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蜀道难
“郎君,一路保重!”
高诚搂住清漪,恋恋不舍,轻声说道:“小白,照顾好自己,为夫去矣!”
说完,松开那娇弱的柔体,翻身上马,说道:“走!”
高诚一马当先,身后刘志以及众亲卫跟随,直奔城门。
来到军营,诸将士皆已准备妥当,列阵于营门之外...
“二三子,荆州一行,吾等名传天下!此去益州,定能再建新功,出发!”
“诺!”
行军途中,高诚位列中军,前后左右皆是精骑,甲胄在身,旌旗密布。其中,那高高束起的大纛,上书‘振威中郎将高’迎风起伏,飘向益州。
南下上邽,即未来的天水,然后翻过番冢山,进入武都郡。再顺着河池县继续南下至沮县,沿沔水到沔阳。随后过定军山,就会来到阳平关所在。从沔阳沿着白水谷道,也可以抵达白水关。
到了白水关,也就到了金牛道最险峻的地方,也正是李白诗中的‘蜀道难’的大小剑山。
望着那挂在悬崖峭壁上的栈道,其下看不到底的深渊,恍若吞噬一切的巨口。更不用说,这栈道还延绵不断,望不到头。
诸多将士皆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险峻的地方,本以为白水关已经很厉害了,却不想后面还有这么长厉害的道路。
牵着战马走在栈道之上,高诚也是心中稍慌,不过三四米宽的栈道,真担心它一个不乐意,断了!
担惊受怕的过了栈道,高诚这才大呼一口浊气,浑身冷汗都不知道出了多少。
回身再看一眼栈道,心中不禁感慨,这大概是自己步行最快的一次了吧,真刺激。
出了栈道倒稍微好一点,山中也有不少宽阔平坦的地方,这里只有一个小镇,生活着百余户人家。
在此休整一夜后,次日清早,大军再次出发,直奔葭萌关。
葭萌关正处于小剑山腹部,地势之显虽比不上白水关险峻,但其周边宽广,关城也要比白水关大上几倍。
汉军主力自从歼灭了白水谷道的蛮兵大军后,围在葭萌关的板盾蛮主力便让出了通道。
反正也打不下葭萌关,再堵住自白水关而来的汉军前面,岂不是要被前后夹击?所以,板盾蛮也只好放任汉军入关。
徐荣率领的部队一战歼灭十几万蛮兵,着实也把他们给吓住了。
时至今日,整个益州几乎已经全部糜烂,蜀郡近十万蛮兵乱民已经围困郡治成都,键为的数万蛮兵也已经攻破键为郡治武阳,直奔成都而来。
葭萌关外十五万蛮兵齐聚葭萌关下,好吧,他们只有十五万人,这也是不敢与徐荣交战的主要原因。
关内的两万郡兵见援兵杀到,自是欣喜欢呼,他们已经守了九个月了...
当高诚来到葭萌关下时,已经是光和三年十月末了,天气业已转寒,大小剑山高处已经能够看到皑皑白雪了。
关内守军依旧是两万人,不过只有一万关中兵以及一万益州兵。留守此地的正是高诚的老上司傅燮,及张则、盖勋三人。
益州兵则是由益州都尉王敦率领,其下校尉司马、从吏十余人。
“吾等见过将军!”
再次见面时,高诚已是位居高位,傅燮等人先行拜礼。
高诚尴尬一笑,急忙说道:“诸位兄长,何必如此!”
“哈哈,子明贤弟,时隔数月,不想汝却是比吾等先一步拜将。吾等下官拜见上官,有何不对?啊哈哈..”傅燮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旁边的苏则同时年轻之辈,也是笑语说道:“南容兄所言甚至,子明贤弟真乃俊杰!”
岁数最大的盖勋倒是一脸平静,只是趁机插了一句:“子明到来,吾等可算是有了主心骨了啊!”
“诸位兄长,某只是得了些便宜,这才有今日将军之位。若是几位兄长前去江夏,定会比小弟做的更好!”高诚谦逊回道。
“子明贤弟这就太过谦虚了啊,来,吾等入帐相谈。
说完,傅燮等人便引领高诚来到营中大帐。
“几位兄长,怎么未见萧中丞与徐将军?”高诚坐在左首客位,问道一声。
傅燮沉吟一声,说道:“萧中丞目前在雒县刺史府内,与益州刺史张勋坐镇后方,协调诸多事宜。徐将军合益州郡兵,计五万大军,正在成都与蛮兵交战。”
“徐将军打算先稳定后方?”
“没错,咱们这边有葭萌关,后面还有剑阁、剑门关等险塞,蛮兵不能破。因此徐将军便集中大军,往成都支援,欲率先平定蜀郡和自键为而来的蛮兵。”盖勋插口说道。
旁边的张则也开口说道:“蜀郡和键为的蛮兵聚众有近十八万之多,但成都一带,地势广阔,反倒是利于吾等列阵迎敌。不似这葭萌关下,颇为狭隘,兵马施展不开。失了阵型相托,吾等与蛮兵交战,颇为不利。”
“哈哈,小子自然知晓。既然有徐将军带领诸将在成都,那吾也不过去凑热闹了。倒不如呆在这葭萌关内,与诸位兄长畅饮。”
“此意甚好,吾等聚于关后,关内又有益州都尉监兵,反倒能偷得半日闲啊!”
“哎,对了,子明贤弟。自荆州回陇县后,与那姜家大女的婚事走到哪一步了?”
“嗯?南容兄,子明贤弟与那姜家大女结姻?此等要事南容居然不与吾说一声!”坐在傅燮旁边的张则,这才刚知道高诚与姜家女的婚事。
然后又朝着高诚说道:“子明贤弟,大婚之日,可切记通知兄弟一声,吾等好去庆贺一番!”
“这是自然,吾等皆是袍泽,又以兄弟相称。小弟大婚之日,又岂敢不通知诸位兄长!满饮!”高诚举起酒樽,笑声说道。
既然自己决定要争霸天下,那婚姻就绝对不能离开政治。骤时,一场婚姻,也能结好众多世家子弟,以为虎翼。
“吾观尔等三人年纪相仿,皆为青年才俊,呼为兄弟,倒不如趁此机会,结八拜之交?”坐在右首的盖勋突然提议一句。
盖勋年岁四十,对于许多事情看的都很清楚。高子明有勇有谋,兵法韬略颇为不凡。如今突就高位,却无人相衬。其家族方兴,不能以为其势,所联姻的姜家也是日落西山。
傅燮傅南容,为人豪义,学富五车,家族亦为不昌,只是却了一点机缘罢了。苏则苏文师,出自右扶风大家,家族昌盛,却是缺乏功绩。此三人结为兄弟,倒也可以互相补助。
“善,大善!傅某正有此意,不知二位兄弟可有意乎?”
第24章 八拜之交
“正当如此,正当如此。”苏则对此提议很是赞同,扶风武功苏家虽然昌盛,然子弟居高位者不多。反观高诚、傅燮二人,年纪轻轻,才华横溢。
尤其数那高诚,一身兵法韬略,为人所服。如今官拜中郎将,前途似锦,若能结交此人,对家族、对自己都有莫大好处。
高诚自然也是愿意,这俩人虽然没见三国演义里讲过,可其名声真的是如同汉阳太守范津所言,闻于凉州!
自己若不是江夏一战,凉州世家子弟有几个知道高子明的。而这傅南容、苏文师却是以才学闻名,在凉州世家豪强交流圈里颇有贤名。
另外,三国演义里,出身凉州的名将本就不多,闻名于世的更是少之又少,还都一个个犟种。自己要争霸天下,肯定要先霸占凉州,那么结交凉州的才俊,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苏文师这人虽然家是关中三辅的,可声名却是闻于凉州,没于司隶!额,这司隶人才那么多吗?
结交苏文师,就能与关中的世家有些牵连,这也很重要。
“如此甚好,那吾等就借今日良辰如何?”高诚提议道。
“甚好,来人,备上三牲五畜,今日吾等三人拜为兄弟!”
.....
一番整顿下来,高诚、傅燮、苏则三人,同跪于桌案前,旁边盖勋则是附唱拜辞。
辞毕,三人互相交换生辰八字,尽皆无误后,这才请来大司命神像。(这个实在找不到,总不能置个关公像吧。所以,挑了个掌生死的大司命来)
随后,亲卫带来公鸡,取三碗酒水,各滴鸡血三点。
三人又分别上前,滴血于酒水之中,捧起血酒。其中年岁最长的苏则率先说辞:“今,吾苏文师与弟傅南容、高子明结八拜之交,敬于苍天厚土,乞自大司命。生死与共,祸福相依!”
之后,高诚、傅燮也随着苏则语句,相继说(shui)辞。
辞罢,三人同喝一声共饮,满碗血酒,一饮而尽!
“大兄!”
“二弟!”
“三弟!”
三人苏则最长,以为大兄,其后傅燮年长高诚三岁,排行为二,高诚年岁十八,排行最末。
“哈哈,好好好!今日,汝等三人,结为兄弟,当真可喜可贺!来,吾等再续宴庆之!”
伴随着盖勋的道贺,遣亲卫撤去香案、神像,四人再次聚于帐内,互为庆贺。
一连月余,整个葭萌关都是一片祥和,大雪降落,整个益州北部都成了冰雪世界。
蛮兵聚于关外,因缺乏攻城器械,只能望关兴叹。以前强攻数月之久,除了损兵折将,连关城都未曾上去过。如今,关内又有援兵,天降大雪,蛮兵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继续攻打葭萌关。
反倒是蜀郡成都,接连传回捷报。
十月中旬,徐荣率领五万大军,于成都城外,列阵邀战。两军聚集大兵,对立扎营月余,蛮兵亦是求战心切。
此战,汉军仰仗兵甲之利,战阵之威,大败蛮兵,斩首万余级。蛮兵收兵回营,徐荣未曾攻打营寨。
随后,两军接连阵战十余次,蛮兵皆败。
连续战败之下,蛮兵只好撤去成都之围,后撤三十里。然,其后撤途中,指挥不当,为徐荣所趁,掩兵追杀,溃敌万余人。
后撤三十里,蛮兵安营扎寨,兵力却在短短半月时间里,由十八万之众,减至十三万。
当夜,徐荣趁蛮兵刚刚驻营,立足不稳之际,驱兵夜袭,蛮兵大败。此战,汉军斩首三万余级,降者不计其数。其余数万蛮兵一连溃败三十里,后又退入广都县城,以城池为依托,继续对抗徐荣所领汉军。
时至今日,高诚等人,再次收到捷报。
蛮兵不善攻城,亦不善守城,而汉军本就是城池攻防战的大家。因此,围城半月后,徐荣将兵攻破广都县城,再次大败蛮兵,阵战蛮兵首领,余者溃逃至键为郡治武阳城内。
因大雪封山,徐荣并未追击,打算雪化之后,再行出击。
接连的胜利,使得徐荣军中大小将校,皆是官爵收获无数。唯独,作为大军的统帅,徐荣却是没有的都一点赏赐。
十一月,益州捷报被八百里快马传递到帝都洛阳。
汉帝刘宏高坐南宫崇德殿,头戴十二旈帝冕,身着玄色龙袍,腰束玉带,红罗蔽膝,绣升降龙,革带玉饰,佩大绶六彩,穿朱袜、赤履,尽显天子威仪。
殿下文武拜官,皆身着玄色朝服,戴通天冠,手执玉板,恭敬非常。
刘宏今年不过二十有三,面貌清秀,身体略微消瘦,望着殿下诸官,金口须张:“诸卿,益州再传捷报,剿灭蛮兵十万数,如何论功,可有成议?”
“启禀陛下,臣已拟好平蛮大军诸多校尉、军吏功赏,请陛下定夺!”新任太尉刘宽,上前躬身禀报。
刘宏轻视一观刘宽,说道:“刘卿详尽道来!”
“诺!”
“启禀陛下,平蛮大军中,诸将士功爵论处,皆由前线萧中丞自处。其中将校,皆按功升爵、赐锦帛,不拜将军。破虏将军徐荣,领兵作战,多败蛮兵,可升为偏将军。御史中丞萧瑗,指挥有方,调节有度,暂可记功,待回至洛阳时,由陛下亲夺!”
“嗯?那振威中郎将高诚呢?”刘宏疑惑了一下,这高诚可是颇入自己法眼,朝臣百官谁不知晓!
而且,从那赵承回来禀报,此人可是心忧国事,文韬武略非凡,更兼年轻有为,忠心耿耿,可为大用啊。还有那江夏太守宋辅,也是忠国之士。
下方刘宽苦笑一声,百官皆知,那高诚高子明年纪轻轻,却功勋卓著,为陛下所喜。但这一回,的确没那高子明什么功劳啊!
“回禀陛下,成都之战,振威中郎将正坐镇葭萌关外,与十五万蛮兵严阵以待,并未参与成都之战!”
“嗯?怎么会这样,那徐荣都能破了成都二十万蛮兵,朕亲封的中郎将,破不了十五万蛮兵?”刘宏听闻高诚与十五万蛮兵对峙,颇为恼火,太丢自己面子了啊。
“回禀陛下,徐荣能破二十万蛮兵,皆因麾下有精兵五万。而振威中郎将麾下,仅有千余部曲。葭萌关内的两万兵马,皆非振威中郎将所能调动!”
“再则,葭萌关内仅有两万兵马,又要守关,能与蛮兵交战不足万余,故此振威中郎将便坐镇关内,静待成都大军回援。骤时,天兵齐聚,十五万蛮兵,亦不过翻手覆之。”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那就擢升振威中郎将为益州都督,总督益州各路兵马,朕期待着爱将大破蛮兵!”
“啊,陛下,那...那徐荣..”
“徐荣啊,就让他听命于振威中郎将吧,希望早日协助高诚大败蛮兵!”刘宏略微思虑一番,开口说道。
“臣谨遵陛下口谕!”刘宽行了一礼,退回列中。
刘宏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皆如蜡像,顿失兴趣,摆手示意一下身边的宦官。
张让心有灵犀,上前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待到百官山呼,刘宏当即起身,出了崇德殿,往北宫而去。
第25章 白衣雪夜袭城
积玉堆琼,山巅横卧,似矫健玉飞龙。巍峨奇美,万仞冰川直耸天。
葭萌关外,重山叠影,皆是披上冰雪,磐延妖娆。三丈关城,丈八门楼,旌旗飕飕,甲士驻于女墙,猛将聚于楼阁。
一连三日大雪,早已封堵诸多山道。即便是葭萌关,也是积雪三尺有余,人不能驻足。关外蛮兵,后撤数十里,以避大雪。
高诚等人,皆上关城门楼,眺望群山。
“这三日,真是...”傅燮感叹一声,愁眉不展。
旁边的高诚,亦是唉叹:“不知凉州是否也是这般,若是如此,来年怕又是灾民四起啊!”
益州都尉王敦,作为本地人,对于益州北部群山,知晓颇多,开口言道:“益州北部,山体众多,地势高起,故而降雪更丰。凉州地势略低,想必应该要好上许多。”
“王都尉,成都那边,可曾传来军情?”
“未曾,徐将军尚且屯兵广都,为大雪所拦,无法出兵!”
“也好!积雪如此之后,想必化雪时间亦不会短。如今,蛮兵暂退,吾等可以稍作歇息了!”
下了关城,便进入这拥挤的关内。
连续降雪一日后,高诚等人就将营寨挪回葭萌关内。不然,三日降雪,于山道中扎营的大军,恐怕会为其所困。
....
深夜。
广都城中,徐荣一身甲胄,身裹白布,聚于大殿之上。
“诸将士可尽皆准备妥当?”徐荣拄剑,面视下列诸将,询问道。
“回将军,三军将士皆已穿戴白衣,正侯将军军令!”
“好,传令下去,子时出城,直奔武阳!”
“诺!”
“夏育校尉,汝部待大军出城后,定要守好广都城!明白吗?”
“将军放心,卑职定不会使广都得而复失!”
子时刚过,徐荣率领诸将,便来到城中的大营。
营内三万精兵皆已准备妥当,人人身着白衣,手执环首刀或戈矛,驻足静立。
随着徐荣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出城...
除了那沉重的脚步声外,三万大军竟无一人张口。早在出发之前,军中便已传达徐荣军令,此次行军,肆意乱言者杀。
战马更是一匹都不允许携带,粮草辎重全无,有的仅仅是七日干粮。即便是徐荣以及诸将,也不例外。
此后四日时间,三万大军昼伏夜出,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翻山越岭,方达武阳城外。
武阳城东二十里外的彭山之中,枯黄的树干随着寒风咧咧作响。下面雪地之中,却又是一番情景。数不尽的雪坑密布,其间藏有士卒二三人,相拥取暖。
这是徐荣从山野遗民口中得知的办法,能够躲避寒风,同时又方便隐蔽。
办法并非良策,却是无奈之举。
汉军斥候就算是再厉害,也比不过从小便跋山涉水的蛮兵。这些蛮兵日夜狩猎,太熟悉大山里的环境了。
不过还好,这几日雪势依旧未停,使得蛮兵大多躲在武阳城里,只有少量斥候,随意巡查武阳城外周边。
武阳城乃是键为郡治,键为郡位处益州南部,颇为荒蛮。可再怎么说也有汉帝国驻郡立县,郡城标准丝毫不下成都之规模。
周长二十余里,占地甚广,也就代表其周边愈是广泛,区区少量斥候根本不足以堪别全部。
再则,蛮兵斥候大多聚集于城北,因为汉军就聚兵在北面的广都,熟不知徐荣大军早已于昨夜,来到城东的彭山之内。
“将士们如何了?”徐荣沉声问向身边的杨定。
杨定迟疑一下,开口说道:“又死了三百多人,冻死的!”
闻讯,徐荣唉叹一声,沉默下来。四日冒雪行军,又无热饭可食,腹中冰凉,即便是休息也只能睡于雪坑之内。真是不知道,自己如此行事,究竟是对是错。
一路上,坠入雪坑中扒不出来的有,脚下失滑摔死摔伤更是不少,在雪坑中睡一觉醒不来的占了多数。
四天时间,自己麾下亡去将士高达三千余人,还有一千多人受伤、生病,失去战力。
再等等,再等一会,等入夜了,吾等就能够建功立业了...
随着天色的渐渐漆黑,直至张目四望,不见三丈之外时,徐荣下令了。
三百多名斥候,以为三军前锋,一马当先。余下两万五千人,紧随其后。
大军在抵达城外五里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全都匍匐在雪地之上。雪花落下,洒在将士的脸上,而那僵硬的面庞却早已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三百斥候依旧匍匐前进,直至城下,未曾被城上蛮兵发现。
之后,取出钩锁,甩上城墙女墙,褪下白衣,攀岩而上。
上城后,短短片刻时间,就解决了东城的五十多名守夜蛮兵,以火把摇晃三圈,示意城外大军。
得知斥候得手的消息后,徐荣当即率领大军,直奔武阳东城门。
城门此时在已经被汉军斥候所控,直到有人来巡视城门时,这才被发现。
顿时,战事即起。
那巡视城门的蛮将,随从不过三十余人,惨遭城门楼上汉军埋伏,以箭矢射杀。其余随从,也在短时间内,被斥候所斩。
只是片刻激斗的声音,还是惊到了其余蛮兵。
武阳城内有蛮兵近五万人,有先前溃兵,也有留守蛮兵。其中军营更是遍布东南西北四个城区,城东军营距离城门不过数百步,夜间守营将士自然能够听到城门的动静。
于是一声高呼:“汉军袭城!”
营内万余蛮兵瞬间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将领的指挥下,直指东城门。
三百斥候此时知晓蛮兵大军稍后即到,已经放弃了城门楼,全都聚集在城门洞内,试图利用城门洞的狭窄,抵挡蛮兵的优势兵力。
三百人前胸贴后背,紧紧的挤在一起,手中环首刀微抬,目光直视城内大路上杀来的蛮兵。
“御!”
军侯一声大喊,麾下士卒齐声喝道:“嚯!”
“弟兄们,将军率领大军,就在城外不远,吾等誓死守住城门!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举盾!”军侯望着三十步外蜂拥而来的蛮兵,大声吼道。
最前排的十五名汉兵举起从城楼找来的蛮兵盾牌,身体斜倾,用肩膀抵住盾牌背面,身后士卒亦是以身躯紧贴。
“杀!”
“杀!”
蛮兵冲上来的一瞬间,汉军也齐步上前一步。两军士卒在这狭窄的门洞内,狠狠的撞在一起。
蛮兵人多势众,汉军接连退了三四步,这才稳住。
其后,两军士卒贴身,手中刀剑随意刺出,必定见血。十几名前排的汉军将士,在第一时间,就受创数处。有的人身体支撑不住,战力不稳,就靠在身后袍泽身上,手中环首刀依旧朝蛮兵刺去。
而身后士兵更是一手抓着袍泽后背衣甲,以躯体当作盾牌,身体往前拥挤。手中环首刀不断的刺出、收回,直至力尽。
短短片刻之间,两军短兵相接的士卒损失惨重。汉军陷之死地,自是以命相搏,而蛮兵依仗兵多,亦是蜂拥上前,逼得最前面的士兵也只能往前冲。
门洞之内,尸体越堆越高...
而徐荣所领的大军,尚且在三里之外...
第26章 破城溃敌
犍为郡治武阳城。
城门洞内,已是尸积如山,层层叠叠,让活着的人立足都显困难。
汉军斥候已经退到城门十步左右的地方,余下的七十多人,相互依靠,继续与众多蛮兵交战。
蛮兵的攻势已经大大不如半个时辰前了,堆积的尸体阻碍了他们进攻的步伐,也惊起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三百人,面对近万蛮兵,死守门洞一个时辰,至今死战不退。
“军侯,大军来了!”
一名斥候趁着激战,往后面望了一眼,率先看到那高挂的大纛,顿时惊喜的喊道。
“大军来了?”
“哈哈,兄弟们,大军已到,杀贼!”
“杀贼,给军侯报仇!”
军侯已经阵亡了,早在前一刻就倒在这尸山之内。那名士卒也仅仅是习惯性的呼喊军侯,却忘了片刻前的场景。
闻汉军高呼大军已到,蛮兵无疑是最惊恐的。此地的蛮兵,多是之前溃败下来的。蛮军首领也是因为其士气原因,这才将其安排至东城门。却不想,他们还是撞见了汉军。
“杀!”
城外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而门洞内的汉军还在坚守。直到,大军入城...
“败了!”“城破了,快跑啊!”....
冲进城的汉军,将这几日所受到的委屈,尽皆发泄到蛮兵身上。
通往城中郡守府的主干道上,汉军追杀着蛮兵,数不清的蛮兵只顾埋头向前。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停下来反击,却瞬间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追上去,朝着那披着兽皮的蛮兵后背就是一刀。蛮兵随即倒地不起,汉兵手起刀落,斩下其首级,抓着那散落的垢发,系在腰间,继续向前。
越来越多的蛮兵被汉军追上,砍翻在地...
郡守府前聚集的蛮兵,望着蜂拥而来的溃兵,满是迟疑。
蛮军首领秃纳,十指紧握,目不转睛的盯着溃兵,口中轻吐一字:“杀!”
身边诸蛮将满是惊讶,板盾蛮只是汉人对这一地带的蛮人统称。可这并不代表板盾蛮就是一个蛮人部落,要知道南蛮可是足足有七十二洞。
大家只是一个联盟性的组织,真要是对这些溃兵大开杀戒,怕是要军心不稳啊。
“首领,不可啊。溃兵之中,多有其他部落的人,若是全都杀了的话...”
其中一蛮将建言说道,却又只说一半。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其余三处城门的援兵正在赶来,除去北门的援军,西门和南门的援军都是跟这些溃兵沾亲带故。
着实难办!
“哼,不杀怎么办,吾等只有万余人,尽皆聚集在郡守府。如今若是被溃兵冲散,汉军紧随掩杀,谁都活不了!”秃纳一出,脸上横肉堆积,继续大喝:“杀!都给我杀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冲散了我们!”
“杀!”
随着一声令下,率先攻击的便是蛮兵弓手,数千支箭矢射入溃兵之中,顿时清空一片,也吓唬住了无头苍蝇般的溃兵。
溃兵止步在箭矢落下的位置,惊恐的看着前方严阵以待的蛮兵,绝望形于面上。
“启禀将军!溃兵被蛮军拦下了!”
徐荣听着传令兵的汇报,嘴角一扬,轻笑说道:“拦住了,那就传令三军将士,奋战向前,胆敢阻路者,皆杀之!”
哼,这群蛮兵,以为溃兵冲不过去,你们就有胜算了吗?妄想!
徐荣说的没错,的确妄想。
溃兵身后的汉军,业已脱下上甲,披头散发,手执环首刀,腰悬首级,如同地狱冲出来的魔神一般,朝着溃兵杀去。
这些十余次惨败于汉军手中的蛮兵,当场就被那些在世魔神吓懵了,望着那腰间悬挂的首级,不知所措。
汉军可不会管这些,先是弓手压阵,一阵乱射。其后步军上前,见人就砍,只要还有蛮兵站着,就绝对会有刀锋划过。
数千人的溃兵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再次崩溃。不过,这回他们聪明了一点,跑向两边的巷道之中。
汉军对于这些逃跑的小卒不管不顾,直冲面前严阵以待的蛮兵。
看着同胞被汉军击溃屠戮,郡守府前的蛮兵早已心有余悚,军心不定。这回冲来的汉兵,已经不是刚才的那副模样,鲜血为他们披上一层战袍。
两军交接的一瞬间,蛮兵就被汉军冲进阵中,大杀四方。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万余蛮兵便已溃败,蛮军首领秃纳眼看局势不可挽回,只能往南城撤走。
随后,失去了主帅的蛮兵兵,成为了汉军手中的案板肉,任由宰割。
其余三处城门支援而来的蛮兵,只有南门的一万人遇见了逃来的秃纳,跟随其一同出城,其余尽被击溃。
战事在午时彻底结束,汉军分成小队,搜索着城中每一处角落。
“启禀将军,此战战果出来了。吾军共计斩首一万八千余级,俘虏两万余人。吾军阵亡三千人,轻重伤两千!其中缴获颇丰,尚未统计出来!”
“嗯,算上行军途中的伤亡,也就是说吾等仅余一两万人了?”
“启禀将军,正是!此外,李校尉询问蛮兵俘虏如何处理?”行军主薄回应道。
徐荣思忖一番,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替本将询问李蒙,城中汉家儿郎可在?”
主薄抬头望了一眼徐荣,当即行礼说道:“诺,卑职明白,卑职告退!”
“嗯,下去吧!”徐荣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轻呡两口,喃呢说道:“蛮人不服管教,不用厉手不行啊!”
一句话,决定了城内两万俘虏的生死,全军之中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意见。尤其是知晓城内汉家儿郎被屠戮一空时,更是愤恨不已。
收复武阳后,徐荣就派遣传令官,将一应战报加急送往益州雒县刺史府。随后又搜查蛮军首领数日之间,未曾见其踪迹。
公元一八一年,一月中旬。
徐荣率领两万三千大军,再次回到广都,汇聚夏育兵马,前往雒县。
一百五十多里的路程,大军行进五天,终达雒县。而此时的雒县,早已英杰汇聚,为两件大喜事庆贺!
第27章 督益州军事
雒县刺史府内。
任凭外面风吹雪飘,府内殿中诸人,尽皆是热情高涨,为之一喝。
徐荣率领大军,平定蜀郡、犍为两郡板盾蛮兵,大军携胜归来,益州百姓无不相贺。自从一七九年始,板盾蛮兵霍乱益州,已有一年半载。
他们四处掳掠、杀戮,使得益州百姓日夜活在惊恐之中。至今,蜀中腹地蛮兵皆被剿灭,深受其苦的百姓总算是能安稳过些日子了。
益州刺史张勋亦是欣喜,板盾蛮年年叛乱,使得益州上下皆为其所祸。此次蛮兵聚众反叛,却不想来势汹汹,竟祸连蜀中腹地三郡。
若非朝廷原本就知晓蛮兵易反复,怕是早就革了自己的刺史之职了。现在好了,蜀中蛮兵已被剿灭,只余下葭萌关外十余万蛮兵,不足为虑,自己这颗吊着的心也能放下来了。
大军名义上的主帅萧瑗也是面露笑容,赶紧平了这帮蛮子吧。如此,自己也能早日回到洛阳,呆在这军中不够受气的了。哼,到了朝堂之上,看老夫如何整顿你们这些边地武夫。
除去徐荣大胜之事外,刺史府也迎来了天使降临。
高诚看着那老熟人,嘴角一扬,没想到居然还是宦官赵承,这次怕是给徐荣加官拜爵了。
只是,这徐荣既然历经此战,怎么会沉寂在历史之中呢?不得其解!
“振威中郎将高诚听宣!”
“啊!”高诚惊了一下,望着殿中文武官员,满是疑惑。
赵承神秘一笑,看向高诚,捏着嗓子说道:“振威中郎将,还不快快上前听宣?”
被赵承这么一说,高诚当即正襟上前,拜伏于地,高呼:“末将听宣!”
赵承笑容散去,严肃面庞,高声喝道:“咱家传陛下口谕,着振威中郎将高,坐镇葭萌,督导各军有功,特擢升益州都督,督益州诸军事!”
(都督一职出现的时间是建安二年197年,袁绍持节钺督青冀幽并四州军事,这才有了都督一职。现在让它提前出现,莫要见怪!)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这朝中重臣莫非疯了不是,年仅十七岁的都督?纵是未赐下节钺,无先斩后奏之权,可位高权重啊。督益州军事,也就是说只要和军事行动有关,强令之下,益州刺史张勋都得听命。
傅燮、张则、盖勋三人震惊之后,皆是大喜。这高子明深受陛下欢心,却不想竟至如此。
益州刺史府大小官员、佐吏就全都惊呆了,目光齐齐汇聚在首座上的张勋身上。
旁边徐荣率领的西凉诸将,则是一个个愤慨不已。什么鬼玩意,坐镇葭萌关还能督导各军?这高子明直至前一刻,还只能管着自己的一千部曲,上哪督导各军。
徐荣一脸平静,面无表情,丝毫不为场中情景所动。
不得不承认,陛下对这高子明的确另眼三分。但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吗?没有,自己隶属于河东太守董卓麾下。
主公如今已经升任河东太守,位列京畿重臣之中。那高子明不行,振威中郎将乃杂号中郎将,并不长设。若无战事,没有一点实权。
而益州都督,也仅仅是在益州有点用,平定板盾蛮之后其权便大不如战时。
说了这么多,那就是高诚还进不了京畿政治中心。
董卓不一样,从并州那荒凉边地迁到河东,看似从刺史降到太守,却是从一边将调入京畿重地。也从远离政治中心,再次回归朝堂的视线之中。
“另,破虏将军徐荣杀贼有功,擢升偏将军!”
听完徐荣的封赏,其麾下诸将顿时大闹!
那李蒙突然走出,大吼道:“破虏将军率领吾等大军连破蛮兵十余阵,斩首不下五万级,俘虏更是无数。如今论功行赏,竟比不上一个蛮兵没杀的小白脸?”
“李蒙,闭嘴!”
“匹夫,此乃陛下口谕,汝胆敢质疑陛下?偏将军,汝是如何带兵的?”
徐荣阻拦不及,只好上前请罪:“末将治下不严,请天使恕罪!李蒙不过边地武夫,不知礼节,并无冒犯陛下之意,还望天使莫要与其匹夫计较!”
被赵承吼了一嗓子,李蒙也有点懵,这才想起对方是天使,代表的乃是陛下。
“卑职李蒙绝无冒犯陛下之意,还请天使恕罪!”
“哼,李蒙,对于振威中郎将擢升都督,汝还有他意?”赵承冷哼一声,语气严厉。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哼!”
看到李蒙服软,傅燮、张则二人亦是冷哼一番,对其颇为不满。而当事主高诚,却是毫不为意,嘴角带着丝丝笑容,亲切说道:“李校尉只是一时激动,天使不必介怀。”
与赵承说了一句后,高诚转身对着李蒙说道:“李校尉快快起来,些许小事无需挂齿。本将军行都督之职,确实不当。”
“天使,末将自江夏一战为陛下看重,深受皇恩,这才拜为振威中郎将。如今擢升不过数月有余,末将于葭萌关又寸功未立,愧对陛下天泽。若是冒然升任都督,着实不当。恕末将不敢接宣!”
“还望天使归洛阳后,禀于天听。请陛下另择德高望重之人,行使都督之权!”
高诚深躬行礼,言中语气沉重。自己原本就打算沉寂一段时间,好消弭众人视线所集。为此,自己可是连徐荣与蛮兵的交战都未曾插手啊。如今若是接下都督之职,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却不想赵承根本无意,直言说道:“哼,子明无需在意他人颜色。汝升任益州都督,乃是陛下亲口所命,谁敢不从!”
说完,冷眸环视殿中,众人皆不敢直视。
说一千,道一万,这大汉天下,终究是汉帝一言堂。刘宏即位以来,先是以宦臣覆灭窦武集团,又以党锢使得朝堂成为其一言之堂。
至今,朝臣百官莫不敢从。
“哈哈,高都督年少有为,今日拜得都督,当真可喜可贺啊!”益州刺史张勋见殿中诸人,为赵承一言所赫,当即道贺解围。
张勋贺语一出,其余诸人也相接相贺,喜气四溢。
而高诚苦笑一声,在众人的恭贺之下,只好认命,接下这烫手的益州都督...
第28章 碧玉年华
远在凉州冀县,姜家府邸内。一名碧玉年华的少女,正端坐亭阁之间,手中绣着一副手帕。
半分秀发聚于发旋之位,露额盘发,挽以发髻,拿一根红色丝带点缀。半分披于后背,任由三千青丝意乱。一身淡青衣裳长垂,内衬白色绸锦,外披羽白狐裘。
再细观,只见少女面若玉脂,两弯烟眉似蹙非蹙,一双美眸似喜非喜。腮红点以脂粉,微晕红潮一线。口含朱红,齿若瓠犀,手如柔荑,肤若凝脂。
颦颦一笑,当真倾城国色!
“阿姊,阿姊,快看!”
花容倾坐,目视亭外一枯树,思忖之下似乎并未听见呼声。
七岁大的姜叙,此时裹着一身厚厚的冬衣,略短的头发其中一部高高束起,如同冲天辫。余者尽皆散落脑后,随着奔跑起伏。
好不容易跑到亭内,姜叙一屁股蹲在坐垫上,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热汗,婴口粗喘大气。
“叙儿,你这是又跑哪疯去了,快些喝些茶水!”
姜纾良久方才发现小弟的到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着实可爱。
说完,正欲起身给小弟添些茶水,却见姜叙自己靠了过来。
“阿姊,刚从你看那枯树怎么这么入神?心不在焉的,莫非是在想...”小姜叙一边戏笑看着阿姊,一边摇头晃脑,意有所指!
姜纾腮上一红,羞怒的拍打一下小弟,口中颇为严肃:“小小年纪,从哪学来的这一套!”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阿姊当真在想姊夫?”姜叙看到阿姊的模样,顿时惊呼起来。
这么一说,姜纾反而脸色更红,滚烫烧心。却又拿顽皮的阿弟无法,只好扭头装作生气,不再搭理这小家伙。
可姜叙不想就此放过这个机会,自个又跑到左侧,再次面视阿姊,嬉笑不断。
玩闹了一会,姜叙看姊姊真不理自己,只好从怀中掏出一张帛布,装作深沉。口中啧啧说道:“可怜小弟为阿姊送来帛书,却不得阿姊正视。啧啧,这振威中郎将,怎的这么厉害呢?”
姜纾无视了小家伙的前半句,却听清楚了那‘振威中郎将’五个字,这不正是...
“小弟,快拿来!”
“不给,就不给!”姜叙嘟着嘴继续说道:“哼,谁让阿姊刚才不理我,明明叙儿猜对了阿姊的心思,阿姊还不承认!”
....
姜纾冷哼一声,羞怒说道:“哼,不给就不给,小弟你自己留着吧,阿姊不看了!”
说完,起身便走。
见此情况,姜叙立马急了,忙忙说道:“哎呀,这里面说振威中郎将大战三十万蛮兵,生死..生死..”
还别说,小家伙装的还挺像,一脸的惊悚,语气又断断续续。
抬步刚走几步的姜纾闻言,当即停下身子。又听到小弟说道生死二字时,语气不定,心中也莫名慌了神,他应该不会..不会的!
片刻,姜叙居然哀嚎一嗓子,大哭起来。
背对小弟的姜纾身体一僵,清秀面容再不见嫣红,刹白一片。眉头紧蹙,眼眸之间,晶莹若现。
慢慢转过身来,姜纾面无波动,只余两行清泪。
走到小弟身前,拿来帛书,摊开一看。
....
“哈哈哈..阿姊真笨!”原本蹲在地上抽泣不断的姜叙,立马狂笑两声。一边笑着,一边快速跑出亭阁。
姜纾尚未看到帛书所写内容,就听见阿弟大笑,心知不对。抬首望去,只见小家伙已经跑出亭外,还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再慌忙间看向帛书,只见上面写道:“兹振威中郎将高诚,坐镇葭萌关,督导各军,大破蜀郡、犍为二十余万蛮兵,擢升益州都督,督益州军事!”
“啊,小弟!别再让我看到你!”
姜纾羞怒至极,那小家伙肯定看到自己流泪了。啊~真是羞死人了!怎么能这样嘛!
气急败坏的回到桌案旁坐下,姜纾连喝了不少茶水,又吃些点心,这才怒气消了不少。
哼,这小弟真是顽劣。不过,还是郎君厉害,二十万大军倾手可覆!好厉害哦~
莫名之间,碧玉少女嘴角微扬,喜色布于面上,羞红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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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年二月初,聚集在雒县的大军休整半月之久,在高诚的率领下正式拔营,前往葭萌关。
一根三丈孩童手臂粗细的旗杆,在力士的扶持下,一动不动立在战车之上。旗尖悬着方形玄色旗,其上大书‘都督高’三字,在急行中张扬乱舞。
高诚乘于战车之上,望向前方,三千精骑列阵而行,奔驰往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己跟在后面吃了不少的灰!
左右皆是亲卫环绕,层层密布。身后更是数以万计的步卒,在诸多将军、校尉率领下相连行军。
大军合兵四万人,蔓延十余里,宛如长龙盘卧。
行军二十余日,方才抵达剑门关。
剑门关是金牛道上,最重要的关隘。可以说,只要剑门不失,蜀中便安稳如山。毕竟,像邓艾那种走阴平小道,翻越群山的人并不多。
剑阁就在剑门关之前,出了剑阁,行军不过五日,高诚车架便已抵达葭萌关。
“末将见过大都督!”益州都尉王敦恭敬行礼说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高子明去了一趟雒县,回来便是掌管益州军事大权的都督了。
“嗯,王都尉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高诚急忙走下车架,扶起行礼的王敦,继续说道:“近来,关外那蛮兵可有异动?”
“回禀大都督,关外蛮兵早已被大都督军威所摄,不敢异动!”
“嗯?都尉此言差矣,此乃全体将士的功劳,怎么归于高某一身。王都尉劳苦功高,朝廷定然不吝赏赐!”高诚笑着说道。
既然王敦向自己示好,高诚也不介意给予回报,不过想要得些东西,需要付出代价。
益州王家还算不错,在蜀郡很有名声,当然只是武名。那些累世文官的家族,根本就不搭理自己。一个益州都督,既不能开府建衙,又不能聚以幕僚,谁会看的上眼。
而武官就不一样,相比较文官,军中看资历的情况更甚。毕竟,所有人都希望跟随一个常年征战的上官,能够带他们取得胜利的将军。
高诚现在就具备了这些前提,不论是江夏平叛,还是加封都督,这都是一份资历,一分未来的保证!
第29章 御兵驱蛮
葭萌关内。
高诚阔坐于殿内主座,望着下首众人。
左手边乃是以王敦为首的益州将领,蜀郡、犍为、广汉、巴郡四郡都尉,以及其麾下众多将校。
右手边以徐荣为首,其下分别是盖勋、夏育、李蒙、王方、杨定、胡珍、傅燮、张则八员大将。身后更是站立校官、佐吏数十员。
聚集在葭萌官的将校、佐吏,今日全部来到议事大殿内,听候高诚发号施令。
高诚起身一笑,说道:“诸位,一年前,蛮兵集大军三四十万攻吾益州。时至今日,吾等协力之下,蛮兵也只余关外十余万人。几十万大军飞灰湮灭,诸位功不可没啊!”
“吾等能有大胜,多是仰仗大都督和徐将军用兵之利!”下首的王敦在高诚话音刚落,便站出恭维道。
“王都尉此言差矣,能有今日之局势,多赖诸位将校齐心。”高诚谦逊一下,继续说道:“如今,外面只余下十五蛮兵,诸位可有破敌之计?”
平定板盾蛮这块蛋糕,马上就要分完了,这最后的一小块,众人纷纷开始争夺起来。
一时间,整个议事大殿内,都是乱哄哄的争吵声。他说他的谋略好,他又说他的计划旦夕可破蛮兵。
看着这乱哄哄的场面,高诚尴尬了一下,随即摆手示意,说道:“诸位,暂且静静。徐将军多谋善兵,可有良策?”
听到高诚所言,众将都停下争议,目光聚焦在徐荣身上。
徐荣起身行了一礼,言道:“回禀大都督,末将以为吾等只需列阵会敌,蛮兵必败。若是再行什么谋策,恐会与那蛮兵可趁之机!”
“嗯,不错。十五万蛮兵不过乌合之众罢了,吾等聚集精兵六万,列阵以战,破敌只在须弥之间。”
“大都督所言正是!”王敦起身奉合。
“大都督所言正是!”殿下众将又齐声喝道。
高诚脸色一正,继续说道:“好,既然诸位皆认为列阵战之。诸将听令!”
“嚯!”
诸将尽皆起身齐喝。
“命徐荣为副都督,督导大军。列阵迎敌,皆听令于徐都督!”
徐荣一愣,心中不知高诚所想,只好应声回道:“末将得令!”
“此战还需多多仰仗徐都督啊,小子坐观都督败敌!”高诚笑着对徐荣说道。其中善意以及让功之意,不言欲出。
徐荣紧蹙的眉头,也稍缓一些,说道:“多谢大都督信任,末将定会尽力而为!”
说完,徐荣身子一退,回到列中。见徐荣面无喜色,高诚就知道自己的拉拢做了无用之功。
但这并不影响高诚的心情,干笑一下,高诚继续安排道:“此战一万益州军为左翼,由王都尉统协。一万益州军以严都尉统协,充作右翼。”
“李蒙、王方二将,统帅麾下部曲,以为大军前锋。徐荣、张则、杨定、胡珍、傅燮、张则、盖勋统领本部兵马,担任中军,以徐都督为首!”
“夏育统领所有骑兵,掩护左右两翼兵马,伺机而动!”
“本都督就充作后军,望诸位同心协力,建功破敌!”
“吾等谨遵大都督令!”所有将领都心满意足。
“此外,临战之时,大军布略若有他变,皆听徐都督之令!明白吗?”
“吾等遵命!”
“好!来,吾等预庆大军得胜!满饮!”
高诚高举酒樽,一饮而尽,其下诸将也尽皆如此。
第二日一早,三军出关...
蛮兵下寨于葭萌关外五十里外,汉军行至蛮兵寨前十余里,安营扎寨。
次日,定下战书,两军约以三日后列阵会之。
战场范围很大,容纳个二十万大军不成问题,这恐怕是方圆数百里内最适合几十万大军列阵作战的地方了。
汉军摆出三个大阵,其中左翼王敦率领一万益州郡兵,右翼严颜率领一万益州兵,中军与前锋汇成一个大阵,唯独后军的高诚驻扎在大军身后一个山坡之上。
高耸的大纛,迎着风咧咧作响...
汉军将士皆身着红衣黑甲,戈矛林立,旌旗密布。反观蛮兵,皆是披以兽皮,五颜六色。军装尚不能齐整,更遑论大军阵型了。
汉军所布乃是典型的方阵,进可攻,退可守。而蛮兵则是一蜂窝似的拥挤在一起,毫无阵型可言。
“击鼓!”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汉军大阵前移,左右呼应。
行至蛮军前百步,刀盾手闪开身形,一纵纵弓弩手自军阵而出,列阵于刀盾兵之前。
三军弓弩手近五千人,分列于前。取出一支支箭矢,插在地上,目视前方。
蛮军将领或许在鼓舞士气,反正过了将近两刻钟,这才大呼一声。随后,十几万蛮兵高声呐喊起来,口中嗷嗷着杀字,冲向汉军阵型。
“迎敌!”
“风!”
“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弓弩手搭弓引箭,斜指苍穹。
“七十步!”
“大风!”
“砰!”
一声闷响,如同晴天炸雷,数千支箭矢升空,遮光蔽日。随后,箭矢借着落势,钉入下方的蛮兵人群内。
这一瞬间,蛮兵应声倒下数百人,无不是身插数根箭矢。
还没完,弓手迅速将箭矢搭在弓上。一声大风喊起,几千支箭再次飞腾。
而后,弓手再次射完一箭后,立即后撤,退回军阵之中。弩兵上前,直射一箭,随即也退回大阵。刀盾兵巨盾前移,身后长矛戈手,举起武器搭在前排刀盾兵肩上。
承受了四波箭雨射击的蛮兵,刚刚冲到阵前,就发现这是一只难啃的刺猬。一根根长矛平放,矛尖闪烁着锋利的光芒,使人望而生畏。
但后方的人不给他们停留着的机会,他们可看不见那恐怖至极的矛阵,只管推搡着前面的人,撞上汉军大阵。
长矛手全力抵住身前刀盾兵的后背,一排紧挨一排,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两军士卒冲撞在一起,汉军整个阵型好像都抖了一下,却并无大碍。而蛮兵则不同,数不清的人自己撞上矛尖,被长矛刺穿。
刀盾兵手握盾牌,时不时抽出环首刀刺击。后面的长矛手则是不停挥舞武器,刺出、收回,再刺。
更后面,还有弓箭兵隔着交战的短兵,朝着后续填充上来的蛮兵,发射箭矢。
大战从午时,战至申时末,方才凸显端倪!
第30章 轻兵陷阵
高诚居高临下,望着下方激烈的战场。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在这一刻,不论是蛮兵还是汉军,都已经到筋疲力尽之际。双方的战斗,完全是依靠着意志在进行。
不过,高诚很是好奇,蛮军伤亡已近两成,却依旧未曾溃败,这蛮将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汉军拥有严格的军法,再加上训练日久,携大胜之势作战,士气高昂如虹。打到现在一成左右的伤亡,还在汉军承受范围之内。可蛮兵不一样,他们毫无军纪,又有南方两路大军惨败去其士气,怎么还能久战?
嗯?...难道这帮孙子要玩阴的?
高诚不禁冒出这个想法,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来人,去将斥候军侯叫来,本都督有事相询!“高诚想了一下,还是让斥候再勘探一下周边较好。于是,朝着身边益州军小将说道。
不一会,一名身披甲胄的中年壮汉快步走了过来,行礼说道:”卑职见过大都督!“
”嗯,不必多礼。传令下去,所有斥候都散出去,勘探周边!若有急情,速速报来!“高诚眉头紧皱,越想越是感觉不对劲。
”诺!“
斥候军侯迅速退下,召集麾下,朝战场周边散去。
在战场中指挥作战的徐荣,却没这么多想法,一心注重着前方的交战处。
中军所在位置已经成了一个绞肉机,任凭增添多少兵马,都无法进行反击。蛮军数量委实太多了,多到汉军士卒们杀死一个,紧接着又涌上一个。
左右两翼的战果要好上很多,步兵方阵正在缓慢推进。
这还是要得功于蛮军将主力压在中军,左右两侧仅有两万余蛮兵。益州郡国兵虽然要烂一些,但经过一年的战争洗礼,还有着以前训练的基础所在,战斗力还算可观。
比起六郡良家子来,自然要差上许多。一个生活在四塞之州,一个生活在边睡荒地,两者自然无法比拟。可偏偏,任凭良家子们如何努力,就是死活不能推进战阵。
”传令!让李蒙率轻兵进攻,一定要把蛮兵的攻势给压下来。大军军阵,必须前进!“
半天的战斗下来,全指望休息够了的轻兵了!
李蒙接到传令,当即一声大吼:”弟兄们,该吾等上阵杀敌了!“
说完,这猛将脱下甲胄,上衣拨开,捆在腰间,又取来一大碗酒。身后三千轻兵,也尽皆学着李蒙,赤膊上身,端起酒水。
”喝完这碗酒,随本将军杀敌立功!“
李蒙一饮而尽,摔破瓷碗,拎起放在旁边八丈后背刀,大呼:”杀!“
”杀!“
在酒精以及战场气氛熏迷下的三千汉军,尽皆赤膊上身,手持刀斧,撞开身边战友,直冲蛮军杀去。
李蒙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四舞,连斩数人,浑身浴血,酣畅厮杀。
而轻兵紧随其后,莽进蛮兵之中,大杀四方。
几个时辰下来,蛮兵都已经习惯了汉军躲在后面挥矛乱捅。却不曾想,居然有人冲杀出来,当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轻兵死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搏命之下,数万蛮兵竟被三千轻兵打的节节败退。
板盾蛮大军后方,秃纳眉头紧皱,前面的族人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们到了吗?“
”启禀大王,那边未曾有消息传来!“
”哼,想要坐山观虎斗吗?“秃纳紧握十指,愤恨的朝着护栏锤了两下。
”传令下去,任何人胆敢后退,杀!“
”是,是!“那蛮军传令兵面带惊恐,慌忙朝着前方大军跑去。
汉军中军主力,以轻兵为先锋,军阵紧随其后,步步紧逼。杀的蛮兵,只能后退不已。
秃纳的军令传到了前方将领那里,却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前方蛮兵已经被三千汉人轻兵打懵了,面对着那些赤膊上身,浑身浴血的汉军,蛮兵早已心中惊悚,毫无战意。
而后方不知情的蛮兵,想上上不去,只能在大势所绉之下,不断后退。
轻兵肆意冲阵,大军主力紧随掩杀,一时间蛮兵居然成溃败之势。
伫立于望楼上的徐荣,看着那不断前进的军阵,嘴角终于扬起笑容。此时,汉军左中右三军尽皆前压紧逼,蛮兵虽然尚有抵抗,但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溃败已成定局!
”传令夏育,整顿骑兵,准备掩杀,给予蛮兵最后一击!“徐荣面带喜色,取出一支令箭,交予传令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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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牛头山西麓,一名汉军斥候攀爬上树,直望底下谷道。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树上摔落下来。
只见下方山路之间,尽是蛮兵。逶迤成群,抬头望去,竟看不见首尾。
那斥候急忙下树,与身边袍泽一起趴在地上,商量着怎么办。
”老李,咱们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山路,不过区区三五里路!太近了,不等咱们回去禀报,蛮兵就可以杀到战场。如何是好?“
”不急,你刚才能看出大概有多少蛮兵蛮兵吗?“
”不行,看不出来,这山势太多,遮住了。粗略估摸,肯定有个几万人马!“
”兄弟,怕不怕死!“老李拍了下身边伙伴,沉声问道。
那斥候神色一变,满是惊恐。随后又不知想到什么,垂头唉叹一声:”唉,几万蛮兵近前,咱们斥候竟毫无察觉。若是致使大军惨败,咱们回去也是个死。现在说这些,还有啥怕不怕的!“
”那就行,去拾些干柴与湿柴来,把烽烟点起来。若是天佑大汉,大都督自然会看到,若是天不佑大汉,咱们兄弟两个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嗯,我这就去...“
幸得这几日未曾降雪,斥候还能找出些干柴、戎草。至于湿柴,遍地皆是。
老李从腰间拿出两个石块,在戎草间不停敲打。身边伙伴看着干着急,说道:”老李,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两个破石头,打了一年多了,也没见它能点着火啊!“
”钻木更慢,等咱们火升起来,恐怕蛮兵都杀到大都督眼前了!“
”嗨!真是...“
一刻钟后,两个斥候看着冒起青烟的戎草,惊喜异常。
”快,干柴,干柴!“
”真的着了?“
片刻之后,两人将燃起的干柴,分开堆在几棵干枯的大树旁,又用湿柴覆盖。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几缕黑烟升起。
”快,再去弄些湿柴来,还不够!“
”好!“
”山上有人,快!山上有人在燃烽火!“
烽火的腾起,最先注意到的便是下方蛮兵。毕竟,总有那么两个没事四处张望的人。
几队蛮兵迅速朝着烽烟腾起的地方杀去....
第31章 危局
“传令,着夏育领骑兵冲击敌阵,其余各部全力进攻,击溃他们!”徐荣望着战场上,连连败退的蛮兵,下达了最后总攻的命令。
夏育此时领着三千精骑,等候良久,心中急不可耐。
“夏校尉,徐都督下令,冲击敌阵!”传令兵纵马跑到夏育前,交出一支令箭,随后又往他处奔去。
接过令箭,夏育拔出腰间佩剑,大吼一声:“弟兄们,杀!”
“杀!”
随着轰隆的马蹄声响起,三千精骑朝着败退的蛮兵,蜂拥而去。
其余各部在得到军令后,亦是一拥而上,奋力杀敌。
一时间,战场之中皆是汉军将士的高声呐喊,蛮军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在这狂猛如潮的进攻之下,蛮兵只能拼死抵抗。
但骑兵的冲锋,彻底打断了他们最后的念想。一队队精锐铁骑撞入人群之中,凡身肉体不可阻挡。
战场局势已经是一片大好,于望楼上观战的徐荣也是激动非凡。当即命令周边亲卫、士卒,推进望楼,使将旗前压。
反倒是身处后面的高诚,望着下面战场,眉头紧蹙更甚。这真的是蛮兵?
左中右三军尽皆败退,又有精骑冲击,大军前压,而蛮兵居然还在拼死抵抗?
这群混迹于山野之中,无国无制的蛮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纵然是放到汉军身上,三军溃败之下,也不存在力挽狂澜之说。
因为,兵败如山倒!
不过,高诚并不会多说什么。自己深居于外,能够做到旁观者清。徐荣于大军之中,或许没发现这一点,亦或者发现了。
无论蛮兵在搞什么幺蛾子,只要战场之中,汉军彻底击溃蛮兵主力,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无用了...
“大都督,快看!”
忽然身边那益州小将一声惊呼,打断了高诚的思路。顺着其手势往西面一望,只见三缕乌烟升起,直冲云霄。
“嘶!”高诚冷吸一口凉气,蛮人果然有猫腻!
自己可不认为,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山中生火做饭。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斥候发现了蛮兵,又来不及回来汇报,以烽火示警。
“快,向....”高诚转身正欲对身边小将下令,却发现了更麻烦的一幕。
看着北面突然升起的滚滚浓烟,高晨心底一凉,大营!
“去,通告徐都督,西面山中有蛮兵来袭。此外,大营亦被偷袭。本都督亲自率领三千兵马,抵挡西面蛮兵,让其领大军速速后撤,万万不可被蛮兵围住。”
“诺!卑职领命!”
小将接令后,纵马直奔山坡下的战场。
“弟兄们,蛮兵欲以奇兵断吾大军后路。哈哈,没想到这些个蛮子,居然也会耍些阴谋诡计了?”
说完这句,高诚冷哼一声,大声吼道:“哼,一群跳梁小丑,将士们,随本都督杀贼!”
“杀!”
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他们并不清楚战场的局势有多么严重,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深受敬重的大都督,正带着他们踏上死路。
可,战争不就是如此吗?
他们不需要知道什么,他们只知道大都督也在这绝地。
三千士卒跨越战场,来到一处山坡要地,注目望去。只见眼前尽是乌黑一片,人群拥挤。靠的最近的蛮兵,甚至已经在数百步之外了。
“擎旗官!“
”卑职在!“
”护卫大纛前往徐都督处,告知徐都督,大军吾交给他了,给某带回葭萌关!“
擎旗官面色一变,抬头望去,却见高诚已经转身过去,只好应声道:”大都督放心,卑职定将大纛安然送至徐都督。“
“弟兄们,下面的蛮兵不少啊!这么多的首级,咱们要不要收下!”
高诚遍观周边将士,个个神色严肃,甚至有些人已经露出绝望的表情。当即开着玩笑,大笑说道。
“大都督尚且不畏生死,吾等一介小卒有何俱之?”高诚话音刚落,其中一名益州军校尉便高声大呼。
将士们听到这句话,齐齐将目光集中在高诚身上。
高诚咧嘴一笑,弯身坐在一块石头上,抽出腰间宝剑,往身边一插,说道:“今日,本都督就在这里,高某倒要看看,哪个蛮子能割下吾这颗脑袋!”
场中一片寂静...
“蛮子上来了!“
“列阵迎敌!“
看到下方蛮兵聚集一部兵卒,准备攻山后,校尉当即下令麾下整军迎战。
“弟兄们,大都督就在吾等身后。按大汉军律,主将阵亡,身边亲卫、护军,皆杀!”那校尉一副杀气腾腾的看着众多士卒。
“杀!”
“弓弩手准备!”
“放箭!”
箭矢开启了这场阻击战的序幕。
汉军以弓弩射之,蛮兵自是反击。不过,那些自制的猎弓,各种骨箭,落在汉军军阵中,造成的伤亡几乎不可计。
两军弓手互射几箭后,便迎来了近身肉搏战。
三千汉军,面对数之不尽的蛮兵,只能汇聚在高诚前方,死守这个小小的山坡,当一颗钉子。
这一刻,鲜血在飞洒,厮杀怒吼声不绝,凄惨痛哭声更是连绵不断。
......
张任快马驰骋,终于来到望楼之下。随后,翻身下马,急冲冲的朝着望楼顶层而去。
“徐都督!”
“嗯?”听到有人呼喊,徐荣回身一观,疑惑的看着这位小将。
张任看了一眼周边,不仅有徐荣亲卫,更有传令兵等其余士卒在场,只能以眼色示之徐荣。
徐荣盯着那年轻小将,看了两眼,这才有点印象,好像是跟在高子明在后面的一名校尉。
“尔等权且退下!”徐荣挥手说道,命周边诸人退去。
待到清静,张任急忙说道:“徐都督,大事不好。蛮兵以奇兵断吾等后路,大都督率三千兵马前去阻敌。另外,又有蛮兵攻吾大军营寨,怕是已经失守!“
“什么?怎么可能?”徐荣大吃一惊,这才知道为何这小将非要单独报于自己。
“不对,不对,蛮兵没有这么多兵力!莫非是五溪蛮?”仅仅是一瞬间,徐荣就想到了板盾蛮西边的五溪蛮。
唉叹一声,徐荣苦笑说道:“真是没想到啊,这些蛮人竟给本将送来如此大礼!”
“徐都督,当务之急,是要将大军撤下来,退守葭萌关啊!”张任心急如焚,见徐荣如此急忙劝说道。
“嗯,本将知晓。汝带吾身边护军,去支援大都督!”
“末将得令!”张任拱手一礼,大声应道。
徐荣看着前方战场,蛮兵之势已经溃败,大军正四处剿杀,心中颇有不甘。
酣战多时,三军将士斩杀的蛮兵怕不过三万余,也就是说蛮兵尚有十一万之众。此时虽已溃败,但只要五溪蛮兵现身,恐怕立马会恢复士气。
骤时,面对众多蛮兵围攻,身疲力尽的大军便要陷入险地了。
“传令下去,鸣金。三军向吾靠拢,徐徐后退!”
第32章 鸣金退兵
一阵鸣金响起,战场上正在冲杀的汉军为之一顿,皆是回头后望。
这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了,怎么会鸣金了呢?
尤其是各军将校、军吏,更是疑惑不解。但也只能召集士兵,收兵撤退。
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不得不从。
三千轻兵几乎死伤殆尽,听到鸣金声时,李蒙身边仅仅不过百余人,望着尚在逃跑的蛮兵,恨恨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领着这百余弟兄,迅速撤回后方步兵军阵。
夏育倒还好,三千精骑损失不大,听到鸣金声后,当即领兵后撤。
左中右三个步兵大阵,依旧维持着方阵。一些空缺及时补上后,开始缓缓后退,直至望楼之下。
蛮军首领秃纳原本见大军开始溃败,而五溪蛮兵至今未曾出现,都已经做好撤走的准备了。这时,突然听着战场上刺耳的鸣金声,心中一动。
“快快,我们的援兵到了!快去拦住兵卒,让他们回身再战。”秃纳惊喜万分,大声朝着身边众多蛮将说道。
一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迷茫。这大军都已经溃败,怎么可能拦住他们,让他们回身再战。
熟知汉军作战的蛮将,倒是从鸣金声中,知道了许多。汉军正在回拢兵马,定然是五溪蛮的兵马杀到。不然,‘凶残’的汉军,可不会放弃这个斩首立功的大好时机。
“废什么话,都去给我收拢兵马,此次定要配合五溪蛮,将汉军歼灭在此地。骤时,益州兵马尽没,还不是任由咱们劫掠!”
“是!”
一群蛮将听到劫掠二字,面上顿时喜色四溢,纷纷向前收拢溃退下来的兵马。
而此时,汉军也退至望楼前。
“徐都督,蛮军已经溃败,为何鸣金收兵啊?“李蒙一脸不甘的走上望楼,冲着徐荣问道。
其身后众将,也多是疑惑在心。
徐荣冷哼一声,说道:”板盾蛮跟五溪蛮勾结在一起了,现在五溪蛮大军就在吾等身后。高都督亲率三千护军,正在阻挡西面的蛮兵。而且大营也已失守,吾等后路已经被断了!“
徐荣说完,场中众将无不呆滞,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怎么会这样?
前一刻还是大好局面,现在就要面临兵败身亡的危局了?
“徐都督,那吾等也可大破了这板盾蛮,回身再战。不然,给了那板盾蛮收拢兵马的时间,必定是腹背受敌之局啊!”苏则说道。
“文师所言,本将并非没有考虑。但不可行,自西面而来的五溪蛮兵尚不知几何,高都督麾下仅有三千人。若是吾等未在蛮兵杀到前,彻底击溃面前之敌,恐有不测。“
“其次,吾军纵然是击溃了板盾蛮兵,只要五溪蛮兵一到,那板盾蛮首领秃纳必然重新整兵,骤时亦是不可破之局!”
而就在此时,擎旗官率领麾下弟兄,终于将三军大纛送来。
“徐都督,大都督命卑职送来大纛。西面蛮兵近十万,大都督以身作则,率护军阻击,为大军后撤争取时间。另外,大都督还言,希望徐都督能将这数万将士,带回葭萌关!”
徐荣望着那锦绣大纛,心中莫名之感油然而生,高子明啊,高子明!
“行了,莫要多说了。局势危急,诸将听令!”
“末将在!”
“杨定、王方,汝二人领本部兵马留下断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后退一步!”
听到二人无音,徐荣怒视王方:“嗯?”
王方面色一苦,留下断后可不是个好差事啊。但不遵将令,怕是要当场以正军法了。
算了,早死晚死都是个死字,怕个卵子!
“还望徐都督回到并州,多多照顾末将家小!”
说完,王方转身下了望楼,朝着本部兵马而去。
杨定见到王方如此,也只好应声说道:“末将得令!”
徐荣冷眼看着下去的杨定,没有说一句话。益州兵战力不济,恐阻拦不了蛮兵太久。也只有凉州悍勇,才能为大军争取更多的时间。再则,自己也只希望这两人尽力而为,但不能说出来。
“夏育,汝率领三千骑兵,先行一步,救援大都督!“
“卑职领命!”
“其余人等,皆随本都督率以大军,迅速后退。”
“诺!”
退兵的命令一下,夏育就领着三千精骑,直奔高诚所在位置。其余主力兵马,丢弃一切杂物、辎重,轻装后撤。而断后的四千兵马,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大纛、旌旗,还有袍泽。
......
“杀!”
高诚扬起手中利剑,削断一蛮兵脖颈,鲜血灌了一脸。却是没时间擦,随手一剑,刺入另外一蛮兵肋部。握着剑柄的手腕一用力,剑身在那蛮兵肚子里搅了一圈。
拔出佩剑,高诚倒拄剑身,躬身大口喘息。
三千护军,早就死伤殆尽了。现在还在坚持的,是那小将带回的一千兵马。
只不过,这千余人,面对攻上山坡的众多蛮兵,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
“大都督,卑职带您杀出去!”张任持矛连杀两名蛮兵,来到高诚身边,大声吼道。
高诚咧嘴一笑,哈哈大笑说道:“怎么,这就撑不下去了?小子?”
“大军至今尚未撤回来,本都督又怎么能先行逃走呢!”
张任凝眉紧蹙,急切间说道:“大都督,挡不住了。您身系三军安危,若是有失,纵是大军撤下来,亦无济于事啊!”
高诚沉默了一下,自己这个刚刚册封的大都督,若是战死在这里,恐怕大军各级将校都要被朝廷去职。说难听点就是,大都督都战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你们还有脸呆在军中?
但是,去职总比都死在这里强!
或许,自己真的是宅心仁厚吧?
“小子,咱们这一千人都死了,也总好过三军溃败,数万将士殁于沙场!”
高诚一把搂住这个岁数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校尉,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小子,叫什么名字,别等本都督死了都不知道汝是谁!”
“都督高义,卑职张任,愿随都督同眠此地!”
听着高诚一番话语,张任不由心生敬重,慷慨而言。
“张任?”高诚一脸呆萌,什么鬼啊,自己这是死也要拉个名将陪葬吗?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都快要完犊子了...
高诚再次看向张任,跟自己一样的年轻,口中继续说道:“好好,张任,本都督记得了。明日,到了那黄泉地府,吾等再行相聚!”
张任热泪盈眶,颇为感动,喝声言道:“卑职能与大都督同赴死,三生有幸!”
“既然如此,杀!“
大吼一声杀字,高诚提剑挺身,直奔冲来的一名蛮兵而去。身后张任,亦是猛喝一声,纵身迎敌。
第33章 死里逃生
小小的山坡上,东面枯草杂生,黄尘堆积,正合当下冬末之景。
而西面,却是俨然不同。
横尸遍野,不知其中覆盖几层。这里有蛮人兵卒,亦有大汉帝国的锐士。无一不是善战之辈,却不知为了什么,而血洒此地。或许,是荣耀,是功勋,是钱帛,亦或是信念。
血液浸入坡下土层,泥泞不堪。最终,血水再也浸不透土层之下的山体,只能缓缓流下山坡。
蛮兵踩着血泥,依旧往山坡顶部涌去。行至半坡,便没了下脚的地方,只能踩着尸身继续前行。
而坡顶之上,高诚环视身边还站着的二十来人,沉重溢于言表。
数不清的蛮兵再次围了上来,一根根长矛指着这二十个汉兵,却不敢上前。
捂着腹部的伤口,感受着背部的疼痛,高诚咧着嘴,对着身边同样披伤数处的张任,突然笑着说道:“彝凌,看看这些蛮兵,他们心怯了,哈哈。”
“是啊!”张任可没高诚现在的心情好,面色沉重。毕竟,生死就在须弥之间!
“可惜,与彝凌相见恨晚,未能共饮,实乃人生憾事啊!”
“杀!”
在蛮将的强压之下,止步良久的蛮兵终于大吼一声,再次冲了上来。
而就在此时,高诚身后,也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但高诚未曾听见,因为耳边尽是蛮兵的呐吼声,和那不绝的厮杀声。
“快,快杀了这些人!”蛮将自然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动静,那如同旱地响雷般的声音,在这天色将暗之际,更胜三分。
一个个蛮兵大吼一声,朝着这二十多汉人杀来。
高诚怒吼一声:“杀!”
随即,便持剑迎了上去。
张任面对刺来的众多长矛,手中矛杆一扫,荡开几支。趁机,身体上前,一手拔出腰间宝剑,连斩三人。弃剑,双手持矛,又是在蛮兵人群之中,激起一番腥风血雨。
高诚望着神勇的张任,羡慕不已。自己这半斤八两的武艺,放到张任面前,总感觉是瞬秒的渣啊。还有那佑维兄,也是武艺高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话说,佑维兄,老弟我这回可能真的要挂了啊!
回过神来,一剑削断刺来的长矛,再直刺入那蛮兵腹部,高诚再杀一人。
“大都督小心!”
正在激战之时,高诚突然被从旁边冲来的刘志猛地推倒,摔滚出去。再回头望去,只见数十支箭矢钉在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而现在,则是刘志趴在那里,身上插满了骨箭。
原来,刘志在乱军之中,发现蛮兵弓手在十余步外发矢,正对着旁边不远的大都督,这才奋身上前。
“呃..大都督!”刘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却又无力垂下。
高诚愣住了,自己还记得去年那副场面。千余俘虏被自己一声令下,尽皆屠戮,唯独这刘志活得一命。
其妻儿老小,好像还在西陵吧。若是...
唉,自己都未必能活下去,还想着照顾他人妻儿?
“杀!”
愤慨之下,高诚再次冲了上去。自己无吕布之勇,却也有匹夫之怒!
在击杀了三人后,一蛮将拎着大锤冲了上来。高诚持剑相迎,却被一锤锤飞佩剑,震裂虎口,手腕更是酸麻不能动弹。
望着那锤头呼啸而过,咧咧响声传入耳中。高诚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双目随即陷入朦胧,头部受此重击,再也无力控制身躯,摔倒在地。
歪着脑袋,高诚看到了张任依旧在浴血奋战,身上插着骨箭十余支,却来不及取下。
还有将士刚砍了一个蛮兵,便被数根长矛刺入腹中,钉在地上。口吐血沫,手中环首刀却依然乱舞...
还有....
头好晕啊!
好想睡一觉啊!
那战场上杂乱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直至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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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将见这汉军将领昏倒,嘿嘿一笑,再度举起大锤,正欲将汉军将领砸成肉泥。
却见,一支弓矢,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直入蛮将眉心,透脑而过。失去控制的双锤,也从高举过头的手中滑落,砸在蛮将身后,荡起一片尘土。
随后,纵马冲上来的夏育,借着马速,一矛将那首级敲成粉碎。
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上山坡,撞入蛮军之中。
夏育解决掉蛮将后,急忙下马来到高诚身边,试下鼻息、颈部脉动,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叫来两名骑卒,护送高诚离开。
看着三千精骑杀来,血战多时的张任,再也支撑不住,拄着长矛,昏昏欲倒。
冲过来的一名骑兵,当即收刀在腰,一把揽住张任腰部,将其横放在腹前,调转马头朝着侧面奔去。
“把这些蛮兵,给本校尉赶下去!“夏育大吼一声,朝着身边众骑吼道。
时至今日,夏育也不再想着官复原职,甚至再往升的念头了。这一战,能够回去便好!
三千精骑借着坡势冲下,蛮兵步卒居于下位,根本做不出什么抵抗,就被飞奔而下的战马撞飞。
仅仅一个冲锋,山坡上的蛮兵就被赶了下去。
但夏育麾下的骑兵可损失不少,伤亡近三百人,已经超过了之前冲击十几万板盾蛮军的伤亡了。
这一切,盖因为坡上尸首太多,战马被绊倒者不计其数。
“校尉,可曾见到大都督?“
击退蛮兵,张安、韩迁二人,迅速来到夏育身前,急切问道。
夏育点了点头,说道:“二位勿需担忧,大都督只是深受重伤,吾已命人送大都督至大军之中。”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听到大都督还活着,两人皆是面露喜色。随后不知又想到什么,唉叹一声,面上也转喜为忧。
夜色渐深,但厮杀声依旧响彻百里。
小小山坡上的阻敌之战,两千人下马结阵杀敌,只预留数百骑,用于危急之际,扬马冲锋。
原大战战场处,杨定、王方率领本部兵马,合计近五千人,已经被数之不尽的蛮兵淹没。脆弱的步军阵型,承受着蛮兵一次次的冲击,好像随时都可能崩溃,好像又牢不可破。
徐荣率领大军接到了骑兵送来的两名伤员,大都督高诚身创七处,张任深受十余创,皆是昏迷不醒,只能让军中医者先行照顾。待回到葭萌关后,再寻良医。
大军主力路过山坡,留下一部兵马,由苏则率领,接替夏育麾下的骑兵。
前方的归途,还有蛮兵阻路,需要这支骑兵冲锋陷阵。
长夜漫漫,厮杀声不绝于耳。
徐荣看向周围,一名名疲倦不堪的士兵,硬拖着身躯前进。
不知前方还有多少蛮兵拦路,也不知凭借这些疲兵能否冲过去....
第34章 神医华佗
公元一八一年三月初。
这一天是个好日子,冬去春来,阳光明媚,捎带一丝寒风。
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这间宽广的房间之内。一缕檀香青烟缓缓升起,使得整个房间都充满香气,遮掩了那浓郁的苦药气息。又点有火盆,驱逐这室内寒气。
屋中正榻之上,躺着一翩翩少年郎。身上覆着大被,面部惨白,呼吸若有若无。
良久。
一名斜挂药箱的医师,在几名身着甲胄的将军陪同下,来到屋中。
医师掀开棉被,只见那不算宽广的身躯上,遍缠白纱,其中还泛起片片血迹。
将一纱布解开,望着那依旧未曾愈合的伤口,医师眉头紧蹙。
“唉,前几日天气寒冷,大都督伤口未曾泛毒,实乃好事。但也正因天寒,难以愈合,着实难办!”
徐荣皱眉问道:“那其他伤势呢,如何?“
“来,帮下忙,轻点扶起大都督!”
医师唤来亲卫,叮嘱两句后,这才慢慢解开其余创伤之处。后背手掌长的伤口,与那腹伤相同,伤口太大,难以愈合。其余胳臂、大腿两处,已经开始慢慢愈合。毕竟,这两处伤口小了很多。
而肩膀处的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蛮兵骨箭头射穿了内置衬衣,但入肉不深,挑出箭头后,也就是一个指头大的伤口。
“腹部伤口有三寸之长,现在肠道不再外溢,又无烂肉,只需等些时日,让其慢慢自愈。而背部伤口,长七寸有余,深可见骨,难以自愈。时常日久,怕是后事难料啊!”
医者不断诉说着高诚的伤口,神色沉重,却又无可奈何!
屋中诸将闻言,皆是吁吁短叹,气氛异常。
医者无奈,只好再次为高诚换上药膏,以干净纱布裹住。
而就在众人措手无策之时,一名佐吏引来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走进屋内。
“徐都督,此人乃是医者,名叫华佗,斥候查探附近山中时所遇,卑职特地带来,请都督抉择!”
徐荣皱眉一观,只见此人一身布衣,面色沉稳,丝毫不为场中诸将所动。其七尺身躯,却是挺拔如峰,静伫之下,恍若山峦。
“医者是哪地人士?”
“吾本沛国谯县人,往来巴蜀,只为采摘良药!”
华佗对于那些强行押着自己过来的斥候,很是不满。不过,到了葭萌关后,这些不满全都消失不见。
伤者太多了,一路走唉,仅仅是那些不治而亡的伤员,都有十余人。甚至,他们的大都督都深受重伤,益州良医不能治。
听到华佗此言,徐荣不禁将目光转向带华佗前来的佐吏。
佐吏苦笑一声,急忙说道:“回禀都督,此人言可医大都督,故而卑职带此人前来。”
徐荣再次盯着华佗,皱眉不已,言道:“请医者治之!”
看着徐荣面带迟疑之色,华佗反倒轻笑,扬言说道:“都督勿忧,华某言能医,那便能医!”
说完,便走到榻边,先是询问一下旁边医者,了解大概情况之后,轻吐二字:“易也!”
“涂有药膏,颇为不便,华某便先施以针灸,祛淤活血。”
取出一根根银针,华佗将银针遍插高诚上身穴位,以及血瘀之处。
银针扎在血瘀之处,不久便顺着针孔溢出丝丝乌血,旁边的医者早就看呆了,不禁自语道:“针法之术自羲皇起,失传千年,后有神医扁鹊用之,又无踪迹。不想今日,某竟有幸再见针法之术!”
自语之后,那医师竟然向华佗跪地行之大礼,肺腑慨之:“华公真神医也,后进之辈破胆乞求,请华公授以神术!”
“为医者,心诚至明,方可济世救人,焉能如此?”华佗倚坐榻边,语气颇为严厉。
医者面色苍白,急忙解释道:“华公,张某自知妄言,却并非心恶之徒。今日见针法之术,一时迷了心窍,还望华公见谅!”
“唉,这针法之术,乃是华某自研而成,虽小有成就,却比不得曦皇之神术。这几日汝便随吾,为众将士疗伤,所获必定非凡!”
“多谢华公指教!”听闻华佗愿教导自己一番,心中欣喜不已。
华佗点头示意,转身望着屋内诸将,言道:“这小将军身上淤血颇多,又受寒气所侵,气血不活,华某至晚间再来。其间注意清洗溢出污秽,切记,切记!”
说完,华佗便收拾药箱,走出屋室,直奔关内伤兵聚集之处。
晚间,华佗再次归来,取下银针,观察良久方去。
三日后,众人再次齐聚此屋,华佗一身疲倦,取来银针,穿以桑皮线,缝接伤口。后又涂以药膏,白纱裹之方休。
忙完这一切,华佗深吐一口浊气,轻声说道:“从今日起去除碳盆,多加床被。”
“吾等谨遵神医嘱托!”见到华佗这缝合伤口的神奇医术,众人无不拜服。
“神医今日为吾军多有操劳,还请早早歇息!”
“无妨,侧室那名小将,伤势更甚,急需某去医治,忙完再作休息亦可!”
....
七日后,阳光再次照在高诚的脸庞之上,而此时原本苍白面庞,已是颇有血色。
高诚只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自从来到这个年代,就没睡的如此舒爽过!
貌似睡得有点狠了啊,这脑袋昏沉沉的。
咦?不对啊,之前老子不是被蛮兵围住了吗?生死只在旦夕之间,现在怎么...?
莫不是老子在地府里打了个盹?
想到这,高诚急忙睁开双眼,一股强烈的阳光正中双眸,只得再次闭上。
稍缓片刻,再睁开定睛细看,才发现自己还在一个屋室之间。
“呼,不是地府就好,看来自己居然活了下来?”
身子稍微一动...
“嘶!”
高诚猛吸了一口凉气,咧着嘴自语:“嚯嚯...真他娘的疼啊,卧槽!”
“大都督,您醒了?快,快去禀告徐都督!”
一名侍卫听到屋内动静,当即进来一看,正好发现高诚呼痛,心中一喜,急忙说道。
徐荣携带诸将,披甲带胄,快步来到室内。
走进一观,只见高诚正歪着脑袋,口中不知嘟囔着什么,脸上郁闷之气上浮。
但徐荣可不管这些,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大都督!”徐荣热泪盈眶,激动的行礼喊道。
自从无名山坡一战,高诚便赢得了这数万大军,各级将校的敬服。以三千兵马,阻敌八万众,为大军撤离争取太多时间了。甚至就连高诚在山坡之上的一言一语,都被传遍全军。
“护卫大纛前往徐都督处,告知徐都督,大军吾交给他了,给某带回葭萌关!”
“今日,本都督就在这里,高某倒要看看,哪个蛮子能割下吾这颗脑袋!”
“小子,咱们这一千人都死了,也总好过三军溃败,数万将士殁于沙场!”
只言数语,历历在目。
作为大军统帅,益州都督,位高权重,却舍得身家性命,保全大军,不由得让人佩服。
高诚看着屋内众将,少了很多人,太多人了,心中悲伤之感,油然而生!
第35章 惨淡之状
高诚轻轻喘气,看向徐荣,说道:“其余人呢?怎么就只有汝等?其他人呢?可都还在?”
听到高诚质问,场内众人皆是哑口无声。
徐荣唉叹一声,说道:“益州都尉王敦战死,夏育身负重伤,王方、杨定断后,至今生死未知。傅燮、苏则深受重伤,现今仍然昏迷不醒。其余校官战死者不知几何,伤者更甚。”
听闻两个结拜兄弟现在都未曾醒来,高诚心中一痛。随即想到,将官都损失如此严重,那士卒呢,几万军士呢?
“大军如何了?伤亡多少?”
“六万大军,现在关内者仅三万余人,还有数千伤兵。”
嘶,伤亡过一半?三万将士啊,三万人...
高诚深呼一口气,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大都督!”“大都督!”“快去找神医来,快!”
见高诚突然昏迷,众将一阵慌乱,待到华佗到来,这才安静一些。
“无妨,不过是气血攻心,吾开两副药煎熬一下即可。”华佗看了之后,不急不忙的说道。
转头又对着屋内众将,厉声道来:“大都督方才刚醒,汝等与其说这么多做甚?不知道大都督需要静养吗?不能动气,不能动气,切记!”
“神医放心,吾等下次定然不敢如此!”
“大都督伤势刚有恢复,身心俱乏,需要多多修养~”看着这一群军中莽汉,华佗只好再三叮嘱。
————————————————————————————————
两日后,高诚已经能够稍微坐起,倚靠在榻边,看着身边的张安,不禁露出笑容。
“怎么就你自己来啦?那俩家伙呢?”
不等张安说话,高诚紧接着说道:“让某猜猜,韩迁肯定是在军中调度,那家伙稳妥的紧,是一个好苗子,部曲交给他某放心!”
“赵胡子这个老痞子,是不是又在饮酒?烂醉如泥?”
看着大都督好不容易有了笑容,张安牙关一紧,忍下心中悲痛,强颜欢笑说道:“大都督,您猜的可真对。”
“哈哈,行了,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吾昏迷之后,大军到底发生了何事?讲于吾听!”
“大都督,您伤势刚愈,恕卑职不敢从命!”张安想到徐都督的吩咐,当即拒绝说道。
张安也没有想到,去年杀俘的大都督,还有如此大义一面。记得那时候,坑杀那一千俘虏,自己还颇有后悔,甚至一度以为大都督是个杀人不眨的屠夫。
却不想...
“说吧,吾伤势已经无碍,放心!”
“这...大都督!”
看到张安两次不从,高诚心知这是上次昏迷,惹得这些手下担忧,不敢再将那些不好的事情报给自己。但,自己若是不知情,又如何能够心安。
“张安,若你还认吾这个大都督,那就说。这是本都督的军令,说!”
见到高诚动怒,张安无奈,只好叹了口气,开始叙述整个大军撤退过程。
“大都督,自得了徐都督之令,卑职就随夏育校尉前往小坡,救下大都督。之后,吾等在山坡上,与蛮兵彻夜厮杀,直到徐都督派来苏校尉接替。”
“撤下小坡时,大军已经抵达。然后吾等骑兵以为先锋,打算冲破北方阻路的蛮兵。而徐都督引兵随后,快速撤退。”
“这一路上,直到吾军大营都相安无事,甚至吾等一度以为蛮军偷袭了大营后,便撤走了。却不想,刚离开不远,大军就被蛮兵从两侧袭杀。”
“吾军无备,更兼苦战在前,奔波在后,早已疲惫不堪。大军竟被五万余蛮兵拦腰截断,徐都督等人皆被蛮兵困住。盖校尉见此情况,与前部诸校尉商议后,由吾等骑军冲击蛮军,解救徐都督。”
“而其余两万前军人马先行一步,在前方布防。幸得将士们拼死一战,又有吾等骑兵相应,被截断的中军、后军三万余人,这才逃脱大半。”
“之后吾等汇聚前军,依托阵型,击败蛮军一阵,这才继续后撤。一路之上,曾数次被蛮兵追上,虽然击退追兵,但吾军伤亡亦是不少!”
“大军回到葭萌后,这才安稳下来。三日后,苏则校尉也绕道山中,方才回归。而杨定、王方二人,至今尚未归来。”
听完这些,高诚唉叹一声,心情沉重,自语道:“唉,若非高某,又岂会让三万将士,殁于沙场啊!”
“大都督此言差矣,若非大都督,吾等六万大军,怕是早已全军尽没。如今大军尚存半数,皆是大都督之劳啊!”
“汝不必劝吾!来,扶本都督起来,吾要见见诸将士!”
说完,高诚便欲起身,张安急忙搀住高诚,这才缓缓起身下榻。
养伤所在,正是关城门楼,走到屋外,临近女墙,俯望关内。
整个葭萌关都陷入一中悲伤的气息氛围内,无数的伤员在哀嚎,数不尽的士卒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关城之上,只有少量士卒在警戒,却也都心不在焉。
六万大军之中,有良家子两万余人,其中很多人之前都不相识。征战一年以来,也都建立很好的感情。如今,袍泽身死沙场,自是感伤不已。
而其余四万多人的益州兵,多是郡国兵马,更是亲朋好友成群。大军伤亡近半,其中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朋殁于此战。
这一战,损失太大了...
又过数日,高诚在不用人搀扶的情况下,也已经能够缓慢走动了,伤势渐好。
最重要的事情,也近在眼前,自己该如何将此次战败,报于朝廷?
自从大军回到葭萌关,已有二十余日,却只有徐荣将此战报于朝廷。按照规定来说,高诚昏迷不醒,理应由御史中丞萧瑗来汇报。因为他是除了高诚之外,军中第二号人物。
徐荣的副都督之职,只是高诚此战临时任命,此战一过,徐荣还是他的偏将军。
萧瑗自从进入汉中以来,便被徐荣所率领的董卓诸将架空兵权,到了益州,更是一直呆在刺史府内。如今,此战大败,萧瑗可不想背黑锅,亦是一直未曾向朝廷汇报此战。
萧瑗不做,益州刺史更是不愿,也只好由徐荣来上书了。
徐荣倒是尽书此战历程,尤其是高诚亲自率兵阻敌,为大军后撤赢得时机,大书特书。同时,又一揽此战之败于身。临末,还不忘直言那御史中丞自入川一来,长久不在军中,只顾躲在雒县安享太平。
徐荣这次上书,可谓是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但高诚却不想这样,此战之败,非在徐荣。甚至徐荣在与十五万蛮兵的阵战中,差点彻底击溃蛮兵。
“臣叩首敬拜陛下,自二月一战。臣引虎贲之众,与十五万板盾蛮兵列阵而战。战事颇顺,贼军不能当吾天军之威,溃败在即。然有五溪蛮兵引十万大军,出牛头山西麓,欲断吾大军后路。又有蛮兵五万,破吾大营,绝臣等归途。”
“幸得军中斥候得力,现五溪蛮之踪迹,臣方能有机率兵阻敌。前方偏将军徐荣统领大军,已溃板盾蛮十五万之众,得知五溪蛮来袭,不得已而退军。”
“今三军历尽凶险,方得退回葭萌关。此战之败,皆乃罪臣之过。罪臣无能,未能替陛下扫荡板盾蛮、五溪蛮之贼,又损吾天军威严,愧对天泽。罪臣请以乞休,叩首以拜!”
“将此书加急送往洛阳!”写完奏章,高诚轻出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亲卫说道。
“诺!”
第36章 程包谏招安
“荆州刺史在干什么,怎么会放任五溪蛮兵,杀入益州?他手底下的几万大军呢,在做甚?”崇德殿内,刘宏从龙椅上起身,来回走动,怒气腾升。
时隔半月之久,高诚的上书抵达洛阳时,已是三月末了。
“还有,给朕撤了那御史中丞萧瑗。朕让其去益州,不是让他安享太平!”
“启禀陛下,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平定蛮贼。如今益州都督大军惨败,退守葭萌关,蛮人之势复起!若是不尽早平定,必然再生祸端啊!”殿下司徒陈耽上前谏言说道。
“哼,传令皇甫嵩征召凉州各郡国兵马,南下入蜀平叛!”
“启禀陛下,皇甫嵩此时正任北地郡太守。那鲜卑檀石槐身死后,其子和连即位,发兵攻吾北地郡。皇甫嵩正率领郡兵,与和连交战,怕是无法南下。”太尉刘宽回声应道。
“朱懏呢?”
“回禀陛下,朱懏尚远在交州。若是先回洛阳,再召集壮勇,怕是不知几时。若是其直奔益州,代替那高子明,或许还来得及!”
“嗯?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换将了?”刘宏眼中寒色一闪,冷哼一声,继续说道:“高子明麾下仅剩三万余人,若是无兵马支援,如何能破了那几十万蛮兵?”
殿下百官听闻自家陛下问东问西,只是为了给高子明抽调兵力,心中不禁感叹这高子明当真是简在帝心。
冷不叮,殿内一小吏突然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倒不如行招安之策?”
此言一出,真可谓是场内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冒然出头的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招安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这不能说出来啊。真要是招安蛮兵了,那大汉的面子放哪里?
即便是刘宏,听到此人说出招安后,也是面带不善。
“启禀陛下,板盾蛮之乱,皆是因为巴郡太守贪婪粗鄙,横征暴敛所致。微臣以为,只需置换巴郡太守,再使新任郡守安抚蛮人,即可平定这板盾蛮之乱!”程包看着店内众人,皆是冷目凝望自己,也心知是说错了话,急忙再次改口说道。
这么一说,殿内文武百官的神色就好多了。
将朝廷招安,转变为地方官员招安,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刘宏转头一想,这也倒不失是一良策,只是就这样放过那板盾蛮?那这次牛头山之败就不追究了?
“汝为何人?”
“启禀陛下,微臣乃益州刺史府计吏程包!”
“嗯,好,程卿暂且退下吧。此计虽为良策,但朕相信高子明,定能再败板盾蛮,骤时再言谈招安不迟!”
“陛下英明,若高都督能大败蛮兵,定然使招安更易!”
.....
回到寝宫,刘宏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常服,又假言安寝,使张让等宦官远离。
坐在榻上,刘宏手势一摆,只见空旷无人的寝宫之内,顿时闪出一道人影。
“微臣见过陛下!”
“嗯,如何了?可曾探的牛头山之战全部?”刘宏高坐于上,冷声问道。
那身着绣衣,面不外露的暗探,立即答道:“启禀陛下,微臣已探清牛头山之战全部,请陛下一观!”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帛布,放置到刘宏榻前的桌案上。
“嗯,汝退下吧!”
“诺!”
打开帛布,刘宏很是认真的看着其中内容。
良久之后,这才放下,心中感叹万千。
这场大败,高子明的确有过。自以为板盾蛮兵仅余葭萌关外的十几万人,却忽视了那南方数之不尽的蛮人。若非大意,又怎会使得五溪蛮杀至眼前,方才得知?哼。
不过,这家伙倒也胆略非凡,以三千护军,竟与近十万蛮兵,酣战良久!
帛书之中所言的策略,刘宏未曾做出任何评价。自己不懂军略,不适合多言。但从这一战中,还能看出许多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这高子明,若非此战,自己都以为其人乃是心狠手辣之徒。
原本一心想要提拔这位年轻小将,以为爪牙,震慑世家,这才拜为益州都督。但后来绣衣使者报来了高子明杀俘一事,自己那一阵子也是颇为迟疑,不知提拔高子明到底是对是错。
但现在好了,身为一军统帅,能为大军数万人舍己杀贼,其义之所在,不得不让人敬服。
此外,这徐荣也是一员忠义之士。只可惜,是董卓麾下大将,亦是自己所圈养的忠犬,不好从其麾下征调。
哼,那萧瑗真是废物一个。
时至今日,居然还未曾将战报上书,真以为自己偏安无事吗?
第二日,再次开朝。
刘宏高坐于上,挥手示意身边张让。
张任随即上前,高声唱道:“兹牛头山一战,益州都督高诚身为三军统帅,因不察之失,致大军惨败。去其都督之职,以振威中郎将之衔暂统大军,平定叛贼!”
“其余将官佐吏,尽皆罚俸一年!”
对于如此安排,朝中重臣皆无异议。随后,文武百官又拿着鲜卑首领更换事宜,商量许多,这才散朝。
散朝之后,太仆袁逢唤来太常袁槐,同车而行。
兄弟两人面视而坐,静静的品着茶水,时不时交谈一些趣事。
袁槐小酌一口,带着一分迟疑,问向三兄袁逢:“三兄,汝说吾等这般放任董卓、高子明,是否为良策?”
“哼,陛下以此二人为鹰犬,欲抗衡吾等世家,真是可笑。殊不知,董卓、高子明亦是世家中人!”袁逢对于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只要刘宏不触动世家的根本利益,那世家大族也绝对是能让则让,跟皇帝针锋相对并非良策。但倘若刘宏真要挖世家的根,那么董卓和高子明也定然不从!
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家在国前!
“希望如此吧,陛下应该知道,世家并不愿与皇权对立。”袁槐对于那高子明很是怀疑,这人太年轻了,年轻就容易冲动,容易被那些忠君之言所惑,而不顾身危啊!
袁逢却是对此嗤之以鼻,付之一笑说道:“咱们那位陛下,可不是一个安稳的人啊!”
“那高子明、董卓,暂且不用多顾。陛下想要重用此二人,吾等拦之无用,倒不如让陛下用自己磨得刀,给自己添麻烦!”
袁逢说完,紧接着又叙说道:”四弟,汝遣人去找一下那张角兄弟,吾感觉与此人能阔谈一番。”
“嗯?张角?听闻此人医术、道法了的!莫非三兄欲与其论道一番?”
袁逢一愣,在看到袁槐那淡淡的微笑,这才明白言中之意。当即笑声说道:“是极是极,为兄对道家之论颇有见解,听闻那张角传自南华道仙,自要与其阔谈论道!”
“哈哈,那小弟便为兄长请来此人!”
“吾弟甚得吾心啊!”
第37章 只要首级
从洛阳刮出的一阵清风,向着四面八方,掠过这中原大地。
原益州都督高诚,也就是那个以千骑破十万的振威中郎将,在益州被蛮兵打败了。折损兵马万余人,可谓是三军险之尽殁。
这个消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但大汉官方会允许这种不利于己的消息肆为吗?更不用说,这消息原本就是朝廷所发,又岂会只有这些?
除了大军惨败轻松一叙,这次朝廷邸报着重讲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高子明将兵三千,血战十万蛮兵,不以己身安危为重,只顾三军众将图存,为的大军求得一丝生机。
也正是因为咱们高将军,才未能使蛮兵奸计得逞,大军得以退回葭萌关。
尤其还讲述高诚身披十余创,酣战不休,被大汉勇士救回之际,口中仍高呼杀贼。回到葭萌关后,还昏迷十余日,直至得到神医华佗圣手,这才转为为安,伤势渐好。
不仅如此,为了衬托高诚这副忠臣义士的形象,还专门贬低了御史中丞萧瑗的贪图享乐,以及荆州刺史的无能。率领数万大军,居然让十五万五溪蛮子,从眼皮底下溜走,还自以为是的说大败五溪蛮兵!
这一下,高诚彻底扬名中原数州之地,连带着华佗神医也早早出名...
而当这阵风刮过凉州,却是勾起无数人的心。
高诚所率兵马,多是六郡良家子。这些人的亲属,听闻此战大败,急忙遣人打听自家亲人的消息。毕竟,每当征战,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多是贤妻倚窗泣郎君。
....
刘宏对于此次战败的处置诏书,抵达葭萌关时,一同到来的还有蛮人大军。
合计二十五万的蛮兵,再次围在葭萌关下,望关兴叹。
秃纳看着三丈高的关城,还有那婉转延伸的山路,总算是明白了之前十几万大军为何会在葭萌关下,拖延一年之久。
葭萌关居高林下,左右连接山峦,侧面又有大河。关前不过三百步之宽,又崎岖不平,当真乃天下险关。但凡面临险关,攻方必然难以施展兵力,无法以兵力优势进行攻城。
“葭萌关当真是雄关,咱们未必能打下来啊?”五溪蛮首领沙摩托同样望着眼前的雄关,无奈叹息道。
秃纳却不甘心,大败汉军一阵后,若是就此退走,那干嘛还要打之前的那一仗。板盾蛮人死的太多了,若不讨回些东西,衰弱是必然的。而在这南方百族之中,衰败也就代表着灭亡啊。
“试一下吧,不试试怎能甘心?”
“哦?那你们板盾蛮去吧,我们五溪蛮就不参与了!”
嗯,秃纳听着沙摩托这话,顿时怒目视之,咬着牙说道:“沙摩托大王,你可别忘了,击败汉军一战可是你们五溪蛮的功劳。”
“呵呵,就算是你忘了,你认为汉人会忘吗?”
沙摩托却是不为所动,无视了秃纳的嘲讽,笑口说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们五溪蛮再回荆州。这益州兵马,总不能追到荆州打我吧?哈哈哈,若只是荆州兵马,我们五溪蛮还真不怕!”
“你!”秃纳看着眼前这厮得意的笑,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秃纳大王,我们五溪蛮就不在此奉陪了!”说完,沙摩托便转身往大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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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诚等人此时也正在关城之上,眺望远方河边的蛮军大营。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着蛮军的布置。
“城内将士们的士气如何了?可否一战?”高诚问向身边的徐荣。
徐荣眉头蹙了一下,转头又高声说道:“高将军,城内将士勿需担心,大战一起,必定士气如虹!”
高诚扬颜笑了一下,城中士气还没高到徐荣所言的地步。甚至,还有略低。毕竟,数万袍泽阵亡,对他们的打击很大,有不少人现在还处于悲伤之中。
悲伤...悲伤?
想到悲伤二字,高诚突然转头,看向徐荣。
莫名的被高诚盯着,徐荣这位老帅哥也是尴尬了一下,疑惑的问道:“将军?”
“徐老哥,高某突然心生一计!”
“嗯?何计?”
“哀兵必胜!”高诚铿锵挫声。
徐荣眼眸一亮,转而现如沉思,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颇为疑虑。
旁边的高诚就静静的看着徐荣思考,哀兵必胜,并非没有道理,借的便是将士们袍泽阵亡的愤恨之心。以报仇雪恨为由,让他们忘记之前战败的气馁。
“呼,此计可行,不过要以益州兵为先锋。”徐荣上前走了两步,与高诚贴肩交谈。
“以益州兵为先锋?”高诚原本打算以良家子为先锋,他们战力强悍,冲营破阵,正是他们的拿手活。
徐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牛头山一战,益州兵失去的多是亲朋邻里,其中感情颇为深厚。再则,蛮兵若是破关杀入益州腹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很清楚。所以...”
“所以,他们是最担心蛮兵破关的?”高诚猛然欣喜,接过徐荣的话。
这一点确实是自己没有想到,益州兵有保家之责,又有复仇之恨,以为先锋,必能建功。
“好,就这么定,今晚子时就袭营!”
“诸将听令!”
站在后面,不知详情的几位大将,当即应声说道:“卑职在!”
“传令下去,今晚子时,三军出关杀贼!代吾向众将士问两句话,一:吾等身后就是益州百姓,吾等保家卫国否?其二:牛头山一败,三万袍泽的英灵,还在上面看着吾等,他们尚缺祭食,吾等报仇雪恨否?”
“卑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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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三军将士皆已准备妥当,只待将军令下!”
傅燮一身甲胄挂身,伤势尚未完好,但听闻高诚要起兵夜袭,遂披甲前来。
高诚看了一眼到来的傅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颇有感动的拍了一下二哥肩膀。越过傅燮,高诚自门楼上走下。
此时葭萌关城之后,已是甲士齐聚,戈矛林立。
高诚阔步走到第一名士兵身前,这名小卒腰间还裹着伤布,显然是披伤上阵。
“将军,小的亲弟弟就死在牛头山,小的想报仇!”这士卒看着眼前传奇一般的振威中郎将,泪含眸间,低泣说道。
高诚皱了下眉,亲切问道:“汝兄弟几人?”
“回将军!小的兄弟两人!”
阔气雄声,挺胸竖背,当真是好汉子!
“本将军不许汝去,回去!”
“将军?”士卒明显一惊,不敢相信。
“回去!汝要活下去!本将未能将汝弟自牛头山带回,已是愧对伯父,焉能再让汝身陷险地?”
大汉四百载以来,征兵从未征过家中独子者。
士卒顿时泪流满面,大声哭泣说道:“回将军!小的父母皆在蛮人祸乱蜀郡时,故去了!呜呜呜~”
高诚心中莫名一痛,一对泪痕划过,却依然坚定说道:“回去,本将军不许汝去!”
“传令下去,军中独子者,有父母瞻养者,皆不许去!”
高诚刚刚对着身边的傅燮下了一令,却见方才还低声哭泣的士卒,此时已经起身,手中倒握环首刀,横于脖颈!
“将军,此战小的不得去,不能报仇雪恨,亦无颜再见故去二老!”
“慢!”
一腔热血,喷在高诚脸上...
高诚傻了!
...
“傅燮!”
“传令三军将士,保家小、复深仇、雪国恨!杀蛮!”
“此战,不留俘虏!本将军,只要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