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募兵
第二日,刺史府便传来公文,随后接连来到的还有两封帛书。
公文乃是募兵之令,与昨日收到的书简大意相同。而帛书分别来自于太守范津,以及自己的直属上司傅燮。
范津所书洋洋洒洒一大篇,足足将方寸帛书沾满。其中之意,无非就是本府君为汝争得的一千募兵,若要好好做,后面的别部司马也跑不掉。说来说去,就是让自己知晓这其中的提拔之恩。
反倒是傅燮,短短片语,多是关怀照顾之心。
两封帛书看完之后,高诚便收了起来,顺便遣亲卫传唤赵胡子以及两名屯长。
稍歇片刻,赵胡子领着两员魁梧壮汉走入帐中。
“卑职见过军侯!”
“不必多礼!”高诚抬手示意,口中语句不休:“刚刚,刺史府下达了公文,让咱们再募精骑一千。这件事三日之内要完成,五日后全军听候命令,准备远赴他地!”
语音一落,三人便开怀大笑。
“哈哈,军侯,吾等是不是要上战场了!”赵胡子大笑着说道。
身后的张安、韩迁也附声相喝。
坐于其上的高诚,也露出笑容,轻语说道:“行了,赶紧去给老子募兵去。三日之内若是拉不来一千精骑,老子就留你看家!”
“卑职领命,军侯放心。拉不来一千骑,俺老赵便不回大营!”
“行了,赶紧滚!顺便跟其余的弟兄们提一声,这等好事岂能独享哉!”
“诺!”
待到三人离去,高诚走到旁边的武器架上。
丈二长矛横放,两尺的矛尖,闪耀着锐利的光芒。
很快,就要上战场了,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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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凉州乃苦寒之地,因此西凉人多是剽悍勇猛,性情洒脱,其中最具代表的便是酒量。
昨日在刺史府,和那一群文人雅士们喝了半响,嘴里还是淡出个鸟,也就那夏育尚且能与之畅饮。
这不,未能尽兴的西凉诸将,再次聚集一帐。大坛烈酒,三斤牛羊肉,往桌案一放,当真是痛快非凡。
“诸位,且安坐,听某一言!”
徐荣看着下面四人,搂着不知从哪找来的小娘,上下其手,污秽不堪。这才,顿声言道。
“哦,校尉请讲,吾等洗耳恭听。”胡珍看都不看徐荣,口中说着,手上却是丝毫未有停顿。
徐荣瞥了一言胡珍,轻哼一声:“哼,危局临头,诸位还有心思取乐。待到归并州之时,吾看汝等如何与主公交代。”
场下的四人当即安静了下来,徐荣的话可以不听。可徐荣既然搬出了董卓,那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胡珍一把推开小娘,整顿下衣甲,厉声说道:“不知徐校尉所言危局,是何危局?吾等追随使君征战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板盾蛮,就算有那帮浊官扯腿,又有何惧!”
“哼,使君遣吾等前来,仅是为了些许战功?”徐荣强硬怼回:“若是只为战功,遣几员军吏即可,又何必调吾等五人?蠢货!”
“徐荣...你!”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旁边的杨定眼看这二人誓同水火,当即劝解说道:“文才,且听听校尉后言,莫要急躁!”
“哼,吾便听整修一劝,看看汝徐荣究竟有何高论!”胡珍说完,直接坐在跪垫上,端起酒樽便饮。
坐如羌胡,真是西凉蛮子!
徐荣鄙视一眼,望着其余诸将,继续说着:“昨日吾等与御史中丞萧瑗结恶,此人自大狂傲,不识兵法,不通常事。况且如今已被架空,不足为虑。”
“唯有那凉州刺史张泽,颇有手段。其与汉阳太守范津麾下有卒一万三千余。萧瑗麾下的六千卒,只怕早晚也是其囊中之物。便是吾等这万余兵马,军吏更多是由其举荐,能为主公效力者不足半数。”
“日后若去平板盾蛮,且不说这些人会不会与吾等使绊,仅仅握着四五千卒,又能有何作为,更不用说汝等好意思带着五千卒回并州?”
“那校尉有何良策?主公率领吾等在并州,部曲不过三千,诺大并州竟无人为主公所用。此时,主公对吾等手中万余兵马,可是望眼欲穿啊!”杨定思虑片刻,缓缓道来。
徐荣满饮一爵,手指轻点桌案片刻,思忖一番后,这才说道:“整修勿忧!主公虽生于颍川,却起于凉州陇西。更是在这西凉之地广结豪杰,这三万兵马之中,愿为主公效力者不在少数,就看吾等能给予什么了?”
“这些世家豪强子弟,多为宗族考虑。些许钱财不足以动其心,能予者便只有功勋、官禄。偏偏此时主公为并州刺史,怕是...”
“非也,别忘了凉州刺史张泽也是外来人,那些世家豪强,可不会拿此人当作倚靠。而主公在凉州多年,根深蒂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可多许下些官爵,定然能使其为主公臂膀。”
“如此,或许可行吧...”杨定疑惑不休,按照徐荣的说法,的确有可行的道理。许下官爵不过张口即来,怕只怕日后兑现不了,骤时可就失了这凉州人心啊。
“此事,吾会与主公书信一封,只是尚需诸位同署啊!”
徐荣说完,朝右挥手示意。一名亲卫举着一封帛书,来到近前。
摊开帛书,徐荣率先署下己名。其后,亲卫又捧书,提笔砚,来到其余诸人跟前。
几人同署之后,徐荣便遣亲卫快马往并州去。同时举起酒樽,大喝:“诸位,满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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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兵颇为顺利,这西凉大地,最不缺的就是骑术好手。
六郡良家子未在征召名列的不在少数,原本以为朝廷不会再有募集,使得那些未得征召之人无不垂头丧气。毕竟,日夜练习武艺、骑术,为的就是他日上阵杀敌,取首级以赚官爵。
赵胡子今日刚刚散布消息,第二日便拉足了一千人,皆是自备战马、甲胄。至于依旧未能入伍的良家子们,也只能羡而慕之。
第三天,高诚在傅燮的带领下,走了一遭刺史府。
得到的消息并不尽人心意,不是去平板盾蛮。而去要远赴两千里,前往荆州江夏,平什么黄穰之乱。
什么玩意,这个时候还有一个黄穰之乱?
苦涩之意溢于颜表,走一遭荆州,待平了黄穰之乱,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参加平定板盾蛮的战役。若是因此错过了,那可就让人尴尬了。
值得的欣慰的是刺史张泽颇为通情达理,对于高诚一骑配三马的要求,一挥手就准了。
两千里,就算是一骑三马,也未必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赶到!
再说了,这西凉大地缺马吗???
第9章 远赴荆楚
两日后,陇县城外南三十里骑军大营。
宏阔的营寨此时再不复夜间安宁,如同一锅沸水蒸腾。得知要远赴荆楚后,所有人都心怀不安,只有那割首取爵促使着他们熬过这两天。
从陇县先去长安,再南下武关道,远赴江夏,其间不下两千里。这么长的距离,着实吓着了不少人。须知从陇县到玉门关也就三千里,而大多数人都没去过玉门关。
甚至武威郡也少有人去过敦煌,河西四郡对于他们太陌生了,更遥远的西域都护府,好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远在两千里之外的荆楚,是更加陌生的环境。没有黄沙与原野,只有过不完的河,但听说那里很是繁华...
正式军令在今日辰时下达到高诚手中,同时还有别部司马印信、关防文书。
印信以及关防文书,是己部行军必要之物。这些都是昨日刚刚从洛阳送来,以作行走州郡之用。
待到送达物件的使者离开后,高诚这才有心思查看大营。
多了一千人马的军营,比起往前要热闹不少。所有人都在收拾行装,甲胄披挂于身,换洗衣服则是裹成一团,挂在其中一匹战马左侧,右侧又悬着水囊、箭袋等杂物。
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千五百军卒便已收拾妥当。各曲分列四方,静候军令。
后方又有一百马夫照顾着三百多匹战马,其中半数战马背上都负着一个个包裹,其中所装之物多是精料、豆类。
“高司马!“赵胡子荣登假司马之位后,此时是百依百顺。
跟着这小白脸半个月来,别的不说,光是这升官就足以让人喜乐开怀。如此一来,原本打算给上司整点小动作的想法,早就被老赵仍在脑后了。
“唉~走!”
高诚翻身上马,来到校场正前,凝望着场内的一千五百将士。
“听说,远赴两千里,让有些人吓尿啦?”高诚纵马漫走,侧身盯着第一排的将士,高声问道。
听到没人说话,高诚反倒是微微一笑:“怎么?被老子说到痛处了?一个个都成娘们了?告诉我,吓尿了吗?”
“没有!”“没。”“没有。”场中众人声音参差不齐...
“都他娘的没吃饭吗?告诉我!吓尿了没有!”
“没有!”
高诚听着震耳欲聋的齐喝,这才稍感满意。
“哼,没尿就好,免得一会该走了,还要回家一趟找细君洗裤裆!”
冷哼之后,高昂阔音依旧漫传:”去荆楚远吗?还比不上去玉门关呢!想要博个军爵,岂能瞻前顾后。“
“另外,荆楚之地最多的还是要数美娇娘。那里的小娘可不是咱们这的粗糙女汉,能不能抱两个回家生娃,就看汝等本事了!”
“走!”
讲完,高诚一马当先,从诸将士身旁穿过。身后亲卫紧随而去,旗手扬起将旗,上书’高‘字的旗帜,伴随着微风,漂荡起伏。
“娘的,弟兄们,走!”赵胡子带着亲卫以及所属部曲,当即整顿开拔。
年岁仅有二十的张安,荣升军侯,掌握一曲之兵。此时,环首左右一番,大声喝道:“弟兄们,老子还没娶细君呢!谁要是耽误老子找细君,俺跟他没完!”
说完策马而行,带领着一曲之兵,随在赵胡子所部身后。
其余诸部曲,皆先后而行,一千五百精骑,近五千战马狂奔,震的大地都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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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午时,只用了两个时辰,高诚便领兵行进六十里,来到大震关前。
大震关(陇关)位处陇县东南,关西坡面陡峭,四周山峦屏蔽,唯群峰间一条峡谷可达关隘,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抵”之势。
看着那高耸而立的关隘,这便是关中四塞之一。过了大震关,才算是进入关中。
高诚引军驻于关下,遣人送去关防文书、印信。同时,又找来赵胡子、张安、韩迁三人。
全军上下皆是刚刚征召之人,个人虽然悍勇,但部曲配合之间尚未熟练。远赴荆楚一行,根本就没有时间停留,让自己训练军阵。
如此一来,只能是在行军中训练了。
“过了大震关,吾等便入了关中。关中多是平原,不似这一路狭隘。骤时,各部曲一路训练各种阵型,吾等没有时间,只能在行军途中习练。明白了吗?”
“吾也不要求汝等行进如一,但必须做到三刻之内,阵型不散。若是行军尚且三刻而散,那冲锋陷阵之时,岂不是片刻不能持!”
“诺!”三人应了一声。
骑兵的军阵训练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了,因为只有一个锥形冲锋阵型,以及一个波浪式冲阵。
难的就是锥形阵,很容易一跑起来就散,这也是大多数骑兵采用波浪式冲锋的原因。一排排的骑兵,分列开来,反复冲阵,简单粗暴!
当然,练习锥形阵,主要还是高诚担心遇见突发情况,毕竟锥形阵是凿穿阵型的速度是最快的。
对于训练,高诚懂得不多。兵法韬略是一回事,训练又是一回事。兵书上可没说怎么训练的,它们都只讲谋略、战例以及行军布阵。
所以,基本上有关训练的事情,都是交给赵胡子来办。毕竟这家伙在军伍中混迹十来年了,懂得东西肯定比自己多。
关上都尉很快就遣人将关防文书、印信送回,同时打开关门。
高诚仅是与那都尉匆匆问候了一句,便领兵过关。
过关之后,一路平坦,几个部曲也能没事演练一下锥形阵型。作为全军中唯一的老师,高诚、张安、韩迁皆是老老实实的听着赵胡子高谈阔论。
虽然总是感觉很不靠谱,但按照赵胡子的说法,还是摆出了锥形阵的样子。
在低速行进之下,将士们还能维持阵型,速度只要一上来就不行了。而到了演练波浪阵型时,一个个都成了大师。
西北大地,除了汉军骑兵会一手锥形阵外,其余的所有骑兵要么是波浪式冲阵,要么就是一蜂窝的冲阵。
一列百人,延绵有半里之宽,其后百步又是一列,再后皆是如此。冲阵时,敌阵在受到第一波骑兵冲击后,根本来不及填补阵型空缺,就会再次受到骑兵冲击。
这也是常说的反复冲阵。
而步军阵型前面几排步兵被冲散后,整个大阵也就为之告破。骑兵若是完成凿穿后,便会再次重组波浪阵型,重复之前的行动。
行军到傍晚时分,天色未暗之际,便寻了一地,开始安营扎寨。
骑军的营寨与步军又大不相同,步军营寨主要防突袭,故此深沟高垒。而骑兵则分散部曲驻扎,一曲的战马聚集在一个地方,一根根木桩竖起,缰绳缠于其上。
将士们们亲自给战马洗刷身躯,喂食大豆、精料,随后就近扎营,以便随时上马作战。
三个部曲,加上高诚的亲卫部曲,分散于东南北三个方位,相距数百步,犄角相倚。
明日午时,估摸着便能抵达汧县,到时再沿汧水,直奔陈仓。渡过渭水,向东直抵长安。
长路漫漫啊...
第10章 直抵江夏
高诚望着身后关隘,三丈高的关墙依山而建,一座座箭楼密布其上,将这巍峨的山中谷道拦腰截断。
半个月了...
这半月以来,高诚带领着一千五百将士,跋山涉水。远远望到了辉煌的建章宫,磅礴的昆明池,占地庞大的上林苑,还有那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长安城。
身为大汉开国之都,长安城经历了四百年风月,如今依旧恢弘磅礴,不失西都之风。
高诚并未入城一观,远远眺望一番后,便率军直走蓝田。
蓝田大营依然存在,但其用途已经不是屯兵,守护长安门户了。如今荒废二百年的蓝田,只余下百余老卒整顿营寨,使其不至于风吹而倒。
当天,全军在蓝田大营休整,也是长时间行军后唯一一次没有露宿郊外。
越过蓝田谷,急行两日后,方才抵达四塞其一的‘南武关’。
武关是由南入长安最便捷的通道,若是不嫌麻烦完全可以绕一圈走鲁阳,过轩辕关入洛,然后再往西直奔长安。
在武关补充一番物资之后,全军再次启程,沿着这武关道,南下荆楚。
出了武关道,便是坦荡平原,三军于傍晚抵达南乡。其后,走顺阳、穰县、新野,再由新野南下,沿朝阳、蔡阳、章陵,前往随县。
.....
高诚驻马在河边,望着这涛流不息的涢水,顺着往上游望去,南方不远便是荆州江夏境内。
连续行军二十二日,总算是来到这千里之外的荆楚大地。
长时间的行军,对于高诚麾下这支部队,绝对算的上严峻的考验。一路上将士们倒只是疲惫不堪,未出现掉队的现象。唯独那一百马夫,至今还跟随在身后的只剩下五十余人。
走丢的人,这辈子都可能再回不去了。
行军打仗,有着舆图相佐,这一路才能摸清东南西北。即便如此,还有几次走着走着被大山拦住,只好转身再寻他路。那些走丢的家伙,手中可没有舆图,又没有验、传,恐怕只能入山林为匪患了。
辎重几乎用了一干二净,战马体膘早就下来了,只是缺少大豆、精料,高诚以及将士们也只能无可奈何。
相对于物资的损耗,和战马比起来,根本不足一提。出发时,近五千战马,如今只余下四千,大多数是马蹄破裂,不能再作为战马了。
沿着这漫漫涢水南下,两日功夫就能到达安陆,骤时方可再能补给一番。
趁着这休息时间,高诚传下命令,要求所有人所饮之水必须为烧沸,不得食用江河之中的田螺等水产。
时间已经是五月下旬,长江中下游一带的血吸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时代得了血吸虫病,也只能等死了。
现在的内科圣手还在当官,正打算辞职学医,因此得了此病,真是神仙难救。
对于高诚的军令,将士们都是认真遵从。即便是赵胡子,相比高诚刚从军时的鄙夷,也渐渐转变成认可。
连续二十多日的行军,赵胡子自己骑马都骑的够够的,浑身疲惫。而这位世家子弟,却是一直在坚持,同时又照顾军中各种事宜。
“老赵,看看咱们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后日赶到安陆,去换点肉食,天天吃干粮都快吃吐了!“高诚冲着附近不远的赵胡子大声喊道。
赵胡子闻言回了一声:“好嘞!”
回到营地,再三叮嘱各部曲军吏不得饮用生水后,高诚早早的便回到帐中,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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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部队赶到安陆境内,于安陆县城城东十里扎营。
赵胡子带着几十号将士,牵着十匹马蹄破裂的战马,进入安陆县城。回来的时候,就换成了一车的肉食,还有不少鸡鸭蛋类,大豆、米栗更是不在少数。
于此同时来到军营的还有安陆县长,以及一名陌生将校。
赵胡子引领着二人,进入高诚大帐。
“下官赵卢见过高司马!”
“卑职李峰见过高司马!”
高诚身为别部司马,秩比千石,比起赵卢的县长品秩要高一级。而且汉朝文官可还没有宋朝那般,能够压制武官,故此欣然受二人见礼。
“赵县君,还有这位壮士不必多礼!”
“高司马,某乃江夏郡守麾下军侯。如今贼兵已围西陵十余日,还望将军速速发兵救援,以解西陵之围!”
高诚话音刚落,李峰便急忙开口请求发兵,面上尽显焦虑不安。
“哈哈,不急不急。吾今日刚刚率军抵达安陆,各部曲连续行军二十余日,早已疲惫不堪。待到明日,吾等再议发兵一事!”
高诚面带微笑,婉拒了李峰立即发兵的请求。笑话,本来就是客军了,要是还按照人家准备的剧本走,那自己还能讨得什么好。
再者说了,这李峰也不过一区区军侯,你说发兵就发兵,那某岂不是很掉面子。
“这..这....高司马,西陵危在旦夕啊,万万不可蹉跎日久!”李峰更显焦急万分,听到高诚的婉拒,也只能苦苦央求。
“咳咳!”站在旁边的赵卢见此情况,咳了一声,打断正要继续说话的李峰,笑声说道:“李军侯不必着急,高司马率部自凉州奔驰数千里,远来江夏,又岂会坐视不管?”
“如今,高司马所部接连行军,正是急需修整。西陵城高而坚,其内更有粮草、箭矢无数,绝非叛军所能下矣。”
李峰摇了摇头,垂头丧气的说道:“是卑职着急了,出言不逊,还望高司马见谅!”
说完,扭身便离开营帐。
休整,休整,尔等只知道休整,却不知知西陵早已危在旦夕!
见到李峰如此无礼,赵卢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急忙向高诚说道:“高司马,李峰此人不过是粗鄙匹夫,不识礼数,还望高司马见谅!”
看到高诚嘴角一直挂着笑容,赵卢心知不好,也只能悻悻干笑。
“放心、放心,赵县君且放宽心,高某并非睚眦必报之人!”
高诚说完,径直走回上座坐下,手势一摆,示意赵卢也坐下。
可赵卢听了此言,再观高诚神色,只能无奈苦笑,并非睚眦必报之人才怪。
“多谢高司马!”
赵卢坐下后,再不谈李峰以及出兵一事,只是和高诚聊些风花雪月。
酒食之后,二人相谈更欢,直至晚间,赵卢这才出营回城。
高诚望着空荡的大帐,冷哼一声,端起酒樽轻口慢饮。
哼,一群江夏官员,求援都求到凉州地界了,现在还装大牌。吾高某就静坐于此,看看你们如何平定叛逆!
第11章 杀人
这一休整就是三日时间,一直指望着援军解围的李峰,神态愈来愈差,心态也彻底跌落谷底。
自己逃出西陵时,叛军便已围城十余日。城内粮草虽然充足,但兵力并不多。再则那些江夏蛮以及乡野逃民,与汉人交流甚多。造不出大型攻城器械,也能拿出数不尽的简易云梯。
又仰仗着兵力优势,西陵早就岌岌可危。
如今,援军已到,却是百般拖迟,至今尚未有发兵救援之像。
呆在帐内的高诚,一脸平淡,只是查阅着安陆县长送来的本地舆图副本,有时又翻看一下临行时朝廷下发的舆图。
安陆舆图副本倒是稍微详细,朝廷发下来的那东西,简直毫无用处,只能大概估略出安陆与西陵相隔约二百里。其中山川地貌,尽皆全无。
安陆位处云梦大泽北部,稍微往南走上十几里,便能进入云梦泽。
云梦泽自先秦以来,便是藏污纳垢之所。周边十余州郡,大江两岸逃民多是入泽为盗,祸害四方。
因此,若要前往西陵,往南是万万不可。
可若是走官道,必然会被贼寇所查。自己手中也就一千五百精骑,面对着十万逆贼,稍有失误,便是一场大祸。
“报司马,斥候勘探已毕。”
就在高诚思忖之际,赵胡子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拿出怀中的帛布,继续说道:“这是斥候所绘,请司马查看。”
高诚接过帛布,摊开一看,脸色顿时一黑。
自己早该想到了...
一片涂鸦之下,还不如朝廷发下的舆图呢。
“算了,老赵,将前去侦探的斥候叫来,吾亲自询问!”
合上帛布,高诚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传来斥候亲问。
“斥候就在帐外。”赵胡子应了一声,然后朝着帐外呼喊:“司马传唤尔等,速速进来!”
两个斥候走了进来,躬身拜礼:“卑职参见司马!”
“汝二人与吾说说侦察情况!”
“诺!”
“禀司马,卑职乃张军侯麾下斥候屯长。这三日来,吾等往东侦察百余里。一路之上,并未遇见叛军斥候。”
“哦?没有遇见叛军斥候?“高诚疑惑一下,皱眉稍顿,继续说道:“嗯,继续说,先说说这百余里山川地貌。”
“卑职等人沿官道往东侦察百余里,南北有五十余里,多为平原。不过,其中河流众多。”
“明日,继续往东侦察,吾要知晓叛军动向!”
“诺!卑职领命!”
“嗯,下去吧!”
待到其离开后,高诚烦闷的叹口气:“多为平原,真是难办啊!”
“平原众多,不是正有利于吾等骑兵作战吗?司马为何作此为难之态?”赵胡子满脑们的不解,统帅骑兵,谁不希望是在平原地带作战。
“平原虽利于吾等作战,可也能使贼军悉知吾军详细。面对十万贼众,便是在平原,吾等也无力与其交锋!”
平原之上,一览无余,一千多骑兵,还真不会被拥兵十余万的叛军放在眼里。
赵胡子挠了下后脑勺,干笑两声。好吧,十万之众还是很吓人的。
“行了,去安排一下将士们,后日拔营,吾等要往西陵靠一靠了!”
高诚说完,摆下手,示意赵胡子出去。
“卑职告退!”
空荡的营帐中,高诚捏了几下眼角,闭目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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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一早,全军拔营,可算是给了李峰一点欣慰。
李军侯急匆匆的就找到了高诚,希望与大军一同前往。高诚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毕竟这家伙再怎么说,也是江夏西陵本地人,对于西陵要熟悉很多。有向导,对于大军还是很方便的。
全军行军速度并不快,一日功夫也只往东行军三十里,跟步军的行军速度几乎相同。
对于这一点,李峰很是不满,一路上也不知与高诚说了多少次。可高诚完全置之不理,这李峰完全不了解骑兵,真以为骑兵日行百里很正常吗?
这与之前奔赴荆州时不同,那时候赶时间,又是一骑三马,每日快速行军七十里不在话下。
如今,战马损耗严重,只能做到一骑双马。为了保存士卒、战马体力,以防突变,这才日行三十里。
晚间休憩的时候,高诚再次收到斥候的消息。
这一回斥候已经摸到了西陵城下,同时大概了解了叛军情况。而叛军,也得知汉军援兵已到。
叛军的斥候少有战马,面对这些西凉精骑,多是饮恨沙场。战场空间的情报收集工作,高诚已经完全占据优势。
十万贼众,声势确实浩荡。但与大多数农民军一样,叛军集中丁壮充作主力,屁股后面跟着大量的老弱妇孺。
西陵城暂且尚未被破,但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据斥候所言,今日叛军攻城时,甚至一度冲上城墙。
“传令赵司马备好精骑一千,等待吾的命令!。”
“再命各部曲斥候,全部出动,务必使贼军斥候不能探听吾军任何消息。”
“诺!”身边亲卫接令后,立即跑了出去。
命令下达后,高诚当即披甲带胄,挂上佩剑,走出帐外。
夜间所闹出的声响还是有着很大的动静,大多数的士卒都被叫醒,穿衣带甲,忙活起来。
三刻之后,高诚看着聚集在身边的诸军吏,环视一周,这才说道:“赵胡子,一千精骑可备好?”
“回禀司马,一千精骑准备妥当,随时出发!”
“好!韩迁,大军出发后,汝指挥本部兵马,多布旌旗,充作主力,掩护吾等!”
“诺!”
“其余人等,皆随吾连夜出发!”
“诺!”众人齐声应道。
就在其余人离去准备事宜之际,李峰凑了上来,言了一句:“高司马,吾等为何不全军而行,千骑之兵怕是不能破十万贼众啊!”
高诚听到此言,眼睛一眯,沉默不言。身边跟随的赵胡子、张安也是面色深沉,对李峰颇为不满。
眼看李峰正欲续说,高诚迅速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入李峰腹中,直没剑柄。
“哼,真以为吾与赵县长没发现你的破绽?宵小之贼也敢假扮吾汉军?”
高诚一手捏住李峰肩膀,一边口中叙说着,顺便又握着剑柄,在李峰腹中搅了一下。
“呃..呃,你..你..!”李峰口吐血沫,断语连连。
“噗!”高诚闭口不言,拔出佩剑,松开李峰。
那李峰没了力气支撑,直挺挺的摔在地上,抽搐不断。
“来人,将此贼枭首,告知全军将士,此乃贼军密探!”
“诺!”张安看了一眼地上尚在抽动的李峰,猛的咽了口气。随后上前,挥剑斩下其首级。
高诚掀起身上内置布衣,擦拭着佩剑上的血液,口中喃呢:“聒噪!”
第12章 坐观城破
西陵城外,叛军营寨。
营寨位于西陵城北,很是简陋,只是用栅栏围了一圈,没有拒马、没有箭楼等任何防御措施。这还是主力大营,而后面的老弱妇孺所在之地,更是连栅栏都懒得立。
黄穰披着札甲,头上用布巾一裹,拄剑而立,倒也颇有一番将军的模样。身边则是江夏蛮的首领,名叫古力吉。一身粗布麻衣套在身上,头发也学着黄穰裹了个严严实实,再不复之前腰缠兽皮,赤裸上身的蛮夷之像。
“古力吉,可曾查探到汉军援兵?”
自从前日遇见汉军斥候,黄穰便一直心神不定。甚至这两日都未曾安排士卒攻城,生怕被汉军从后面袭击了。
古力吉咧开大嘴,哈哈大笑一声,说道:“黄将军勿忧,俺麾下儿郎已经发现汉军踪迹了。”
黄穰自封将军,故而其麾下皆称其为将军。
“哦?可曾得知汉军有多少兵力?”
“那是自然,汉军骑兵斥候虽然厉害,但俺手下儿郎的脚力也差不到哪去!”古力吉先是赞扬了一番麾下,这才继续说道:“汉军大概有一千五百余人,都是骑兵。”
黄穰皱了一下眉头,骑兵可不好解决啊。
“汉军行军已至何地?”
“还在百里之外呢,那些汉兵一日才行了三十里路,还没有俺麾下儿郎走路快呢!”
对于韩迁所部的行军速度,古力吉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嗯?不对,不对!”黄穰一听,却是感觉出不对劲来,这汉军既然前来救援西陵,又怎么会行军如此之慢?
莫不是汉军分兵了?
“古力吉,汝就发现这一支骑兵?”黄穰心怀不安,急忙问道。
古力吉却是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就这一支骑兵啊,一千五百人。俺麾下儿郎还去安陆那边一趟,劫了一个往西去的商人。询问之下,那商人也说道来援的汉军,就一千几百人!”
“真的?”这一下,黄穰更加疑惑了..
“自然是真的!”
古力吉对黄穰的再三询问颇为不满,大声的吼了出来。
黄穰叹了口气,冷哼一声。既然摸不到汉军的意图,那就不摸了。只要自己拿下西陵,一千五百骑兵还能拿自己如何?
“传令下去,午后攻城!”
....
高诚趴在一个隐蔽的小坡上,望着三里之外的叛军营地。
身边的斥候伸手指向叛军营寨,口中说道:“司马,吾等所看到的便是贼军后营,大约有六万老弱妇孺。守卫的丁壮不过两千之数,都是汉人!”
远方叛军后营,没有营寨的束缚,完全成了放羊之状。数万老弱妇孺随意的聚集在方圆数里,松散无比,两千守卫更是被人海淹没,根本看不出来在哪个地方。
“叛军后营前面一里处,便是主力大营,有栅栏围护,其中具体兵力不清楚,只能估算有三万大军!”
听着斥候的讲诉,高诚脑海中略想了一下贼军布置。
“走!咱们回去!”高诚思忖片刻,对着身边斥候说道。
二人正欲离开,却听见叛军营寨传来一阵阵的鼓声,当即再次望向贼军大营。
贼军后营出现了一点骚动,显然被前方的鼓声吓了一跳,随后没一会便再次恢复原样。而那模糊的主力大营内,却是人影晃动。
继续观察了大概半个时辰,那黑压压的叛军才分离出一块,朝着匍匐在不远的西陵城移动。
“贼军攻城了,去!传令赵司马、张军侯,立即整军备战!”
“嗯?”斥候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司马,您先回去吧,小的在这里看着就行!”
高诚扭头看了斥候一眼,脑子一想,便知道了斥候心中的顾虑,开口说道:“不用担心,吾之亲卫就在坡下,出不了什么事!”
“这..唉,诺!小的这就回去!”
“嗯,一路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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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传令的赵胡子,很快就组织起各部曲,整顿兵器甲胄后,便朝着高诚所在的小坡移动。
部队隐藏的地方,距离小坡有着足足十几里之遥,正好处在一片密林之中。今日刚刚来到此地,尚未遇到一名贼军斥候。
为了避免被敌军发现,所有将士全部牵马步行。一千骑兵奔驰的动静可是不小,若是心细之人,十里之外便能听到声响。
因此当众人来到小坡时,就已经末时末了。
军中战马都是煽马,也就是阉割的马,又由日常陪伴的骑卒抚慰,倒也没在这关键之时闹出大动静来。士卒们倒是一个个紧闭牙口,毫不出声。
小小的山坡并不是非常隐蔽,叛军只要派出斥候来,就能发现这支藏于此地的骑兵。甚至于,只要叛军营寨内有一座三丈高的箭楼,都能发现端倪。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
高诚此举很是冒险,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就会被贼军斥候所发现。
但却是无奈之举!
叛军再攻西陵城,高诚不知道城内守军能坚守多久,也没有时间再派斥候去联系城内。此时,只能随机应变!
高诚望着远方激烈的战场,什么都看不清,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局势不明,实在是太被动了!
多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一个望远镜啊,哪怕是单筒的老爷货也行啊,总比这俩眼珠子强。
激烈的战场时不时传来一阵鼓声,厮杀声更是充斥着周边原野,这些都让高诚心中烦躁不已。
‘要不要这个时候上,晚了的话贼军可就破城了,骤时面对占据坚城的叛军,一千骑兵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不,不行,还不是时候,叛军尚有余力。冒然冲杀上去,只会害了自己和这一千多号兄弟的性命!’
‘再不上就晚了,到时候万事皆休。’
‘....’
心中的来回摇摆、迟疑,更是让高诚心火上涌!
取下兜鍪,高诚拿起水囊就往头上灌了下来,这才感觉燥热稍去几分。
旁边的赵胡子、张安看到高诚如此,只能心中干着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月前,两人还只是一个屯长,一个新兵。原本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也别想着一个月后突然变身超级名将!
随着时间的消逝,阳光也不再强烈,马上要回家的它已是通红一片。
远方的战场丝毫不受时间影响,依旧在激烈的进行着,到处的狼烟更是遮天蔽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来到酉时...
微凉的清风拂过,高诚的心也缓缓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战场,耳朵辨识着那驳杂的声音。
“城破了!”
几百人的怒吼声,即便是相隔数里,也依稀传到高诚耳边。
片刻之后,远方战场到处都是齐声呐吼!
“城破了!”“城破了!”“城门破了!”
.....
“诸将士听令!”
高诚回身大吼:“赵胡子领三百骑,从左侧出击!张安!汝领三百骑,从右侧出击!余下四百骑,随吾自中部出击!”
“全军冲击叛军后营,驱赶老弱妇孺冲散叛军主力,以为吾等屏障!”
“诺!”
得令之后,诸将立即忙了起来。
片刻之后,高诚纵身上马,立于诸部曲之前。
回身环视这一千精骑,大声吼道:“诸将士!建功立业,斩首得爵就在今日!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一名名将士狰狞着面庞,他们很疲倦,但拦不住斩首立功的心!
一千精骑霎那间便涌上小坡,借势朝着远处贼军后营杀去...
第13章 千骑破十万
徐氏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但身体还算健朗,放在大汉也是长寿之人了。
自从两个月前,那黄穰揭竿而起,联合江夏蛮四处攻城略地,挟裹百姓。徐氏就这样成为一名叛军,身为十万之众的一员,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游荡世间。
见过的东西多了,老婆子自然能看出叛军的不长久。但无奈,自己一家老小皆被挟裹。儿子被拉到前面攻打城池,自己只能照顾可怜的小孙子。
儿媳?哼,那帮子叛军没一个好东西啊~
若非为了活命,谁又愿意与其同流合污!
如今,儿子战死了,自己一个老婆子去找那黄穰哭诉,却不想竟害了小孙子的性命。他可才不到两岁啊,就这样没了...
儿子没了,儿媳自尽,孙子也被那魔头杀害!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老婆子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步履蹒跚的走在这漫野地里,那里的庄稼看着好喜人啊!
咦?前面是什么人,怎么都骑着高头大马?
哦,原来是天兵啊!你们现在才来,还有什么意义,一切都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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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诚一马当先,望着前方不远漫无目的游荡的孤寡老人,眉头一皱。
远方的叛贼后营已经发现了朝廷骑兵,整片大地瞬间沸腾起来。无数的人如同苍蝇一般,晃头乱撞,希望能够逃离这个迟来的屠宰场。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人数太多了,数万人拥挤在一块,连方向都辨别不出。
可怜的两千守军,瞬间被淹没在人海之中,别说布阵抵抗了,连向前方大营传递消息都做不到!
这一切都不关高诚何事,一里之隔,此时只需要冲锋!冲锋!
“冲锋!”
随着高诚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怒吼,大声喊着杀字,加快马速。
高诚看着十步远的老婆子,眼眸一横,拔出佩剑。
越过徐氏时,剑锋劈过...
‘唔~老婆子我怎么飞起来了?好高啊!’
脖颈中积压数十年的血液,在这一刻冲了出来,滋了高诚一身。
然而高诚毫不在意,越过尸身,继续朝着前面的人群杀去。
高速奔驰的战马,在撞向人群的一瞬间,就瞬间展现出其高额的杀伤力。一个个老弱妇孺被撞飞数步之外,马蹄之下,骨肉尽碎。
一连冲了近百步,直到马速降下,高诚这才大声喊道:“随吾来!”
百余骑立即跟着高诚从横队变成纵队,继续在混乱的人群中绞杀。
后面,第二波的骑兵已经冲来,再次撞入杂乱不堪的叛军之中,直入三百步。
再之后还有第三波骑兵,还有第四波骑兵...
当高诚所率的四百骑,全部涌入这数万人之中后,便以百骑为队,横冲直撞。
左侧的赵胡子熟知骑兵作战技巧,倒没有一拥而入,只是率领着三百骑兵,于混乱的叛军人群外围游荡。每当有人想要脱离这个屠宰场时,都会被其所拦,撵回到人群之中。
右侧张安热血上头,如同高诚一般,领兵直入贼军,四处剿杀,倒是使得不少老弱妇孺从右侧逃跑。
好在,冲了几下之后,张安也发现根本凿不穿这数万人,只好收拾部队,游离于外,驱赶着贼军往中间逃窜。
高诚所部却是可以放了心的在后方剿杀,因为只有杀,才会让人畏惧,才会让这数万人不敢回头,只能埋头往贼军主力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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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前方指挥攻城的黄穰自然发现了异常,后营那突如其来的混乱,必然是出了大事!
“怎么回事?快说!”
黄穰看到一名传令兵跑来,急忙问道。
“启禀将军,汉军骑兵冲击后营。如今后营已经全面溃败,往吾大军所在涌来!”
黄穰闻言一惊,身躯晃动了两下,苦涩的咽了口气,沉声问道:“汉军骑兵有多少人?”
“大约,大约万余骑!”传令兵迟疑了一下,胡乱说了一个数目,又继续说道:“小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后营全乱了,有人说三千,也有人说一万,更有人说是三万!”
听着传令兵的胡言乱语,黄穰拔出佩剑,一剑刺入此人胸膛。
随后,目视左右,阴沉着脸色,望向前面已经被破的西陵城。
城池确实破了,无数的叛军正蜂拥入城,但却被城内残余的守军再次拦住。
回身再看一眼身后,站在望楼之上,那数万混乱的后军一览无遗。如今已经冲到了主力大营附近,营寨内留守的五千士卒,眼睁睁的望着汹涌的人群,却不知如何是好。
“嗨~真是功亏一篑!”黄穰唉叹一声,转头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传令下去,攻城部队立即往城东后撤!”
“另外,营寨留守兵马,必须给吾挡住溃军,后退者斩!”
“诺!”
下完命令,黄穰当即走下望楼,骑上战马,在亲卫的护持下率先赶往城东一带,主帅大旗,也紧随其后。
突然到来的鸣金声,让攻城的叛军措手不及。激战良久的他们,根本就没注意到后方营寨的动静。此时,往后方一看,却发现营寨已经完全乱了套。
三军大纛已经不在望楼位置,主帅更是不知在何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古力吉愤怒的四处问道,却无人能给其答案。
而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齐声呐吼:“叛军败了,叛军败了,黄穰已逃!”
此言一出,近十万叛军再度沸腾,无数的人看向望楼,却不见大纛所在。激战在西陵城墙上的叛军倒是能看到大纛,可其正向城东移动。
真的败了!
城外无数人丢下手中兵器,开始四处逃散。城内的叛军也因此士气全无,一个个争相出城,生怕被支援来的汉军堵在城中。
激战月余的西陵守军,总算是在这最后一刻盼到了援军,欣喜异常!
“援军已到!”“援军到啦!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一时间,整个西陵城内外,皆是震天呼喊。降者不杀、援军已到、黄穰已逃...
高诚看着叛军这突如其来的溃败,也是反应不及,只能感叹兵败如山倒!
大批的老弱妇孺跑不动了,瘫坐在地上,望着身边越过的天兵天将,惊悚不已。数不尽的叛军丢下武器,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妄动。
还有更多的人四散而逃,那一群群身披兽皮的江夏蛮,那拖着残破军旗的叛军,太多,太多...
城内的两千余人已经杀出城外,看守着周边降军。高诚麾下骑兵,则是负责追缴残敌。
当天色完全暗下的时候,诸多游骑也都回来了,一个个精壮的西凉勇士,腰悬首级,数十颗相连,拖了长长一串...
第14章 衔尾追击
一队队俘虏被绳子绑成一串,被郡兵驱逐到城中。数以万计的老弱妇孺,同样被看押在城外原叛军主力大营内。简单的营寨之内,到处都是低泣声,以及寻找亲人呼喊声。
战争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没有之一...
方圆近十里的战场内,遍地都是残肢断臂,鲜红的血液流过,大半浸入地下,将战场渲染成暗红色。
残破的旌旗,肆意丢弃的刀矛,躺在地上无力呻吟的伤员,堆积如山的尸体,共同绘出了这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天色已暗,并不利于战场的打扫。
高诚统计了一下将士们斩首级数后,便率领部队进入西陵城。
作为江夏郡的郡治,西陵城区面积还是很大,其内军营也有两座,倒正好足够容纳各军休息。
一场大胜,自然少不了庆贺,数不尽的肉食送到军营,甚至还有一车美酒,足以犒劳奋战良久的士卒。
而高诚则是在江夏郡守的邀请下,来到刺史府。
“果真英雄出少年啊!”宋辅望着眼前这位年岁不过十八的少年,心中不禁感怀而出。
“高诚见过宋府君!”
这是高诚第一次见到宋辅,一头苍白,两鬓的银丝肆意散乱。苍老的面庞一道道皱纹密布,如同沟壑一般。眼中泛着的血丝,看起来更是显得憔悴不已。
“好好,真好!”宋辅很是欣喜,毕竟前一刻还以为必死无疑,下一刻便再无生命之忧,的确乃人生喜事。
“此次黄穰叛乱,实乃宋某失察。若非高司马引西凉精骑,千里来援,宋某怕是要丢城失地,愧对国恩了!”宋辅一想起这两个月的经历,便是满脸惭愧。
“宋府君何必自惭,面对十万叛军,府君以三千郡卒坚守近两月。便是城破,亦与叛军决死与城巷,此等忠义,实让小子敬佩!”
对于宋辅,还有那西陵守军,高诚还是很佩服的。
这个年代里,基本上没有巷战这一说。多是城门一破,城内守军便丧失了坚守下去的信心,投降者不计其数。
自己之前听到城破时出兵,也是玩了一次心跳。叛军正值攻破城池,战心定然松懈。再加上其军纪不行,入城速度定然不快。
这样一来,就给了自己机会。驱赶老弱妇孺冲击贼军主力,精骑尾随而至。正在攻城的贼军主力,根本没时间退下来布阵阻挡溃军。骤时,骑兵冲击之下,没有阵型的农民军不足为虑。
“唉,不说这些了。今日大胜,为高司马庆功,请!”
“府君先请!”
二人谦让一番,便就座落位。
时值大胜,宴席中的诸人,自然使劲的挑着好话说,一时间倒也是宾客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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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胜利的一方,战败方就显得凄惨无比了。
黄穰躲在城东二十余里外的一个破旧村庄内,身边聚集着几百人,各个垂头丧气,毫无精神。
没想到自己往东面转移一下,却造成了全军溃败。早知如此,还不如聚集精锐,与那汉军决一死战呢!
“唉~”
“将军,吃些东西吧!”
看着亲卫手中的干粮,黄穰原本的饥饿感不复存在。昨天还是好酒好肉,今日不想就成了这般落魄模样。
突然,村外响起一阵吵闹声,黄穰一惊,急忙起身,说道:“去看看,是不是汉军又追来了?”
“诺!”
不一会,亲卫便回来禀报:“将军,不是汉军,张将军带着千余弟兄来了!”
“哦?”黄穰惊异一下,急忙走去屋子,却见手下爱将吊着胳膊,拄着木棍,俨然一副受伤不轻的样子。
“大哥?真的是您?”
“义弟,汝这怎么了,可无大碍!”
结义兄弟的相见,自然成了这几个时辰内最开心的事情了。
两人互相嘘寒问暖一阵,这才商讨起后面该怎么办!
“大哥,咱们弟兄逃散的有不少人。等到明日,吾等再举起大旗,召集诸将士,再向那汉军报仇雪恨!”
“嗯,好!待吾等聚起逃散诸将士,定然要让那汉军知道吾等厉害!”
......
第二日一早,西陵城的百姓,就在官府的召集下,清理城外战场。
数不尽的尸体堆积在一起,然后放火焚烧。刀戈剑矛则是收集起来,由郡兵运送回城内武库。遍地的伤员交由俘虏的老弱妇孺照顾,同时又有小吏对这些人登记造册。
江夏口数原本就少,仅有二十六万余。如今经历两月战乱,人口更是损失严重。这尚余的四万多老弱妇孺,还有那近万降兵,都是江夏日后恢复民生最需要的。
随着战场的清扫,战果也随之而出。其中斩首有八千级,这其中不包括死亡的两万老弱妇孺。降兵有七千余人,又有投降的老弱妇孺四万人。伤兵有近六千人,都是轻伤,重伤者已经被斩下首级。
也就是说,经此一战,黄穰的十万大军,最多也就剩下两万余人。
另外,郡兵死伤两千二百余人,城内民夫丁壮战死两千余人,伤者一千。而高诚所率领的骑兵部队,也有三百人战死,二百人受伤。
看着完好的五百将士,高诚只能放下继续追击黄穰的心思,待到韩迁率军过来后,再做打算。
战死的三百将士并没有被忘记,记录名册,火化装坛后,高诚便将其放置在城内军营中。
.......
次日巳时,韩迁带领着五百精骑这才姗姗来迟。
当天下午,高诚便率军出城,寻找黄穰踪迹。
这一追寻便是数日功夫,当发现黄穰大军时,已经进入庐江郡内的大别山区。
西陵一战后,两日时间,黄穰才聚集了三千多散兵,根本不敢再靠近西陵城,只好向东往大别山转进。这一路上倒是又聚集了数千散兵,此时已有近七千人。
高诚望着那惊鸟般的数千贼兵,并未直接出兵冲击。
数千人也不算少了,山林之中冒然冲击的话,伤亡也绝对不会少到哪里去。倒不如衔尾随之,趁机以游骑偷袭,用不了几日功夫,这些残兵败将定然再次溃败。
于是,黄穰等人后有追兵,只能埋头快速前进。相反后面尾随的骑兵,却是不慌不忙,时快时慢,一直吊在身后。
第15章 杀俘
大别山某处角落...
几千号衣衫褴褛的士卒随意坐在地上,三五成团,默不作声。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那一千噩梦中的骑兵始终阴魂不散。现在看不到其身影,总算能稍微缓一口气了。
老刘当兵好几年了,三年前刚从北方戍边回到家乡。本以为能够彻底脱离残酷的战争,好生安心过日子,却不想事与愿违。
几个月前黄穰叛乱,挟裹百姓,老刘为了妻儿老小的性命,只能从贼。打了几场仗后,自己也因功升为一个小队长,手下管着百十号人。
而就在这时,恐怖的灾难来临了...
前几日西陵城下一战,三军溃败,十余万人如同猪狗一般,任由官兵宰割。面对如山倒的败兵,老刘也无可奈何,只好随波逐流。
现如今不知妻儿生死,自己的命运更是坎坷难料。
看着身边的十来个弟兄,其中还有三个娃娃兵,年岁不过十五、六。
“韩老弟!韩老弟!”
老刘轻轻喊了一下身边的伙伴,又不时观察了一下四周。
老韩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汉,听到刘哥的呼声,当即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
“韩老弟,你那还有吃的没!”
老韩闻言苦笑一声,说道:“刘哥,干粮昨天晚上就没了,现在哪还有吃的啊~”
老刘听了却没有失望,反而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韩老弟,等会肯定又要出发,到时候看着我!”
嗯?
“刘哥,你说的啥意思啊,俺不太明白!”
“让你看着你就看着,对了,跟小五他们几个小声说一下,别忘了!”
说完,老刘就直接躺在地上,舒爽的伸个懒腰。
刚休息不到两刻钟,便听见有人喊道:“汉军骑兵来了,快跑,快跑!”
顿时,整个山谷都沸腾起来,所有人都急匆匆的从地上起身,朝着深处拔腿便跑。
老刘也追随着主流,速度丝毫不慢。
“踏踏踏...”
随着一阵马蹄声起,众人皆知汉军骑兵来了,跑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高诚带领着这二百骑兵,紧追了一会后,大声喝道:“风!”
说完,麾下诸骑士一边驾驭着快马,一边取出腰间骑弓,搭箭拉弦。
“大风!”
“砰!”
随着一声闷响,二百余箭矢飞向奔跑的叛贼之中。
箭矢落下,一瞬间就放到了五六十人,其留下的空白区域眨眼间又被填满。
“风!”
“大风!”
就这样,高诚等人一连追出五里,直至箭袋内的箭矢消耗一空,这才罢手。
嗯,效果还不错...
骑射对于汉人来说,有点困难,但也并非做不到。六郡良家子大多都善骑术,更不用说这精挑细选出来的一千多骑兵了。
两百人,基本上就是五分之一的概率。当然,这是放在高诚麾下的骑兵部曲,若是夏育麾下的那支骑兵部队,怕是比例还要再高一分。
“好了,今日的训练结束了。让斥候们跟紧这些叛军,吾等休息片刻!”
贼军跑不了,起码现在的他们没地方跑。一千骑兵,除了这两百骑兵外,他人都已经遍布四方,甚至走到了贼军前头,死死的盯着贼军首领黄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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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奔跑了几里地,老刘也是累的气喘吁吁,回身看了一眼发现十几个手下都跟了上来。
眯着眼睛,老刘环视一周,趁着没人注意,立即朝着旁边的一片丛林跑去。一直跟在老刘身后的老韩,见此情况,也瞅了下左右,当即随着刘哥逃跑。
早已经嘱咐过的十几人,直接成群结队的往丛林方向跑去。更有甚者,后方见有人想逃离大队,居然也跟着跑过来。
结果就是老刘看着聚集一窝的近千号人,一脸懵逼!
这他娘的落在老子后面的人,都跟着老子跑了过来吧!
“刘哥,这..这该咋办啊?”老韩也是头大了十几圈,完全没有主意。
“咋办?老子哪知道咋办?”老刘眉头一横,两眼瞪着老韩,气急败坏的吼着。
原本还打算带着十几个弟兄脱离大队,然后扮作山民,说不定能混过汉军的搜捕。现在可好,再大的山里面也不会有一千多丁壮的山民啊!
看着聚在一起乱哄哄的千来号人,老刘心中更烦了,大声吼道:“都他娘的别嚷嚷了,闭嘴!”
“要不,咱们投了汉军吧!”
全场静下来之后,不知何人说了一句,顿时千余人再次热闹起来。
老刘:“....”
你们就不能让老子说两句话吗?唉~算了,投降就投降吧,希望那个西凉主将不是滥杀之人!
杀俘是这个年代常有的时期,尤其数北方边地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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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一千多叛军离开了主力部队,躲在一处丛林里?”高诚听着斥候的汇报,嘴角微微扬起,继续说道:“走,过去看看!”
当高诚到达那片丛林时,一千多叛军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两百余精骑手持弯弓,箭矢搭上,瞄着这些人。
纵马上前。
“汝等谁是首领?”
老刘看着上前的年轻小将,心里稍微心安一些。年轻好,年轻人应该不会肆意杀俘。
“启禀将军,吾等早已没了官长,如今这些人都是跟小的跑出来的。吾等愿降,还望将军开恩,饶了吾等一命。”老刘上前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请求说道。
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高诚神色不变,继续问道:“汝叫什么名字?”
“小的刘志,是江夏西阳人。”老刘如是说出姓名,继续乞求道:“将军,吾等皆是贫苦百姓,本无心反叛,却被那大盗黄穰裹挟,不得不从贼啊。还请将军开恩!”
嗯~
高诚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旁边一快骑冲来。
“启禀司马,江夏太守宋辅来书!”骑士下马,取出信桶内的帛书,交到高诚亲卫手中。
接过亲卫递来的帛书,打开一看,却是紧了眉头。
再回头看向这些俘虏时,高诚已是神色冷淡,轻轻说了句:“刘志,汝起身吧!”
“谢过将军!”
刘志这会一直在注意着小将军的神色。此时,见其面色清冷,心中不由一凉,千万别...越是往下想,身躯越颤抖的厉害。
高诚回马,轻抬右手,又轻轻落下,话声也小了许多:“杀!”
身边的亲卫听的清清楚楚,仅仅皱了一下眉,便大声吼道:“司马有令,杀!”
刘志听着亲卫喊的那声杀字,瞬间懵了,浑身颤抖不已。
“杀!”
箭矢的穿梭声,战马的奔跑声,还有那毫无抵抗的凄惨声,更有那数不清的怒骂之声。
这一切都让刘志听了个清清楚楚,直到身后再无声音时,这才回首。
高大的西凉勇士,正行走在尸堆之间,开心的割着地上的首级,时不时大笑两声。鲜血顺着手中环首刀刀刃滑下,身上更是被血红浸透。
“将军~为何如此啊,为何如此?”
刘志痛苦着跑到高诚马前,跪地怒吼。
高诚眸间冰冷,盯着跪在地上的刘志,沉声说道:“你有意见?”
第16章 阵斩黄穰
刘志看着高诚那冰凉的眼神,顿时停止了哭泣,低头沉声说道:“小的不敢!”
“哼!”高诚冷哼一声,纵马离去,临走前又说道:“即日起,做吾的亲卫!”
刘志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起伏不定,直到越来越多的骑兵纵马离去,一根缰绳递到眼前。
“会骑马吗?”
刘志看着眼钱壮汉,顺势往其腰间一瞅,拴着的正是韩老弟的首级,顿时心中五味杂生。
“哼!”
看到此人默不作声,壮汉扔下马缰,自己骑上坐骑,径直离去。
所有人都走后,刘志拉着战马,默默来到刚刚的屠宰场前,望着那遍地的无头尸身,含泪作声:“诸位,俺老刘对不起你们啊!”
说完,转身上马,朝着远方的骑兵大队追去。
‘子明贤侄,今追缴残敌可否顺利乎?自西陵城下一战后,宋某上书朝廷,尽言此战胜果。如今,天使已入江夏,两日可到西陵。还望贤侄再扬神威,击败残敌,速速归来,莫要天使久候!’
高诚再次翻出怀中帛书,又看了两遍,哀叹一声。
若非如此,自己又岂会轻易杀俘?
“传令诸部曲,立即集结,今夜剿灭残贼!”
“诺!”
随着传令兵的离去,这支千人骑军立即繁忙起来。
无数的游骑自四方开始向高诚将骑所在移动,慢慢汇聚成冰冷的骑兵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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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穰所部还有多少人马,黄穰此人是否还在军中!”
看着谷坡内安心休息的贼军,高诚不断的询问着斥候。
“启禀司马,贼军目前仅余四千余人,其余多已四散逃入山林,吾等未曾追剿。贼军首领黄穰依然呆在其中,那大旗之下便是黄穰及其亲卫!”
高诚顺着斥候所指望去,暗淡的天色下,果然还有一面大旗飘扬。
“各队斥候可已封锁诸多出路?”
“回司马,出口处皆有吾军把守,定不会让贼军逃走一人。”
“好,传令诸军,半个时辰后,闻鼓破敌!”
“诺!”
诸将齐齐应声。
安排诸将后,高诚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志。
换上了汉军制式甲胄后,刘志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戍边时的日子,熟悉而又陌生。
见到高诚望向自己,刘志急忙拜礼言道:“将军,有何吩咐!”
“汝不恨吾?”高诚冷静的问了一句,继续说道:“吾可是杀了一千降卒,其中定然有汝之部下,汝之亲朋!”
“回禀将军,小的岂敢怨恨将军。降卒中人,小的大多不熟,小的麾下也就十来个人,都是这几日才认知的,何来亲朋之说?”
“嗯,好!且去休息吧,待会要上阵杀敌了!”
“诺!”
半个时辰过的很快,诸将士也就吃些干粮,给战马喂些大豆、水,然后便到了集结的时间。
近千骑兵依旧分成左中右三翼,分列各方,直面贼军。
“司马,时间已到!”
“好!擂鼓!”
战鼓是牛皮鼓,在大力壮汉的木锤捶打之下,扬起平地惊雷。
“杀!杀贼!”
“杀!....”
坡下黄穰,看到冲下来的官军,一脸平静。默不作声的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到大旗下面。
再看看周边麾下,一个个对汉军骑兵的冲锋视而不见,彷佛已经打算放弃抵抗了。
他们太累了,几日的连续奔波,再加上今日一整天都未能吃上一口东西,早已虚弱不堪。
但黄穰没放弃,环视一圈,大声喝道:“弟兄们,今日一战胜则存,败则死,与吾杀敌!”
没有人呼应,所有人都只是在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大将军说话,而黄穰却毫不为意,自言自语说道:“纵是一死,黄某也要死在沙场之上,焉能饿死于山野之中!”
抽出腰间宝剑,黄穰越过一个个面庞,径直朝着冲来的骑兵走去。
其身后终于有人动了,义弟张铭吊着左臂,右手操刀,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士卒跟了上去,大多乃是黄穰从匪时的旧部。
二百多人,根本不够高诚这一千精骑看的。
左中右三翼精骑,彷佛也看出了贼军的不抵抗之心,径直朝着迎面走来的黄穰及其旧部冲去。
步兵没有阵型掩护,只会被骑兵肆意践踏。千余骑兵一个冲锋,就将这区区二百余人尽皆斩杀。
其中黄穰被高诚一剑枭首,身后亲卫则是持矛插住落在地上的首级,高高扬起...
最终的落幕之战,很是轻松,全军无一伤亡,斩首二百余级,俘获近四千人。
......
五天后,一千精骑,押解着四千俘虏,终于走出大别山,回到江夏境内。
又行三日,走了一百二十余里,才抵达西陵城东。
公元一八零年七月十日。
江夏太守宋辅恭敬的站在一名宦官身后,目光远眺东方。
昨日收到信使快报,子明已经阵斩贼首黄穰,携大胜归来,今日即到。
“来了来了!天使快看!”
宋辅看到远处出现的一片黑影,急忙恭敬的与身边天使说道。
那宦官双手后拢,眯眼望去,模糊间却能看得到那一杆将旗迎风起舞。
随着黑影的越来越近,高诚等人的身影,也更加清晰。当首正是高诚,一身鱼鳞甲披挂在八尺身躯,头顶虎贲兜鍪,腰悬狮头吞金带,手执精钢长矛,颇具威风。
背后旌旗招摇,戈矛林立,甲士成群...
来到近前,高诚率先下马,恭敬作辑说道:“卑职见过天使,见过宋府君!”
“好好,真是少年英杰啊!快快请起!”天使抬手虚扶一下,继续说道:“子明西陵一战,以千骑大破贼军十万,斩首无数,可谓是威震荆楚,名达天听啊!”
“天使谬赞了,诚有今日,皆仗陛下英明,仁义遍布四海,武功震慑群宵。那黄穰贼军闻吾等天军驾到,丢下大军,狼狈逃窜,这才有此大胜!”
“善,大善,陛下文治武功,天威凛于神州。陛下怜悯百姓苦难,不忍多动刀兵,这才有了诸多宵小为祸。今日,天威临落,宵小之辈顷刻覆之啊!”
高诚呆了一下,怎么接,都快没词来赞扬咱家陛下啦!
“哈哈,陛下坐镇神都,吾等鹰犬为之牧守一方,乃职责所在。”旁边的宋辅见高诚无词,当即接了一句,随后继续说道:“子明此次归来,可有斩获?尽皆道来,使天使闻之,他日再达天听!”
高诚闻言一喜,向宋辅递个感谢的眼神,说道:“卑职此行不负陛下所望。追剿贼首黄穰入大别山,经半月之久,历大小数十战,斩首数千级,终使黄穰授首。”
说完,朝后一摆手,亲卫当即取来腌制后的黄穰首级。
宋辅定睛细察,当即大喜道:“回禀天使,正是贼寇黄穰首级。此贼围西陵数十日,下官再熟悉不过!”
天使听后,也是欣喜,笑声说道:“大善!黄穰授首,陛下定然欣慰!”
说完,天使居然莫名掉下了眼泪,继续说道:“听闻黄穰聚众祸乱江夏,陛下可是心痛欲绝,数次曾言若非己过,岂能有黄穰之祸,平白使江夏百姓陷于水火。”
“为此,陛下可是数十日未曾安歇,日夜替江夏百姓心忧啊!”
“呜呜,陛下,老臣有罪啊!”
突然,宋辅跪地大哭,面北叩首。
阿里?什么情况!
高诚看着情势突转,脑子都快跟不上来了。
我是谁,我该怎么办?要不,咱也哭两下?
“啊,陛下啊,小将恨啊!若非小将无能,岂会使陛下如此操心...”
随着高诚一跪,身后诸将士,也尽皆朝北而跪。那些围观的大头百姓、官员小吏更是紧随而至。
一时间,场中站立的也仅剩下天使一人。
此刻,天使也颇为纠结,早知道不说那么多啦,现在倒好,跪吗?
算了,免得被人抓着把柄了..
这天使一跪、一哭,整个场面再次上升一个高潮,哭啼声传遍四野。
良久之后,高诚实在受不了,率先站起身来,掺起天使言道:“天使勿要再作悲伤,陛下若知天使之诚心,定然感怀!”
“此次回去后,咱家定然将子明一片忠心告知陛下,使陛下知军伍之中,亦多忠士。”
旁边的宋辅在其佐吏搀扶吓,也起身说道:“今日之事,本官定然书于奏上,乞达天听,使陛下知晓江夏百姓未忘陛下之恩!”
“宋府君真乃国之梁柱!”
三人互相感怀两句后,这才相约入城再叙。同时,朝廷下达的封赏等一应文书,皆在郡守府,尚需摆案宣听。
第17章 拜将授爵
江夏西陵城郡守府内。
天使赵承在江夏郡大小官员的陪伴下,聚于一堂,准备盛宴。
而高诚此时则是无奈的任由两名丫鬟肆意摆弄,沐浴更衣,这是接听圣诏最重要的一步。当然,若是在军营那就可以从简。
两个小妹妹长的还算不错,一副江南小家碧玉的模样。为高诚更衣沐浴之时,害羞不断,这一幕让高诚看的很是心喜。
只是,也就这样啦,别的是不可能有的,那边还等着自己呢。
沐浴之后,高诚换上了一身川蜀锦袍,头发束起,两缕鬓发垂下。一对横眉突兀,却掩不住下方闪耀精光的双目。鼻梁挺立,嘴角微带笑意,再补上如利刃雕刻而成的麦色面庞,英气逼人。
腰间挂上玉佩,左手收于腰后,右手轻放小腹,嘴角扬起。一双炯目盯着旁边矮了一头的小丫鬟,高诚轻轻颔首说了句:“好看吗?”
“好看!”小丫鬟情不自禁的点了下头说道,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当即捂着通红的脸蛋,跑出门外。
高诚却是没想到小丫鬟直接跑了出去,抬起的手臂,只能尴尬收回。顺便捏着下巴,歪着脑袋,低语喃呢:“唉,不是说好看吗?干嘛跑了呢,本公子可以让你多看一会啊~”
旁边年纪稍微大点的丫鬟,听到这公子自语,不禁捂着嘴角低笑。
“公子,小青年纪尚小,可经不得公子挑逗!”清秀的脸颊上带着微笑,一张樱口吐出玉言。
高诚眉毛一扬,嬉笑说道:“原来那小丫头唤作小青啊,嗯,不错!”
赞扬两下后,突然语气一转:“说,你是不是唤作小白?”
看到高诚询问,丫鬟却是调皮的歪了一下脑袋,笑语连连:“公子猜的可不对哦~”
“啊,不对啊,那就算了!”高诚倒也毫不为意,轻拍一下衣襟,说道:“嗯,时辰不早了。好了,本公子要走了,下回再见哦~”
临行前,高诚回头,送给那小妹妹一个自以为贼诱人的微笑。
“奴唤作清漪!”
良久,一声低吟,飘向那远去的背影。
在仆人的带领下,高诚很快就来到正堂。
此时,大堂之内已是坐满了官员、小吏。
“小子见过天使,见过宋府君,见过诸位!”高诚作辑行礼,随后继续说道:“小子误了诸位开宴,还望莫要责怪啊!”
“哈哈,子明多虑了!”宋辅笑了一下,说道:“子明不远千里救吾江夏,吾等岂会因此见怪。快,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看着唯一空出来的右首位,高诚谦虚一下,便落坐于此,对面正是宋辅。
“嗯,既然子明已到,那便摆案焚香吧!”赵承坐于主位,轻语说道。
“也好,来人,摆案焚香!”
几名仆役抬上一沉木桌案,又备上香炉,点燃焚香。
随后,赵承取来圣诏,走向香案。高诚也急忙起身,来到香案下首位置。
“高诚听诏!”
“臣在!”
“兹别部司马高,引千骑破贼十万,威慑群宵,战功卓著。特拜振威中郎将,授爵公乘,加以威荣。望子不负圣托,再建新功!”
“臣谢过陛下,定不负陛下厚望!”高诚神气激扬,抬头大声说道。
在不常设将军的时局之下,自己居然获得了中郎将之职,可以说已经步入朝廷高级武官的行列了。要知道即便是皇甫嵩,也是在平定黄巾时才拜的中郎将之位。黄巾之后,将军一职便开始常置了。
哪怕是旁边的宋辅,也是吓了一跳,拜中郎将,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子明深受陛下喜爱,荣拜振威中郎将,还望子明日后多建功勋,以报国恩啊!”赵承笑着说道,将诏书递给高诚。
高诚双手接住诏书,颔首言道:“小子年岁不过十八,却能得中郎将之位,实乃陛下恩典浩荡,臣纵是万死亦要替陛下扫荡宵小。”
“好,好。此外,陛下还有一言,让咱家带到。陛下曾言,往川蜀平定板盾蛮之乱,还需子明多多与萧中丞配合,希望早日还蜀中百姓太平。”
“诺!末将明日便领兵开拔,前往汉中!”
“好,子明果真忠义之士!”
“来人,备上酒菜,吾等为高将军庆功!”
随着美酒佳肴的摆上,众人皆是道贺,相继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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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宴,直到夜深方才结束。
回到房中之时,高诚已经双眼朦胧,酒意上涌。若非有仆人搀送,恐怕连房间都摸不到。
刚一进屋,便有一丫鬟搀住自己,高诚定睛一看。良久,才认出这丫鬟居然是...嗯?叫啥来着?
哦,对了,叫小白!
“原来是小白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小青呢?”
清漪闻言脸色一肃,欲语还羞,直到看见高诚摇头晃脑,身子都站不稳时。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您喝多了,奴扶您上榻!”
“什么?我喝多了?我会喝多吗?爷们可是千杯不倒,就这啤酒味的美酒,我能喝两三件呢!”
酒意上头之后,委实听不得‘喝多’俩字。
清漪无奈的摇了下脑袋,只能先将高诚扶到旁边桌案。
然后起身倒些茶水,待端着茶水回身时,却发现这贵公子居然已经歪倒在地上了。于是,又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扶正高诚身子,喂些茶水。
“公子,回榻上休息吧!”
“不不,不睡觉,这才几点啊,我还没喝尽兴呢!”高诚微睁双眼,口中胡言乱语说道。
“这...”
“嘿嘿,小白,你是不知道。我跟你说啊,就那宴席上的一群家伙,十来号人轮流灌哥喝酒,结果被爷们一个人干趴了十六个,哈哈,一群蠢蛋!一群..”
小白急忙捂住高诚的嘴唇,生怕这公子再出什么乱言。
“呜呜呜~”
高诚被捂住嘴唇说不出话,只能呜呜作响。随后,脑袋一歪,调皮的伸出舌头,在小白的掌心画了一圈。
“啊!公子你做什么!”清漪急忙收回手掌,红着脸蛋责怪道。
高诚嘿嘿一笑,说道:“谁让你捂我嘴的,活该!哈哈哈~”
怪不得没女朋友,活该!
清漪羞怒,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公子,上榻休息了!起来!”
这回高诚倒没有执意不起,只是一程中时刻不忘调戏一下小白。
临到榻边,高诚却猛地一用力,反倒是把清漪给推到在榻。
然后,扯开衣带,一脸坏笑的说道:“哼哼,小白,看你这回往哪跑,坏叔叔要吃了你呦~”
第18章 归去
高诚坐在榻上,一脸懵逼的看着身旁女子,傻傻的眨了两下眼睛。
纵然有单被遮掩,可那雪白的双肩依旧跳到高诚眼中,至于下面的酮体,只能幻想一下了。清秀的面庞上挂着两行泪痕,眉头微皱...
这..这昨晚自己净干了什么啊?
果真是饮酒误事啊!
“天啊,绕了我吧,这都是什么事啊!”高诚瘫坐在榻上,只手掩面,满是生无可恋。
“嗯~公子,您怎么起这么早!”
或许是自己声音太大,将沉睡中的小白吵醒了。高诚从掩面的手指缝里,偷偷瞄了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额..那个...我本来就醒的很早!”
“还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子想知道吗?”清漪面带微笑,轻声细语。
高诚不好意思直面小白,只好瞥下左右,说道:“算了,不用汝说吾也能猜出大概!”
“呵呵...”
清漪神色一淡,自嘲呵了两声,掀开单被着衣。
盯着走出被窝的酮体,高诚不禁咽了下口水,这他娘的白瞎了昨夜的大好时光。
大约片刻之后,清漪便穿戴完整,秀发洒落,素颜朝天,一对玉足踩在冰凉的地上,走回榻边。
只是,高诚看着小白手中握着一把三十公分长的剪刀,着实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用单被捂住下身。
清漪走到榻前,屈身蹲下,秀指掀开单被,却见其下榻垫之上一片血红。随后,剪刀递近,捏着剪刃,慢慢的剪下那块血红色的薄布。
不知想起什么,潸然落泪,两颗水珠沿着光滑的面庞,渐渐滑落,直至薄布之上。
“那个..咳咳,小白啊,本公子会对你负责的!”
此时此景,高诚顿时心生怜意。
未见落红之时,自己还以为小白并非完璧之身。毕竟,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侍女的确只是玩物、货物罢了。
唉叹一声,高诚随意扯了一下单被,遮掩下身,下榻走到小白身边蹲下,双臂将那娇弱的身躯揽入怀中。
颔首亲吻了一下秀发,高诚怜惜说道:“小白,稍后吾便去与宋府君说一声,别哭了好吗?”
清漪微微抬首,望着公子坚毅的面庞,停下抽涕,轻声说道:“公子,奴只是...”
“别说话,吾知晓你想说什么。但吾高子明,言出必行!”
说完,高诚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有一个未婚妻吧,啊,应该是吧...
“小白,只是吾已有婚约在身,怕是要委屈你了!”高诚定睛看着小白,面带歉意。
清漪却是破涕为笑,说道:“奴本侍妾出身,公子怜惜奴家,奴家又岂敢妄自奢求,只愿公子莫要抛弃奴家即可!”
“哈哈,吾高子明出身陇县高家,如今官拜振威中郎将,难不成还怕你吃穷我不成?”高诚开怀大笑,调言说道。
清漪眼睛一亮,惊讶的说道:“啊?公子莫非就是西陵城外大破十万贼的高诚?”
看到小白那一副惊奇的模样,高诚心中虚荣感瞬间爆棚,抬首笑道:“十万贼寇,在吾眼中,皆是插标卖首之徒罢了!”
“将军真威武!”
“不过,话说回来,小白你居然才知道本将军?唉~”高诚唉叹一声,摇头晃脑,彷佛很是失望。
清漪却是掩住红唇,轻笑两声,反问道:“公子不也一直唤奴家小白吗,殊不知奴家本名清漪...”
说完,两眸之间又现朦胧,看的高诚头皮发麻,只好欠笑说道:“嘿嘿,吾还是觉得小白好听,嗯当然,清漪更好听!”
“那公子日后打算如何唤奴家?”
“当然是唤作清漪啊,这还用说吗?”
高诚挺胸昂首,高声说道。
.....
中午时分,高诚带着清漪抽出时间寻宋辅说了此事。宋老爷真是大方人,大手一挥,不禁同意了高诚的想法。更是当场认下清漪为义女,同时又备下诸多财货,充作义女清漪的嫁妆。
宋家只是江夏本地的豪强而已,连世家都算不上,因为祖上三代皆无人做官。也就现在,自己年岁近六十,担任一郡太守,才撑起这个家族。
但宋辅三子皆是平平之辈,为吏尚可,却不能理政一方。
因此,认个义女,与这高子明结下姻缘,绝对是大赚特赚的事情。年岁十七,官拜中郎将,这可是圣眷隆兴啊。只要后面平定板盾蛮之乱中,稍立功勋,那便是扶摇直上。
事情谈妥之后,高诚等人又在刺史府内饱餐一顿,准备离行。
天使赵承尚需往庐江走一趟,那庐江太守陆康乃当世大儒,此次聚兵打算围剿黄穰,却被高诚拿了个先,也需要赶紧安抚一下。
西陵城北,高诚携清漪正与宋辅辞别。
“子明,此次回西凉,路上多加小心啊!”宋辅满是关怀之意。
高诚应了一声,说道:“伯父放心,子明定会注意!”
见高诚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宋辅笑了两下,转头看向清漪:“为父膝下有子三人,本以为此生就此虚度。却不想时至今日,又得汝一义女,幸哉幸哉。日后有时间,莫忘了回江夏看望为父。”
“义父,女儿莫不敢忘义父大恩!”清漪顿时落泪,不禁屈膝跪下,连行大礼。
宋辅乃仁厚之人,西陵为贼所困数十日之久,城中百姓却是誓死抵抗,可见一斑。
清漪本是奴籍,在宋辅认其为义女之后,自然转为官籍。甚至可以说,日后在高家的地位,也会因为宋辅这位郡守,而好上许多。
当然宋辅见清漪行如此大礼,也是老泪纵横。认清漪为义女,本就有利用她结好高诚之意。此时,也是心怀惭愧,急忙搀起清漪。
转头却是对高诚厉声说道:“子明贤侄,吾女随汝远去西凉,老夫因职在身不能随时观望。但汝若是敢欺辱吾女,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去西凉找你好好理论一番!”
额...高诚苦笑不已,只好说道:“伯父放心,清漪本为佳人,小子怜惜不已,哪里又会欺负于她!”
“哼!”老头子冷哼一声,再不看高诚,继续与清漪叙说:“清漪啊,若是这小子敢欺负你,尽管传来书信,老夫定然饶他不得!”
清漪露出笑容,认真的点了两下头。就连老头子身后的三个儿子,也是应喝连连。
“将军!诸部已准备妥当,何时起行?”张安快步来到,拱手行礼问道。
“好,让诸将士稍候片刻!”
“诺!”
“伯父,小子告辞,日后若有闲暇,定然往江夏探望您老!”
“义父,您要注意身体,莫要日夜为政事所累!”
“行了行了,走吧,路上保重。”
待到清漪与两个女婢进入马车,高诚也随之翻身上马,回身拱手抱拳说道:“伯父,保重!”
言毕,一骑绝尘,快速越过车架,越过诸多将士,来到阵前。
“大军开拔,行!”
第19章 家
回去的路途很是遥远、漫长...
皇命在身,无需再回洛阳叙功,这倒是省去了很多琐事。
麻烦的是自己要先回西凉,然后再由刺史张泽下发关防印信,前往汉中,最终进入益州。
不过正好自己也想回去一趟,毕竟数月未曾与家中联系,着实想念。
老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外出作战,居然连一封信书都不写,切。好吧,想当初自己临行出发时,连家都没回,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两千里路很远,再加上这回又有清漪携带了不少东西,行军速度相比来时要慢上许多。
所幸,自己目前已经脱单,每日行军之后,还能与佳人亲近热乎一下,去去这酷暑带来的火气,倒也不显疲倦。就是,好像腰有点酸啊...
行军近五十日后,高诚总算是望见了远方的大震关,心情也越加激动起来。
如今已是八月末,临近九月了。离别五个月之久,总算是再次回来了。
早上穿过大震关,一行人马不停蹄,直奔陇县城东而去。
临近陇县之时,却发现城门之外聚集着大量的百姓,其中众星瞩目的更是凉州刺史张泽,以及汉阳太守范津二人。
高诚立即下马上前,行礼言道:“小子何德何能,劳使君、府君相迎!”
张泽会心一笑,搀起高诚手臂,说道:“哈哈,子明归来,吾等心甚喜之啊!”
“是啊,子明江夏一战,千骑大破十万贼寇,早已遍传凉州。如今吾凉州百姓尽皆相传庆贺,言子明真乃神威将军!”旁边范津附声喝道。
“诸位谬赞,西陵一战大胜,多赖陛下、诸君信任,更兼吾西凉将士勇猛陷阵,岂非小子一人之功!”高诚谦虚道来。
“不骄不躁,好!”张泽夸赞一声,继续说道:“如今子明官拜振威中郎将,实乃吾西凉之幸。此刻,城内已备下酒宴,吾等入城再叙。”
“多谢使君,小子尽听使君安排!”
前往刺史府的途中,高诚让性格沉稳的韩迁,带着清漪等人,先行前往高府。
其后,一路之上,四巷皆空,陇县百姓多是聚集在道路两旁,围观归来的‘神威将军’。
听着耳边嘈杂的欢呼声,高诚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汉十三州内,也就西凉人独自成为一个集团,其中文人武士,尽皆互相倚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就是西凉集团。
当然,西凉人结成一团,也是迫不得已。朝廷官制之内,歧视西凉人的不在少数,尤数以四世三公汝南袁氏、河东杨氏为首的关东世族。
从皇甫规的崛起,再到张奂、段颎,汉末三明在十年前威势甚重。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由夏育主导的北伐鲜卑一战,让关东世族更是视西凉人如虎狼。
夏育为复一己之恨,连结朝野西凉官员,诱使陛下发动了北伐鲜卑一役。行,你上串下跳的组织大军讨伐鲜卑,打就打吧,可你居然还打败了?
这样一来,关东世族一边看不起西凉人,一边又忌讳着西凉人。
自己此次更不用说了,官拜中郎将,这简直不可思议!难道那些关东世族就没有人反对吗?
临近刺史府,高诚也不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好处自己先得了再说。
开宴之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一场酒宴下来,一群西凉官吏不停的说着大家是一家人,有机会自然要提携一下其余人啦等等,尽是聚众结党之徒。
放在一年前,全村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董卓身上。不成想,时隔不久,全村人又多了一个希望,自然要好好亲近一番喽。
散宴之后,高诚便快马回到家中,也不知道清漪与父母相处如何,别出啥事就行。
事实证明,高诚委实多想了。
刚回到家中,就被父亲叫到其书房内。
“呦呵,出去打一仗,还能带回个妾室,以前怎么未曾见你如此?”高卫冷笑连连...
高诚挠了下后脑勺,尴尬说道:“阿翁,孩儿以前可是一心学习兵法韬略武艺,哪有时间去想那些风月之事啊!”
“哼,老夫倒是希望你早点想这些风月之事!”
高卫听了反而更加恼火,若不是这小子死拖着不愿意,自己说不定早就抱上孙子了。随后,又厉声喝道:“说,领兵往荆州时,为何连书信都不留一封?”
“汝可知道,你阿母写信遣人送到汉中,却遍寻不到你。甚至以为你个混蛋小子出了不测,日夜伤心欲绝。若不是有人传来你在江夏一战,连老夫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
声音越来越大,说着说着,高卫也抽涕一下。随后恢复了一下情绪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一仗打的漂亮,吾高家后继有人,为父甚是欣慰啊!”
“去吧,去看看你阿母。另外,清漪也在...”
“阿翁,孩儿日后定不让二老心忧了!”高诚擦拭了一下眼中泪水,定声说道。
高卫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行军打仗多是险阻,切不可因此战之胜,而心生骄纵。记住,不骄不馁,方能成名将之姿!去看看你阿母吧,滚!”
额...好吧,我滚,就这么惹您烦吗?
“孩儿告退!”
高诚丧气的行了一礼,转身出去,身后传来一句叮嘱:“过几日,随为父出城,探望你祖父!”
刚出门,只好再次回身应道:“诺!孩儿知晓!”
离开父亲书房,随后高诚就来到了母亲寝居,站在门口,看着阿母亲昵的拉着清漪的手,说长问断,竟未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自己。
母亲是陇西郡董家偏支出身,没错,就是董卓他家。因此,高家与董家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但也绝对藕断丝连。
按照董卓日后的所作所为,株连九族之下,高家肯定跑不掉。
突然感觉好惨啊...
大家闺秀,自带一身雍容华贵,又不失亲切和蔼。从小到大,高诚便被父亲严厉教导,每次受到委屈,也都是母亲来安慰。
小时候,还依稀记得母亲那天仙般的姿容。如今,年岁四十有二的她,却早已被时间磨去容光,生起大多皱纹,耳边也聚集些许白丝。
“阿母!”
高诚站在门口,面带微笑,轻轻的道了一声。
正与儿媳交谈甚欢的高母回头一看,顿时两道清泪滑出,起身低泣:“吾儿,子明,真的是你吗?”
高诚见母亲落泪,也忍不住留下泪水,急忙上前环抱:“阿母,是孩儿啊。孩儿不孝,未能及时与阿母诉说,让阿母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啊,为啥写到这一句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母,孩儿好想你!您又瘦了..”
“乖孩子,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高母抚摸着自家孩儿宽阔的后背,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真的老啦,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来来,诚儿,赶紧坐下。阿母专门熬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粥,趁着温热吃了。”
相拥良久后,高母这才想起为孩子准备的吃食,急忙拉着高诚坐下。
高诚跪坐母亲身旁,看着母亲打开瓷盖,其内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香气。
捧着母亲盛出的一碗桂花粥,高诚一边抽泣着,一边大口喝着,口中喃呢不断。
“傻孩子,慢点喝!”
高诚咽下一口,抬头看向母亲,却不禁又落泪了,你就不能憋回去吗?
“阿母,真好喝,还是阿母做的好喝!”
“好喝啊,那就多喝点!”高母顺手接过小碗,再次给高诚盛满。然后又盛一碗递给清漪,说道:“乖孩子,来,喝点粥。”
“子明这小子啊,从小就顽皮,还挑食。等到明日啊,阿母教你如何做这挂花粥,到时候看好这小子!”
“啊,嗯嗯好!”清漪被高母一句话说的满面羞红,颔首细语。
“阿母,您也多喝点,几个月下来,都瘦了!”
“是啊,阿母,孩儿给您盛点!”
说完,清漪起身,为高母盛上一碗递上。
高母满怀,接过儿媳盛的粥,脸上笑容密布,开心说道:“好好,真是个乖孩子!”
而屋外...
清风徐簌,枝叶沙沙。
人世匆忙,请多待二老...
第20章 汉中战事
三日后,高诚来到刺史府。
“末将见过使君!”高诚身披甲胄,向张泽抱拳行礼。
张泽笑了一下,说道:“子明这两日休息的可好?”
“多谢使君挂念,末将今日前来,欲向使君请战,前往汉中。”
嗯?张泽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子明何必着急,前方战事颇为顺利,多休息两天也无妨大局。”
“还望使君成全!”高诚再次行礼坚定说道。
“唉,既然子明一意欲往汉中,那本官便与萧中丞通信一封。”
“小子多谢使君!”
走出刺史府,高诚忍不住叹了口气。事实上自己完全可以不理会张泽、萧瑗等人,直接前往汉中。毕竟,自己是振威中郎将啊。纵是没有多少实权,可也是大汉为数不多的将军呢。
只是,好歹还是要给张泽一个面子。
此后时间,高诚便在军营和家里两头跑,虚度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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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共饮!”
“今日大胜,真是痛快!”
驻营于南郑西南五十里的汉军大营内,一阵欢呼笑语。
自从七月初,大军走出褒斜道,抵达南郑。紧接着就与板盾蛮兵在南郑城外交战。大小十余阵,皆未能大胜,实在是蛮兵数量有点太多了。
原本侵入汉中的有八万蛮兵,数月下来,挟裹百姓,竟有近十二万兵力。
而萧瑗率领的关中兵仅有三万人,即便算上两万汉中兵,依然不足蛮兵半数。
不过还好,蛮兵装备差劲,几次阵战下来,见得不到什么便宜,就撤了南郑之围。
随后,汉军收复沔阳等汉中诸县,屯兵于南郑城西五十里的地方。
前方十里开外就是蛮军营寨,虽是简陋,但仗着人多势众,也颇为棘手。其次,蛮兵营寨正下于白水谷谷口处,其后又有白水关等险隘依托。
额,好吧,其实白水关距离蛮兵大寨足足有百里之遥,连徐荣都想不明白蛮兵为何下寨于此。难道直接聚兵守白水关不好吗?十万人守卫关隘,那真是来多少人都不够填的。
于是乎,屯兵在谷口的蛮兵败了...
徐荣寻了一汉中本地人,找到一条小道,正好可以通往白水谷中段。
在约好时间之后,以会阵诱使蛮兵主力出营大战。战事胶着之际,潜入谷中的汉军直接断了蛮兵后路。大营遭受攻击,后路断绝,使得蛮兵士气低迷,终究未能拦住汉军攻势,溃败百余里。
“此战斩首级七万余,俘三万余人。能有今日之胜,实乃诸位将士奋战向前。然蛮兵尚存,吾等仍需共勉!”徐荣丝毫不顾上首萧瑗,端起酒樽与众多校尉共饮。
萧瑗猛然灌下樽中酒,冷哼一声,看着下面这群西凉人庆功,彷佛胜利与否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而事实上,也近乎如此。
自从那日大权旁落,萧瑗就彻底成为了一个傀儡,一个只需要盖印的傀儡。
大军为徐荣所掌控,其下李蒙、王方等人以为鹰犬。盖勋、傅燮等人也遵照刺史张泽与家族的决定,配合徐荣发号施令。
“哈哈,今日大胜,白水关唾手可得。待他日吾等天兵进入葭萌关,直奔雒县,那蛮兵还不尽皆束手就缚,望风而降?哈哈~”下面杨定开怀大笑。
徐荣也轻笑两下,毕竟歼灭了汉中蛮兵主力,后面的军事行动要省事许多。
不过,自己可没有骄傲:“整修此言稍有偏颇啊,那蛮兵善跋山涉水,吾等还需警戒。此外,徐某前些日子也收到来自凉州刺史府的书文。”
“哦?不知张使君有何交代?”张泽与己有举荐之连,故而盖勋听到有张使君书文传来,很是好奇。
“也没有什么,就是荆州江夏战事已平!”
徐荣未作停顿继续说道:“书文所言,别部司马高诚引千余骑,奔波一月,抵达西陵城外。正值叛贼刚陷城门,领兵击其后军,大败之。次日,又追剿贼首黄穰,历半月而授其首级!”
一言出,惊四座。
所有人都知道,十万贼军战斗力并没有多高,但也从未想过半月时间,平定十万贼军。
那是十万大军啊,若是说高诚领的是五千精骑,万余精骑,尚且还能让人接受。但一千骑兵,扔到十万人里,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高子明果然少年才俊,当初听闻此子自幼熟读兵书韬略,勤练武艺,便知其定非常人也!”
傅燮一脸的骄傲,高诚虽然离开了自己麾下,自成一部,但好歹也曾经隶属于自己管辖,自然有那么两分交情在。
“不错,高诚此子用兵颇为不凡。另外,朝廷对其的封赏,想必诸位也都想知道吧!”
“徐将军何必吊人胃口!”
“哈哈,那汝等可听好了。朝廷拜高诚为振威中郎将,加爵公乘,其余钱帛赏赐亦有不少!”
“什么,中郎将!”
“居然拜了中郎将?”
....
听闻高诚官拜中郎将,帐内众人一阵惊疑。别说他们了,即便是冷淡异常徐荣也颇为羡慕。
自己能统帅诸多校尉,还是逼迫萧瑗上书朝廷,方才求得的破虏将军之位,只是杂号将军而已。比起高诚的杂号中郎将,还低了两级呢。
“好了,休得吵闹!”
徐荣压下众人的争议,继续说道:“此次高子明大破贼军,得振威中郎将,看来朝廷还是不吝啬赏赐。所以,吾等可需要愈加努力,早日定了这板盾蛮,拜将加爵啊!”
“吾等领命!”帐内众人皆是为拜将加爵所惑,齐声喝道。
“好!诸位信任本将,本将亦不会使诸位失望!来,共饮!”
徐荣说完,率先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其后帐内诸将尽皆抬首共饮,唯独留下萧瑗一人独自小酌。
次日,在徐荣的一声令下,三军拔营而起。
其中征召汉中兵一万,随主力进入白水谷,西入益州。
白水关内的蛮兵,在前方主力大军战败后,便早早逃窜一空,使得徐荣等人毫无阻拦的进入关内。
休整两日后,大军又南下真奔葭萌关。
此时,益州蛮兵大多集结于葭萌关外,希冀某日破了此关,进入蜀中平原那繁花似锦的世外桃源。
第21章 共葬一土
清晨,天色微亮。
陇县高府某一院落内,一少年手持长矛,劈横挂挑,矛影重重,凛冽之声更是接连不断。
高诚赤膊上身,打了一套矛法后,便拄矛停下。
旁边清漪见郎君稍歇,握着略湿帛布,走上前去。
冰凉的帛布在身上游走,让高诚因剧烈运动生起的燥气立消三分。
高诚低头盯着清漪,握住那擦拭身躯的玉手,亲昵说道:“小白,起这么早作甚,何不多休息片刻?”
清漪微微一笑,说道:“郎君尚且早起勤练武艺,奴家又哪能安然歇息?”
闻言,高诚嘴角一扬,揽清漪入怀,低声说道:“小白还真是贤妻良母呢!”
“郎君切莫胡言乱语,奴家能常伴郎君左右,便已心满意足,又怎敢窥视正妻之位。”
额,好吧,这个时代说贤妻良母还真不合适。对此,高诚无奈的摇了摇头,拥抱清漪的双臂不禁又紧了一些。
就这样,两人亲昵了两刻之久,直至天色放亮,清漪才害羞离去。
吃过朝食,赵安、韩迁二人便来到高府。
“卑职见过将军!”
二人冲着上首的高诚见礼。
今日,高诚专门穿挂甲胄,腰佩宝剑,看着下面两个副手,神色略微深沉:“如何了,可曾告知弟兄们的亲属?”
“回禀将军,阵亡将士的亲属都已告知了,他们已经聚到营寨内。”张安应声说道。
高诚点了下头,说道:“好,那吾等也过去吧。”
“诺!”
随着高诚的起身,张安二人亦紧随其后,往府外去。
城东三十里的大营。
一千悍卒分列两阵,身上披挂札甲,胄上缠着白布,矛柄、旌旗更是丧布乱舞。
士卒身后则是聚集着大量百姓,有老有幼,皆是悲痛欲绝,伤心落泪。
高诚于途中披桑带麻,头上兜鍪亦裹着白色布条,纵马穿过军阵、人群,来到一处石碑之前。
石碑高一丈,宽三尺有余,其上书‘吾等袍泽,生则同取富贵,死亦共葬一土’,下方落款乃是汉振威中郎将高诚。
碑前摆放桌案、香炉,又有三牲五畜。
左有联幅曰:驭马八千里征途为袍泽相惜
右有联幅曰:度舟三百尺黄泉亦三生同往
生死与共!
高诚观了良久,唉叹一声,取来焚香,插入香炉。
随后转身道:“开始吧!”
“诺!”张安应了一声,转身向后大喝:“迎袍泽!”
“嚯!”
一千将士齐齐转身,对立面相,定住手中长矛,目光转向阵尾。
“咚!咚!咚!”
三声鼓落,张安手持名册,大呼:“汉振威中郎将麾下军侯,秦丰!”
阵尾转出三人,一老者,一妇人,又有一十来岁的壮小伙。
随后一名士卒,双手恭捧着一个灰色坛子,阔步向前。老者、妇人、孩子望着那灰坛,顿时落泪,哭泣不已。
“请军侯秦丰归位!”
张安率先起调,下面众将士尽皆高呼:“请军侯秦丰归位!”
士卒捧着灰坛,走上前来,身后两名士卒分别搀扶着伤心的老者与妇人。
高诚上前两步,扶住老者,低吟说道:“老丈,小子无能,未能将令郎安全带回,请您责罚!”
“将军差矣,差矣。吾儿能随将军,实乃三生有幸,将军无需自责!”老者坚定目光,停下抽涕,拍着高诚手背说道。
“即日起,吾袍泽之父即是吾父,吾袍泽之子即是吾子,吾袍泽妻儿老小,吾高诚奉养!”
高诚抬头挺胸,面视周边,声若洪雷。
“将军高义!”老朽抱拳称赞一声。
自汉室立国以来,立碑著名者皆乃将军,何时有人为士卒立碑?
他们拼杀在战场第一线,用自己的鲜血、生命,为将军们书写功绩,得来的或许只是些赏赐、抚恤。没有荣耀,只有那一捧黄土,一张马革裹尸。
而今日,高诚打算送给麾下袍泽这一份迟来的荣耀。
搀着老者,高诚目送士卒将秦丰骨灰放置背后墓中,口中喃呢:“兄弟,一路走好!”
三百一十二名阵亡弟兄,依依安置一墓之中。
随着尘土的掩埋,营中亲属更是抱首痛哭,舍不得他们的儿子丈夫就这样走了。
黄土覆上,又有士卒取来墓碑,埋于前。
碑上文:汉光和三年,诸君随振威中郎将高诚,破江夏贼黄穰十万众,以为英雄!
高诚接过亲卫递来的酒,敬于碑前,大喝:“诸将士,礼!”
一千将士面朝高诚,右臂拍在左胸,连作三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曲秦风.无衣成为束语...
“唉,张安,多照顾一下那些阵亡袍泽的亲属,还有那些受了重伤退伍的兄弟。若是钱财不足了,尽管与吾开口。吾等不能让弟兄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回到家里还为生计难为!”
时至午时,高诚目送一名名遗属离去,对着身边的张安沉声说道。
张安点了点头,应道:“将军放心,卑职会处理好的!”
“嗯~吾还有要事,权且先回,这里你在照看一下!”
“诺!恭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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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高诚吃了些东西,便来到父亲书房。
“办完事了?”高卫放下书简,低声问道。
高诚行了一礼,说道:“阿翁,办完了!吾等何时出城?”
“先不急!”高卫瞥了一眼自家儿子,继续说道:“子明,汝今日收买军心,恐怕会为小人所趁啊!”
高诚挑了下嘴角,浅笑一声说道:“阿翁无须担忧,孩儿现如今官拜中郎将,怕是早就为人所不满。再则,等平定板盾蛮之乱后,孩儿打算借机辞去这中郎将一职。”
“年岁十七,官拜振威中郎将,委实有点太高了,是需要沉寂一番。也好,吾儿心中自有定数,为父就不操心了。”高卫听着这番话,颇为赞同,继续说道:“先回去稍歇片刻,临到出发时,为父会遣人通传于你!”
“诺,孩儿告退!”
第22章 名扬
午后。
高诚正襟危坐车架之内,旁边清漪时不时添些酒水,佳人相伴,酒厚甘醇,颇为惬意。
顺着车窗看向外面,正是苍穹烈日,绿柳成荫,燕语莺啼之际。
时至夏秋交季,空旷的原野之上到处都是忙碌的百姓,他们在收获谷子。金黄色的谷穗压弯了枝干,让百姓人看着都是心喜不已。
路过几处世家在城外的庄园,高诚还见到了有人家播种小麦。
麦子自中亚传到中国许久了,但现在依然不是主流食物。此时百姓吃饭都是蒸和煮,而小麦那味道实在不合大家口味。
磨盘还没出现,高诚也没那心思现在就搞出来。毕竟那东西太简单了,属于那种看一眼就能摸瞎造出来的玩意。
乱世争霸首以粮食为重,磨盘还是一个不小的杀器呢。
没有磨盘,自然也就不存在白面馒头了。世家大族种植小麦,多是为了调节一下口味。没有磨盘,咱们还有捣臼嘛,辛苦一下也能出点粗面。
今年的汉阳郡又是太平年,没有马贼胡寇掳掠,对于百姓来说再好不过。
而西面的威武、金城。北面的北地、安定还是一副老样子,这个收获的季节,同时也是最乱的时候。
想到这些,高诚轻叹一口,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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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郡富平城东北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庄。
一人身着劲装,手提长矛,纵马越过一名胡人,枪尖一挑,血如喷泉。
随后,一手持矛,一手握剑,在十来名胡骑之中,来回驰骋。十几名胡骑竟在短时间被连斩数人,其余几人见事不妙,当即四散逃窜。
却不想那汉家郎一人一骑,收矛藏剑,取出骑弓,紧追不舍。
连追十多里地后,汉家郎下马手持三尺剑,斩下最后一名胡骑首级。
再次回到村庄,早已是一片狼藉,尸首遍野。
张绣唉叹一声,从那沾满血迹的井口打些水后,便上马离开。
自从进入北地郡后,几乎每天都能遇见这样的事情。十余胡骑,百余胡骑四处出击,北地郡兵根本防守不急,偏偏又赶上这获谷子的时段。
这一路上,自己不知道杀了多少胡骑,却未能救出多少汉民,这天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北地郡流传出一个骁勇善战的汉家郎,一人一骑,一枪一剑,纵横北地,杀胡不计其数。
渐渐的,‘北地枪王’这个称呼也走出北地郡,来到凉州、并州。
于此同时,并州北部的‘飞将’之名,也渐渐往河东、司隶相传。
但这些都被‘神威将军’之名所遮掩,北地枪王的纵横,飞将的万人之勇,皆比不上那千骑破十万的传说。
荆州本就是天下通衡之地,如此英雄事不过区区两月,便已传遍四周。
....
高诚祖父名为高潜,曾为武威郡守,其子二人,高卫乃是长子。而次子高乾远在冀州为官,其妻室尽皆迁了过去。
如今,就连每年的祭祖,高乾都未曾归来过,形如两家。
高诚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反正从小到大,自个就没见过叔父。好像,自从叔父去了冀州后,祖父也搬出了城内高府,来到这城外的庄园。
庄园不是很大,几个栅栏一围,其中六七间屋室,几个仆人。
祖父的身子一直不算是太好,以前搬到庄园时也是以静养为由。不过,现如今看起来更加憔悴了。
十七年时光蹉跎,黑发早已褪去,只余下一头银丝。
高诚与祖父的交谈并不是很多,基本上都祖父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接触的太少了,自己从小到大玩的地方基本都是城内,也就学会骑马后,时常跑出来。
可即便如此,也少来于此地,只有父亲叮嘱时才会偶尔过来。
高诚官拜将军,恐怕这是老人家最高兴的一件事情了。
还别说,高家人还都挺厉害的,反正都当过官,但都沉浮宦海几年后,就辞了。从来不结仇不结怨,一连四代下来,也成功将高家从一介豪强,发展到现在蒸蒸日上的小世家。
如今,高诚又官拜中郎将,家道昌盛已成必然。
从庄园回到府中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当天晚上,府上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冀县姜家来人了,姜家目前的家主姜霖携带长子姜叙来了...
高诚没敢现身,只是让高卫推诿道自己去刺史府了。
倒不是不敢见,而是不好意思啊。这老丈人跟父亲乃是好友,自从高诚十岁的时候,就想定下姻缘,结果这一拖就是七年时间。好在,今年四月,总算是定了下来。
如今五月时间已过,姜家着急了,官拜中郎将,这样的好女婿上哪找,这才亲自跑来一趟督促一下,看看情况怎么样。
从高卫口中,姜霖也得到了些许消息。嗯?带回了一个妾室?
无妨,不算啥大事,只要正妻之位还是吾家爱女的就好!
姜霖走后,高卫便唤来高诚,神色严肃的很。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句姜家那七岁大的长子颇为聪明机灵。
打听了一下后,高诚当天晚上一直在想这个姜叙是谁。
直到第二天一觉醒来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姜叙这个人。搞了半头,自己的小舅子还是个大名人里。
马超兵败渭水之后,两年后又败于冀县,击败马哥的便是自家这位小舅子了。
对了,好像这家伙还跟姜维有点关系吧?吾槽...看来这姜家大女必须要娶了。
争霸天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有时候拼第一代拼不过的话,那就是拼下一代的小辈了。额,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啊。说不定,不等姜维出生咱就完犊子了呢!
对于争霸天下,高诚有雄心,但没信心,这玩意实在有点难以捉摸。不说那雄才伟略的曹老板,仁厚无双的刘跑跑,生子当如孙仲谋的碧眼儿,仅仅是那四世三公的袁家,就是好大一座高山啊!
不在这个世道,你就不知道世家的能量有多大!
三日后,高诚接到了张使君送来的关防文书,前往益州也近在眼前。
隔日,高诚便正式纳了清漪为妾,仪式很简单,只是家中人在一起举行一场简易婚礼。纳妾,通常是不会通知外人的,再加上自己现在风头正紧,低调还不及呢。
公元一八零年(汉光和三年)九月十日。
高诚一身戎装,与亲人辞别...