并不是没有攻破过蜀兵的寨子。那时候得到的辎重,连目前的十一都不及。尤其是粮草,别说近两千石,能有二百多石就算是好的了。
而蜀军营寨内物资的增加,也就说明敌军要么增兵,事先储备粮草。要么就是退兵,都留下粮秣,供守军吃用。
邓芝点了下头,何祇与自己算是不谋而合。于是,言道:“君肃,吾带几百精锐,溜出去打探下情况。免得蜀兵增兵了,咱们还一无所知。”
“也好,那将军可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这巴蜀之内,能降得住邓某的,还没一个!”
“万不可骄纵自……”
“行了行了,剩下的汝安排吧,打仗的事交给吾!”
听烦了何祇的日常劝戒,邓芝直接打断了其话,摆着手留下一句话,抽身离去。
何祇看着这人,顿时气急,好心劝汝汝还不听!
不过,去除掉这骄纵的毛病,邓伯苗确实不愧是名将之后。
很快,两人各率队伍分开。
邓芝领着数百人,踏过残破的寨子,钻入山林之间,朝着东面蜀郡平原地带赶去。而何祇,则是带着千余兵马,携带着缴获的物资,迅速往西面深山中而去。
他们这支叛军,躲避在茫茫大山边缘已经快有一月了。蜀中大将雷铜带着近万人马,四处围堵劫杀。如今,现在就被堵在周围数十里的山间。所有通往外面的道路,都有蜀兵立下营寨,或百余人,或二三百人,亦或者更多。
何祇等人很清楚自己的局面,接连被蜀兵击败,四五千人也锐减到现在的两千来人。而他们所消灭的蜀兵,顶多千人不到。
现在,就更加难以打开局面了。
雷铜步步为营,每进一步,就以诸营扼守要道,一步步的将他们往真正的深山中赶。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日,他们会被撵到连夷人都无法生存的地方,等待他们的也唯有死亡。
但,不是没有机会。
雷铜将兵马分成数十股,分立营寨,也给予了他们各个击破的时机。只可惜,战力不如人,偷袭个两百人的寨子,都损失近五百。而且蜀兵还能源源不断的补充兵力,他们则是死多少就没了多少。
所以,突破蜀兵的包围,就成了唯一的道路。
行进不过数里地,何处便带人突然转向向北,又分出一部人马继续向西。沿途,皆有斥候在后,清理大军行进留下的痕迹。
邓芝率领三百余人,则是一路隐蔽行进,在茂密的森林中潜行。
......
总督剿灭邓芝、何祇等叛贼的蜀中大将雷铜,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大帐之内,观阅着来自成都以及武阳方面的消息。时不时再瞥两眼舆图,顿感心中愁意难解。
邓芝、何祇叛军在绵虒道玉垒山一带,前些时日,一场大战,歼灭了其近半兵马。剩余的人就钻进这山中,一连十余日下来,始终未能逮到其主力部队。反倒是扼守要道的营寨,有几处被叛军偷袭夺下。
而临邛县内的杨洪叛军,兵力也不多,只有三千余人。
可现在,成都方面抽调不出兵力,武阳那边的赵韪也不发兵支援自己。南北两处叛军,首尾难顾啊。
刘使君下令命自己率军解临邛县之围,击退杨洪。说的好听,可倒是给自己支援兵马啊。就仗着玉垒山一带的近万兵力,根本没法兼顾两处战场。
雷铜敢肯定,只要玉垒山这边兵马抽调走一部分,被堵在山里的叛军肯定可以从容突围出去。到时候,南面杨洪可能还没有击退,身后就又是蟊贼遍起。
说起来,成都城内还有着八千多精锐部队,不需多调,三千人足以。自己就不信,有着五千兵马驻守的成都城,还能被一群叛贼给占了。亦或者赵韪那边调个三五千人马,仍旧不影响其攻打武阳城。
只可惜人微言轻,也不晓得成都城内的人都在想什么,一个人都不肯派出来。
“将军,刚刚斥候来报,东面巳营,被叛军偷袭给拿下了!”
一员亲卫折身入帐,将斥候传回的消息,报于雷铜。
雷铜苦恼的暗叹一声,一言不发,抬手示意亲卫退下。
若要南下进攻杨洪,玉垒山一带势必要收缩兵力,否则照这样下去,都得被叛军逐个吃掉,而且一样也拦不住叛军突围。
此外,杨洪能够击溃越巂夷兵近两万之众,必然非易与之辈。短时间内,只怕也难以击退其。骤时,唯恐首尾不得兼顾,疲于奔命啊!
两日后,雷铜带着三千兵马南下,玉垒山附近留下大多数兵力,继续围堵苟延残喘的叛军。至于说能不能用这三千兵马,击败杨洪,就得看老天站在哪一边了。
绵虒道距离临邛二百余里,出了山道,沿途坦荡,速度倍增。
然,未到临邛,雷铜便得到最新的消息。
杨洪率军离开了临邛,进入鹤鸣山中,不知踪迹。正处于鹤鸣山附近的雷铜所部,当天便立下营寨,严加戒备,谨防叛军来袭。
同时,又派遣信骑向成都求援,传告玉垒山方面小心防范。
诺大的成都城内,对于蜀郡境内的两股叛军,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叛军人数不多,即便是占去一两座县邑,也不过是随手可灭。
真正对成都威胁巨大的反而是自己人,身在武阳城外的赵韪。
五万精锐蜀兵,距离成都不过百八十里,朝发夕至。
于是,不是刘璋不派人支援雷铜,而是真不敢抽调成都的守军。
第705章 犍为之战(14)
望着延绵不断的群山,其间旌旗招展,漫山遍野,不知其几何。
雷铜伫立在军前,凝视山上,迟迟不敢号令三军进入其中。毕竟,山林茂密,不知敌军明细,冒然进兵,恐遭不测。
再者,只要自己大军盯紧杨洪,叛军就不可能有所作为。
所以,盯着即可。
“斥候可曾传回消息,左右是否有动静?”
雷铜向身边校尉问了一句,校尉当即回道:“将军,斥候还未发现叛军。不过出山各道,职下都派遣人手盯着。只要发现叛军踪迹,烽燧必起。”
“也好,传令下去,就地扎营。多布斥候、岗哨,旦有叛军踪迹,立即来报!”
“诺!”
山上的杨洪,望着下面的蜀兵,怡气使然。
“将军,这蜀将,看来并无进兵之意啊!”
“那是自然,山高林密,不知敌军虚实。换成吾,亦不会轻易进兵。”
杨洪毫不在意,也没有为了自己的布置一无所获而感到惋惜。毕竟,敌将虽然名号不显,可能够统帅万余兵马,必然为刘璋所新任。这等人,纵是非天纵之才,也绝非庸碌之徒。
如此粗糙的设伏,想要引诱其入套,怎么可能?
自己也没指望能够成功,只要探出蜀将的性子,那便足够了。
持正有余,出奇不足。
面对这种家伙,虽然有些棘手,可破之不难。
“张校尉回来了吗?”
杨洪问向方才说话的军吏,军吏立即回道:“回将军,张校尉还未回来。”
“罢了,让弟兄们休憩吧,那蜀将不会进兵了。”
“诺!”
而后,杨洪继续端视着山下蜀军。
临邛兵马不多,取之无益。如今,避入鹤鸣山几日,使得蜀兵难以获取自己这支部队的消息。
现在,露出行踪,自是为了山脚下的蜀兵。
三千人马,放在人口密集的蜀郡平原地区,真的不算什么。那些城邑村寨,只要稍微有戒备之心,自己就很难拿下。
再说了,拿下那些城邑对自己有何益处可言。费劲力气夺下城池,不守平白浪费了兵力。守,又将本部兵马困在其间。到时候,蜀兵兵临城下,也守不住。
反倒不如游离在外,伺机而动。
眼下,这三千蜀兵,就是最好的目标。
约莫两个时辰后,张校尉才姗姗回到杨洪的身边,面上带有愁色,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两块山石中央,上面搭着一块帐布,这便是杨洪的中帐。前后左右,密林蔽日,几十名披甲之士,立于四周值哨。其余各部兵马,皆在不远处的林间,幽深之中难觅分毫。
“如何了?”
帐内,连张桌案都没有了,杨洪就坐在一块石头上,身前一根腐朽的木桩,充当桌案。其上摆着一个水囊,几块干粮外加一些酱菜。
张校尉也不客气,来到木桩前,蹲坐在地上,拿起一块干粮就着酱菜嚼了几口。又满满的喝了一大口水,这才长舒一气,言道:“情况不怎么好,蜀兵在各个山路出口都立了岗哨,还有不少斥候进入山中,企图探出吾等所在!”
“噢,那这可要浪费不少兵力啊!”
杨洪听到张校尉所言,不由眯起眼睛,道了一句。脑海里,也在寻思着夜袭的可能性。
不过,思忖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叹了一声。
自己手下的义兵,虽然是挑选出来的精锐,可若是跟蜀兵阵战,一点都不够看。也就只能使些阴谋诡计,来消除阵形训练上的差距。
但夜袭,不妥当。
蜀将持重的很,派了不少兵力在外设岗,又岂能不防一手自己袭营。其次,上次夜袭越巂夷兵,之所以能胜,关键所在便是夷兵的纪律一样很差。突遭袭击,几乎全军陷入混乱,丁点反抗没有。
而蜀兵则不然,军中将校、军吏齐聚,第一时间不能击溃其部,待到彼等反应过来,整顿兵马,自己就非其对手了。
“虽说如此,但将军,职下以为还是莫要小心为上。吾等孤军在外,若是败上一阵,那就彻底败了。”
张校尉也打过不少仗,说起兵法韬略,丁点不熟。可积累的经验,却让其心中对己军明白的很。
杨洪点了点头,老张说的不错。帐下兵马士气如虹,靠的就是先前两场大胜。然若遇一败,就凭此军纪,想要整军再战都有些困难。
“这样吧,先吃些东西。反正蜀将一时半会也不会妄动,吾等没有良机,也可以想想法子如何破敌!”
“正该如此!咱们手中的粮秣也有不少,这深山老林再寻些野味、吃食,顶上一个月没啥问题。实在不行,就不跟蜀兵在这里纠缠,数百里大山,那蜀将不过三千来人,还能把路全堵上不成!”
“所言甚是,来,吃!”
杨洪嘴角一扬,心头随着张校尉一句话,顿时放松了起来。
....
一夜过后,天色放亮。
杨洪打了哈欠,走出简陋的帐篷,看了看周围的营地,见没什么异常后,便挪步于前。
再次来到昨日观蜀兵营垒的山顶,下方蜀营正升起一道道炊烟。驳杂的声音,顺着清晨的宁静,模模糊糊的传到耳边。
“将军!”
就在杨洪不知不觉之时,张校尉晃身来到其后。
杨洪头也未回,问道:“老张,汝可听说过雷铜这号人?”
张校尉眉头一紧,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怎么?对面的蜀将乃是此人?”
“对!”
杨洪的点下头,继续言道:“昨夜斥候来报,探得了蜀兵的统军大将,姓雷名铜。只是军中,几乎无人听闻过这号人!”
“那也正常,军中多是些山民,消息本就闭塞。再加上蜀中人才济济,雷铜一个名声不显的将领,自是无人识得。”
“嗯~”
杨洪自吟一声,转身看向张校尉,说道:“老张,昨夜某苦思一夜,倒是有了布局。不过敌将是否会中计,尤未可知。”
张校尉笑了下,直言道:“将军放心,有何布筹,尽管安排!”
“今夜汝率众千人,择一蜀兵岗哨,冲杀出去。吾且暂观局势,若有机可趁,必要灭掉这支蜀兵。若无机可觅,如何行事,就要看张兄的临战之能了。”
“行,职下这便先下去准备了。”
“好!”
第706章 犍为之战(15)
张校尉带着千余人马,很轻易的就突破一处岗哨。
蜀军岗哨有兵两三人而已,想要拦住义军,也做不到。不过,烽燧却是及时升了起来,延绵直至雷铜大营可视。
雷铜望着北侧燃起的烽燧,再望望山顶上旌旗未减的叛军,不由顿了下神。
“将军,斥候来报,冲出来的叛贼约有千人,吾等当如何行事,是否分兵一部,先剿灭出山的叛贼?”
一员校尉上前。
雷铜摇了摇头,说道:“千余人,吾等分兵少了,未必能悉数诛尽叛贼。分兵多了,山上叛军必然来袭。”
说到这,雷铜顿了一声,又言道:“这样,汝率众一千出营,追击叛军,速度莫要太快。待到天色一落,再急行回大营!”
“将军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且尝试一下吧,若是叛贼能够中计,自能少了许多的麻烦!”
“诺,卑职这便率部出营。”
一支蜀兵出营,朝着张校尉所去的西面而去。
身在山上的义军斥候看的一清二楚,或者说蜀兵压根就不在乎是否暴露在叛军眼下。
杨洪得到消息时,营地内的将士们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夜袭?
不存在的。
雷铜得到的消息不比自己少,怎么可能不防范自己夜袭。
伏击出营的那部蜀兵,也有些不现实。一来不知道敌军的行军路线,二来也无法避开蜀兵设立在各个出口的岗哨。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可言。
杨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搞事情,对于蜀兵是否有防备也不在意。留下二三百人,继续在山上故弄玄虚后,便领着余众向北面山区穿梭。
夜色将暗,张校尉兴致勃勃的带着兵马来到寿阝(左边寿右边耳朵旁,也读寿,但是打不出来)江西岸,望着湍湍流过的江水。
不由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以及南方,心中捉摸了片刻,没有选择渡河,而是继续向南行进数里,就地隐蔽起来。
也不知道蜀兵究竟有没有派兵来追,斥候搜索了南面十余里,却没发现任何蜀兵的踪迹。至于蜀军大营的消息,无法探寻的到。
不过,这并不妨碍张校尉尝试一番,反正自己没有什么事要干。在此地设伏,万一碰到了不长眼的蜀兵钻进来,那就赚到了。
可惜,两边所有人的打算都落空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杨洪和雷铜都稳了一手。
埋伏了半夜的义兵,压根就不知道他们要等的人,已经回到了蜀军营寨附近。大营内的雷铜,忙活了几个时辰,殊不知杨洪也已经带着人跑了。
等候了一夜,毫无结果的两人,悻悻作罢。
张校尉带着兵马,扭头就朝着北面行去。去东面、南面都不行,坦坦平原,根本周旋不开。往北面去,几日路程后就可以进入大山之中。
雷铜却是被杨洪留在山中的数百人给迷惑了,旌旗未减,丝毫不知义军主力已经离去。不过,对于张校尉这支千余人的叛军,倒是及时发现其动向。
抉择了片刻,雷铜还是派了一部兵马,紧随其后。以防彼等进入玉垒山,跟北面的叛军汇合。而主力部队,仍驻营在此,谨防叛军调虎离山,趁虚而入。
可不过一日功夫,雷铜就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上当了!
发现叛军有异动,并不是山上义兵露出了马脚。而是雷铜在思虑如何剿灭这些叛军时,观摩舆图发现了端倪。
冲出来的那支叛军,居然向北而去了,很不合常理啊。
正所谓,攻敌所必救。
杨洪想要击败自己,就必须将自己从军营内骗出来。否则,同等兵力下,叛军想要攻破营垒,压根不可能。
而这支千人叛军,铁定就是那只诱饵。
既然如此,放着蜀中腹地不去,彼等叛贼却径直向北。北面,除了另外一支叛军外,还有什么?
山中的几个县邑,贫苦程度不比南中差。
搞了半天,杨弘这支叛军的目的,还是为了与玉垒山内的邓芝、何祇宵小合并一处,以扩声势。
哼,诱饵都北上了,那其主力还会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来人,立即派一部兵马上山,看看叛军是否还在!”
“诺!”
数百蜀兵出营,奔上山去。
良久,才有斥候下山汇报。
“启禀将军,山上已是无人,仅有旌旗虚布!”
“哼~”
雷铜冷哼一声,折身回营。
心下也不着急,叛军最多才离去两天而已,自己完全可以追得上。毕竟,一者走山路,一者走平原官道,速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天晚上休整了一夜后,次日一早,雷铜这才拆除营寨,领兵北上。同时,又加以信骑,追赶率先北上的一部兵马,告之详情,以免为杨洪叛贼所伏。
而在连绵不断的山麓之中,杨洪确实没有走出太远,不过四十多里。没办法,山路崎岖,想要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很多地方,都要绕道而行,来避开无法通行的地段。
大军就在一处山泉周围休憩,补充水囊。
杨洪与另外两名校尉,正围着斥候探出来的地形图,讨论着下一步如何进军。
“将军,不行啊,照这样绕下去,咱们就算是再有半月功夫,也未必能赶到绵虒道。”
其中一人,看着那扭扭曲曲的绕了大一圈的路线图,眼珠子都快到瞪出来了。原本不过短短十几里的距离,现在少说也要绕上五十多里。而且,后面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呢!
杨洪眉头也是紧凑,这蒙山的情况,自己了解不多。没想到,比起邛崃大山,还要麻烦。
“不行,咱们主力一走,赵军侯顶多蒙蔽雷铜二三日。说不定,等咱们到了绵虒道,那雷铜已经扎好营寨,等着吾等了。”
另外一人同样担忧的说了一句。
杨洪沉默片刻,突然心头一怔,疑惑的问了一句:“雷铜所部的速度,比吾等快?”
方才说话那名校尉,也是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同是武阳人的将军,为何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都不用多说,是个人都知道平原上的道路,比山路好走啊。
果然,杨洪也是随即自嘲一笑,面带喜意言道:“有了。吾等立即原路返回,直奔成都,劫掠周围县邑。等那雷铜得知消息,再赶回来,足以吾等从容而退。”
“唔,将军妙计!”
“哈哈哈,何言妙计,不过是无巧不成书罢了。”
心思转过来的杨洪,也轻松了下来,确实没有想到。
本想着自己偷偷离去,直奔绵虒道,先于那邓芝、何祇汇合,再作计较。
没想到,柳暗花明啊!
“速速派人去联系赵军侯,看看蜀兵是否已经北去。”
“诺,职下这边派斥候去。”
第707章 犍为之战(16)
斥候回报来的消息,很是喜人。
雷铜所部兵马,正是巧合的全体北上,空出了原先大营处的一片区域。
如此,杨洪自是不会谦虚,立即率军往回赶。两日后,回到原点的义军,毫不迟疑的冲出山林,直奔东面富裕的蜀中平原。
抵至寿阝江旁,轻松渡过。
而已经赶到湔堋的雷铜,犹不知自己所谓的猜测,导致叛军轻松写意的杀入蜀中腹地。
湔堋,因位临湔山,即玉垒山,又多氐人居住,得称湔堋。
此地放在全天下都闻名的要地,放到后世也一样是无人不知其地之要。
都江堰,巴蜀蛮荒之地得以在短短数十年间成为天府之国,全赖于此。同时,这里又是蜀中地区抵御西北羌氐夷族的最后一道防线。
绵虒道,正处于湔堋西北,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延接两地,其中所经山势便为玉垒山。
雷铜率军在此停留了一日功夫,一是在此休整兵力,联络扼守诸道的各部兵马。二是打探杨洪叛军的位置,以便阻绝其与邓芝等贼会合。
手下兵力皆在周围后,雷铜的信心也提上不少。虽然两伙叛军会合在一起,兵力也将达到五千余人。但自己手中一万兵力,完全可以抽出主力,将其各个击破。
“将军,杨洪叛军的那一部千余人马,已经逃进了玉垒山中。具体位置不知,但想来很快就会与邓芝叛贼合为一处。”
副将将斥候回报的消息,道与雷铜听。
闻言,雷铜点了下头,这点正在意料之中。随即问道:“杨洪主力所在,可曾探得?”
“未曾,鹤鸣山延绵甚广,山间僻所众多,想要寻到杨洪的位置,起码需要五日功夫。”
“五日?”
雷铜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答复。五天,太久了。
“这些时日,邓芝等贼,可有动静?”
“有,何祇率兵千五百人左右,攻打吾军三处军寨,破了其一。损折了三百余人,但何祇手中也只剩下千人不到。”
“只有何祇吗?贼首邓芝呢?”
“不太清楚,守住两寨的将士,皆言未曾见到邓芝大纛。”
“罢了,且严加防范。至于杨洪,汝便无需操心,本将亲自率众设伏。”
“诺!”
副将应下声来,正欲离去,又闻雷铜问道:“成都,可有派遣援兵来?”
“这……”
副将回身,略有迟疑。
雷铜轻哼一声,直视副将,言道:“有何不敢言,尽数道来!”
“诺。将军,使君传来军令,要吾等务必在此月内,剿灭杨洪、邓芝叛贼。”
副将说完,雷铜就瞪目怒视,气呼呼的吼道:“哼,这帮献媚之徒,未历战事,便口出狂言。真以为邓芝、何祇、杨洪三人,乃是村野匹夫?”
“将军,祸从口出啊。牧府内几位从事,如今大权独揽,使君虽知将军之难处,但亦无可奈何啊!”
“嘁,庞羲老贼,还有周舒、李恢等徒,真忘恩负义之辈也。张松呢,他那边怎么说?”
雷铜轻骂一句,问向副将张松之事。
如今的益州,可谓是内忧外患。刚刚坐上从事职位的益州诸名士,率大军在外的都尉赵韪,都在明争暗斗。
唯独张松张子乔,还算是忠恳有嘉,尤其是其智谋百出。先前仗着一张口舌,合纵连横,拔除了周国布置在巴郡的所有谋划,还逼退了葭萌关外的敌军,可谓是功压群臣。
“将军,张先生言,军略要事,悉由将军自决,其不能助!”
“唉~”
雷铜长叹一声,没有多说。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张子乔功劳卓著,势必引起别人的打压。
再回顾他人,还有谁能帮助使君?
皆一丘之貉也!
……
再说杨洪,并不过两千,渡过寿阝江,进入成都周围腹心。沿途攻破乡里,携裹丁壮百姓,焚烧粮秣无数。
短短不过一日功夫,整个队伍扩充了三五倍不止。
青壮万余,老弱妇孺数万,两千算是精锐的义军将士,这是押阵于后,时不时杀人立威,威慑百姓。
队伍的士气,自然不用多说,低下到随意一支部队都可能击溃他们。
但不代表这些人就没有破坏力和影响力,别的不说,单是原先不好攻打的邑落,见叛军声势,多望风而降。亦有人匆忙东逃,希冀避难于成都。
当然,也少不了人负隅顽抗。
只可惜,面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再加上杨洪心狠手辣,焚烧了所有能看到的粮秣。为了身后家小妻儿的肚子,这些受裹挟的丁壮,面对同样没有正规军驻扎的村邑,勇猛万分。
自寿阝江,直至成都城外,短短不到百里之地,全然化为一片废墟。
叛军如同蝗虫一般,烧杀抢掠,席卷了途中遇到的所有村落。无数百姓横尸于野,悬首于道。
数量高达十余万的百姓,蜂涌直入成都,将恐慌带到安宁的成都城内。
成都城,自始自终都没有安宁。
那所谓的宁静,只不过是战火的远离,而在上层构成中,明争暗斗不休。
先主心腹重臣庞羲去职,引起一众老吏的恐慌。大量赵氏、周氏、李氏等子弟,充斥朝野,引起很多人的不满。还有东州士人集团,也多有逃散者。
或北上奔关中,或东去荆襄,亦或反之为寇。
刘璋的上位,安稳了很多人的民心,唯独东州士人集团,遭受重创。长公子身死,三公子受禁,二公子远在长安,追随刘焉入蜀的东州士人,全都在担心自己及家族的未来。
至于杨洪叛军的消息,从其出汉嘉以来,成都就一直在关注。本以为有着雷铜手中一万精锐,足以将所有叛贼,拦在寿阝江外,保证成都的安定。
然而,前日突如其来的信骑,将叛军逼近成都的消息,直挺挺的告于众人。
原本正开心争权夺利的一众官员,立马放下诸多不和,转而对付即将杀到的叛军。
“杨洪叛贼,本不过三千人,现今过寿阝江,沿途劫掠,携裹百姓。其下叛贼,已近十万之众。无数百姓涌入城内,引起恐慌不断。如何破敌,诸君可有良策。”
年纪轻轻的刘璋,瞥了一眼殿内的一众佐官,心胸都快给气炸了。
几日前,雷铜请求派兵支援的信报,一封接着一封,送抵成都。这些士族中人,一个个自以为是,认为其手中一万兵力足以应对叛贼,无需发兵相助。
可现在呢~
近十万贼兵,涌向成都,怎么打?
第708章 犍为之战(16)
别说刘璋了,便是一向自诩蜀中智者的任安,博学多才,声名闻于巴蜀荆襄。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战局突然发展到这个局面。
一时间,也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刚稳定下来的蜀中,逼退了南下的周国大军,州内只剩下些许叛贼。赵韪率大军将其主力围困在武阳,些许散兵也悉数困于山中。
然后,这帮自认为州郡无恙的一众官员,竟开始陷入权利斗争。
嗨~
都是些愚钝之辈。
先前使些手段,拿下三公子和吴懿,尽摧东州士族根基,自己之所愿也。因为只要早日定下益州之主,雍凉暴兵根本打不进益州来。
现在局势方稳,如此明争暗斗不休,只会将眼下大好局面悉数拱手让之。
雷铜是蜀中大将不假,可那些逆贼,又非无名之辈。除却任岐,余者贾龙、王咸、杨洪皆是蜀中英才,名声闻于郡县。
三路围剿大军,一军顿于武阳,一军顿于僰道,一军被叛军击溃。
别的不说,这所谓的围剿,已经名存实亡。更兼此时,深入蜀中腹地的叛贼,显然成势。再不尽快剿灭,只怕有些宵小又会丛生啊。
任安伫立在大殿内,看着一众蜀中士族子弟,颔首闭口不言。他们所做下来的恶果,却无人愿意承担。
雷铜本已将何祇、邓芝贼寇困于玉垒山,不消旬月便可覆之。杨洪当时手中兵力不过二三千人,成都随意派些兵马,都足以将其拦住。待剿灭何祇、邓芝,何愁不能轻易击溃杨洪。
非要使雷铜分兵,导致如今首尾难顾之局。
只是自己也不通晓兵事,更遑论领军作战。由此,任安将目光转移到冷眼旁观的吴兰身上。
吴兰不想站出来,说实在的,自己对于杨洪纠集起来的十万大军,还真没放在眼里。一群连刀矛都没有的黔首,能成什么事。不用太多兵马,三千人足以溃之。
但,成都内这些重臣的一顿操作,委实让人不敢轻易应下。
任安见吴兰不为所动,眉头紧了一下,随即明白其心所忧。于是,言道:“吴将军,若有破敌之策,任安及诸君必鼎力支持!”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吴兰,说不上是好是坏。
刘璋也看向吴兰,打心底不想让自己的心腹大将去冒险。反正就凭着杨洪那些叛军,也打不进成都城。待到赵韪帅师回援,两者相争,何不快哉。
可吴兰被任安架了出来,只能挺身上前,拱手向刘璋道:“主公若信末将,予三千锐士,必破贼众与外,以显天威!”
信誓旦旦。
吴兰信心很足。
刘璋端目迟疑了片刻,便做决定,言道:“好,既然吴将军言能胜之,璋自当鼎力支持。但将军所需,必有所应,军中事宜,一由将军定夺!”
“末将谢主公厚爱。”
吴兰拱手一礼,面色坚毅,声若洪钟。
旁边的诸多士族官员,还在揣摩着其间利益得失。
成都城内兵马,多是士族部曲,家族子弟充斥于间,握于权掌。现在吴兰要出兵一战,不论胜负,伤亡的都是世族部曲。关键是,若吴兰大胜,三千兵马可就拱手让于刘使君了。
不让吴兰去吧,大家又将损失更大。毕竟,家族所有的田地、佃户全都处于城外,亦在叛军的刀尖之下。
不早点击退叛军,让杨洪在城外霍霍起来,大家伙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没人吭声,也就代表着默认了。
出兵一事既然定下,再加上受到共同的威胁,成都城内顿时又上下一心,全力应对此番战事。
不仅如此,尚飞马直报武阳,调派兵力回援。
傍晚。
杨洪带着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地平线处。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行军声,黑压压的人群暴露在城楼上眺望远方的哨兵眼中。
城外周围二三十里,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青油油的种苗,在清风中飘荡。
随即,一片片脚掌,踩着种苗,阔步而进。沿途村寨,转瞬化为乌有。叛军宛若蝗虫,将无数良田践踏摧毁。
距城十里,叛军安营扎寨,生火起灶。
简陋的栅栏营寨,很快就围着军队绕了一圈。其后营,一座竖起寨墙的军营,独显于其间。
杨洪中军,周围尽是其原本所率兵马,警惕的瞭望着外营的状况,谨防异变。
带着十多万被掳来的百姓,杨洪并没有因为军队的增加而感到欢喜,反而愈加小心翼翼,防止那近两万丁壮,临阵反叛。
叛军营寨立起,夜色也陷入幽寂黑暗。城中吴兰,带着挑选出来的三千锐士,正披甲戴胄,修戈缮矛。
子时方过,蓄势待发的吴兰,当即率军自东门而出。
杨洪手下兵力有限,又是今时刚到成都城外,斥候也只能把控西城、南城一带。对于从东门偷溜出来的吴兰所部,却是没有任何发现。
城外大军云集,城内民夫相助。
一夜平静,安然无事。
在北面湔堋驻营的雷铜大军,也再度收拾行装,准备连夜南下。
自己还是中了杨洪的计了。
唉,从南面跑回来,现在又要跑回去,疲于奔命啊!
兵马不多,也就两千来人,跟随着雷铜带着行装南下,赶往成都。
余下的近八千兵力,则是在副将的统领下,定下进剿之略,欲明日杀入山中,彻底解决玉垒山内的叛贼。
可雷铜却不晓得,玉垒山义军最能打仗的邓芝,早已带着数百人,正暗中查探着成都城外,突然出现的乱民大军。
先前并没有得到犍为义军的举动,自是不晓得眼前的兵马归属于谁统帅,也是不敢轻举易动。
尤其是今天白日时,乱民浩浩荡荡的军势滚过,邓芝等人也得避其锋芒。
除此之外,远在数百里外的僰道城外。
五溪蛮首领和南中都督雍慎,也是碰到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大军屁股后面出现了一股叛军,一连半月下来,劫了数次粮道。自己损兵折将不说,还使得军中的粮秣,颇有些储存不足。
派兵数千人围剿了一次,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那支叛军的踪迹,更不知道叛军头领是谁。
第709章 犍为之战(17)
吴兰率军趁夜出城,并不为杨洪所知,义军斥候,也没有任何发现。
天色一亮,沉寂一夜的义军大营,再次嗡动起来。数万人走出大营,四处觅食。
军中压根就没有几日存粮,如此众多的乱军,只能靠着四处劫掠,来获取每日的吃食。一群群人分散开来,朝着成都四周扩散,将所有出现在眼中的村落,悉数翻了个遍。
只可惜,成都周边百姓,自得到叛军杀来,早就带着家中存粮,或逃入城内,或逃入山林,亦或远走他乡。
一上午下来,不少队伍萎靡不振的回到大营,也有些队伍带着悻悻的面色。掠来丁点粮秣,好歹能给营内的妻儿老弱垫下肚子。
壮汉子,是叛军的主要战斗力,每日的粮食肯定要足供,以保持战斗力。但老弱妇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一天一顿饭,能顶个半饱就算不错了。
乱民不想继续跟着那位将军,哪怕其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没有那位将军,他们还留在故土,安居乐业。
只是,现在不跟着也没有办法。军中粮秣不足,又无人能够统领这十余万人的队伍。为了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他们唯有跟着那位杨将军一条路走到黑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失败后的下场,这便是被裹挟的无奈之处。
胜了自然好说,大家摇身一变,就能够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或者享受胜利的果实。若是败了,自是少不了一个人头落地。包括家小妻儿,不死也会被充为奴仆,世代难更。
“将军有令,整顿甲兵,打造器械。只要攻下成都,三日不封刀,钱财美女,尽由尔等取之!”
数十名快骑,飞马出中军,进入营寨各部,驰骋而过,留下一道军令。
营内丁壮,大多数人都神色暗淡的注视着来回奔走高呼的骑士,没有想象中的士气大涨。但这么多人,总有些野心勃勃之辈,闻此军令,心气倍增,附喝应声。
很快,杨洪任命的十几员校尉,以及选拔的几十位有野心的军吏,亲入部曲,告之诸将士军令。
怯于军法淫威,丁壮们不情不愿的拿着手中木矛,或是农具,再次走出营寨,砍伐树木,打造简单的攻城器械。
一下午的时间,便制出云梯百余副,还有一辆粗糙的冲车。
杨洪感受着营内沉重的气氛,也全然不在乎。这些乱民,自己本就没指望,只要他们足以吸引蜀兵的目光,减轻武阳方面的压力,那就足够了。
至于,攻打雄壮的成都城,会损失多少人马,都不在自己的考虑之中。
远处相隔数里的邓芝,也在端望着热热闹闹的义军大营。斥候今日已经与义军头领联系上了,原来是贾龙、任岐手下的人。
不过,这些乱民,真的能成事?
回头瞥了眼远方的巨城,毫无悬念,再给他杨洪几万乱民,也拿不下成都。
既然如此,缘何还要在此停留,等到雷铜兵马一到,几乎必败无疑。骤时,恐怕想要在掀风作浪都成难事了。
如果这杨洪是此般无远识之辈,那自己还是莫要与其产生过多交集了。
...
隐蔽在成都城东的吴兰兵马,距离杨洪叛军的大营非常远。绕过城南,少说也得有二三十里左右。
“将军,斥候送回消息,叛军正在打造攻城器械,似乎明日有攻城之念!”
一员校尉上前,来到吴兰身旁,与其言道。
吴兰点着头说道:“叛军营寨戒备如何?”
“松懈的紧,而且今天斥候还遇到了不少出来劫掠的叛军。一无所获下,彼等士气必然落之千丈。”
“那就不用管了,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成都城坚,非贼所能破。吾等所需做的,便是静候良机,一战破敌!”
“诺!”
那校尉退下之后,吴兰回头看了一眼其背影,心中也琢磨不断。
叛军士气低落,自己一方的士气也没有多么高涨。军中将士,皆是成都本地人士,驻守坚城。数年来,从无外敌、叛贼进抵成都城下,久不经战。
现在,自己要带着他们出城,面对人数高达十余万的乱民,这些没打过仗的兵,可不如自己这般信心十足。
成都城内当然也有精兵,从北面诸关隘回援的三千锐士。但这些人,别说自己了,连刘使君现在都指挥不动。
因为他们是隶属于东州士人集团,也就是东州兵马,为庞羲手下心腹阆中黄权所掌。庞羲眼下去职,黄权已经有很大的不满了,更别提东州士人被摧毁的状况下,这些效忠于各族之下的士兵了。
否则,有这三千锐士在手,自己何必再苦等良机,还要时不时安抚军心,激其战意。
安安静静的一夜过去,当黎明再次出现时,似乎才是黑暗的到来。
成都西门楼上,任安一身儒甲,腰悬配件,发束武牟,伫立于女墙之后。身后一众将校、官吏,皆候于此。
七里长的西城墙上,一名名蜀兵严阵以待,身旁早已摆满了守城物资。数不尽的壮勇,仍在不停的往城头上运送檑木、滚石、箭矢。一鼎鼎的金汁,也开始烧了起来,不消叛贼近前,便可足用。
望着不断涌出军营的叛军,抬着一架架长梯,推着简陋至极的冲车,形成黑压压的乌云,缓缓压来。
任安猛吸了一口气,回身冲着诸将喝道:“贼兵虽众,不过乌合之辈。兵甲不具,弓矢全无,近吾坚城,自取死路也!”
“传令下去,各部严阵以待,坚守城段,旦有后退者,悉就地正法。旦有斩首者,立赏千钱。”
“诺!”
军令一下,三军奋气。
蜀中富庶,可不代表他们这些处于底层的士兵也会富有。相反,面对蜀中大族,百姓的日子过的可能还不如其余诸州。
一颗斩首,便能得千钱,若是能杀个十来人,朝夕骤富。
不错,一万钱,在上流士民的眼中,完全算不上什么。可在有些人眼中,那就是一场富贵,足以拿命去博的富贵。
对于益州州牧府来说,十万颗脑袋,也不过是一万万钱罢了,随便挤一挤就有了。现在的巴蜀,可不是经由刘备祸祸后的巴蜀。
一匹蜀锦值千金,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早在叛军抵达城外时,锦官城的所有制锦匠户,和储备在其中的蜀锦、丝绸、帛布便已全部运进城内府库。
区区数百辆车马所装之物,何止万万钱之数。
益州不缺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